[摘要]馬克思早期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通過對人的“對象性”存在這一問題——表現(xiàn)為異化勞動、人化自然、人同其類本質相異化、人的活動的社會性、人的本質的對象化以及科學的作用等問題——的探討，確立了人在歷史中的作用（其中包括現(xiàn)狀和應有的作用）、人在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中的主體地位以及“自然為人服務”命題，初步形成了馬克思主義的人道主義實踐觀點。

[關鍵詞]異化勞動；實踐；人道主義；經濟社會發(fā)展；科學技術" "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4.12.005

“異化勞動”概念在馬克思主義發(fā)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通過對生產勞動這一實踐最基本形式的歷史考察，馬克思提出“異化勞動”概念。圍繞人的價值，在對異化勞動的分析中，實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的人道主義與實踐觀的內在統(tǒng)一。

一、實踐是人特有的對象性行為

“動物只在直接的肉體需要的支配下生產，而人甚至不受肉體需要的支配也進行生產，并且只有不受這種需要的支配時才進行真正的生產[1]?！眲游镏皇菑氖隆吧a”（生命活動），而人卻能在滿足自身生存需要（生產）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自己的生活。動物只是年復一年地復制自身，充其量只有單純適應自然的進化，而只有人類才能夠實現(xiàn)一代代的發(fā)展，從而在改造自然的過程中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動物只是被動地適應自然，只有人能夠能動地改造自然，并在改造自然的實踐中，確立起人的主體地位。

“不要那樣，也不要向我那樣提問，因為你一旦那樣想，那樣提問，你就會把自然界和人的存在抽象掉！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也許你是個假定一切都不存在，而自己卻想存在的利己主義者吧[2]？”通過引用亞里士多德對“提問者”的反詰，馬克思以實踐觀點對人道主義（人的主體性）做出詮釋：一旦怎樣想呢？舉例，就是把自己（“我”）“設想”成任何一個非人（主體）的存在物，比如動物。為什么不能這樣“想”？馬克思回答，一個存在物如果在自身之外沒有自己的自然界，就不是自然存在物，就不能參加自然界的生活。一個存在物如果在自身之外沒有對象，就不是對象性存在物。就是說，它沒有對象性的關系，它的存在就不是對象性的存在?！胺菍ο笮源嬖谖锸欠谴嬖谖铩！敝挥腥耍莿游?，具有“自我意識”。“我”的意識，是在人與自然的實踐關系中形成的。而動物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物種的尺度和需要來建造，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物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怎樣處處把內在的尺度運用到對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guī)律來建造[3]?！蓖ㄟ^這樣的“建造”或生產，“自然界表現(xiàn)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xiàn)實。”這樣，馬克思就以實踐為標準，把人和動物進行了區(qū)分，體現(xiàn)了人高于動物的本質特點。

二、實踐具有社會性

馬克思主義的人道主義中的人，是社會的人，即處于相互關系、在生產中處于不同分工和地位的共同體中的人。只有出于某種生產關系或社會關系下的人，或說人只有結成某種生產關系和社會關系，才能夠進行生產勞動等實踐活動，才能夠把人對于動物的優(yōu)勢真正體現(xiàn)出來，才能夠把人從自然中獨立出來，實現(xiàn)人對自然的主客體關系（實踐關系、改造和反映關系）?！白匀唤绲娜说谋举|只有對社會中的人來說才是存在的?！弊匀豢偸乔谟扇藰嫵傻纳鐣皇巧鐣械哪硞€人或某些人。一個人，尤其是商品經濟社會下的人，不可能既是工人又是農民，既是政治家又是商人，既是科學家又是詩人，自己既種地又蓋房子還從事科學研究和藝術創(chuàng)作，這不是智力和能力的問題，而是分工問題。人的物質文化需要、生存和發(fā)展需要的滿足，必須在社會關系中實現(xiàn)。（即使在古代自然經濟社會和未來產業(yè)經濟社會，由于分工的不發(fā)達和最終消亡，人的差異性較小，但也是相對的。）因此，對自然的改造總是在處于不同的社會分工下的人所構成的社會中實現(xiàn)的。

似乎存在一個“悖論”——社會越進步，社會聯(lián)系越緊密，社會成員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越高，社會群體（注意！是群體而不是整體，確切地說是某個群體）的“脆弱性”越強。比如，在原始社會，一個氏族可以依靠采集狩獵而獨立生存。在封建社會，一個家庭可以由男耕女織來獲得溫飽，而在享有高度物質文明的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社會生活便捷性和社會成員生活水平空前提高的同時，卻沒有哪個團體和組織能夠獨立存在。（當然，不論在什么時代，脫離社會的個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能生存的。）這一社會現(xiàn)象，被學者王東岳總結為“遞弱代償”理論。怎么解？

馬克思認為，“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對人來說才是人與人聯(lián)系的紐帶，才是他為別人的存在和別人為他的存在，才是人的現(xiàn)實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礎[4]”。社會中的人正是在不斷地認識和改造自然的過程中取得個人和社會的發(fā)展。隨著社會發(fā)展而越來越呈現(xiàn)出來的某一社會群體的“脆弱性”，表征的正是人類整體力量的強大和人類社會的進步性。

三、社會實踐中的“人”是劃分為階級的

如果說馬克思通過“實踐”從自然界中發(fā)現(xiàn)了“人”（主體力量），那么他通過實踐方式即生產方式，發(fā)現(xiàn)了“異化勞動”，進而從“人”中發(fā)現(xiàn)了階級。

“異化勞動從人那里奪去了他的生產對象，也就是從人那里奪去了他的類生活，即他的現(xiàn)實的、類的對象性，把人對動物所具有的的優(yōu)點變成缺點。”馬克思這里所謂的人，并非資產階級人道主義的那種抽象的、無差別的（其實質是為了掩蓋勞資矛盾、階級矛盾）人，而是在特定生產方式下處于不同地位的人，具體而言，就是無產階級。

人對動物的優(yōu)點，在資本主義社會，就體現(xiàn)為資本主義機器大工業(yè)生產方式下的分工協(xié)作。它使人類生產力空前提高，不僅表現(xiàn)為人對動物的優(yōu)點，而且表現(xiàn)為資本主義工業(yè)社會對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社會的優(yōu)點。而伴隨生產力空前提高的，是剝削和壓迫程度的空前提高。工人的勞動越來越成為異化勞動、異己的勞動——工人越勞動，越感覺勞動對自己是一種摧殘。工人生產的越多，自己越相對貧困。工人通過自己的勞動創(chuàng)造出的世界，卻成為統(tǒng)治自己的外在力量。而動物世界“生產方式”雖原始而低下，但沒有剝削和壓迫。（動物只是在生殖的意義上存在優(yōu)勝劣汰，高級動物種群〔比如某些靈長類〕顯示出的某種程度上的“等級”和“不公平”現(xiàn)象，本質上也是服務于生殖。）從而，人類社會越發(fā)顯現(xiàn)出動物所不具有的“缺點”。顯然，以“異化勞動”為特點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并不是人類追求的最終目標。

四、作為一種革命力量，科學技術是人類解放的最根本的決定性因素

人類社會形態(tài)的變遷，歸結為階級斗爭的推動，而階級斗爭的激化則由于生產關系的變革要求，而新的生產關系，則根源于技術的進步和變革所帶來的生產工具以及生產力的飛躍。與以石器、銅器、鐵器、蒸汽、電氣、智能化為代表的生產工具變革相適應的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自由資本主義和壟斷資本主義社會等社會形態(tài)的變革，充分體現(xiàn)了科技作為第一生產力的革命性作用。

為什么資本主義創(chuàng)造了完全不同于封建時代的個別的建筑奇觀或軍事壯舉等人類奇跡，而把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發(fā)揮到空前水平？馬克思認為，這是因為資產階級需要對生產工具和生產關系不斷革新，資產階級永遠處于不停的動蕩，這就是資產階級的生存條件和生存狀態(tài)[5]。資本主義追求利潤的原始沖動，要求它不斷地進行科學技術的革新。尤其通過第一次工業(yè)革命，以機器大工業(yè)為標志，人類進入工業(yè)文明的新時代，人類的生產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以石器為代表的原始社會，從東非大裂谷和泥河灣出現(xiàn)人類遺址到人類進入文明時代，起碼有二百多萬年，人類生產力始終沒有革命性的進步，基本維持在采集和狩獵的水平，晚期學會了養(yǎng)殖和種植，總體而言，處于一種半自然的狀態(tài)。正如《賀新郎·讀史》所描述，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jié)。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6]。以銅器和鐵器為標志的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持續(xù)了大概四五千年，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大不一樣。我們現(xiàn)在常說的人類七大奇跡，都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人類對宏觀世界的改造能力實現(xiàn)了質的飛躍，甚至一些代表性成就令今天的人們嘆為觀止。而資本主義時代，不過幾百年的時間，人類對世界對自然的改造能力可以說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工業(yè)化信息化智能化大大拓展了人類活動的空間和程度，自然已經在基本完全的意義上成為人化自然。

由此引發(fā)出一個深刻的問題：工業(yè)革命和科技革命，歸根到底是什么范疇的革命？通過資本主義社會以及資本主義之前經濟社會發(fā)展的歷史考察，不難得出結論：動力革命。人類有史以來的幾次工業(yè)革命（產業(yè)革命）和科技革命，無一不是動力范疇的革命。這就可以理解，人類漫長的奴隸制和封建社會，雖然生產工具和生產工藝不斷革新甚至達到高超水平，但幾千年來生產動力范疇始終沒有突破人力和畜力（自然生理力量），因此沒有實現(xiàn)生產力的革命性進步。動力革命，這就是工業(yè)革命和科技革命的底層邏輯，也是社會生產力飛躍的底層邏輯。

科技革命是生產發(fā)展、社會進步、文明進化的發(fā)動機，是實現(xiàn)民族復興的“第一推動力”。曾幾何時，西方資產階級通過對世界市場的開拓，開啟了“世界歷史”，使東方從屬于西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西方中心地位的動搖，標志著西方模式所謂“普世價值”的破產。未來會不會有更多國家走向社會主義？現(xiàn)在還不好說，但中國式現(xiàn)代化的吸引力不斷增強，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拔蚁嘈攀澜缟腺澇神R克思主義的人會多起來，因為它是科學[7]。”這個遠見卓識在今天愈益成為現(xiàn)實?！缍髨蟾嬷赋觯茖W社會主義在21世紀的中國煥發(fā)出強大生機活力，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五、結語

總之，科學技術的革命作用，是馬克思人道主義的終極關懷。自然是人的自然。正是由于社會實踐并僅僅是由于社會實踐才使自然成為人的自然。實踐是人的實踐。這里的人，不是抽象的人，而首先是作為生產勞動實踐主體的無產階級。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之下，工人的勞動日益成為異化勞動。只有通過科技革命和社會革命，無產階級才能在解放自己的同時最終實現(xiàn)人類解放?！?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對人道主義實踐觀的確立表明——作為馬克思兩大歷史發(fā)現(xiàn)之一的唯物史觀，已經初具雛形。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苗力田.亞里士多德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

[3]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紀念版）[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6]周振甫.毛澤東詩詞欣賞[M].北京：中華書局，2022.

[7]鄧小平.鄧小平文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作者簡介：李安科（1986.8-），男，漢族，河北張家口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