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人：曹正文

推薦篇目：《滄浪之水》

推薦意見：《當代》文學雜志是中國四大文學叢刊之一。盡管《大家》在近幾年文壇上被看好，但我心目中有影響的文學叢刊依舊是：《收獲》、《當代》、《十月》與《花城》。《當代》發(fā)表的長篇小說一向厚實，有分量，與《收獲》刊發(fā)的小說精致可以媲美。2001年參加了一年的文學拉力賽評比，更加認真讀《當代》的每一期。應該說，《當代》是有質(zhì)量的，編輯也很認真，但2001年《當代》上真正能打得響的小說，我只能表示棄權(quán)。如果一定要我投一票，文學新人閻真的《滄浪之水》還算好。

《滄浪之水》是寫知識分子的。中國過去對知識分子一直是冷嘲熱諷的，不是抓他尾巴，就是扣他帽子。今天，知識分子已經(jīng)不是“臭老九”了，但一些作品還是從骨子里藐視知識分子。不信，你讀讀王朔的作品，這些筆調(diào)與口吻只能告訴我們，王朔不是知識分子。而閻真的這篇小說，至少寫出了一部分知識分子面對今天誘惑的心態(tài)。其實，一個先進的社會，必定是由知識分子中精英來領(lǐng)導其潮流的。

中國已經(jīng)進入了WTO，文學期刊將面臨更大的挑戰(zhàn)，除了人類接受知識與文學熏陶的方式會變得更加多樣化，而且我們的期刊辦得好與壞，將直接受市場真正的考驗，因為隨著人類整體開放，那種概念化的，那種極左的，那種與時代不合拍的作品必然會被淘汰。因此，要求《當代》這些名牌文學叢刊刊登更豐富的內(nèi)容來為廣大讀者服務。

我認為，在2002年的《當代》文學叢刊上應該看到以下內(nèi)容：

1．鼓勵刊登大陸各種風格的作品，但仍應以厚實的內(nèi)容，有故事性的情節(jié)與現(xiàn)代化的思想為主體。

2．適當刊登香港、臺灣文壇有影響的作品。

3．每期有一些可讀性的歐美、日本小說。

4．在散文題材方面，挖掘更多文學新人的佳作，同時兼顧名家精品。祝2002年《當代》更上一層樓。

推薦人：肖幼瑋

推薦篇目：《滄浪之水》

推薦意見：2001年《當代》可謂異彩紛呈，佳作迭出。特別是長篇小說，從《蒙面之城》《痛失》《水災》，到《滄浪之水》《梅次記事》《能不憶蜀葵》，每一期都有領(lǐng)軍之作，讓人手不釋卷，必欲先睹為快。

直面人生，關(guān)注現(xiàn)實，是《當代》的突出特色，也是“當代”這個詞的題中應有之意。應該說，《當代》是做得卓有成效的，也由此得到讀者認同，享有盛譽。今年刊發(fā)的作品，所描繪的場景，就是當代中國社會的“清明上河圖”；活躍于其中的，就是我們身邊形形色色的親朋、同事、街鄰；他們的一顰一笑，苦惱與困惑，無不與我們息息相關(guān)、感同身受。同時，這些作品在人物形象塑造、情節(jié)設置、結(jié)構(gòu)組織、語言文字等方面都顯示了較高的藝術(shù)水準。因此，要在這些佳作中作出選擇和取舍，實在是一件難事，無論選哪一篇，都意味著對其他佳作的忍痛割愛。

我喜愛《蒙面之城》和《能不憶蜀葵》，馬格和淳于陽立這樣獨特的人物是吸引我的主要原因之一?！锻词А贰端疄摹芬惨云鋸娏业默F(xiàn)實感讓我心動。但是，權(quán)衡再三，我還是決定把票投給《滄浪之水》。作品的高明之處，就在于它不僅僅復印式的展示當代社會的種種矛盾、人們的種種行為，而且揭示矛盾產(chǎn)生、發(fā)展的必然走向和人們必然如此思維、行動的深層次的社會的和心理的原因。主人公池大為所代表的中國知識分子在傳統(tǒng)的價值理想、精神追求與冰冷嚴酷的現(xiàn)實的尖銳對立和沖突，以及在尋求精神歸宿、人生道路的選擇時經(jīng)歷的煎熬、痛苦、彷徨與迷失，都使人與池大為一起陷入苦不堪言卻又規(guī)避不開、化解不了的靈魂拷問之中——“生，或者死，這是一個難題”，難就難在幾千年來，中國知識分子的人格操守往往被現(xiàn)實無情擠壓，變得虛幻和毫無價值，而權(quán)力和金錢卻成為體現(xiàn)人生價值的惟一參照物。堅持理想、完善自我，你就一無所有、一無是處，也就無法將理想抱負付諸實施；而要得到實施理想抱負的權(quán)力和能力，你卻要以放棄自我、放棄操守為代價。這是一個難以解開的精神悖論。中國知識分子幾千年來仿佛注定要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之中，從池大為父親作的《中國歷史文化名人素描》中的孔孟、屈原、李白到當代的池大為。在人物塑造上，作家不因?qū)θ宋锏钠珢鄱鴮⑵淅硐牖?，他堅持將人物置于典型的社會環(huán)境中，讓他按邏輯的規(guī)定情景走自己應該走的路。池大為從暫時放棄知識分子的人格操守以取得施展才華和抱負的權(quán)力，到有了權(quán)力卻被現(xiàn)實擊敗、喪失自我，既折射了中國知識分子精神和現(xiàn)實的困境，表現(xiàn)了環(huán)境和權(quán)力的巨大腐蝕性，也顯示了作家的思想深度和對人物形象的準確把握。這也使池大為比《梅次記事》中的朱懷鏡更真實、更典型。這是一部具有沉重感和厚重感的作品，也是一部思辯性極強的作品。同時帶來的問題，是過多的議論和心理描寫，使一些章節(jié)顯得沉悶，池大為矛盾心理的反復渲染也略顯瑣碎。

今年《當代》所刊發(fā)的中、短篇小說，有特色而給人留下印象的不多，我就棄權(quán)了。

推薦人：王義軍

推薦篇目：

長篇小說：《能不憶蜀葵》

中篇小說：《好大一對羊》

短篇小說：《今宵何往》

推薦意見：閱讀2001年的當代雜志，真有美不勝收之感，當代無愧于自己的刊名，它的確展示了當代中國和當代中國文學的大體景觀。2001年的當代雜志有三個較為突出的特征：一是作品質(zhì)量普遍偏高，對作品的藝術(shù)性極為重視；二是以關(guān)注生活關(guān)注現(xiàn)實的寫實作小說為主，兼顧其它各種藝術(shù)方法與流派，形成多姿多彩之態(tài)；三是以長篇小說為主，中短篇亦有不俗之表現(xiàn)。

長篇小說：《能不憶蜀葵》

六站冠軍五篇小說，均具有極重的分量，取舍也難。而這五篇小說，又可大體分為兩類：現(xiàn)實主義小說三篇，即《水災》、《滄浪之水》、《梅次故事》；非寫實小說二篇，即《蒙面之城》、《能不憶蜀葵》。

《水災》以氣魄與結(jié)構(gòu)見長，《滄浪之水》以對知識分子的心靈開掘取勝，《梅次故事》則以對于官場的熟稔而驚人。三部現(xiàn)實主義長篇的共同特點是對于生活的豐厚積累，令人嘆為觀止，由于小說的作者都具有豐厚的生活積累，使得小說不需要太多技巧就已經(jīng)相當好看。但是，這些優(yōu)勢在某方面也成為一定的劣勢：由于過分地沉醉于自己的生活素材，對于生活的距離感因之失去，小說的批判精神有一定的欠缺。敘事技巧的探索的力度不大。

《蒙面之城》真是一部好作品，它展示了網(wǎng)絡文學可能的高度和“異質(zhì)感”，也為中國文學中的自由主義精神作了迄今為止較為完滿的腳注，而馬格的形象與姿態(tài)也將在相當時間內(nèi)穿行在中國文學之中。但是，小說的后部畢竟有弱化的趨向，而對自由主義精神的理解還顯得較為淺薄——這當然與中國人對它的總體了解不夠有關(guān)。

張煒的這個長篇展現(xiàn)了那一代知識分子告別神壇走向平民社會、商品社會時，在心靈上的陣痛與創(chuàng)傷，小說在神奇與浪漫中透現(xiàn)著巨大的傷痛。小說清醒地展現(xiàn)了理想主義是如何失敗的，也清醒地展示了身負理想主義的天才或者圣人(淳于陽立)給凡人(榿明、谷倉、蛐蛐、教授)所帶來的盲目性和無形的傷害——這樣的思考在當下中國真是難能可貴。小說在理性上對理想主義保持警惕，而在情感上則充滿著依戀和傷逝，因此，小說是一曲理想主義的挽歌。而小說也在痛苦的糾結(jié)中呈現(xiàn)出它的深度與張力。文字透明、有金屬般的質(zhì)感，風格骨氣奇高，神采飛揚。

中篇小說：《好大一對羊》

在《北京》和《好大一對羊》中，我個人更偏愛后者。約翰與瓊斯——這一對地區(qū)副專員送給德山老漢的致富之羊，卻成了這位農(nóng)民上帝和對立物——羊異化了人，它給農(nóng)民帶來的不是富裕，而是災難。小說在不動聲色的敘事中，充滿了機智與反諷。作者對于現(xiàn)實的批判是深刻有力的，而對于被損害者則充滿了人道主義的大悲憫。

短篇小說：《今宵何往》

嚴格說來，六期的短篇小說中，沒有出現(xiàn)上乘之作，這一方面是近年來整個文壇的短篇小說不景氣，另一方面，當代雜志可能也沒有在這方面用力。好的短篇小說在于能控制好故事的節(jié)奏與文字，這方面《今宵何往》做到了。題材不是新題材，故事不是新故事，甚至連故事的講法也不新。但是，作者對于人物的身份、對于故事的節(jié)奏、對于情緒以及語言都能控制得恰到好處。小說因此在敘事上表現(xiàn)出較為成熟的一面。

推薦人：王石

推薦篇目：

長篇：《蒙面之城》

中篇：《好大一對羊》

短篇：《今宵何往》

推薦意見：必須說明的是，筆者的閱讀，只限于這一年的《當代》雜志。至于許多作品(主要是長篇小說)在隨后人文社印行的書中，又有不同于雜志的面貌或表現(xiàn)，則不在本文討論之列。

瀏覽了一年的《當代》，發(fā)現(xiàn)它的特點或弱點是并生的。它似乎比較熱衷于農(nóng)村題材。當然，中國文學的好作品，至今多數(shù)還是在鄉(xiāng)村討生活。不過，中國農(nóng)業(yè)人口雖然占絕大多數(shù)，但在閱讀上，卻并不一定是這樣。商業(yè)主義時代的特征之一，就是昨天在美國流行的東西，明天就到中國了。城市引領(lǐng)著時尚和潮流，同時也越來越為包括鄉(xiāng)村在內(nèi)的絕大多數(shù)年輕人所向往。而一本要走向未來和讀者市場的雜志，恐怕不能不考慮這一點。不知《當代》雜志是否意識到這些。這是其一；二是寫法上，《當代》雜志上的小說，寫法上平鋪直敘的較多，情節(jié)都完整得滴水不漏，缺少張力，不夠靈動，這就不太合于當代人的閱瀆節(jié)奏；三是標題都比較的俗套，既看不出有多少匠心，又似乎不怎么考慮票房。筆者想，人們普遍認為《當代》是新時期文學舉足輕重的名刊，但卻習慣性地不把《當代》雜志列入具有潛力的新銳期刊之一，這三點大約是不可忽略的原因。

今年發(fā)于《當代》雜志上的長篇，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為寫實的。這一類除畢淑敏的《血玲瓏》外，其余的全是官場或準官場小說(這個結(jié)果頗值得玩味)。另一類為非寫實的。分為：梁曉聲的《紅暈》、寧肯的《蒙面之城》、張煒的《能不憶蜀葵》。在閱讀前，曾對張煒的作品寄予厚望。讀后的感受，我在關(guān)于第六期的評語上都說了，此處不贅。

在投長篇這一票時，我主要是在進入預選的《滄浪之水》與《蒙面之城》之間舉棋不定。

《蒙面之城》是一部在西方文學中較常見的那種流浪漢小說。小說透露出的一種自由主義精神，在當代中國文學中顯得難能可貴。它最早以網(wǎng)絡文學的面目出現(xiàn)，以一種共享的身份與天下讀者會晤。其實這小說的語言，是非常文人化的(我以為網(wǎng)絡與非網(wǎng)絡的差異首先應表現(xiàn)在語言上)。難得的是，小說的敘事簡捷而富于張力。主人公馬格浪跡天涯，他無意于去反叛所謂的秩序，而只想按自己的方式生活，雖然標新立異，卻并不妨礙他人或社會，比較的討人喜歡。只是他太過智慧，既人高馬大又粗放率真，一路上吸引美女無數(shù)，看得人心癢難熬。如此這般，固然顯出了英雄本色，可惜的是人了類似影視片的俗套。比之同類經(jīng)典《麥田的守望者》，似力有所不逮。小說一個較大的缺憾是，馬格的行事方式在全篇中沒有什么變化，出場后就已經(jīng)定型，雖小有磨難，但必定是福星高照，終于逢兇化吉。到了下半部，馬格的某些行為已近于無賴，那種語言上的機智與放蕩，也所剩無幾。

《滄浪之水》是那種標準的官場小說。作品最大的特點是以近于殘酷的寫實筆法，讓一個原本無意為官的年輕知識分子，一邊進行內(nèi)心的自我批判，一邊使用著不可告人的權(quán)術(shù)手腕，直到最終做了高官，仍在承受著一種心靈的煎熬。主人公從立志不趨炎附勢到后來決定不惜一切步人官場，作者以漫長而優(yōu)秀的耐心，以全著的大半部篇幅來不厭其煩地描述這個過程，許多細節(jié)都非常之逼真和傳神。作品讓人不滿意的是，寫得有些瑣碎和直白，尤其是主人公精神支撐的來源較為單一：父親和父親留下的一本書。使他不太像當代年輕知識分子，倒像是在“天地君親師”時代進京趕考的秀才郎。

在兩難之中，還是投《蒙面之城》一票吧。

中篇，投《好大一對羊》一票。

短篇，投《今宵何往》一票。

推薦人：孫小寧

推薦篇目：

長篇：《蒙面之城》

中篇：《好大一對羊》

短篇：《醫(yī)生》

推薦意見：也許先要亮出結(jié)果，才算是完成一個評委的最終使命，但是好像很難。最好的作品碰到一起時，所有的取舍都變成了對另一部作品的不公。最后，我給自己的選擇是：如果有相同的時間，重讀作品，我會選擇哪些，這樣我排出了我的結(jié)果：長篇是《蒙面之城》，中篇為《好大一對羊》，短篇為《醫(yī)生》。

許多人選的理由都寫在每期的后面，但是對于我看好的終評小說，我想再說說我的看法。我之所以還想重讀它們，是因為它們都不同程度帶來閱讀的新鮮感，文字充滿張力，有一種獨有的小說氛圍，還有一種與現(xiàn)實生活又遠又近的距離感。像《蒙面之城》，馬格的生活就像一幅長卷，徐徐展開，每一段生活的感覺都如此不同，引著馬格走入又走出，也引著我們出出進進。像《好大一只羊》，動物視角的確立，讓這個見怪不驚的題材有了新鮮活潑的魅力。當然說到這種個人標準時，短篇小說《醫(yī)生》好像不在其涵蓋之下。讀這篇小說，感覺到的是一位成熟作家在有限篇幅中達到的老道與精巧。在這一點上，無人與它競爭，所以只好是它勝出了。最后還想說，在余下的勝出作品中，最不能舍下的是張煒的《能不憶蜀葵》，說到小說功力，它絕對一流，只是覺得，就小說表達來說，它會使我想到張煒的許多作品，這個人物與那個人物的相似，所以就少了某種閱讀的新鮮感。但是它的精神品質(zhì)仍然是第一位的，厚重、大氣的感覺也是第一位的。如果長篇的篇目擴為兩篇，我會毫不猶豫地把選票投給我一直尊敬的張煒的小說。

接著談談《當代》。我很感激《當代》給我一個評委的資格，讓我能在一年的時間長度中關(guān)注一個期刊的內(nèi)容。在一年的閱讀中，我能感覺《當代》這個有自己傳統(tǒng)的文學期刊的文學風范，堅韌、厚重、平實、對于現(xiàn)實民生的始終關(guān)注等等。近些年文學期刊處境艱難，各家都在使出渾身解數(shù)，為生存而搏?！懂敶芬餐瑯用媾R市場與讀者的選擇，但是所看到的《當代》仍顯得有所抱持，有所堅守，沒有那種無來由的變化和一些炫目的“市場花招”。有利必有弊，《當代》的平和中似乎少了一些“不妨一試”的激情，作品中雖不乏佳作，但是年輕作家的作品仍然占比例不多。尤其是那些充滿形式感的作品不多。也許年年的拉力賽算一項爭奪眼球注意力的“市場花招”了吧，但如何把影響做出雜志以外，比如如何借助網(wǎng)絡或平面媒體，還是一個不小的問題。否則只是換評委，那也只是一種內(nèi)部的變動而已。

這樣說算不算對《當代》的苛刻，我不知道。一個雜志有一個雜志的性格，就像人一樣，這么一種平實的風格，做事的方法也大抵是平實的，一年評選下來，不是沒有感覺到那種平實之好的。印象中，我們的關(guān)系是那么簡單，一方寄雜志，一方選作品，看見自己的選擇出現(xiàn)在雜志上，是一種不違心的快樂，而這種快樂，也許就只有這么平實的雜志才能給你。所以，想到風云變幻的市場的時候，常常不知該對《當代》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