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華等

《病梅館記》一改正面歌頌梅花的先例，以“病梅”為題，借梅喻人，托梅議政，揭露封建統(tǒng)治者束縛、摧殘人才的專制淫威，表達了作者追求個性解放和改革時政的迫切愿望。

首先，看到題目《病梅館記》，就不由人不產(chǎn)生疑問：梅何病之有?此病從何而來?能否救之、療之?作者開篇并不急于解疑，卻先說江浙盛產(chǎn)梅，為下文廣貯病梅以療之作下伏筆。

接著作者指出，對于梅花，“文人畫士”有其欣賞標準：以曲、欹、疏為美，否則就認為無姿、無景、無態(tài)。從中不難看出作者借此影射封建統(tǒng)治階級選用人才的標準：剛正不阿、有骨氣、生機蓬勃的人才遭到忌恨、摧殘、殺戮；而屈曲、邪佞、死氣沉沉的庸才、奴才卻受到賞識、提拔、重用。

同時作者又指出“文人畫士”不便“明詔大號”，說明其“孤癖之隱”有三：其一是他們心知不能以此為標準來衡量天下之梅；其二是他們又不便于使天下之民以夭梅、病梅為業(yè)以求錢；其三是梅之欹、之疏、之曲，不是蠢蠢求錢之民所能憑他們的智力辦到的。此隱衷雖見不得人，不能明說，但自有那些幫兇心領神會、奔走效勤。他們“以文人畫士孤癖之隱，明告鬻梅者：斫其正，養(yǎng)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采取如此惡劣手段大肆摧殘，致使那些端方正直、敢于直言、有氣節(jié)有生氣的人才遭陷害、攻擊、扼殺；而卑躬屈膝、奸佞邪惡、死氣沉沉的奴才被大量扶植，猶如虬枝旁條，生機窒息的枯干殘枝遍布江浙原野。

至此，從“文人畫士”的品梅標準、摧殘梅樹的手段之劣、范圍之廣、后果之惡，揭露病梅產(chǎn)生的社會根源。作者將犀利的筆鋒直指封建的專制制度及統(tǒng)治者，發(fā)出無限憤慨的感嘆：“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這正如作者在《乙丙之際著議第九》一文中所說的：“才士與才民出，則百不才督之，縛之以至于僇之?！薄耙詢J其能憂心，能憤心，思慮心，能作為心，能有廉恥心，能無渣滓心”，那樣，一切有聰明才智的人才都遭扼殺，聚眾而責之，造成“萬馬齊暗”的社會局面。作者通過對梅花受害的議論，揭露封建統(tǒng)治者實施思想鉗制政策的殘酷性。封建專制主義者愈是實行高壓政策，人們的思想愈是被禁錮，社會面貌必然毫無生機，時代空氣必然就要沉悶窒息，而難以支撐的封建大廈就更加是岌岌乎殆哉了!

病梅之因已找到，接著作者在下文中表示辟建病梅館以療梅的決心和愿望。

作者對眾多病梅深表同情，“泣之三日”，為人才被扼殺而痛哭，表達作者同情之深。文中“買了三百盆”，表行動之果斷，“無一完者”，表禍患之烈，“誓療之”，表決心之大，作者還明確提出療梅的主張及采取的方法：“縱之，順之”，解除一切束縛梅花的桎梏，“毀其盆”，“解其棕縛”，徹底砸爛一切遏制梅花生長的枷鎖，讓梅花自由發(fā)展，“復之全之”，恢復其天真本性，使其姿態(tài)自然地健康成長。作者這種以療梅法來治理社會的主張，希冀打破一切桎梏，讓人們思想得到自由發(fā)展的愿望，既表現(xiàn)了作者渴望改革時政的要求，又充分顯示他追求個性解放，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迫切心情。作者之所以有如此愿望和決心，就在于他自別于“文人畫士”，“甘受詬厲”，不茍同惡俗。最后他以“窮予生之光陰以療梅也哉”的感嘆句，鮮明地表達拯救社會的決心和至死不變的戰(zhàn)斗意志。

但事實上，作者在仕途上很不得意，只做過小京官，而且受到權貴的歧視、排擠，連自己的才能都無法施展，更不用說拯救全國受鉗制的人才了。因此，這只能是一種美好的愿望，實際上在那個時代這種想法也是行不通的。正如他在《己亥雜詩》中曾熱切地呼喚的“九州風雷”并未來到，他還不知能掃除陰霾使中國大地獲得勃勃生機的風雷在哪里，前途如何，他自己也覺一片渺茫。作者到臨死都未看到他希冀的社會局面出現(xiàn)。但龔自珍作為中國近代資產(chǎn)階級改良主義先驅者之一，他這種破除封建束縛、追求個性解放和改革時政的要求，其矛頭直指壓抑人才的反動思想和制度，代表了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覺醒，在歷史上是有進步作用的，同時他的誓死不變主張變革的精神也贏得了當時和后代一切變法維新活動家的愛戴和敬慕。

(徐華江蘇連云港市海寧中學)

劉蘭芝遭遣原因質疑

趙則華

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作為一曲蕩氣回腸的愛情悲歌，確實有許多精彩之處值得廣大讀者咀嚼賞鑒。文中女主人公劉蘭芝美麗、聰明、溫柔、勤勞、懂禮儀、有教養(yǎng)，一直為眾人所津津樂道。但就是這樣一個多才多藝、光彩照人的，卻遭遣了。說到原因，文中只是借焦仲卿之母告訴了大家一個很難令人信服的理由：“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至于怎樣的“無禮節(jié)”，怎樣的“自專由”，卻沒有具體交代。況且依據(jù)劉蘭芝在焦家“三日斷五匹”、“晝夜勤作息”的表現(xiàn)以及在離開焦家時“上堂拜阿母”、“念母勞家里”且告誡小姑要“勤心養(yǎng)公姥，好自相扶將”的言談舉止，真的是無任何“無禮節(jié)”和“自專由”之嫌。于是劉蘭芝被遣的具體原因也就成了眾人推測爭論的焦點之一。在多年的語文教學中，我也多次與各位同事和廣大同學討論過這個問題，綜合各方面的意見，我認為劉蘭芝遭遣的原因有以下幾種可能：

蘭芝婚后不育。這種說法贊成者較多?！安恍⒂腥?，無后為大”，一直是古人的信條《禮記·本命》中載，“婦有七去”，而“無子”就是“七去”之一。劉蘭芝婚后一直沒有生育，而對于只有一個兒子的焦母來說，想抱孫子的感情是可以理解的，但其對于各方面表現(xiàn)都比較出色的劉蘭芝的抱怨又不便明說，只能以一句“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搪塞?，F(xiàn)在看來，“共事二三年”還沒有生育也屬正常，焦母如因此而遣婦，未免也太心急了。

焦母的專制無從施展。“蘭芝禮節(jié)周全，行事有度，使她(焦母)的封建家長權威得不到施展，所以她必要想個法子逼迫兒子將其休掉了事，并不慮及他們之間的愛情?！?《漢魏六朝樂府賞析》陳友冰著)在文中，焦仲卿對其母的順從，焦母的專橫跋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劉蘭芝無懈可擊的表現(xiàn)，使焦母的本性一直無從施展，于是她采取這種行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焦母在發(fā)泄壓抑。在封建社會，女子無任何地位可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焦母應該就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盡管文中表現(xiàn)的主要是子從母)。焦仲卿婚后，焦母真的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于是長期壓抑而又無從發(fā)泄的感情就很容易爆發(fā)，而劉蘭芝的性格卻又是綿里藏針，柔中帶剛，不甘任人擺布，性格的沖突造成了焦母的不滿，于是危機出現(xiàn)了。

焦母的嫉妒。焦、劉二人婚后感情甚篤，但在寡居多年的焦母看來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灰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小夫妻的如膠似漆，無形當中疏遠了焦母與兒子的感情，這樣，對兒子的依戀就使焦母的嫉妒之心產(chǎn)生了。當然劉蘭芝也就成了焦母嫉妒乃至怨恨的焦點，悲劇也就不可避免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意識的影響。婚后，劉蘭芝在焦家的表現(xiàn)可謂盡善盡美，特別是在才藝方面的表現(xiàn)更是令一般的封建女子望塵莫及，“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但是，在封建社會，“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一種廣泛的認識，焦母當然也是心知肚明。這種認識如再遇到某種土壤的滋養(yǎng)，也極有可能成為劉蘭芝被遣的原因。

總之，筆者認為，任何一篇著名的文學作品，其人物形象、思想內(nèi)容、抑或藝術風格受到讀者的關注或爭議，見仁見智，都在情理之中，這是一種正?，F(xiàn)象。我們不能也不可能要求讀者對某一個問題有一種共同的認識，局限于某一種說法，以致限制了大家的思考空間，而應充分發(fā)揮廣大讀者的想像和思維能力，任其在廣闊的思想平原上馳騁，只要言之有理，都可鼓勵。筆者作為從事語文教學的一線教師，對此深有感觸。

(趙則華山東省菏澤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