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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字的研究

2006-05-30 10:48[英國]尼爾·蓋曼饒夢華
譯林 2006年6期
關(guān)鍵詞:萊斯特雷德

[英國]尼爾·蓋曼 著 饒夢華 譯

尼爾·蓋曼(Neil Gaiman),1960年出生于英國漢普郡,現(xiàn)定居于美國明尼蘇達(dá)州的明尼阿波利斯市。尼爾·蓋曼是一位以奇才著稱的科幻、奇幻雙料作家,創(chuàng)作領(lǐng)域涵蓋奇幻、科幻、恐怖小說、兒童故事、繪本、漫畫、報紙專欄、歌詞創(chuàng)作,亦參與編寫電影劇本。1988年起蓋曼以漫畫系列書《睡魔》在美國漫畫界嶄露頭角,贏得維爾·埃斯納漫畫獎的諸多獎項,并于1991年贏得世界奇幻文學(xué)獎,成為第一部奪得文學(xué)獎項的漫畫作品。此后他的主要獲獎作品有:《永無來處》(獲1999年法國朱麗葉·沃蘭戈獎)、短篇小說集《煙與鏡》(獲1998年英國麥克米倫銀筆獎)、《星團(tuán)》(獲1999年創(chuàng)神奇幻獎)、《美國眾神》(獲2002年雨果獎、軌跡獎和星云獎)、《卡羅琳》(獲2003年雨果獎)、《綠字的研究》(獲2004年雨果獎)。蓋曼2005年新出爐的小說《蜘蛛神男孩》被《出版商周刊》評為2005年十大暢銷書之一。

蓋曼的作品主題廣泛,既有對信息時代的探討,也有對死亡意義的追尋,并且始終以精巧的情節(jié)和犀利的敘述風(fēng)格為特點。蓋曼擅長融會現(xiàn)代都市文明與古老奇幻傳說,交織人性的幽暗與瑰麗,想象力大膽豐富,筆觸詼諧而簡練。蓋曼的作品被翻譯成了28種語言,而且?guī)缀跗急话嵘狭藷赡?。他不但是美國漫畫界公認(rèn)的最優(yōu)秀劇本作家,也是一位暢銷小說家,被《文學(xué)傳記辭典》列為十大后現(xiàn)代作家之一。

《綠字的研究》(A Study in Emerald)是一篇福爾摩斯式的探案故事,無論在篇章布局還是在情節(jié)設(shè)置上,與科南道爾的《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都有相似之處,然而卻比后者更富有想象力并且更具現(xiàn)實意義。作者通過一名退役少校的講述塑造了一個福爾摩斯式的偵探顧問形象,并巧妙地援引了H.P.洛夫克拉夫特所著《惡魔的召喚》中的人物,勾勒了一個亦真亦幻的魔域世界,營造出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

1新朋友

斯特蘭德劇團(tuán)剛剛結(jié)束震撼人心的歐洲之旅,在歐洲,他們?yōu)榛适页蓡T進(jìn)行的激動人心的悲喜劇表演贏得了掌聲和贊譽(yù)。斯特蘭德劇團(tuán)宣布,他們將于4月在位于德瑞街的皇家劇院演出,屆時他們將上演《我的雙胞胎兄弟湯姆》、《賣紫羅蘭的小女孩》及《回歸古老歲月》(該劇是一個盛大歡快的歷史?。C恳徊慷家元?dú)幕劇的形式演出!票房現(xiàn)已開始售票。

我相信這就是浩瀚無邊的地下世界。是夢中的黑暗。

我有點心不在焉。真抱歉。我不是搞文學(xué)的人。

我一直在找住處,這就是我跟他見面的原因。我希望有人分擔(dān)我的房租。我們共同的一位熟人介紹我們認(rèn)識。他在圣巴斯醫(yī)院實驗室工作?!皳?jù)我觀察,你以前在阿富汗待過,”他對我說。我張大嘴巴,瞪大了雙眼。

“真不可思議,”我說。

“沒什么,”這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人說。他將成為我的朋友?!皬哪惚Ц觳驳淖藙?,我看出你受過傷,而且傷得很不尋常。你曬得很黑,舉止也很像個軍人。在這個帝國很少有地方能把一名軍人曬黑,況且從你的肩膀受傷的情況及阿富汗人穴居的習(xí)慣來看,你經(jīng)受過折磨?!?/p>

經(jīng)他這么一說,好像非常簡單。但是,說的沒錯。我曾被曬成深棕色。我也正如他所觀察到的那樣受過折磨。

阿富汗不論是神還是人都很野蠻,不愿受制于英國、柏林甚至莫斯科,而且不講任何道理。我被派往山區(qū),隸屬于一個團(tuán)部。只要在山區(qū)里進(jìn)行的戰(zhàn)爭,我們都能打成平手。可是當(dāng)游擊戰(zhàn)轉(zhuǎn)入山洞,我們發(fā)現(xiàn),在黑暗中我們竟然對一切都束手無策。

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地下湖閃爍的水面,也不會忘記從水下冒出來的那個東西,它的眼睛一張一翕,一邊發(fā)出低低的像是在唱歌一樣的沙沙聲,一邊緩緩升起。這聲音在它周圍回旋縈繞,就像有一群蒼蠅,比整個世界都巨大的蒼蠅。

我的幸存是個奇跡。可我的確活了下來,盡管返回英格蘭時我的精神已經(jīng)崩潰了。我的肩膀開始萎縮,被螞蟥一樣的東西死死叮咬過的地方,長出蛙肚色圖騰般的疤痕。我曾經(jīng)是個狙擊手??涩F(xiàn)在我一無所有,除了對于地下世界的畏懼,就像是一種恐慌。其結(jié)果就是我總是寧愿從軍人退休金中拿出六便士坐漢薩姆馬車,也不愿花一便士坐地鐵。

倫敦的迷霧和黑暗接納并撫慰了我。我總在夜里尖叫,因此失去了第一處住所。我曾在阿富汗待過。我再也沒去過那兒。

“我會在夜里尖叫,”我告訴他。

“有人說我睡覺打呼嚕,”他說。“而且我生活不規(guī)律,還總是把壁爐臺當(dāng)靶子練習(xí)射擊。我將在起居室里接待我的顧客。我自私,不喜歡被刨根問底,沒有耐心。這些成問題嗎?”

我笑著搖搖頭,然后伸出手去。我們握了握手。

他為我們找的房子在貝克街,對兩個單身漢來說綽綽有余。我記得我的朋友說過他不喜歡被刨根問底,就克制住自己不去問他是干什么的??墒呛芏嗍虑槎家鹞业暮闷嫘摹kS時都有客人來。他們一來我就得從客廳回到我的臥室去,在心里納悶他們和我的朋友會有什么共同之處。一個蒼白的女人一只眼珠是象牙白色;一個矮個男人看上去像個旅行推銷員;一個穿著天鵝絨夾克衫的花里胡哨的胖子,還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一些是???,其他的只來過一次,跟他談話,然后告辭,走的時候或愁容滿面,或心滿意足。

他對我是個謎。

一天早上,我們正在吃著女房東豐盛的早餐,我的朋友搖鈴叫來和善的房東。“有位先生要來跟我們一起吃早餐,大概四分鐘后,”他說?!拔覀兊迷偬硪惶撞途摺!?/p>

“沒問題,”她回答道,“我會在烤爐里多放些香腸?!?/p>

我的朋友繼續(xù)瀏覽晨報。我等著他的解釋,耐心在一點點地消耗。終于,我忍不住了。“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四分鐘后會有客人來?你并沒有收到電報,也沒有人來送信什么的?!?/p>

他微微一笑。“幾分鐘前你沒聽到一輛四輪馬車的聲音嗎?它路過我們的住處時速度慢了下來——顯然是車夫在尋找我們的房門,然后它加快速度駛向梅爾蓬路。在火車站和蠟像館前,馬車和出租車擠作一團(tuán),有許多乘客下車,到處是嘈雜喧鬧的聲音。如果有人想下車而又不愿被人發(fā)現(xiàn),就會趁著混亂下來。從那兒到這兒步行只需要四分鐘。”

他看看懷表,這時我聽到外面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進(jìn)來,萊斯特雷德,”他招呼道?!伴T開著,香腸馬上就烤好?!?/p>

那個叫萊斯特雷德的人開門進(jìn)來,謹(jǐn)慎地把門關(guān)上。“我本來不該在這兒吃早餐,”他說,“可說實話,我早上沒顧得上吃飯。我肯定可以吃得下這些香腸?!彼俏乙郧耙娺^幾次的小個子男人,舉止就像是兜售橡膠玩具或者賣祖?zhèn)髅胤降穆眯型其N員。

我的朋友一直等到女房東離開房間才開口說話:“顯然,我認(rèn)為是一件事關(guān)國家的案件?!?/p>

“我的天啊,”萊斯特雷德說,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這些話一定不能外傳。你得保證不外傳?!彼驯P子里堆滿了香腸、魚片、雞蛋炒飯和烤面包片,可他的手有點發(fā)抖。

“當(dāng)然不會,”我的朋友說?!氨M管過了這么長時間,我仍記得你的漢薩姆馬車的聲音:比C調(diào)尖利的發(fā)著顫音的G調(diào)。要是倫敦警察廳的警司萊斯特雷德前來拜訪倫敦唯一的偵探顧問,卻又不想被人看到,可又不得不來,并且還沒吃早餐,那我就知道這是個不尋常的案子。故而,這案子涉及尊貴的人物并且有關(guān)國家大事?!?/p>

萊斯特雷德用餐巾擦掉臉頰上的蛋黃。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看上去不像個警司,而我的朋友看上去倒是像我想象中的偵探顧問——不管這工作是干什么的。

“也許我們應(yīng)該私下里談這件事,” 萊斯特雷德瞥了我一眼說道。

我的朋友頑皮地笑了起來,把腦袋左右轉(zhuǎn)轉(zhuǎn)。當(dāng)聽到一個有趣的笑話時他總是做這個動作。“瞎說,”他說?!皟芍荒X袋總比一只頂用。對我們中的任何一方講就是對兩個人講。”

“如果我打擾了你們——”我氣呼呼地說了一句,但是他示意我住嘴。

萊斯特雷德聳聳肩?!拔覠o所謂,”他頓了一下說道?!澳憬鉀Q了案子,我就能保住工作。你不能解決,我就會丟掉工作。我保證,你可以使用任何辦法。但不能把事情搞糟了?!?/p>

“如果研究歷史可以學(xué)到一件事,那就是讓我們知道事情往往越變越糟,”我的朋友說?!拔覀兪裁磿r候去溝岸?”

萊斯特雷德的叉子從手中滑落。“太過分了!”他叫起來?!澳阋呀?jīng)知道了,卻要耍我,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你應(yīng)當(dāng)感到害臊——”

“沒有人告訴我任何有關(guān)案子的事情。一名警司走入我的房間,靴子和褲管上沾著不常見的深黃色的泥點,我當(dāng)然會認(rèn)為他剛剛?cè)ミ^位于溝岸霍伯斯路的礦區(qū),那兒是倫敦最有可能見到這種特殊的深黃色泥土的地方。”

萊斯特雷德警司看上去有點尷尬?!澳隳菢右徽f,”他說,“事情倒是明擺的?!?/p>

我的朋友把碟子推開?!爱?dāng)然是明擺的?!彼麕е稽c試探的口氣說道。

我們坐上一輛出租馬車去東區(qū)。萊斯特雷德警司丟下我們,步行到梅爾蓬路去找他的漢薩姆馬車。

“你真的是個偵探顧問嗎?”我問道。

“倫敦,或者可能世界上,唯一的偵探顧問,”我的朋友說。“我不接案子,只是提供意見。別人找我是為了他們無法解決的難題,他們向我描述那些難題,有的時候我可以解決它們。”

“那么那些來找你的人……”

“主要是警員,有的自己就是偵探,就這樣?!?/p>

這是個明媚的上午,可我們卻在圣吉爾斯教堂邊的貧民窟顛簸。這一帶地處倫敦的郊區(qū),就像漂亮的賣花女臉上長了個瘤子一樣,這里到處是賊窩和亡命之徒的據(jù)點。馬車?yán)镏煌高M(jìn)來一點昏暗微弱的光線。

“你真的想讓我跟著你嗎?”

我的朋友一眨不眨地瞪著我看?!拔矣蟹N感覺,”他說?!拔矣蟹N感覺我們就該在一起。感覺我們曾經(jīng)在過去或者以后將并肩作戰(zhàn),我不知道確切的時間。我是個理性的人,但是我懂得一個好伙伴的價值。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自己。是的,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p>

我的臉紅了,搪塞了幾句。從阿富汗回來以后,我第一次感到我在人世間還有價值。

2房間

維克多的“維他”!一種神奇的液體!你的四肢和下體缺乏活力嗎?你總是在嫉妒中回望青春歲月嗎?肉體的歡娛是否被埋葬并被遺忘?維克多的“維他”將給你失去的一切:即便是最年邁的老馬也會再次變成驕傲的戰(zhàn)馬!本品具有回天之力,是古老的家庭配方與現(xiàn)代高尖科技的結(jié)合。欲求已簽署的藥效證明文件,請致信倫敦便利街1號V.von F公司收。

這是位于溝岸的一間廉價的單間租房。門口站著一名警察。萊斯特雷德跟他打了招呼,就帶著我們進(jìn)去。我正要跨進(jìn)去,我的朋友卻在門口的臺階上蹲了下來。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放大鏡,檢查鐵制刮泥板上的泥土,不時用指頭敲敲。直到他檢查完了,才肯讓我們走進(jìn)去。

我們走到樓上。發(fā)生命案的屋子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因為那個屋子的兩邊站了兩排身材魁梧的警員。

萊斯特雷德對著他們點點頭。他們分開站到旁邊讓我們進(jìn)去。

我說過,我不是職業(yè)作家。我猶豫著怎樣描繪眼前的一切,因為我知道我的語言遠(yuǎn)遠(yuǎn)不能對此作出適當(dāng)?shù)拿枋觥?杉热晃乙呀?jīng)開始講述,我覺得我必須繼續(xù)下去。在那間小小的起居室里發(fā)生了一起謀殺。尸體,確切地說是尸體剩下的部分,還放在地板上。我看見了尸體,可是不知為什么,我一開始又沒有認(rèn)出那具尸體。我首先看到的是從死者喉嚨和胸膛里噴灑出來的東西。從顏色來看,介于膽汁綠和草綠之間,并且已經(jīng)滲入破舊的地毯并且濺到了墻紙上。有一瞬間我想象這是一幅藝術(shù)作品,一個來自地獄的藝術(shù)家創(chuàng)作了一幅翡翠綠的習(xí)作。

似乎過了一百年,我才低下頭去看尸體,想弄明白眼前的一切。尸體被開了膛,就像是屠夫刀板上的一只兔子。我摘下帽子,我的朋友也摘下了帽子。

他跪下來檢查尸體,檢查刀口和切痕。然后他拿出放大鏡走到墻邊,仔細(xì)地觀察正在變干的血塊。

“我們已經(jīng)檢查過了?!?萊斯特雷德警司說。

“是嗎?”我的朋友反問道?!澳悄阏J(rèn)出這是什么了嗎?我確信這是一個字?!?/p>

萊斯特雷德走到我的朋友所站立的地方,抬頭看了看。在褪色的黃色墻紙上,比萊斯特雷德的頭稍微高一些的地方有一個字,是用綠色的血液寫成的幾個大寫字母?!袄浊小?萊斯特雷德拼讀著字母。“顯然他想寫雷切爾,可是卻被打斷了。所以——我們必須找一個女人……”

我的朋友什么也沒說。他回到尸體前,依次抓起他的左手和右手。指間沒有血跡?!拔蚁胛覀兛梢源_定這個字并不是這位公爵所寫……”

“你究竟為什么要說……”

“親愛的萊斯特雷德。請相信我長著大腦。尸體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血的顏色、四肢、眼睛以及臉部的特征,所有這些都說明了王室血統(tǒng)。盡管我不能斷定是哪個王室,我敢猜測他可能是德國某個公國的王位繼承人……不,第二繼承人……”

“真讓人吃驚?!?萊斯特雷德遲疑了一會才說,“這是波西米亞的弗朗茨·德拉戈王子。他受維多利亞女王之邀來到英格蘭島。在這兒度假,換換空氣……”

“你是說來光顧劇院、妓院和賭場?!?/p>

“隨你怎么說?!?萊斯特雷德有些惱怒?!安还茉鯓樱汩_了個好頭,查出有個叫雷切爾的女人。可是我并不懷疑我們自己也會發(fā)現(xiàn)她?!?/p>

“毫無疑問,”我的朋友回答。

他繼續(xù)檢查房間,好幾次尖刻地指出警察不但用他們的靴子遮蓋了腳印,而且還挪動了一些物品。這些物品的位置可能會對追查前一晚發(fā)生的事有幫助。

他還對門后面的一小塊泥很留心。

在壁爐旁邊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像是煙灰或塵土的東西。

“你看到這些東西了嗎?”他問萊斯特雷德。

“女王的警察,” 萊斯特雷德回答說,“不會為壁爐里的灰燼興奮的。在這兒總會發(fā)現(xiàn)一些灰燼?!彼麨樽约旱幕卮鹂┛┑匦α似饋?。

我的朋友捏了一小撮煙灰,用指頭搓著,還湊上去聞了聞。最后,他把剩下的煙灰全部鏟起來,倒入一個玻璃小瓶,然后塞住瓶口放在一個貼身的上衣口袋里。

他站了起來?!澳敲催@尸體?”

萊斯特雷德說:“王宮會派他們的人來?!?/p>

我的朋友對我點點頭,我們一起走向門口。我的朋友嘆了口氣說:“警司,你要找雷切爾小姐恐怕會毫無結(jié)果。此外,雷切爾是個德語詞,意思是復(fù)仇。查查字典吧,它還有其他意思?!?/p>

我們走下樓到了街上?!霸诮裉煸缟现澳銖臎]見過王室成員吧?”他問我。我搖搖頭?!耙菦]心理準(zhǔn)備,這情景會嚇壞你的。喂,伙計,——你在發(fā)抖!”

“對不起。我很快就會沒事的?!?/p>

“我們走一走會讓你感到好一些嗎?”他問我。我同意了。的確,我要是不走走,恐怕會尖叫起來。

“那就往西走?!蔽业呐笥阎钢鯇m黑黝黝的塔頂說。我們就開始往西走。

“那么,”我的朋友過了一會兒說?!澳銖奈锤鷼W洲的王室成員有過個人接觸?”

“沒有,”我說。

“我可以確信地宣布你會見到的,”他告訴我。“但這次不是見一具尸體。很快。”

“親愛的伙計,你怎么會確信——?”

他指指一輛四輪馬車作為回答。馬車漆成黑色,停在我們前方五十碼的地方。一個戴著高頂絲質(zhì)禮帽穿著厚大衣的男人站在車門口,拉開車門靜靜地等著。車門上方有一個金色的盾形徽章,不列顛的每一個兒童都知道它意味著什么。

“有些邀請是無法拒絕的,”我的朋友說。他摘下帽子對著車夫點點頭。我的確看到他微笑著爬上那個像盒子一樣的馬車,舒舒服服地靠在柔軟的皮靠背上。

在去王宮的路上,我試圖跟他說話時,他把一個指頭放在嘴唇上。然后他閉上眼睛,陷入沉思。我盡量回憶我對德國王室成員的所有了解。但是除了知道女王的丈夫阿爾伯特是德國人外,其他人我知之甚少。

我把手伸進(jìn)口袋,取出一把硬幣——有銅板也有銀幣,有黑色的也有銅綠色的??粗懣淘谏厦娴呐躅^像,我心里既感到一種愛國熱情又極度恐懼。我告訴自己,我曾是一名軍人,從來不知畏懼為何物。我還記得有一段時間我的確對一切都毫不畏懼。閃念之間,我記起自己曾是個狙擊手,我甚至樂于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神射手——可是我的右手在發(fā)抖,它好像失去了知覺。硬幣在手上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懧暋N腋械胶茈y過。

3王宮

亨利·雅克醫(yī)生終于驕傲地宣布:世界聞名的“雅克藥粉”可以大量生產(chǎn)以供大眾消費(fèi)。它已不再是特權(quán)階層的專用品。釋放你的內(nèi)心!內(nèi)外都清爽!男人和女人,太多的人忍受著靈魂的便秘!使用“雅克藥粉”(從香草和原汁薄荷醇中提取)——快速而低廉地解除痛苦!

女王的丈夫阿爾伯特是個高大的男人,蓄著頗引人注目的翹八字胡,發(fā)際很靠后??伤麩o可辯駁地是一個正常的人。他在走廊里迎接我們,對我和我的朋友點點頭。他既沒有問我們的名字也沒有跟我們握手。

“女王很不安,”他說。他說話帶口音,把S音發(fā)作Z音。“弗朗茨是她最喜愛的一個孩子。她有很多侄子,可是只有他能使她開心。你們要找到那個對他下手的人?!?/p>

“我會盡全力的,”我的朋友說。

“我讀過你的專著,” 阿爾伯特君王說?!笆俏腋嬖V他們要向你咨詢的。我希望我是對的?!?/p>

“我也希望如此,”我的朋友回答。

這時候大門打開了,我們被帶進(jìn)黑暗中去謁見女王。

她被稱為維多利亞,因為在幾百年前的戰(zhàn)爭中她擊敗了我們;她還被稱為輝煌安娜,因為她輝煌榮耀;她被稱為女王,因為人類的嘴巴生來就不可以叫她的名字。她的體格龐大,比我想象得還要龐大。她蜷縮在陰影里看著我們,一動也不動。

這事必須解決。從陰影里傳來一句話。

“是的,夫人,”我的朋友說。

一只手臂擺了擺,指向我。往前走。

我想走,可是我的腿動不了。

這時我的朋友來救急。他抓著我的胳膊肘,架著我走向女王。

不用害怕。是值得的。是相生相伴的。這是她對我說的話。她的聲音是甜美的女低音,帶著不明顯的磁性。然后她把一只手臂展開伸了過來,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有那么一刻,只是一瞬間,我感到一種疼痛,比我以往經(jīng)受的任何疼痛都鉆心而劇烈。疼痛過后是一種全身心的舒適感。我可以感覺到肩膀的肌肉在放松。從阿富汗回來之后,我第一次擺脫了疼痛的折磨。

這時我的朋友走向前。維多利亞在跟他講話,可是我聽不到她在說些什么;我在納悶,那些話像是從她的大腦直接傳遞到他的大腦,似乎這就是我在歷史書上讀到過的御用大律師。他大聲地回答。

“當(dāng)然,夫人。我可以告訴你,那天晚上,在溝岸的那個房間里還有其他兩個人和你的侄子在一起。盡管腳印不太清楚,但肯定沒錯?!比缓笏又f:“是的。我明白……我想是這樣……是的?!?/p>

我們離開王宮的時候他很平靜。我們坐車返回貝克街的路上,他什么也沒對我說。

天已經(jīng)黑了。我在納悶我們在王宮里待了多久。

霧和黑灰的混合體像一只手掌,撫過天空,撫過路面。

回到貝克街,從房間的鏡子里,我看到橫穿肩膀的那塊灰白色的皮膚透著粉色。我希望這不是我的想象,不是月光透過窗戶造成的幻覺。

4表演

肝?。磕懩已??神經(jīng)官能癥?扁桃體膿腫?關(guān)節(jié)炎?專業(yè)的放血技術(shù)可以醫(yī)治很多疾病。我們的辦公室有成捆的證明書,隨時接受大眾檢閱。別把你的健康交給業(yè)余醫(yī)生!我們專攻此業(yè)年代已久——維·泰波斯專業(yè)放血技術(shù)。(請牢記!赫赫有名的泰波斯!)羅馬尼亞,巴黎,倫敦,惠特比。你已經(jīng)嘗試了其他方法——現(xiàn)在試試最好的!

我的朋友是個易容大師,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晌疫€是為此感到驚奇。在接下來的十天里,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進(jìn)出于我們位于貝克街的住宅——一個年邁的中國男人,一個年輕的浪蕩子,一個胖胖的紅頭發(fā)女人,一看就知道她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還有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者,由于痛風(fēng),腫脹的腳上綁著繃帶。每個人都走進(jìn)我朋友的房間,然后,我的朋友從他的房間走出來,整個過程簡直就像是音樂廳里“變化多端的藝術(shù)家”。

他不愿談?wù)撍氵@些名堂是在干什么,倒是寧愿舒舒服服地躺著,看著天空,偶爾在手中的紙片上畫一些符號。坦白地說,我看不懂那些符號。他看上去恍恍惚惚。我開始擔(dān)心他的健康狀況。后來,一個下午,他穿著自己的外衣回來了,咧著嘴一臉輕松地笑著。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劇院。

“有點想去,”我告訴他。

“那就帶上你的望遠(yuǎn)鏡,”他對我說?!拔覀?nèi)サ氯鸾??!?/p>

我原以為要上演輕歌劇,或類似的劇目,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進(jìn)了德瑞街最糟糕的一家劇院,盡管它和皇家劇院用了同一個名字——事實上,它不在德瑞街上,而是位于沙夫特斯伯里大道的盡頭,與圣吉爾斯教堂邊的貧民窟相接。我聽從了我的朋友的建議,把錢包藏了起來,而且學(xué)著他的樣子,帶了一根粗短的棍子。

我們坐在前排座位等待的時候(我從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那兒買了一個三便士的橙子,此刻我正吮吸著橙子),我的朋友緩緩地說道,“你應(yīng)該感到幸運(yùn),因為你不必陪我去賭窟或者妓院。還有那些狂歡吧——因為我得知,弗朗茨王子喜歡光顧這種地方??伤總€地方只去一次,除了——”

樂隊的演奏開始了,幕布緩緩升起。我的朋友沒有說下去。

演出安排得很不錯,有三個獨(dú)幕劇的演出,劇間演唱了喜劇歌曲。男主唱是個高個子男人,有些憔悴,但嗓音很好。女高音優(yōu)雅端莊,她的歌聲穿透了整個劇院。喜劇演員的順口溜說得很棒。

第一出戲是對錯號的粗俗喜劇:男主角飾演一對雙胞胎兄弟。他們從來沒見過面,卻因為一連串滑稽的意外,發(fā)現(xiàn)他們與同一位年輕小姐訂了婚,而這個小姐卻以為自己是與同一個人訂的婚。隨著男主角不斷從一個角色轉(zhuǎn)變成另一個角色,舞臺上的門也不停地開開合合。

第二出戲是一個讓人心碎的女孤兒的故事。一個賣紫羅蘭的姑娘在雪中餓死了——她的祖母最終認(rèn)出了她,認(rèn)定她是十年前被強(qiáng)盜偷走的孩子,可是已經(jīng)太晚了。凍僵的小女孩死了。我得承認(rèn),我不止一次用我的麻布手帕擦眼睛。

最后演出的是激動人心的歷史故事:整個劇組的人扮演了一個海邊村莊的男男女女,故事發(fā)生在距今七百年前。他們看到在遠(yuǎn)方的海面上有模糊影子不斷升起。男主角歡快地對著村民宣布,那些影子是上古神,他們來自海底鬼城萊爾、昏暗的卡科薩和雷恩平原,他們的到來曾被預(yù)言過。他們曾在那里沉睡,等待著,超越了他們死亡的時間。小丑認(rèn)為村民們吃了太多的餡餅,喝了太多啤酒,所以產(chǎn)生了人影的幻覺。一個胖乎乎的紳士扮演羅馬神的牧師,他告訴村民大海中的影子是猛獸和魔鬼,必須鏟除它們。

在戲的高潮部分,男主角用他的十字架擊斃了牧師,準(zhǔn)備迎接那些上古神。女主角吟唱著詭異的詠嘆調(diào)。這時魔術(shù)幻燈在舞臺上令人炫目地?fù)u曳舞動。在舞臺后方的上空我們隱約地看到了上古神的影子一一閃過:不列顛女王,埃及的黑神(從身影看幾乎像人形),身后是帶著一千只小羊的黑山羊,大中國的皇帝,無言的沙皇,統(tǒng)治新世界的國王,南極的雪神和其他的人影。每一個影子隱隱綽綽地穿過舞臺的時候,整個樓座中每一個觀眾的喉嚨都無法控制地發(fā)出“嗚—哇!”的聲響,整個劇院的空氣就像是在隨之顫動。月亮在人工粉刷的空中徐徐升起。升到最高點時,在戲劇魔術(shù)的最后一刻,月亮由古代傳說中常見的淡黃色變成悅目的深紅色,正像照耀著我們的月亮的顏色。

劇組人員向觀眾鞠躬致意。在觀眾一次次的歡呼聲和笑聲中,幕布緩緩下降。幕布最終落下,表演結(jié)束。

“演完了,”我的朋友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太棒了,非常棒,”我告訴他。我的手因為不斷拍掌有些疼。

“矮胖子,”他笑著說,“我們?nèi)ズ笈_?!?/p>

我們走出演出廳,進(jìn)入一個挨著劇院的小道,到了舞臺的后門。一個臉頰上長著一個粉瘤的瘦瘦的女人正忙著織毛衣。我的朋友遞給她一張名片,她就帶著我們進(jìn)入樓中,走上一段臺階,到了一間共用的小更衣室。

在滿是油污的鏡子前方,油燈和蠟燭忽明忽暗地?fù)u曳不定;無論男女都在忙著卸妝、換衣服,當(dāng)著異性的面,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我轉(zhuǎn)過臉。我的朋友看上去很鎮(zhèn)靜?!罢垎柲奈皇俏謨?nèi)特先生?”他大聲問道。

一個年輕的女人指了指屋子的盡頭。她在第一場劇中扮演女主角的好朋友,在最后一場劇中演那個魯莽店主的女兒?!跋睦?!夏利·沃內(nèi)特!”她叫著。

一個清瘦的年輕男子應(yīng)聲站了起來。按照傳統(tǒng)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走近了看他就不如站在遠(yuǎn)處顯得那么帥氣。他疑惑地望著我們,“我好像并不……?”

“我叫亨利·康貝里,”我的朋友拖長了聲調(diào)說。“你可能聽說過我。”

“坦白說,我并不認(rèn)識你,” 沃內(nèi)特說。

我的朋友向男演員遞上一張燙金名片。

他看著名片,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了興趣?!皠F(tuán)贊助商?來自新大陸?噢,天哪。這位是……?”他看看我。

“這是我的朋友,塞巴斯蒂安先生。他不是干這行的?!?/p>

我咕噥著說了幾句非常喜歡演出之類的話,并和那個男演員握了握手。

我的朋友說:“你去過新大陸嗎?”

“我沒有去過,” 沃內(nèi)特說,“不過我一直都很想去那兒?!?/p>

“嗯,老弟,”我的朋友用新大陸人慣常的輕松隨便的語氣說著?!耙苍S你就會實現(xiàn)。最后一場戲,我從沒看過這么精彩的戲。是你寫的劇本嗎?”

“噢,不是。劇作者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可我設(shè)計了魔術(shù)幻燈影子表演的技巧。你不可能在舞臺上見到更好的了?!?/p>

“能告訴我劇作者的名字嗎?就是你的那個朋友,或許我可以直接跟他談?wù)??!?/p>

沃內(nèi)特?fù)u搖頭?!拔铱催@不大可能。他是個專業(yè)人士,不希望公開他與劇組的關(guān)系。”

“我明白?!蔽业呐笥褟目诖锾统鲆桓鶡煻返鹪谧焐稀H缓笏呐目诖??!皩Σ黄?,”他說?!拔彝泿煷?。”

“我抽味道很重的粗煙絲,”男演員說,“要是你不介意的話——”

“怎么會呢!”我的朋友爽快地說?!鞍パ?,我也抽粗煙絲,”他用沃內(nèi)特的煙絲裝滿煙斗,兩個人開始吞云吐霧。其間,我的朋友向他描述了他的這場戲在美國巡回演出的前景,說他們將從曼哈頓一直演到大陸的最南端。第一幕將是我們剛剛看過的最后一場戲。其他部分可以講述上古神對人類和其他眾神的統(tǒng)治,也可以講述假如人民不必敬仰王室成員將會是一種怎樣的境況——一個野蠻而黑暗的世界——“那個神秘的專業(yè)人士將是此劇的作者。所有的事都由他來決定,”我的朋友接著說?!拔覀兊膭”居伤?fù)責(zé)。我可以向你保證觀眾的人數(shù)多得難以想象,門票收入分成十分可觀。比如百分之五十!”

“太激動人心了,” 沃內(nèi)特說?!拔蚁M詈蟛粫莻€白日夢吧!”

“不會的,先生,不會是白日夢!”我的朋友抽了一口煙,被他的玩笑逗得咯咯笑?!懊魈煸缟?,吃過早飯后,到我貝克街的房子來,就定在十點吧,和你的作家朋友一起來。我會跟你們簽署合同?!?/p>

聽了這些話,男演員爬上椅子,拍拍手叫大家安靜?!皠〗M的女士們,先生們,我要宣布一件事,”他洪亮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斑@位是亨利·康貝里先生,一位劇團(tuán)贊助商。他提議讓我們橫渡大西洋,踏上榮耀和財富之路。”

有幾個人在歡呼,喜劇演員說,“噢,再也不用吃鯡魚和腌白菜了,”劇組的人都笑了。

在所有人的笑聲中,我們走出劇院,走到霧氣彌漫的大街上。

“老兄,”我說。“到底是——”

“就此打住,”我的朋友制止了我?!斑@個城市長著很多耳朵?!?/p>

在我們找到馬車前,誰也沒再說一句話。我們爬上車,轱轆咕嚕地駛向查令十字街。

直到那時,我的朋友才從口中取下煙斗,把煙鍋里燒了一半的煙絲倒入一個小小的錫罐中。他把錫罐口封好后裝進(jìn)口袋。

“嗯,”他說?!斑@就是要找的高個子男人,簡直難以置信。我們只能希望瘸腿醫(yī)生有足夠的貪婪和好奇能讓他明早來見我們。”

“瘸腿醫(yī)生?”

我的朋友吸吸鼻子?!澳鞘俏医o他的名字。事情很顯然,我們看到王子的尸體時,從腳印和其他方面的線索來看,那天晚上房間里有兩個人。除非我猜錯了,那個高個子男人,就是我們剛剛見過的這個人,矮一點的那個人有點跛,他用專業(yè)技術(shù)掏空了王子的內(nèi)臟,這說明他是個行醫(yī)的人。”

“一個醫(yī)生?”

“的確如此。我不愿這么說,可是據(jù)我的經(jīng)驗,醫(yī)生一旦作惡,他比最兇狠的殺手還要陰險卑劣。曾經(jīng)有個叫休斯敦的,是個憤世嫉俗的人,還有坎貝爾,這個把強(qiáng)求一致的政策帶到伊令的人……”他就用這樣的語調(diào)在我們回程的路上講完了故事。

馬車在路邊停下來。車夫說:“一先令十便士?!蔽业呐笥讶咏o他兩先令的硬幣。車夫接住硬幣放進(jìn)他的破帽子里?!爸x謝二位,”他大聲道謝。馬車咕隆咕隆地駛進(jìn)霧中。

我們走到門前。我開門的時候,我的朋友說:“奇怪,車夫沒有讓站在街角的那個人上車。”

“他們換班的時候都不拉客,”我說。

“的確這樣,”我的朋友回答。

那一晚我夢到各種各樣的影子,巨大的陰影遮蔽了太陽。絕望中,我對著他們大叫,可他們不聽我的。

5皮與核

春天來了——腳下踩著春天!杰克鞋店!靴子、便鞋、鏤花皮鞋。挽救你的腳掌!留心本店的特色商品。杰克鞋店!記著光臨本店位于東區(qū)的服裝飾品中心——出售晚裝、帽子、飾品、手杖、二人奪。皮卡迪利大街的杰克鞋店。一切就在春天!

萊斯特雷德第一個趕到。

“你在街上部署了你的人嗎?”我的朋友問他。

“是的,”萊斯特雷德回答道?!跋铝嗣?,要來的人放行,要走的人逮捕?!?/p>

“你身上帶了手銬吧?”

萊斯特雷德表情凝重,他把手伸進(jìn)口袋,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負(fù)芾藥紫路旁诳诖锏膬筛笔咒D。

“那么,先生,”他說?!拔覀冊诘却臅r刻,干嗎不告訴我在等誰?”

我的朋友從口袋里掏出煙斗。他沒有把煙斗放進(jìn)嘴巴里,而是把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他取出前一晚的小錫罐和一個玻璃小瓶。我認(rèn)出這是他在溝岸用過的那個小瓶。

“喏,”他說?!斑@是我們的沃內(nèi)特大師的棺材釘,我相信它會證明。”他停頓了一下。然后他掏出懷表,小心地放在桌子上。“他們來之前我們還有幾分鐘時間?!彼D(zhuǎn)向我。“你知道有關(guān)?;逝傻氖虑閱??”

“不是件好事,”我回答他。

萊斯特雷德咳嗽了一下?!耙俏覜]猜錯的話,你談?wù)摰倪@些事情,”他說,“我們不該說下去。適可而止吧。”

“說這些太晚了,”我的朋友說。“我們都認(rèn)為上古神的到來不是一件好事??赡切o政府主義者,他們想看到舊日的重演,每個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把握自己的命運(yùn)?!?/p>

“我不想聽這些反動的言論,” 萊斯特雷德說。“我必須警告你——”

“我必須警告你別這么愚蠢,”我的朋友說。“是?;逝傻娜藲⒑α烁ダ蚀摹さ吕晖踝?。他們謀殺,他們殺戮,徒勞地想要把掌權(quán)者趕開,讓我們生活在黑暗中。王子是被一只雷切殺死的。雷切是一個古代的名字,指一種獵狗。警司,你要是查查字典就會知道的,雷切還有復(fù)仇的意思。獵人在發(fā)生謀殺的房間墻紙上留下簽名,正如一位藝術(shù)家在畫布上簽名??伤皇菤⒑ν踝拥娜??!?/p>

“那個瘸腿醫(yī)生!”我尖叫道。

“很正確。那天晚上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我可以判斷出他的身高,因為那個字寫在齊眼的高度。他用煙斗抽煙——煙灰和抽剩的煙絲散落在壁爐里。他悠閑地在壁爐臺上倒空煙斗,這動作個兒矮的人夠不著。煙是不同尋常的粗煙絲摻合而成。房間里的腳印,大部分被你的人踩亂了,可是門后面和窗戶前面有幾只腳印很清楚。有人在那里等候。從腳步看是個矮個子的人,他的重心落在右腳上。在外面的小道上我看到幾只清晰的腳印,并且刮鞋板不同顏色的黏土告訴我一些信息:一個高個子的男子,是他陪伴王子來到屋里,后來他走了出去。等待他們到來的那個人正是把王子如此慘烈地剖割的人。”

萊斯特雷德發(fā)出一個難聽的聲響,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我花了很多天的時間追查王子的活動場所。我去過賭窟,去過妓院,去過飯館,去過狂歡吧,我要找到那個用煙斗抽煙的人和他的朋友。我的追查毫無進(jìn)展,直到我想到去查閱波希米亞的報紙,查詢王子最近在那里的活動。我從報紙上得知一個英國戲班上個月去過布拉格,并且為弗朗茨·德拉戈進(jìn)行過表演……”

“上帝,”我說?!八韵睦の謨?nèi)特這家伙……”

“是個?;逝?。沒錯?!?/p>

我搖搖頭,驚異于他的智力和觀察力。這時有人敲門。

“我們的獵物來了!”我的朋友說?!白⒁?!”

萊斯特雷德把手塞進(jìn)口袋里。我確信他的口袋里揣著一把手槍。他緊張地咽了一下唾沫。

我的朋友大聲說,“請進(jìn)!”

門開了。

進(jìn)來的不是沃內(nèi)特,也不是瘸腿醫(yī)生,而是個年輕的在街上當(dāng)差的阿拉伯人——我小的時候人們常說他們是“跑腿”?!罢垎栂壬鷤?,”他問道?!斑@兒有叫亨利·康貝里先生的嗎?一位先生讓我給他帶個便簽?!?/p>

“我是,”我的朋友說?!敖o你六便士,你講講給你便簽的先生?!?/p>

小伙子主動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叫威金斯。他先用牙咬了咬六便士的硬幣,然后迅速裝進(jìn)兜里。接著他告訴我們,那個給他便簽的樂呵呵的男子個子偏高,有一頭黑發(fā)。他又補(bǔ)充說,他用煙斗抽煙。

我現(xiàn)在拿著便簽,斗膽轉(zhuǎn)抄如下。

親愛的先生:

我不稱呼你為亨利·康貝里,因為這個名字不屬于你。我很奇怪你不用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紹,你自己的名字很不錯,它能帶給你榮耀。我曾讀過一些你寫的文章。事實上,我和你通過兩年的信,討論關(guān)于你所寫的《行星動力學(xué)》中一些理論上的謬誤,并因此獲益匪淺。

昨天晚上,竟然遇見你。既然你從事這個行當(dāng),給你幾個建議,也許可以使你今后少些麻煩。第一,一個抽煙斗的人可能會在口袋里放一根嶄新的從沒用過的煙斗,而且沒帶煙葉。但是絕對不可能——至少作為一個戲劇贊助商,竟然不知巡回演出時酬金分配的一般慣例,而且還帶著一個不善言談的前軍官(如果我沒猜錯是在阿富汗)。順便說一下,你認(rèn)為倫敦的街道長著耳朵,這沒錯??赡阋院笥涀〔灰畛四闩龅降牡谝惠v馬車。車夫也長著耳朵,假如他們愿意使用它們的話。

你有一個猜測是完全正確的:的確是我把那個混血家伙騙到溝岸的房間。

你已經(jīng)了解了他的一些娛樂嗜好,不知這是否讓你感到寬慰。我告訴他我為他從康沃爾德的一座修女院誘拐了一個姑娘,她從來沒見過男人,只要一看到他的臉,被他觸摸,就足以使她徹底地神魂顛倒。

若真有這么個姑娘,他會在得到她之后盡情享用她的瘋狂,正如吮吸一個熟透的桃肉,剩下的只有果皮和果核。我見過他們這么做。我見過做得更過分的。這不應(yīng)是我們?yōu)楹推胶头睒s所付出的代價。這個代價也太大了。

那個盡職的醫(yī)生——他和我懷著同樣的信念,而且確實是我們的劇作者,他擁有愉悅大眾的技藝——他正等著我們,手里拿著把刀子。

我留給你這個便簽,不是在跟你們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因為我們——我和受人尊敬的醫(yī)生已經(jīng)離開此地了,你找不到我們。可是我想告訴你,有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真讓人高興,哪怕只是瞬間的感覺。這樣的對手比那些空有其表的殘酷的家伙更值得欽佩。

恐怕那些所謂的偵查高手需要重新找個領(lǐng)導(dǎo)。

我不會簽上沃內(nèi)特這個名字。到了搜捕結(jié)束世界復(fù)辟的時候,請你記著我只是個雷切。

萊斯特雷德警司一邊往外跑,一邊召集他的人馬。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們讓威金斯帶他們到他接到便簽的地方,似乎男演員沃內(nèi)特會在那兒抽著煙斗等他們。我和我的朋友從窗戶里看著他們跑開,搖搖頭。

“他們會阻止所有離開倫敦的火車,離開英格蘭去歐洲或新大陸的客船,”我的朋友說,“尋找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和他的同伙,一個矮個兒敦實的醫(yī)生,腿有點跛。他們會關(guān)閉港口。每一條離開這個國家的通路都會被封鎖。”

“那你認(rèn)為他們會抓住他嗎?”

我的朋友搖搖頭。“也許我猜錯了,”他說,“但我敢打賭,他和他的朋友現(xiàn)在就在離我們只有大約一英里的地方,在圣吉爾斯教堂邊的貧民窟。那個地方警察只敢成群結(jié)隊地去。他們會躲藏在那兒,直到搜捕的喧鬧聲安靜下來,然后他們才開始行動?!?/p>

“你憑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的朋友回答說,“如果換了我,我就會那樣做。還有,你得把便簽燒掉?!?/p>

我皺了皺眉?!翱伤莻€證據(jù)啊,”我說。

“它是謠言惑眾的胡扯八道,”朋友說。

我本來應(yīng)該燒掉它。事實上,萊斯特雷德回來的時候,我告訴他我燒了便簽。他為我的明智之舉慶賀。萊斯特雷德保住了他的工作,阿爾伯特君王寫了封短信給我的朋友,贊揚(yáng)了他的推理能力,同時為犯罪分子依然逍遙法外而感到遺憾。

他們一直沒有抓獲夏利·沃內(nèi)特——不管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嗜殺成性的同伙的任何蹤跡,只是暫時認(rèn)定他以前是軍隊的一名外科醫(yī)生,叫約翰(或者可能叫詹姆斯)·華生。很奇怪,有人說他曾在阿富汗待過。我懷疑我們曾經(jīng)見過面。

我的肩膀被女王碰過之后不斷好轉(zhuǎn),新肉長出來,傷口愈合。很快我會再一次成為神射手。

幾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我們單獨(dú)在一起的時候,我問我的朋友是否記得,那個自稱雷切的人在便簽中提到與他通信之事。我的朋友說他記得很清楚,那個“西格森”(男演員當(dāng)時的名字,他說自己是冰島人)被我的朋友的一個等式所激發(fā),提出了一些瘋狂的理論,進(jìn)一步論證了物質(zhì)、能量和假定的光速之間的關(guān)系?!爱?dāng)然,都是些胡言亂語?!蔽业呐笥驯砬閲?yán)肅地說著?!叭欢鴧s是些野心勃勃而又危險的胡言亂語?!?/p>

王宮最終傳出話說,女王對我的朋友在此案中的表現(xiàn)感到滿意,事情就算是了結(jié)了。

但是我懷疑我的朋友會就此住手;在他們殺害下一個人之前,這事不會結(jié)束。

我保留著便簽。在復(fù)述這個事件的過程中,我說了一些不該說的事情。我若是個聰明人,我就會燒了這些信紙??墒?,我的朋友曾教導(dǎo)我,即使在灰燼中也會藏有秘密。因而,我把這些信紙放進(jìn)銀行的保險箱里,并留下指示說直到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死了以后才能打開保險箱。然而,從近來發(fā)生在俄羅斯的一連串事件來看,恐怕這一天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所希望的都要迫近。

S.M少校(已退役)

貝克街

1881年,倫敦,英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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