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裴铏的《傳奇》中有一篇《昆侖奴》,非常有名。說的是昆侖奴磨勒智勇雙全,為成全少主崔生的愛情,出生入死?,F(xiàn)代作家鄭振鐸考察昆侖奴的籍貫,認(rèn)為他們是“非洲的尼格羅人,以其來自極西,故以‘昆侖奴’名之”,但還有一種說法,認(rèn)為這“昆侖奴”本是南昆山島和印尼爪哇一帶的黑皮膚土著,被人販子賣到沿海或內(nèi)地之后成奴隸。不管哪種說法,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唐朝那時的昆侖奴,天生卷發(fā),皮膚比黑漆還黑,體格健壯如牛,性情溫順,忠實耿直,豪門貴族都搶著要。
有一個高官之子叫做崔生的,奉父命去慰問一位生病的大人物。崔生年輕貌美,性格內(nèi)向,人又清雅,基本符合很多女性夢中情人的標(biāo)準(zhǔn)。大人物讓一位紅衣歌伎,端著一盤去了皮的糖櫻桃,給崔生吃,崔生當(dāng)場犯傻,吃完櫻桃,腦子一片空白。
出門的時候,正是那紅衣歌伎相送,崔生魂不守舍。紅衣歌伎巧笑嫣然,豎起三根玉指,又將玉手反復(fù)三下,然后指著胸前一面小鏡子,悄聲說:“記住哦,公子?!?br/> 美女的“手語”好深奧!到底要他記住什么呢,崔生猜不出謎語,茶飯不思。
還是昆侖奴磨勒聰明,問明崔生的心事,破解了美女的手語:“三根手指,是說那家官府里有十房歌女,她是第三房;手掌翻三次,一共就是十五個指頭,表示十五日;指指胸前的小鏡子,是說十五夜里月圓如鏡的時候,請你去會她!”崔生一聽,喜不自勝,磨勒提出建議:“你要訂制一套夜行服,按我說的做。守歌伎院門的那條狗是曹州孟海有名的狼獒,其警如神,其猛如虎,只有我能殺它!”
十五的夜晚,三更時分,磨勒拿了一把大鐵錘出了門,不過一頓飯工夫,回來向崔生報告:“障礙已除,約會趁早!”崔生換了黑色夜行衣,磨勒把他往懷里一夾,飛躍了十幾道高墻,落到歌伎門前。歌伎又驚又喜,與崔生相擁:“公子真聰明神勇啊,這么深奧的謎語,你都能解!戒備如此森嚴(yán),你都能進(jìn)來啊!”
崔生還算坦率,說:“不是我,這一切都是我的昆侖奴做的?。 ?br/> 歌伎要見這位智勇雙全的幕后明星,磨勒就從屋外跳進(jìn)來,歌伎用金杯斟酒給他,并向崔生長吁短嘆:“我本良家女,被人逼得走了風(fēng)塵道,不得已啊,昆侖奴這樣厲害,不如把我救離苦海,與你雙棲雙飛?”崔生本來只是為了尋刺激,想不到對方要和他制定長遠(yuǎn)規(guī)劃,他面露難色,不回答。
磨勒對歌伎說:“這有什么難?我現(xiàn)在就背你們走!”
歌伎喜不自勝:“你先替我運嫁妝,嫁給公子我不能空著手啊!”
歌伎也真貪心,簡直是大規(guī)模的卷逃啊,首飾衣服裝了一箱又一箱。崔生轉(zhuǎn)憂為喜,娶了一個小富婆啦!只是委屈了武林高手磨勒做搬運工,來來回回跑了三趟,總算把“嫁妝”搬完,但還得搬兩個大活人,左手夾崔生,右手夾歌伎,按著來時的路,飛越高墻十幾重。據(jù)金庸先生的研究,這崔生當(dāng)時做“千牛”,就是御前帶刀侍衛(wèi),本來是有武藝的,這時候被黑人磨勒夾在懷里,飛進(jìn)又飛出,太沒出息了!而那位大人物,據(jù)說是郭子儀,此時正做好夢呢。
歌妓在崔生家躲了兩年,漸漸大意起來,一年春天,她坐車去游曲江,被郭子儀的家人發(fā)現(xiàn)。郭子儀氣壞了,把“人販子”崔生召來,向他發(fā)出通牒。崔生一害怕,把犯罪行為全部推在磨勒身上。郭子儀說:“看在我和你父親的老交情上面,歌伎的事就算了,但這個昆侖奴是一大隱患,必須除掉!”
于是郭子儀派了五十個兵士,身披盔甲,手拿武器,包圍了崔生的宅院,想捉磨勒。磨勒手握匕首,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飛出高墻,兵士箭發(fā)如雨,可是沒有一支射中他。轉(zhuǎn)眼之間,磨勒就如一只鳥一樣飛走了。
從此,郭子儀就患上了心病,生怕昆侖奴來報復(fù),派兵守衛(wèi)在家門口,守了一整年。
十多年后,崔家有人看見磨勒在洛陽賣草藥。
唉,上天真是不公平,如果磨勒不是奴隸,皮膚也不太黑,紅衣歌伎看上的肯定是他,而不是那個窩囊膽小的崔生!
編輯/李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