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洪興
衡量一堂語文課是不是好課,關鍵是看學生的學習活動是否有效。而學生學習活動的有效與否,取決于課堂上是否涌動著學生的思想,取決于我們的語文課堂是否有足夠的學生思想的空間。
遺憾的是,我們絕大部分的語文課堂,四處洋溢的是教師的思想,充斥的是教師的話語,而學習活動的主角——學生,卻“退居二線”,循規(guī)蹈矩地接納教師擬定的一個又一個的目標,機械消極地應付教師提出的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知不覺地鉆進教師設置的一個又一個的“圈套”。一棵棵原本充滿著思想的蘆葦枯萎了,原本充滿著生機的語文課堂不再靈動了。所以,很有必要重新審視我們的課堂,通過簡化目標、粗化設問、淡化技巧,還學生一個思想的空間。
一、目標:再單一一點
語文知識體系的模糊性和隱秘性,決定了語文課堂教學目標設定的不確定性和可選擇性。教師似乎很想發(fā)揮單位時間內的最大效益,在一堂課內授予學生盡量多的知識,發(fā)展學生各方面的能力。于是,既想教學生閱讀,又想教學生寫作;既想深入研讀文本,又想努力拓展視野;既想讓學生懂修辭,又想讓學生悟文法……結果,學生在教師的引領下,一會兒讀文,一會兒練筆,一會兒積累,一會兒探究,一堂課忙得不亦樂乎。課堂表面的大容量、多方位、快節(jié)奏掩蓋了學生思考的缺位、思緒的單薄和思想的貧乏。學生思維的火花、思辨的熱情就在向多元而繁復的教學目標的攀爬過程中灰飛煙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教師行為和思想的盲從,從而導致學生自己行為的迷失和自我思想的缺失。
有教師教《金岳霖先生》一文,目標有這樣一些:了解作品的時代背景,把握文章的思路脈絡,分析作者的漫畫筆法,學習課文的表達技巧,掌握人物的刻畫方法,提高學生的語感能力,培養(yǎng)學生的質疑精神,形成尊師重教、宏揚正氣的社會風尚。短短的一堂課,簡單的一篇課文,難道真能解決這么多問題,真能達成這么多目標?其實,每一節(jié)課,只有教學目標單一了,學生才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能動性,才能在課堂上思想,才能得到真正的發(fā)展?!督鹪懒叵壬芬晃模灰钊胛谋?,透徹分析金岳霖先生頗具特色的“有趣”以及探究“有趣”背后所蘊涵的時代的民族的思想特性就夠了;或者,就單單探討汪曾祺先生獨特的視角和獨到的筆法;甚至就抓住最有特色的幾個詞、幾個句子、幾個段落進行深入的剖解與辨析。寫作手法不學了,完全可以專門再上一節(jié)刻畫人物的寫作指導課;拓展不要了,完全可以進行一次以“西南聯大的人和事”為專題的語文綜合實踐活動。這樣,學生才有時間和空間朝著明晰的目標,充分展開自己的思想,最大限度地增加思考的力度和思維的深度。
二、設問:再粗放一點
自從“講”這種教學方式屢遭詬病以來,“問”成了語文課堂教學中最常用的一種方式。一堂課少則八問十問,多則幾十問,可以說無“問”不成課。固然,問得恰當可以點亮學生思想的火花,問得巧妙可以使學生的激情在課堂上熊熊燃燒??墒牵斘覀兊膶W生一腳踏進充滿了“問”的課堂,就努力揣摩設問教師的心理及期待,思索迎合教師想法的答案。于是,思維看似開闊,實則狹隘,課堂看似豐富,實則單調,學生面對教師提出的一個又一個細致而又瑣碎的問題,疲于應付,思考蜻蜓點水,淺嘗輒止,思想浮于表面,無從深化。教師的課堂設問過于細致,過于瑣碎,非但無法激活學生的思維,反而會限制學生的思想。所以,教學設問宜“粗”不宜“細”,宜“放”不宜“收”?!按帧本褪且暧^,要能夠從整體上觀照到課堂的目標達成;“放”就是要發(fā)散,要能夠引發(fā)學生多角度思考、多層次思想。
教學《邊城》,不必圍繞著一個個人物或情節(jié)提出一個個具體而微的問題,可以從兩大方面設問:作品描繪了一個怎樣“純美”的湘西世界?作品敘述了一個什么樣的“悲劇”?學生在圍繞這兩個問題深讀文本、深入思考的過程中,自然會發(fā)出這樣的疑問:既然這個地方如此“純美”,為什么還會發(fā)生這樣的“悲劇”呢?于是,進一步思考“美”與“悲”之間的因果聯系,從不同角度作出生活偶然、性格必然、命運使然等等不同層次的回答。這樣,學生的思想產生了,我們的課堂靈動了,教學的效果也顯現了。
三、技巧:再淡化一點
教學是需要技巧的,否則教師的組織、引導或者示范作用無以體現,也就無法實現教學過程和效益的優(yōu)化。學生學習也需要技巧,否則,學習往往會不得要領,無法提高質量。但是,如果技巧妨礙了學生思想的覺醒、思維的發(fā)展,那就不如無技巧。
課堂上教師精心設置了一個又一個環(huán)節(jié),企圖引導學生一步一步走近作者,走進文本,也運用了種種教學手段,激情導入,設疑點撥,媒體輔助……甚至預設到了每一個細節(jié),這個詞語用什么方式解讀,那個句子、段落用什么形式突破。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學生在教師強勢推介的技巧框架里頭,無法舒展自己的身心,無法實現與文本零距離的對話,思想無法突圍。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下,學了冰心的《荷葉 母親》,沒有觸摸文本的形象,沒有掀起情感的波瀾,印象最深的卻是“以花喻人”“鋪墊過渡”“卒章顯志”。教師的教學技巧干擾了學生自主學習、自由思想的空間,這樣的課堂注定得不到學生的認同。
我們對學生學習技巧的指導與訓練,也已經登峰造極了。一個又一個的方法,一種又一種的訣竅,沖擊著學生的耳目,擾亂著學生的視聽,關鍵詞、中心句、總結語、呼應處,技術性的操作代替了學生真實性的體驗。指導學生誦讀《黃河頌》,語音語調,節(jié)奏停頓,輕重緩急,朗讀技巧的指導再具體,再清楚,如果沒有了基于學生自悟的解讀和對詩歌內容、情感的透徹理解,學生就永遠無法找到一種適合自己表情達意的聲音形式,就永遠讀不出思想,讀不出自己。這些技巧只能隔靴搔癢,不要也罷。
《浮士德》中說:“無需什么技巧,清晰的頭腦和感覺自會明暢達意?!被蛟S,這也可以用來作為對我們語文課堂教學的一點忠告。
語文課堂本應該是學生思想生成的地方,而非教師奔忙表現的場所。作為語文教師,還學生一個思想的空間,刻不容緩。
(江蘇省無錫市錫山區(qū)教育局教研室 214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