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逃過抑郁和絕望的情緒,而痛苦多半來自于想象的放大。人不斷地思索自己的生活中的敗筆,多半會越來越不快樂,那么面對生活的困境,到底應該怎么辦呢?《自殺俱樂部》里有句很直白卻讓人信心滿懷的話——“治療不幸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幸福,別人怎么說我不管?!边@一點不像說教,倒像是溫情暖暖的祝福語。
《自殺俱樂部》講述了四個都市失意者的故事。本該是祥和歡樂的元旦除夕夜,卻有四個生活失意的陌生人在倫敦“自殺勝地”頂層大廈上不期而遇:跟未成年少女有染而吃了官司、名聲臭大街的電視名人馬丁,照顧殘疾兒子而對生活前景絕望的中年婦女莫琳,走不出幼年時姐姐失蹤陰影、被男友甩了而想不通的青春期叛逆少女杰絲,還有始終出不了名,跟樂隊散伙,和女友分手的美國搖滾歌手JJ。 經(jīng)過一個荒唐的夜晚,四人組成所謂的“自殺俱樂部”,試圖互相幫助,走出抑郁的低谷,新的煩惱與笑料由此產(chǎn)生:他們試圖挽救馬丁的婚姻,結果一團糟;他們組成讀書會,專門討論自殺的作家們;他們還匆匆忙忙計劃不周地去度假……
自殺是人這種“高等動物”區(qū)別于其他生物的一大反諷個性。聽到有人自殺身亡,主流的聲音多是哀嘆、不解,然后抱怨中國心理醫(yī)生太少。然而在心理醫(yī)生像牙醫(yī)、會計一樣普及的英美,自殺文化依然存在。你可以用問卷測試某人的自殺傾向,可以讓他每個星期在心理咨詢室里待一個下午,可以讓家人和朋友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他,但你無法阻止他時時刻刻在腦子里上演《找死的兔子》中的場景,并把那只百死不厭的兔子替換成自己。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代沒有人能阻止周圍人不厭其煩向我們灌輸別人如何過得比我們好的信息。與此同時,除了需要喚醒同情心的時候,老弱病殘很難進入人們的視野中心,甚至,誰愿意結交一個經(jīng)常唉聲嘆氣的朋友?商業(yè)文明在塑造消費偶像的事業(yè)上不遺余力,導致蕓蕓眾生的自我價值一落千丈。而絕大多數(shù)自殺者,正是“經(jīng)過嚴肅慎重的考慮,他看清自己過得豬狗不如,因此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局外人多么希望讀到企圖自殺的人被愛、信仰什么的感動走上“正路”的童話,但在認真考慮過自殺的人眼里,故事不可能那么幼稚。對于下定決心的人而言,自殺再容易不過了?!叭绻幌牒粑?,咬住嘴唇可以把自己活活憋死?!?br/> 自殺之所以能成為故事,就因主角常常是那些覺得人生沒有奔頭,卻對這個世界有些依依不舍的人,比如:照顧植物人兒子近20年的單親媽媽,姐姐莫名失蹤的問題少女,搖滾夢破滅的美國青年,因道德丑聞而坐牢、離婚、失業(yè)的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英國當代作家尼克·霍恩比的小說《自殺俱樂部》中,這樣四個“倒霉蛋”在新年前夜——自殺的熱門時間不約而同來到倫敦市中心一處“自殺圣地”頂層大樓。巧遇,使得自殺所最需具備的私密氛圍被破壞。他們沒有以自由落體速度跳下,而是共同走了一條90天的“長路”,想看看時間會不會讓各自的生活出現(xiàn)轉機。
這四個人除了想自殺以外沒有任何共同點:單親媽媽莫琳老實善良,數(shù)十年的單調生活讓她顯得呆板落伍;主持人馬丁由于自己的知名度,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認出、取笑甚至辱罵;問題少女杰絲叛逆、易沖動,時時不忘和馬丁抬杠;搖滾青年JJ一套美國作風,念念不忘自己的明星夢。雖然在一起不免相互拆臺、惹麻煩,他們還是一同打發(fā)了數(shù)周光陰。90天期限一到,各自的生活有了微小的改變,雖不比原先好多少,至少都朝某個方向邁出了一步。不如意的事依然不如意,但各自都找到了些許希望。這次,大家都愿意安安耽耽走到生命盡頭了。
霍恩比的幽默為這個有些沉重郁悶的故事注入了諸多喜劇成分,行文不僅沒有絲毫說教成分,反而諧趣橫生,發(fā)人深省。故事情節(jié)在四個第一人稱的頻道之間相互切換,這是霍恩比給自己設置的一個高難度動作。這一點上,霍恩比似乎成敗參半:問題少女杰絲的形象塑造得比較成功,相信是給讀者印象最深的一位人物;馬丁雖然比JJ更成熟,更憤世嫉俗,但二人的個性似乎沒有拉開足夠距離;至于聽到臟話就會不舒服的莫琳,居然不時流露出幽默和老練,很像是霍恩比過于濃重的詼諧色調溢出到她身上。
如果說《憂郁星期天》、《少年維特的煩惱》等是自殺藝術品,聽過看過的青年可能走捷徑去見死神,那么這本《自殺俱樂部》算得上是“反自殺”藝術作品?;舳鞅鹊拿钫Z頗能激發(fā)想象力,而這種想象力,或許能幫人看到除自尋短見之外,生活的諸多可能性。
《自殺俱樂部》
作者:[英] 尼克·霍恩比
譯者:張坤
出版: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7年10月
定價:21.00元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