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啥”是現(xiàn)代漢語方言中常見的疑問代詞。在山東莘縣方言中,“啥”字的使用頻率很高,這是莘縣話的一個突出特點。本文對莘縣方言中“啥”的用法進(jìn)行了歸納與例證,并將其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什么”的用法進(jìn)行了比較,進(jìn)一步在用法相似性上論證了呂叔湘所說“‘啥可能是‘什么的合音”的正確性。
關(guān)鍵詞:莘縣方言 疑問代詞 啥 什么 用法 比較
一、莘縣方言中“啥”的用法分類
“啥”既然是疑問代詞,其基本用法必然是表示疑問的,這是其“疑問用法”。另外,它還有表示全指、不定指、列舉、否定和吃驚等用法,統(tǒng)稱為“非疑問用法”。
(一)“啥”的疑問用法
“啥”表示疑問時,主要用來詢問未知的人或事物及其相關(guān)的一些情況。例如:
(1)啥是火龍果呀?
(2)啥最甜呀?
(3)啥能當(dāng)水喝呀?
(4)你買的啥?
(5)你說的啥?
(6)她叫啥?
(7)你看的啥書呀?
(8)他是你啥人呀?
(9)這叫啥樹呀?
以上例子中的“啥”都表示疑問。例(1)~(3)中,“啥”放在了句首,作主語;例(4)~(6)中,“啥”放在了句末,作賓語;例(7)~(9)中,“啥”放在名詞前,作定語。
(二)“啥”的非疑問用法
1.“啥”的全指用法
“啥”用于全指時表示在它所說的范圍之內(nèi)沒有例外。例如:
(10)啥也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11)我啥都聽俺爸爸的。
(12)他啥書都看過。
(13)啥人啥命。
(14)你想吃啥就買啥。
(15)她干啥我干啥。
例(10)~(12)中的“啥”放在“都、也”之前,表明所議對象具有周遍性。“啥”有時也含有夸張的意味,如例(12)的意思為“他看過所有的書”。實際上,他不可能看過所有的書,這樣表述只是為了說明他看過的書很多而已。例(13)~(15)中的兩個“啥”前后呼應(yīng),有承指的含義,即前一個“啥”指代什么,后一個就跟著指代什么。
2.“啥”的不定指用法
“啥”的不定指用法是指用它來指稱不確定的人或事物。例如:
(16)我看看你櫥子里有啥好書。
(17)這沒啥好稀罕的。
(18)屋里好像有啥人。
(19)我好像忘嘮帶啥了。
(20)他好像有啥話給我說。
(21)叫他干點啥挺慢,叫他吃點啥挺快。
“啥”表示不定指時,一般只在句中作賓語。句中還常出現(xiàn)表示不確定義的詞語,如例(18)~(20)中的“好像”;有時“啥”也可以省略,如例(18)、(20)。
3.“啥”的列舉用法
“啥”的列舉用法是指它可以放在一個或幾個并列成分之后,表示列舉未完的意思,通常要在后面加上“的”。例如:
(22)我不待見逛街啥的,都喜歡看電視。
(23)偷東西啥的,我沒干過。
(24)打籃球啥的,他不會。
(25)牛肉、羊肉、豬肉啥的,我從來不吃。
(26)掃地、做飯、洗衣服啥的,都是俺媽替我干。
(27)校長、老師啥的,我見嘮也不答理他。
“啥”表示列舉時,用在名詞、動詞性成分之后,表示的是同類的人或事物的省略。
4.“啥”的否定用法
“啥”的否定用法是指它對所議對象持一種否定態(tài)度,有不滿意或不以為然的感情色彩在里面。例如:
(28)這是啥面包呀!還不如饃饃好吃哩。
(29)啥老師呀!都不好好上課。
(30)啥車子呀!還不如走著快哩。
(31)哭啥!我又沒打你。
(32)怕啥!里頭又沒鬼。
(33)看啥看,又不是不認(rèn)的。
(34)吵啥吵,都閉上嘴!
(35)謙虛啥,你都考滿分了。
(36)你跟我客氣啥。
(37)遠(yuǎn)啥,才二里地。
例(28)~(30)中,“啥”放在名詞前,表示對該人或事物的不滿;例(31)~(33)中,“啥”放在動詞后,或放于兩個重疊的動詞中間,表示一種否定的祈使,如例(31)中的“哭啥”意思為“別哭”, 例(33)中的“看啥看”意思為“不許看”;例(35)~(37)中,“啥”放在形容詞之后,表示委婉的否定,如例(35)中的“謙虛啥”意思為“不要謙虛了”。
5.“啥”的吃驚用法
“啥”的吃驚用法是指它可以單獨用于句首,表示說話人吃驚的感情色彩。例如:
(38)啥!你今年三十了,我看你才二十。
(39)啥!十點了,那我得快點回家。
(40)啥!她不上學(xué)了,我還不知道哩。
“啥”表示吃驚時,相當(dāng)于一個嘆詞,有很強的獨立性,能夠獨立成句,含有一種輕微質(zhì)疑的態(tài)度,可以理解為“不會吧?”。
二、莘縣方言中的“啥”與現(xiàn)代漢語中“什么”的用法比較
關(guān)于“啥”與“什么”的關(guān)系,呂叔湘先生(1985)曾做過論述:“官話區(qū)的一大部分方言和吳語區(qū)的大多數(shù)方言里,和“什么”相當(dāng)?shù)囊蓡栔复~是?a或sa,現(xiàn)在一般都寫‘啥。”并認(rèn)為“這可能是‘什么的合音”。馮春田(2003)從漢語歷史語料的事實和“什么”和“啥”的語法與語音關(guān)系證明了“啥是‘什么的合音”這一結(jié)論。然而有人對“啥”的來源也有不同的看法,如徐媛媛(2006)從語源學(xué)的角度去探索“啥”的最初形式,認(rèn)為“啥”是從“孰”演變而來的。本文將對莘縣方言中“啥”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什么”進(jìn)行用法上的比較,嘗試進(jìn)一步論證呂叔湘所說的觀點的正確性。
關(guān)于“什么”的用法,呂叔湘(1999)已做了全面的論述:“‘什么分為(指)和(代)兩個用法:“什么”用于指示時,可以表示疑問,指示不肯定的事物和人,表示否定,表示任指,用于列舉;“什么”用于稱代時,可以表示疑問,代替不肯定的事物,表示否定,表示任指;“什么”獨用,表示驚訝?!彪m然這種分法與我們上文中對“啥”的用法分類體系不太一樣,但筆者對呂先生書中所舉的73個例句進(jìn)行了一一驗證,發(fā)現(xiàn)除了表示列舉的兩個例句外,其他例句中的“什么”都可用莘縣話中的“啥”進(jìn)行替換。為了宏觀地進(jìn)行比較,列表如下:
啥 什么
疑問用法 表示疑問
全指用法 表示任指
不定指用法 代替不肯定的事物或人
列舉用法 用于列舉
否定用法 表示否定
吃驚用法 什么獨用 表示驚訝
由上表可以看出,莘縣方言中的“啥”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什么”在用法上是基本相當(dāng)?shù)?。例句中的兩個例外是:
(41)什么縫縫補補,洗洗涮涮,都是奶奶的事兒。(《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484頁)
(42)什么花兒呀草呀,種了一院子。(同上)
此兩句中的“什么”不能被莘縣話中的“啥”來替換,是因為莘縣話中的“啥”在表示列舉時,只能放在并列成分之后,而且后面應(yīng)該加上“的”,這在前面已經(jīng)論述過了。但是僅這兩個例外不足以證明“啥”與“什么”之間有多大的差別。所以通過比較,我們進(jìn)一步從用法上證明了呂叔湘所說的“‘啥可能是‘什么的合音”的結(jié)論。
三、結(jié)語
本文通過例證,總結(jié)出了山東莘縣方言中疑問代詞“啥”的六種用法:疑問、全指、不定指、列舉、否定、吃驚。而且還將“啥”的用法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什么”進(jìn)行了比較,進(jìn)一步從用法上論證了“‘啥是‘什么的合音”這一結(jié)論的正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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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貴杰 徐州師范大學(xué)語言科學(xué)學(xué)院 2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