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瀟
秋天
秋天忍痛的骨骼
美麗 堅硬
我聽見她的許多疼
不在身體以內(nèi)
撤去相識的這一段或那一段
淋透了的影子
走進燈芯里 炙烤明天的心情
屋子里還需要一盆火
從門口到門口 太長
每次扶著記憶走向窗子
象個年邁的老婦
看啊 大雁也因為懷舊哭過了
秋天有大水漫過
那枚松子 昨天和今天
坐在樹梢不肯墜落
松鼠的窩邊長出幼樹
和塵世的隔膜 剝離不動
染指愛情的秋天
將肋骨取下來 給我
我和秋天一起放長黑夜
我把我當(dāng)成秋天的氣候
如果我是青銅
如果我是青銅
這樣被你想念著
一直
走在我信仰的邊緣
湯谷里飛出金鳥來了
而細舟沿著深藍的一線
漂過來
高與天齊的扶桑下面
有你打坐的蓮臺
長著青銅神樹的太陽
牽來你蠶桑的農(nóng)事
我已開出小花朵
細如青豆
那是你畫的吧
古拙的線條被圣化
包容一切褐色的蒼生
你有夸父你有精衛(wèi)
蠶叢及魚鳧
我只是被你輕輕碰了一下
便燃燒一種劫后的光榮
綠樹林
在離綠樹林很近的地方
我做蟲鳴
夏夜滴下濃濃的漿液
由遠而近灌入我的眼睛
我該以小草的方式仰望你
按照你不同凡響的風(fēng)俗
不安的心動
從此你我就不相見
流落在鐘聲里的傍晚
摔倒在陰影里
看不見你滿是塵土的臉
如何哭成一種帶血的鳥
學(xué)著起飛
我用朝圣的姿式
從四面八方走進你掌心
那條多災(zāi)多難的線
已經(jīng)支付不起
你給我設(shè)定的期限
我只能對著天堂跪拜
從漫長的光彩中抬起頭來
四顧茫然
丟棄書和劍
埋掉漸漸松散的誓言
你看不看得見
流血的理念的叫喊
綠樹林我知道你沒走遠
你的內(nèi)傷很重
冒險的詩篇韻腳很艱難
請不要靠近陳舊的化石
回過頭來你就會看見我
臥成一口井
如果你渴
我愿意讓你飲我的血
和我的汗
小木屋
沉默著的小木屋
演繹著一首詩歌
一邊是會說話的水
透徹著影子
另一邊是唱著詩的人
流著金色的眼淚
盲守著等待
年年花開 樹綠 小草發(fā)芽
小木屋的孩子們
紅的 黃的 藍的
在影子前點燃小火把
輕巧柔和的升起來
古舊的足跡濕潤著
孤伶伶的沒入暮色的虛幻
一種哲學(xué)開始有了暗示
懷抱青春的人站在最前面
點亮小木屋之前
先點燃了自己
風(fēng)說有個地方
沒有誰阻擋冬天腳步的親臨
街燈走向幻想的盡頭
我不是善于夜行的人
獨在爐火輕煨繁復(fù)的象征
一條印花披巾開始伸向無限遠
黃昏有小鳥漆黑的眼睛在祈禱
我看見它睡眠的姿態(tài)
綿羊走向祭壇
隱秘的血隱秘的儀式
我則站在痛苦的葉莖上
尋望累贅的良心的邊界
一條河上樹影浮出來
葉子飄到不知哪棵無花果的枝頭
最晴最晴的一天調(diào)皮的來了
我所能看見的古樹野店雪山
冬天里分外耀眼
潔凈的笑容被埋做種子
在身體之外淌下智慧來
一頭牛的原上耕耘
一個詩人在紅泥爐火的屋子里幻想
丁香的頭上綴滿了太陽
聽見風(fēng)沒有
它說夢里有個地方有夜里燭光
古老的游醫(yī)箱中盡為奇藥
從泥土里鉆出鳥鳴來了
母親的孩子們都不怕雷聲和閃電
藍色冰枝上掛著透明的花
我無法熄滅希望
菊花的路已徹底燒向無盡遠
我是你額邊的另一種雪
我是你額邊的另一種雪
我是你額邊的另一種雪說化就化
遠離是我一生的罪惡
觸指成傷
冬天的酒暖熱你的額角
折轉(zhuǎn)身就看見一顆一顆
從夜的左眼流進右眼
嘩啦啦一片莊稼倒地
冬天的泥土在懷孕
我在舞蹈之上拼錯了詞語
其實我沒看見雪也沒看見你
絨線圍脖成了深處的秘密
冷不冷都在糾纏
溜進時間的縫隙
干花在瓶里擺好了溫?zé)岬那榫w
我無意在夢中驚動你的翻毛皮鞋
那雙在我的畫布上
會跳舞的翻毛皮鞋
父親額邊另一種雪
化了一千次之后
又一次結(jié)成花為了想你
那些年那些日子
把自己懸停在呼吸的邊兒上
星星看上去有點冰涼
私下里有些想法與神明無關(guān)
舊書鋪里飄出
似藍非藍的一道遠景
走上你漫不經(jīng)心的屏風(fēng)
掀開森林和水流那
花色繁多的想象
看見你多年前種在水里的綠影子
依然在學(xué)著游泳
知你必守著時間來
一邊在路上灑花瓣
為了那些當(dāng)年的故事
尋香跟來
那時候鑼鼓齊全的日子走正步
那時候天和地都沒有這么白
而此刻我卻拼命
在隔開你我的大玻璃上
想出一朵冰
記憶在發(fā)著碎銀一樣的亮光兒
聚磨成細錐形的針
遲緩的浮游過嘴唇
在那些年那些日子上鉆孔
精選出搶眼的片段
縫成一件
耐看的衣裳
只是穿它的時候
每次都會傷風(fēng)
我和我覓食的羊群
一切都和月亮潮沒有關(guān)系
我 亦或是你們
長駐于海水送來的困倦里
蒼茫的行船
沒有彩色桅桿的船
敲碎水里的一枚月亮和星星
斜倚在島嶼的邊緣
我再也不敢看你們
奔忙的存在于冬野里的覓食的羊群
沒有辦法安撫風(fēng)暴的頭發(fā)
我那貧瘠的收藏
不能在井邊喂食你
也許謊言的世界真是幸福的
這個時候夢境展開那片薄暮
比天氣還要冷
綠綠的草地是你永遠的情人
腰纏長辮額頭寬闊
披一身彩緞的新娘
三月岸邊桃花的火焰半開半合
種子刺破衣裳 在某個
春天的晚上長成欲望
占領(lǐng)江河占領(lǐng)山坡
英雄在空曠想象里 并且如
英雄那樣打造莫邪劍
今晚會讓你留宿在他的肩膀
我的羊群在泛青的天底下
夢著大江大河大原野
用歌舞祈禱收獲
我的田疇在神祉以外
用斗蓬蒙起臉
很容易猜想那是在哭
除非你沒有 沒有
徹入骨髓的疼痛過
我們要趕快交換花骨朵兒
森林已準(zhǔn)備了過夜的燈火
你看著我我才會在樹頂
發(fā)光
搖一下緘默
灑下不知名姓的花朵
你懷里醒著一種誘惑
朝霞一樣佇立于
今天和明天的臨界
這個時候我們交談著
靈魂一碰就會流血
來來握一下冰涼的夜
桂樹下月亮唯一的囚徒
認不出自己的早晨和黃昏
那條路上有閃亮的荊棘
手里的花冠已無處安放
鳥兒還不知道
今夜巢在哪里
不能再等等
快把親切的影子擎在手掌
它是骨頭里的眼睛
坼裂成碎末的憂傷
往往平靜的在陶器上
打著補丁
我們的節(jié)日無需焰火
一只眼睛哭泣另一只
也會
只能用筆尖關(guān)上那扇門
免得中了句子里甜美的圈套
太陽還在半路上想真理
不曾相信過
預(yù)言會在床邊鋪好了幸福
春天的鑼鼓一響
我們要趕快交換花骨朵兒
飛過綠火焰總會
帶一些傷
想看碎你的酒杯
你手里舉了透明的酒杯滿滿的
裝著收攏四季的細河流
我欲言又止只管
在綢子里來來回回
走動著眼睛
可不可以讓它棲上你的手指
只一次
翻開昨天的疼痛愛的絨毛里
小鳥兒剛出殼
心開始斜向
橙汁里密匝匝的遲疑
游起泳來不是我不明白
狂想會把我引入
無邊的孤獨的樹林
端著心蛾舞動的夜色搖晃著
走近你閃光
然后黯淡
此刻不要去碰
那正彈唱著的枝和蔓
它在不停的生長著翅膀
離別的前奏一響就飛
那怕是紅漆木門下
最窄的縫隙
只是想看碎你的酒杯
落在腳邊恰好如昨年的玫瑰
午夜又摸到我的北方
一個沉默的人為我打開門
午夜精致的哄騙里
具體玲瓏
扯下我的頭布
也許過于珍愛傾聽的姿勢
完美的喜愛孤獨的失眠
它正在被鳥兒啄食額頭
不包含一點憐憫的意思
黑夜里又摸到
我那俊朗的北方它彎著腰
為我擦去昨晚涂涂畫畫
修改了無數(shù)次的眷念
一枚燈火在角落里如鞭
幸福的抽打
象纖細的朝霞的抽打
單單是你那蒼涼的神情
就符合了我的想象
于是 我醒成一朵
午夜里黑色的桃花
和北方戀愛
沉緬于你的森林和天空
搖曳著和低溫的空氣說話
遠遠的 長久的不想結(jié)束
設(shè)法安置我們的紅豆
你我的每一個情節(jié)
都鋪滿綠茵 唱著
不諳世事的兒歌
在互贈過寒冷之后
重新發(fā)生
在我的手中 紅豆以嬰孩兒的方式
嫩嫩的長
清晨早早的起來
縷刻相思在花塢深處
梳妝的模樣
(長發(fā)如漆披垂在腳邊)
我們摘下果實躺在樹下
清清涼涼的做夢
象兩枚嶄新的硬幣
未經(jīng)世俗的手
我們還不知道這世上
還有沒有別的幸福
怕被路人聽見
以沉默彼此作答
你是我面前最干凈的天空
我只要那縷朝霞
盡管 盡管有時候象傷口
火焰的手指一碰
我就燒為灰燼
養(yǎng)育最美的樹林
好讓你
設(shè)法安置我們的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