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冬

[摘 要]補缺假說將語境與遷移置于交際的核心地位,研究語用因素對語言交際的動態(tài)影響。語境包括外部語境和內(nèi)部語境,這二者的區(qū)別即是“補缺”發(fā)生的原因。語言遷移是學習者已經(jīng)存在的母語知識對外語的習得和發(fā)展的影響,包括正遷移和負遷移。正遷移是指在外語的語境中不知不覺地受到母語的影響而借用母語的某些形式而這種借用正好符合外語的習慣,即借用的結果是正確的;而負遷移是指借用的母語形式不符合外語的習慣,或者不被使用該語言的本族人所接受。語言的負遷移是語用失誤的重要因素。遷移效應造成的語用失誤可以分為五類:言語行為的遷移、會話原則與會話蘊含的遷移、禮貌策略的遷移、價值觀念的遷移以及語言文化的聯(lián)想意義遷移。

[關鍵詞]補缺假說;遷移;語境

[中圖分類號]H31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9)06-0114-03

語言交際是一種符號制作、傳播、接受、理解與反饋的過程。除卻語言符號本身的規(guī)則,人的主觀能動性在交際過程中彌補了由于雙方在文化和社會背景上帶來的差異。這種能動性表現(xiàn)為交際活動的參與者不斷調(diào)整其傳播和理解的習慣與方式,為促成有效的信息傳播創(chuàng)造條件。作為語用學的研究對象,語境的內(nèi)涵和外延不斷擴充,對其研究也走向深入。由我國學者提出的“補缺假說”就直接將參與者主動調(diào)整的過程定義為對于語境的把握以及對語境知識的調(diào)動?？陀^上說,這種主觀性很強的語境知識遷移的作用是復雜的,可以大致分為正負兩種遷移效應。其中負遷移往往會造成語用失誤。

“語言遷移”最初是由美國語言學家Lado提出來的。他認為學習者在學習第二語言的時候會依賴已經(jīng)掌握的母語的語言形式、意義以及與母語相聯(lián)系的文化,并將他們遷移到第二語言的學習中去。一些認知理論的觀點認為母語的使用是一種很普遍的心理過程,即運用以前的知識來學習新知識。Krashen把母語看成一種學習策略并肯定了它在第二語言學習中的積極作用。遷移作為一個心理學術語,是指已有的知識被運用到新知識的環(huán)境中的過程。根據(jù)RodEllis(1997)的觀點,語言遷移是指學習者已經(jīng)存在的語言(母語)知識影響二語(外語)的習得和發(fā)展的現(xiàn)象。

補缺假說是我國學者王初明教授提出的一個解釋二語習得中母語遷移的新觀點,他認為語言的使用依賴語境,所以要流利、準確、恰當?shù)厥褂猛庹Z,外語知識必須與正確的語境知識結合。由于母語環(huán)境中缺乏跟外語表達方式匹配的真實語境,學習者不得不借助于大腦中存在的母語語境知識去補缺。由此可能激活母語表達造成遷移。語境知識是補缺假說的核心概念。補缺假說將長期被忽視的語境知識學習提升到不可或缺的位置,將原本一直歸于語言形式補缺的母語遷移而歸于母語語境知識的補缺。

語用與母語語境知識補缺這一觀念為外語交流和教學提供了新視角。在補缺假說里,語言的使用離不開語境。國內(nèi)外學者對語境的研究可以總結為三個方向:一是對語境特征進行分析和分類,形成了語境成分說或者因素說;二是語境知識說,該學說認為構成語境包括六個方面的知識,即參與者必須能分辨言語活動的正式程度,知道所處的地位、時間、空間、交際媒介、話語和語域;三是認知語境說,認為語境是一種心理建構,是用來解釋話語所需的一套前提,包括物理環(huán)境或上下文的信息、對將來的期盼、科學假設、宗教信仰、各種趣聞軼事、普遍性文化假說、說話人心理狀態(tài)的了解等。

王初明教授提出的補缺假說并沒有直接定義語境,只對語境因素從宏觀和微觀兩方面進行了歸類區(qū)分,其中包括社會環(huán)境(人物、事件、地點)和“軟”語境(上下文、話題、社交活動)(王初明2003)。這些因素后來被歸為外部語境并作了擴充。外部語境主要指“人們說話時所處的環(huán)境,其組成部分包括言語交際活動中的參與者、他們之間的關系、非語言交際活動中餐椅者、他們之間的關系、非語言反應、身體活動、說話時間、地點、話題、方式、說話的正式程度及上下文、周圍的物體等等(王初明2003)?！贝撕?補缺假說又引入了內(nèi)部語境的概念,指說話者頭腦中的語境知識,是外部語境在大腦中反映,但經(jīng)過大腦的認知加工,包括說話者的意圖、預設、文化背景知識。區(qū)分外部語境與內(nèi)部語境的目的是為了說明“補缺”發(fā)生的原因,既當外部語境不足以提供適當?shù)木€索幫助我們理解和解釋詞句時,大腦中的內(nèi)部語境知識補其不足。

內(nèi)外語境的兩種觀念并不是絕對的。語境知識調(diào)動和應用環(huán)節(jié)中的差錯或低效會導致語境與交流行為錯位,從而引發(fā)語用失誤,而這種失誤的一個表象就是語言的負遷移現(xiàn)象。母語遷移可分為兩種(Gass &Selinker,2001),即正遷移(Positive Transfer)和負遷移(Negative Transfer)。正遷移是指在外語的語境中不知不覺地受到母語的影響而借用母語的某些形式,剛好這種借用符合外語的習慣,結果是正確的。而負遷移剛好相反,借用的母語形式不符合外語的習慣,或者不被該語言的本族人所接受。負遷移也叫干擾。Tom Scovel(2001)指出,當兩種語言在某種結構上出現(xiàn)不同時,不同點往往成了學習者的難點所在,此時就容易出現(xiàn)負遷移現(xiàn)象。

語用正遷移的情況下,由于不同語言或文化的相同或相似之處對學習者新語用知識的獲得和跨文化交際的進行產(chǎn)生促進作用。而語用負遷移情況下,不同語言、文化的排斥性或差異對學習者新語用知識的獲得和進行跨文化交際產(chǎn)生干擾作用。通常認為,負語用遷移是造成語用失誤、影響外語學習者語用能力的重要因素。語用失誤是跨文化交際過程中的常見現(xiàn)象,尤其指跨文化交際中交際雙方對語用意義做出不到位的理解或不恰當?shù)姆磻Ｋ皇侵敢话闱苍~造句中出現(xiàn)的語言運用錯誤,而是指說話不合時宜、說話方式不妥、表達不合習慣等導致的交際不能取得預期效果的失誤(劉紹忠,2004)。

語用失誤影響語言交際的得體性。語用負遷移是造成語用失誤的重要原因。這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外語學習者套用母語的表達方式,致使所使用的目的語不符合本族語者的語言習慣,從而產(chǎn)生的語用語言失誤;二是由于學習者不了解或忽視會話雙方的社會、文化背景差異,套用母語語用規(guī)則而導致的社交語用失誤。需要指出的是,這兩類語用失誤的區(qū)分并不是絕對的,由于語境不同,雙方各自的話語意圖和對對方話語的理解都可能不同,因而出現(xiàn)某一語用失誤現(xiàn)象。從一個角度看是語用語言失誤,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則是社交語用失誤。因為遷移效應造成的語用

失誤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言語行為的遷移

言語行為的遷移主要有言語行為的言外之力對等遷移和言語行為策略的遷移兩種形式。根據(jù)Austin的“言語行為理論”,語言除了表達其表面意義外,還可以表達“施為意義”,即通過言語行事。這些言語行為被稱為“言外之力”(illocutionary force)。如,Watch out! (當心)的言外之力就

是“警告”;而I promise not to be late.(我保證不遲到)則表達“承諾”。在英語學習中,學習者往往套用母語的整個句式結構用相應的目的語形式表達出來,或?qū)⒛刚Z中的詞語逐一譯為目的語。殊不知有些翻譯的文本雖然表層結構未變,但在目的語中卻被賦予新的言外之力。如中國學生沒聽清對方的話,就會說“Repeat!”。這雖然與“I beg yourpardon?”一樣表達‘要對方重復所說的話,但言外之力卻大不相同?！癐 beg your pardon?”是禮貌的請求用語,“Repeat”卻是唐突的命令之辭。中國人見面時會問“吃了嗎(Have you eaten)?”,在中國人看來,這只是一個招呼用語,西方人卻經(jīng)常將它看成邀請而引起誤會。

研究發(fā)現(xiàn),外語學習者在跨文化交際中還經(jīng)常將母語的言語行為策略遷移到目的語中。受傳統(tǒng)文化及差序格局的影響,中國人實施“請求”行為時,或者過于直接(上級對下級、長輩對晚輩),或者過于間接,經(jīng)常以“暗示”方略請求別人做事。而這種間接的請求策略在跨文化交際中常會使西方人感到十分茫然。嚴重時,甚至會被看成是為了達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賈玉新,1997:356-357)。中國人過于直接的請求則往往讓人感到過于突兀。徐曉燕、夏偉榮(2003)對西南交大64名英語專業(yè)一年級學生的拒絕行為進行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中國學生的拒絕策略深受母語影響,常采用間接、含蓄的方式拒絕對方,給西方人留下“過于拘謹,態(tài)度不夠明朗”之感。

2.會話原則與會話蘊含的遷移

Grice認為人們是遵循合作原則進行交際的。合作原則包括四個準則:數(shù)量準則,質(zhì)量準則,相關準則和方式準則。由于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對這些準則的貫徹就有很大不同。例如,中國人追求和諧的交際氛圍,講究“萬事和為貴”。為了不得罪人,人們常常會違背質(zhì)量準則,講一些口是心非的話,或違背數(shù)量準則、相關準則,說一些含糊其辭、似是而非的話語。這在跨文化交際中,常給對方留下中國人“虛偽,不夠誠實”的印象。Grice把語言交際過程看作是說話人表達自己的意圖和受話人領會這一意圖的過程(何兆熊,2000)。意圖除了通過話語的字面意義表達外,更多的時候是通過話語的蘊含意義實現(xiàn)的。不能正確理解對方的會話蘊含是造成語用失誤和交際障礙的重要原因。

3.禮貌策略的遷移

禮貌是各社會群體共有的普遍現(xiàn)象,但對禮貌的認識卻因文化不同而不同。英國人的禮貌講究紳士風度,穿著不整會被視為失禮行為。中國人講究“客氣”,不客氣的直接接收他人的饋贈、邀請或恭維則被看成是沒禮貌的表現(xiàn)。在禮貌準則的應用上,中國人講究“卑己尊人”的“謙虛”準則,而西方人重視“平等取向”的“得體原則”。將母語的禮貌策略遷移到目的語文化中,勢必會造成語用失誤,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如,中國人聽到別人的夸贊,常常不由自主地自貶一番。但這卻常常引起西方人的不快,誤以為中國人懷疑自己的欣賞能力,甚至認為中國人虛偽。據(jù)說,李鴻章出訪美國時,曾設宴款待美國客人,席上說了一番諸如“承蒙光臨,不勝榮幸,備有粗饌,略表寸心,不成敬意,請多包涵”之類的客氣話,第二天譯文見報后,餐館老板極為生氣,認為李鴻章誣蔑了餐館的名聲。禮貌策略的遷移還表現(xiàn)在對禮貌等級的選擇上。一般說來,禮貌等級的選擇取決于交際雙方的人際關系。雙方關系越密切,采納的禮貌等級就越低,反之,關系越疏遠,禮貌等級就越高。禮貌等級使用不當同樣會引起誤解。如,一中國留學生對他的美國朋友說:“Would youplease kindly open the door?”,使得美國朋友很不高興,認為這位留學生沒把自己當朋友,因為在美國人看來,開門只是小事一樁,根本不必這么客氣,更何況他們還是朋友呢。

4.價值觀念的遷移

在跨文化交際中,價值觀念的遷移引起的語用失誤比比皆是。中國人崇尚融洽、和諧的人際關系,關懷他人被看成是一種美德。然而如果將這種關懷遷移到跨文化交際中,卻常常導致語用失誤,產(chǎn)生誤會。如初次見面時中國人常問及年齡、婚姻狀況等以示關心,而西方人卻很反感,因為這涉及個人隱私。一中國學生看到一美國老人上車,連忙將自己的座位讓出,說:“Please take my seat. You are so old.”卻惹得老人很不高興。原因是中國人是過去取向,尊重經(jīng)驗,因而尊老敬老;美國人則是未來取向,認為“老”是“無用”、“廢物”的代名詞。有些中國式的關切,如“天冷了,多穿點兒衣服”“不舒服就好好在家休息幾天”,在獨立意識很強的西方人眼里,常有好管閑事,干涉他人自由之嫌。

5.語言文化的聯(lián)想意義遷移

中西方的文化差異是造成母語負語用遷移的另一重要因素。同一詞匯、同一文化現(xiàn)象,表面上似乎對等,但受不同文化影響的不同民族的人們對此所產(chǎn)生的聯(lián)想意義卻大不相同?！褒垺笔侵腥A民族的象征,它代表著“好運”、“成功”與“高貴”。而在西方文化中,“dragon”是一種面目猙獰的猛獸,常喻指兇猛、可怕的女人。為了避免dragon一詞可能產(chǎn)生的語用失誤,“亞洲四小龍”被翻譯為“Four tigers of Asia”而不是“Four dragons of Asia”。在亞洲,尤其是東南亞文化中,“白象”是吉祥、幸福的象征,“白象”牌電池在中國有著很好的銷售量。但當這種電池進入美國市場的時候,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敗。究其原因,商標“白象”被簡單的翻譯成“White Elephant”。而在西方,white elephant指的是“沒有價值的事物,無用而累贅的東西”。試想誰會去買“無用而沒有價值”的東西呢?由此可見,將母語文化的聯(lián)想意義遷移到目的語文化中勢必會導致語用失誤,引發(fā)交際障礙。

信息傳播過程中,交際雙方或多方之間的合作關系建立在相同或者趨同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規(guī)則和對符號與規(guī)則的理解上。理解的過程就是一個認知、聯(lián)系與選擇的過程。主要體現(xiàn)在交際參與者對相關語用要素的選擇和把握上。當現(xiàn)有語用要素,特別是語境知識,與交際需求之間存在較大差距時,個體往往從其熟悉的母語語境知識體系中抽取其認為有利于彌補這一差距的要素,作為選擇合適語言符號和語用技巧的參考標準。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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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桂詩春.心理語言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5.

Transfer of Compensation:

On Pragmatic Failures of Negative Transfer

Ma Dong

(Foreign Language School,Qiqihar University,Qiqihar 161006,China)

Abstract:Compensation Hypothesis establishes context and transfer as the core factors influencing language communication. Todistinguish internal context and external context leads to the point of compensation. The assumption of language transfer explained positivetransfer and negative transfer. The former, occurring in both the native language and target language, makes learning easier, while thelatter using of a native language pattern or rule, leads to an error or inappropriate form in the target language. Negative transfer is the mainfactor of pragmatic failure. Eventually, the paper poses five basic categorizations of pragmatic failures under the circumstances of negativetransfer of contextual knowledge in detail.

Key Words:compensation Hypothesis, transfer, cont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