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美彝良縣角奎鎮(zhèn)人,彝良縣廣電局副局長。
據(jù)說老社長死時胸腹部腫脹得圓滾滾的,而四肢卻像干柴棍棍那樣彎曲枯瘦。醫(yī)生說他酒精中毒太深,患的是肝硬化。從中年時期起,老社長確實每天都離不開酒瓶,從老白干到二粬、大粬、青酒什么的都喝過。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最好的就這口,不管走到哪家,只要拿得出他酒,事情就好辦,久而久之,人們也就盡可能地投其所好,漸漸地他的酒癮也越來越大,只要有酒喝不吃飯都行。文革結(jié)束后他再沒有當社長了。在這三十年時間里,他幾乎是一天一個醉,加之后來兩個兒女都不怎么照管,他更是成天渾渾噩噩的,且有不酒精中毒的。
他的兒女都到深圳和浙江打工去了,所以從病到下葬都是鄉(xiāng)鄰侍候和操持的。鄰居王大爺一邊替他搭理后事一邊抹著眼淚嘆息:“真可憐哪!人老了才遭罪,像老社長這些人年輕時多能耐多風光?!?/p>
是呵,老社長當年在這個小山村里是夠風光夠能干的哩。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合作化時代,社長在這個小山村里可是跺一腳地都會抖的角色。大躍進時期,他帶領社員們“大煉鋼鐵”,說要拿走誰家的鐵鍋、鐵鏟,誰敢說個不字;要掘誰家祖墳掏枯骨出來燒灰積肥誰敢阻止。所以他暢通無阻地一夜之間收掉了全社人家的所有鐵制家什。在幾天時間扒掉了小山村里他認為應該挖掉的老墳,特別是那些有錢人家雕刻著各種花紋圖案較為考究的古墓更是無一幸免。據(jù)說挖古墓后他就得了一種奇怪的病:每當農(nóng)活特別忙的那段時間,他的手腳就會發(fā)腫疼痛,動彈不得。因此他也會以此作為有功之臣不下田地勞動,只站在田埂上指揮。社員們心中都憤憤不平,但是又沒有誰敢直說,只能轉(zhuǎn)彎抹角,指桑罵槐。但是人們的不滿歸不滿,社長終究是社長,他照就發(fā)號施令,人們表面上照樣怕他,誰不知道“得罪社長派重活”這個致理名言;并且你家還想不想吃返銷糧了,你有事有病還想不想他準你假了等等。所以你別看小小一個社長,成天身邊都圍著阿諛奉承的人。
當時有一家剛接過門了一個新媳婦,二十出頭,人長得溫柔漂亮,一笑兩個小酒窩很是招人喜歡。有一天小媳婦干活口渴了到水井邊喝水,早有預謀的社長悄沒聲息地跟了去從后面襲擊人家,遭到了小媳婦的奮力反抗和斷然拒絕,并臭罵了他一頓。當時雖然只有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偶然撞見,社長還是覺得很丟面子,一來他沒有想到他這個“老大”竟然也有想辦卻辦不了的事,二來嘛竟然有人敢痛罵他。他必須馬上實施報復,拍簸箕嚇麻雀。他氣勢洶洶地回到勞動工地上扯著嗓子煞有介事地說:“社員同志們,我向大家通報一件重要事情”,他就把剛才他發(fā)現(xiàn)新媳婦偷摘社里的李子,他現(xiàn)場抓住后又如何進行耐心的幫助等等向大家繪聲繪色地“描述”,在場的人沒有不相信的,都指責小媳婦的不是,她的家人也覺得挺沒面子,把個年齡單純的小媳婦委屈得直抹眼淚,色狼社長卻得意洋洋的。第二年社里又先后接進了兩個新媳婦,不知道她們是一來就聽說了前邊的事,還是她們本身就具有這方面的能耐,跟社長靠得可緊了,只要社長毛病沒有發(fā),能下地干活,她們都無一天例外地一左一右陪伴在社長身邊,為便于打情罵俏,兩個少婦都喊他“姐夫”(當?shù)亓曀捉惴蛎玫芸梢院蛢?nèi)兄內(nèi)弟的媳婦開放肆的玩笑),弄得兩個小媳婦的老婆婆和小丈夫成天妒火中燒敢怒不敢言,當然她們也讓家里比其他人家多享受到許多回銷糧,甚至不須花錢的救濟糧,她們兩個文盲一個被社里邊推薦當了民兵排長,一個是團小組長。文革中“破四舊”,社長帶人用鋸子鋸掉原來財主家修建的房子上漂亮的那些雕花木廊柱,把大躍進時期他帶人扒下來的雕刻細致、花紋精美的古墓墳山石抬去修建公房、社里的保管室以及小學校。
社長走了,雖說當年社員們對他有許多的怨恨,但是鄉(xiāng)下人喜歡記人的好,特別是老輩人對他還是懷著一些說不清的感情,他們認為:不管怎么說吧,是老社長領著他們渡過了那十幾年困難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