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洋

批評是一種文化、一種境界。而批評的尷尬這一現(xiàn)象的造成包括了諸多因素，批評家的尷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法國左派理論家德布雷尖銳地指出，傳媒時代的知識分子“要么越來越趨向于學院化、專業(yè)化的技術性的操作，要么轉向嘩眾取寵的商業(yè)價值和市場交換邏輯”。那些“學院”之外的批評家們，甘愿成為媒體的小伙計，被媒體炒作也被媒體歪曲。這就是批評家的尷尬。

批評家之所以區(qū)別于作家、讀者、理論家，更區(qū)別于一般人，其關鍵就在于他具有批評活動所具備的批評主體心智結構條件。所謂心智結構條件是指批評家所具有的心里結構和智能結構，即指批評家的自身素質(zhì)。心理結構主要包括感知、創(chuàng)造、想象等心理要素。智能結構則指批評家的知識結構和修養(yǎng)。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批評家的心智結構是不斷變化的，而之所以產(chǎn)生批評家的尷尬也是與批評家的心智結構密切相關。

批評家從事批評活動也要從感知作品這一基礎開始，因此批評家首先應該具備敏銳的感知，即感覺力和知覺力。批評家面對批評對象時，其感覺既包括對文學作品進行欣賞的審美感覺，又包括對批評對象進行審視的批評感覺；其知覺既包括對文學進行宏觀把握的理性知覺，又包括對文學作品的微觀把握的感性知覺。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所言：“只有音樂才能激起人的音樂感；對于沒有音樂感的耳朵來說，最美的音樂也毫無意義，不是對象。”所以有些批評家的尷尬的產(chǎn)生是因為他們自身就是“沒有音樂感的耳朵的音樂家”。批評家除了具有敏銳的感知力外還應具有充分的想象力，人類的任何活動都離不開想象，只不過活動形式的不同使想象的方式和想象的程度也有所不同，對于批評家而言，想象力主要表現(xiàn)為批評的聯(lián)想力和推想力。需要強調(diào)的是批評家的想象力與常人的想象力不同，它必須受到批評意圖、批評動機、批評標準的理性約束。因此，批評家必須通過經(jīng)驗的積累和閱歷的擴增而逐步提高批評想象力，構建一個合理完整的批評想象力結構和空間，以有利于充分發(fā)揮想象力的作用。除此以外，豐富的創(chuàng)造力也是批評家所應具備的心理素質(zhì)，這里的創(chuàng)造力主要是指批評家的理解和闡釋。杜勃羅留波夫說過：“有時候藝術家可能根本沒有想到他自己在描寫什么；但批評家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說明隱藏在藝術家創(chuàng)作內(nèi)部的意義?！钡拇_，當一位作家處于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困惑時期，一篇出色的評論文章會使作家茅塞頓開，獲益匪淺。比如，果戈理創(chuàng)作出《狄康卡近鄉(xiāng)葉華》、《小品集》和《密爾格拉得》等小說，取得了突出的創(chuàng)作成績，得到了別林斯基的肯定。但同時，也有一些批評家對其作品進行了錯誤的理解和闡釋。他們說果戈理只會“逗人發(fā)笑”，非?！坝顾住?，認為他的小說毫無價值，“這種看法是根據(jù)這些作品中的一些孤立的章節(jié)和因素得出來的同這些的精心制作的文學結構、復雜的冷嘲、滑稽模仿、雙關語、模仿和諷刺等技巧是完全不相符合的?！边@就產(chǎn)生了批評家的尷尬。一位藝術家私下稱“批評家是玩嘴皮子，和我們搞創(chuàng)作的沒多大關系”。其實不然，批評家的創(chuàng)作力不僅對作家影響重大，對讀者也產(chǎn)生一定的導向作用?！芭u家在撰寫中的首要任務是要考慮如何教別人讀書，為此，他就不是光是評論一通，這是對文學價值比較無知的人也能辦到的。這種評論是把這部書說一說。用比作者蹩腳的言詞概述一下，或者給人物加些道德方面的評語。批評家的評論則相反的在于發(fā)揮一種教育作用，也就是說他要突出一本書中那些行家才能識別出的價值，以便讀者大眾慢慢的學會注意這種有價值的東西。”對于讀者來說往往只關心故事的結局，不大體會文中的情趣和意義?！耙虼?，需要批評家予以提示，幫助讀者在獲得快感的同時了解這種快感的由來，引導讀者進入意義的深處?！北热纾覀冏x魯迅的作品就需要有批評家的分析和闡發(fā)。這樣讀者才能豁然開朗。也正是批評家的言論對讀者的取向產(chǎn)生重要影響，所以才會有一些批評家成了書籍的代言人，才會有對批評家一系列的商業(yè)化叫法，比如“泡沫文學制造商”、“廣告式書評家”等。批評家這種缺乏求真務實精神的文學批評，給文學的傷害是巨大的，首先它可能遮蔽優(yōu)秀的作家和作品，其次它可能誤導讀者和社會，再次它可能導致批評萎縮，削弱文學的影響力，使批評家的藝術聲譽受損。如今這個時代還有一些“學術明星”，比如《百家講壇》的眾多學者，從某個角度講，他們也該算是“大眾批評家”，會不會也是“紅包專家”?這些都有待于讀者思考。

批評家不僅要有主體心理結構，而且要有主體智能結構。主體智能結構主要包括兩方面，即批評家的知識結構和修養(yǎng)。這里的知識結構既包括批評家的文化理論知識，也包括社會知識。這是一位批評家必須具備的。試想，一位批評家如果不懂“心靈辯證法”，他怎么解讀托爾斯泰?如果不對“永遠是歐洲的精神戰(zhàn)場”的德國傳統(tǒng)有一定的了解，怎么分析《浮士德》?由此可見知識結構對批評家而言是何等重要。除此之外，修養(yǎng)也是一個批評家成功與否的重要因素。不可否認批評是一種帶有鮮明的個性、風格、趣味和獨創(chuàng)性以及濃厚的社會性、規(guī)劃性、原則性的社會活動。因而對批評家的批評動機、意圖、目的、效果及批評態(tài)度、批評傾向性、批評思維觀念和方法都應做出嚴格要求。所以批評家的修養(yǎng)也就成為批評主體智能結構中的重要因素。首先，批評家應該無私無畏，不偏不倚，做到公平公正的批評。魯迅先生說過：“惡意的批評家在嫩苗的地上馳馬，那當然是十分快意的。然而遭殃的是嫩苗——平常的苗和天才的苗?！迸u家要想做到公平公正就要淡泊名利，不畏權勢，堅持真理。如果每一位批評家都能具有以上良好的人格修養(yǎng)，怎么還會有一系列對批評家商業(yè)化的稱呼?如果每一位批評家都有良好的職業(yè)道德修養(yǎng)，那些“泡沫文學”如何暢銷?由此可見良好的修養(yǎng)是一位批評家的精神狀態(tài)和境界，是一位成功批評家不可缺少的本質(zhì)。

以上分析了批評家自身應具備的品質(zhì)，也闡述了批評家尷尬產(chǎn)生的內(nèi)在原因?？傊?，內(nèi)因是一位批評家成功與否的關鍵，也是批評家尷尬產(chǎn)生的根本原因。當今文壇，太多吹捧家、謾罵家，缺少真正的批評家。因此，我們呼吁文壇真正的批評家的產(chǎn)生，以引導中國文壇朝著健康、自由的方向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