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黎聞　阿　良

——互聯網的發(fā)展，以前所末有的廣度和深度影響著我們社會政治、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要與時俱進，樹立信息化條件下的為政意識，為政理念；

——網絡對改變政府工作方式，提高政府行政效率，創(chuàng)新政府行為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洶涌澎湃的“網絡問政”，“網絡問責”，考驗著政府官員的行政智慧，警示著各級官員應該如何為官，如何從政，如何為民？

——加強對政府官員的信息化教育，提高政府官員的信息化素質，已成為提高執(zhí)政能力的時代要求。

嵊州，早在秦漢之際就已建縣設剡，唐初曾設嵊州，北宋年間始名嵊縣，至今已有2100多年歷史，1995年8月撤縣建市。它以“百年越劇、千年剡溪、萬年小黃山遺址”聞名于世，也是馬寅初、王金發(fā)、鄭午昌、劉文西、馬曉春、袁雪芬等名人名家的故鄉(xiāng)。經過幾十年的發(fā)展，一些塊狀產業(yè)如領帶服裝、電器廚具、機械電機等迅速興起，先后被冠以“21世紀國際性領帶都市”、“中國廚具之都”、“中國電聲零件之都”、“中國絲針織服裝生產基地”、“中國小功率電機生產基地”等稱號。

面對互聯網給我們社會帶來方方面面的影響，本刊特地邀請了嵊州市市長，請他談談在信息化條件下，作為一個基層政府的最高行政長官，應該如何做“官”？

一、要有新的意識、新的理念

從哲學的觀點來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當生產力發(fā)展的時候，生產方式也必然隨之改變。在當今社會信息化條件下，對政府官員執(zhí)政、行政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政府官員如何接受信息化的挑戰(zhàn)？

互聯網是20世紀一項重大的基礎性科技發(fā)明，它引發(fā)了人類社會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深刻變化，對世界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發(fā)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尤其是在克林頓時期，前美國副總統戈爾對信息化非常重視，開始著手建設電子政府。現在我們知道了MSN、E-mail，資訊都可以在瞬間完成。而在上世紀80年代，當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根本預計不到形勢會有這么大的變化。當初所學的知識，與現在的要求相比，差距很大。

隨著社會的進步與發(fā)展，互聯網不僅越來越走進普通人民的生活，也正在對各級領導干部產生越來越廣泛和深刻的影響。信息化為普通老百姓時刻關心身邊發(fā)生的事情、為領導干部了解國內外大事提供了快捷的途徑。作為地方政府，尤其是基層政府，假如不把握這個形勢，不具備信息化的觀念、思路、視野和知識，從政要比任何一個時期都要困難。

我國從上世紀90年代提出“知識爆炸”，一直發(fā)展到今天，它的信息化與西方國家的信息化又存在著一些區(qū)別。我國具有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但信息化所爆發(fā)出來的威力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中國的網民數量已經超過美國，位居世界第一；在這些網民當中，絕大部分人曾經登錄政府網站瀏覽政府動態(tài)或新聞，通過網絡進行在線咨詢，還有許多企業(yè)開展了網上辦稅、企業(yè)注冊等業(yè)務，市民、企業(yè)等這些被服務者對政府服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引用企業(yè)“顧客就是上帝”的管理理念，我們建設服務型政府的目標就是要利用信息化滿足市民、企業(yè)、游客的需求，公共政策、公共服務和公共管理都要圍繞著這一目標去執(zhí)行。

在這種情況下，首先要轉變我們的管理理念和施政理念，運用信息化的手段發(fā)揮好“宏觀調控、市場監(jiān)管、公共管理、社會服務”等政府職能。在經濟波動、信息爆炸、價值觀和社會觀急劇沖撞的大背景下，作為基層政府，一定要轉變思路，從計劃轉向市場，從原來統一的思想和言論轉向允許每個人可以通過信息化渠道表達自己的言論，可以向上層、向社會公開各種各樣的信息。地方政府既要貫徹落實好上級的、中央的一些決策，又要把握當地市民和網民的各種各樣的情緒；既要把中央的政策和地方的實際相結合，又要保持科學發(fā)展、改善民生和社會穩(wěn)定。

當然，要當好這個官，轉變觀念、與時代的節(jié)拍完全一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有一個國際的視野，沒有一個長遠的眼光，沒有一個深入的調查研究，思路觀念和工作方法可能還是老的一套，“不服我，我就抓你”。類似于封鎖消息、內部處理事件的方式，在資訊發(fā)達的互聯網時代是根本行不通的。因此“官越來越難當”的說法也頻頻傳出。

二、信息化創(chuàng)新工作方式，拓寬工作思路

信息化可以推動政府改進管理手段，提升管理水平、贏得經濟發(fā)展的原動力。提高駕馭信息化的能力，不斷探索信息時代政府工作的特點和規(guī)律，創(chuàng)新領導方式，提高科學執(zhí)政能力，確保地方經濟健康有序的發(fā)展。

政府的功能是決策、執(zhí)行和監(jiān)督。在網絡時代，決策、行政和監(jiān)督的過程都不太可能完全脫離互聯網信息。那么在這些過程當中，如何利用好信息化這個渠道，是我們應該深入思考的問題。

對于決策，我們始終強調的是科學的、民主的和程序的決策，不是拍拍腦袋就這么定了。我在嵊州任市長的兩年半以來，政府在決策的架構上，已經基本上形成了科學的、民主的和程序的決策。從市長這個角度來說，最大的權利是資金（資產）、土地和規(guī)劃。怎么樣在發(fā)揮傳統手段如專家咨詢、會議聽證、民主懇談等的優(yōu)勢之外，利用信息化的途徑，使得這方面的決策更加科學化和民主化？這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嵊州領帶城在上世紀90年代初曾經有過它的輝煌，但是隨著產業(yè)發(fā)展的提升，市場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提升，仍然停留在原來的階段，以至于逐漸消亡，從原來3000多萬的租金下降到現在的不到1000萬。而每個企業(yè)又在建自己的展廳，客戶也要從這個工廠跑到那個工廠。我們從前年開始實施轉型升級，第二產業(yè)向第三產業(yè)轉變，第三產業(yè)要從第二產業(yè)當中剝離出來，特別是物流、展示、交易、信息發(fā)布等這些功能從第二產業(yè)分離出來。

從2007年開始啟動領帶城升級改造的決策，先是請省內、國內的市場專家進行策劃，策劃了之后，請專家進行咨詢論證，請涉及到的居民、用戶和代表聽證，然后進行懇談，接著公示征求意見，最后形成政府常務會議的決策。在這個過程中，通過網絡、媒體讓市民、投資者、政府官員參與進來，體現了民主決策、科學決策和程序決策。涉及到土地、規(guī)劃的決策，我們仿照大部制行政改革，專門成立了土地集體會審委員會、規(guī)劃集體會審委員會。在決策之前，通過報紙、網絡向社會征求意見，在決策之后，通過報紙、網絡向社會進行公告。在資金這一塊，雖然一直是行政首長負責制，但是我們也建立了財政金融領導小組。現在資金有多少？準備怎么使用？用在哪些方面？都進行集體研究決策。

對于執(zhí)行，是行政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執(zhí)行某一項決策要事先進行通告，執(zhí)行過程進行反饋，執(zhí)行結束之后進行評價。這是一個比較復雜的過程。嵊州除了有政府門戶網站對各個部門的評價之外，還有一個純粹的、擁有7至8萬注冊用戶的民間論壇“江南論壇”，也會對政府、各委辦局的工作進行評價，年底會出臺一個排行榜式的評價，哪幾個委辦局比較好，哪幾個委辦局的工作不夠好，某種角度也為政府年底績效考核提供了參考。

對于監(jiān)督，政府有人大和政協的監(jiān)督、政府對部門的監(jiān)督、部門對部門的監(jiān)督這些常規(guī)的監(jiān)督體系。但是引進了信息化手段之后，這些常規(guī)監(jiān)督也發(fā)生了變化。以審計信息系統為例。現在的審計一般是事后審計，存在著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能及時發(fā)現問題，糾正錯誤，既成事實的審計無非是追究責任。比如造路，我最擔心的就是公路造好，但是干部倒下了。所以，我們請了省審計廳與市審計局一起開發(fā)了一套可以實時審計的信息系統。在這個系統上，我可以看到哪個部門花了多少錢？花在哪里？還剩多少錢？利用信息化改造傳統的監(jiān)督方式，發(fā)揮政府的“千里眼”作用。

在如今這樣一個日益網絡化生存的時代，政府官員不僅要積極順應這個時代潮流，還要更多的利用互聯網去了解民情、匯聚民智，更要逐漸把這種科學的、優(yōu)秀的運作模式明確化、制度化，使網絡民意最終在現實的公共決策和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有效展現出來。

從整體上來說，信息化是一個戰(zhàn)略，一個工具。干什么，干得好不好，為什么干不好，這些都可以利用網絡，問計于民，問績于民。

三、正確對待網絡輿情

互聯網絡深刻地影響著社會政治、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當前，老百姓的參政意識日益強烈，如何面對“網絡問政”、“網絡問責”的網絡輿情，如何建立讓官員上網聽取民意的常態(tài)機制，官員和網民有效互動的穩(wěn)定渠道，有一個現實與虛擬有機對話的工作方式？

現在，信息化、互聯網可以說是已經發(fā)展到火熱的狀態(tài)了，人們的言論自由與以前相比，可謂是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徹底改變了老百姓“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的傳統局面，網絡的互動功能為每一個人表達意見提供了一個便捷、低成本的工具。每個老百姓都可以在網上論壇、博客、播客和新聞跟貼自由地發(fā)表自己的觀點，甚至可以隱含自己的背景，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你、我、他，都可以帶著面具提意見，完全不同于以前開座談會，大家面對面地提意見。正因為網絡具有的隱蔽性，使得老百姓對政府的評價毫無保留，直截了當，不會像傳統的新聞媒體一樣先對政府的成績作出肯定，然后再說存在的問題。老百姓所發(fā)表的意見是直接的，有時甚至是尖銳的?；ヂ摼W時代的到來，為公眾參與對公共權力運行的監(jiān)督機制提供了一個嶄新的平臺，對“官本位”的傳統守舊意識是一個有效的沖擊，時刻警示著各級官員應該如何為官，如何從政，如何為民。“網絡問政”、“網絡問責”正在考驗著政府官員的行政智慧。

作為一個市長，在往常，主要的信息渠道是副市長、局長、辦公室主任或者秘書的匯報，從其他渠道得知的消息少之又少；傳統的聯系群眾的方式，比如走訪、接待等，依舊重要，但已不夠?，F在在信息化的條件下，我又多了一條了解民情、聽取民聲的途徑，那就是網絡。我每天都會花上1小時左右，上人民網、浙江在線網站，看看有沒有突發(fā)事件發(fā)生，瀏覽人們對政府的一些建議或意見。偶爾還回幾個帖。總的來說，網上的意見不是瞎起哄的，他們也是為了讓政府的決策更加科學。政府開大會、做報告、發(fā)文件，有些意見我是聽不到的，但到網上，只是一個普通網民，誰也不認識我，網民有什么意見，包括批評的、建議的，都會直接表達出來，其中不乏真知灼見。古時候，官員的“微服私訪”被視為其勤政愛民的表現，而現在的官員上網也可以說是新時期官員的“微服私訪”。所以我認為一個聰明的官員應該學會吸收而不是排斥網民的意見，應該放低身段，以公民、網友的身份參與回應，平等對話。

通過網絡，不但可以廣集民意，也可以使我們的決策過程有了公開透明的發(fā)布渠道。廣集民智，會拉近民眾與決策的距離，擴大參政議政的民意基礎。但是，網絡本身的虛擬性既是其先天優(yōu)勢，也是其內在缺陷所在。網上所傳的東西未必都是真的，一些充斥于網絡上的或虛假或夸張或充滿情緒化的內容與信息，難免會錯誤地引導政府官員對某些問題的判斷與認識。這個時候我就要去鑒別，去調查研究，去印證，從而篩選出一些有用的東西，這才是正確對待網絡輿情的態(tài)度。既不能把網絡當作“救命稻草”，也不能想當然地把其視為“洪水猛獸”，聽不得半點“不同”的聲音，更不能動不動就對互聯網或抵觸或懼怕或打壓。

面對這樣一個網絡社會，除了中央領導和省級領導積極倡導并參與網絡對話之外，還需要有制度的保障。如果沒有一套法治的體系，沒有一套制度和程序的保障，是很快會消失的。人畢竟習慣于老的思維方式和工作方法。

網民發(fā)帖質疑，市長發(fā)帖回應，網上的一來一往，看似簡單，但是站在更高的視野看，這正是現代社會常說的“互聯網政治”，是民主政治的一種新形式，政府官員通過互聯網來指導工作，而公眾通過互聯網來參政議政。

總而言之，管理層級越多，上層管理者聽到基層的聲音就會越少，也就越應該多上網了解民生，聽取民意。

四、對官員要進行信息化教育

鄧小平說，電腦要從娃娃抓起。當前，信息化教育要從官員抓起，對各級官員進行信息化教育，提高信息化素質已成為提高執(zhí)政能力的時代要求。

在信息化時代，官員必須學會上網，善于與網民溝通聯系，以了解公眾的訴求，并進行回應。否則，就不是一個跟得上形勢的現代官員。

2001年，自己有幸赴美國學習公共管理，我感觸最深的是兩個概念：電子政府和服務型政府。政府網站在美國非常普遍，網頁數量超過2億。每一個市鎮(zhèn)都有自己的網站，所有的網站都與市民、企業(yè)密切相連，處處體現著“服務”的理念，及時更新信息，回復公眾咨詢。一個州沒有很大的官員系統，只有一個秘書。秘書在收到公眾信息之后的5分鐘之內，必須要回復給公眾。而且很多的服務都是外包給專業(yè)的信息服務公司。這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一支龐大的公務員隊伍。

因此，回國之后，我一直想有機會在實踐當中能夠應用，特別是到嵊州市政府工作之后，怎樣利用信息化和互聯網來提升公共服務，提高辦事效率？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我始終堅信政府要小，但是服務要做大。所以在行政審批改革過程中，重點推進了電子協同辦公系統。當初行政審批中心提出來要像其他城市一樣，建一個幾萬平方米的辦事大廳，所有委辦局都派人在大廳里集中辦事。我立馬回絕了：“國外也沒有這種辦事大廳的。所有這些都可以靠網絡、靠信息化解決。”

中國是一個自上而下的組織架構。在上面沒有改革現有體制之前，下面能做的就是體制外改革。所有這些人還是要有事情可以干的。因此，我們通過協同辦公系統，不減少原有人員的工作任務，仍然還是要原來的幾道審批程序，只是把流程縮短，把原本要研究兩三天的事情，縮短在一天之內解決。即使是人員出差了，也不影響后面的辦事程序，只要把電腦帶上，就可以隨時隨地辦公。兩年下來，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方式，到我這里的紙質文件基本沒有，實現了真正的無紙化辦公。另一方面，這套系統也監(jiān)察著辦事效率。在這個系統上，誰批過了，幾點鐘批的，都有記錄。超過了審批時間，電腦還會發(fā)出催辦信息，我也經常收到這樣的短信“市長，你還有多少時間，有多少文件還沒有批?！蔽揖图绷耍氐郊亿s緊打開電腦，把要批的文件批掉。所以這套系統，不管要花多少錢，我們都會努力去做。

我不只一次在會上強調，作為公務員，一定要具備電腦操作能力，必須學會利用信息化的手段，來提高自己的辦事效率。

同時，信息化不光光是政府的信息化，也是全社會的信息化。衍生到企業(yè)，可以拓展電子商務。目前嵊州正在利用信息化推動產業(yè)轉型升級，政府和企業(yè)共同出資4800萬，3年培養(yǎng)2000名電子商務的高端人才，培養(yǎng)2萬個電子商務的會員，2000個誠信通會員，300個中國供應商。通過這3年的努力，將超過現在全球電子商務水平最高（17%）的韓國，達到20%左右。

總體來說，我們要利用信息化，引導和改變公務員的從政理念，規(guī)范政府的決策、執(zhí)行程序，完善評價和監(jiān)督系統，使我們的政府更加高效、更加便民、更加廉潔、更加低成本的為老百姓、為投資者、為游客提供服務，打造一個服務型、清廉型、陽光型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