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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留云與《致富新書》*

2011-02-10 10:17:38吳義雄
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1年3期
關(guān)鍵詞:馬禮遜新書

吳義雄

鮑留云(Samuel Robbins Brown,1810—1880)是鴉片戰(zhàn)爭前后由馬禮遜教育會(Morrison Education Society)設(shè)立的馬禮遜學校的校長,是容閎等人在該校學習時的教師和到美國留學的資助人。在不少涉及中西文化交流史的作品中,他的名字被按照譯音寫作“布朗”或“塞繆爾·布朗”。但10余年前,香港學者李志剛先生就提出,應(yīng)該在研究中使用其中文名“鮑留云”,根據(jù)就是,他在自己所編《致富新書》中署名為“合眾國鮑留云”①李志剛先生在1998年香港浸會大學召開的“近代中國基督教史研討會”上作了題為“鮑留云牧師在港對留學運動之影響及其對資本主義思想之引介”的報告。。近年來,相關(guān)出版物在談及Samuel Robbins Brown時,已漸漸使用鮑留云這個中文名字。

《致富新書》是一部篇幅不大的政治經(jīng)濟學通俗讀物。在筆者看來,它非??赡苁亲钤绲闹形慕?jīng)濟學教科書,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具有獨特的意義。李志剛先生在10余年前曾寄給筆者一份《致富新書》的復印件,供筆者研究之用②在此謹向李志剛先生再次表示衷心的謝意!。近來,筆者對這份文獻以及其他相關(guān)文獻進行整理和研究,甚感有進行專題研究的必要。本文擬對鮑留云之來華經(jīng)歷進行一些梳理,并結(jié)合《致富新書》刊行的時代背景,對此書進行初步研究,希望得到學界同仁的指正。

鮑留云于1810年出生于美國康涅狄格州的一個新教徒家庭。他的母親極具宗教熱誠,是“美國最早且最好的圣歌作者之一”,被他的傳記作者形容為“一位傳教士母親”③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New York:Fleming H.Revell Company,1902,p.15.。這種家庭氛圍,對鮑留云無疑發(fā)生了重要的影響。他在少年時代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在馬薩諸塞州的孟森學校(Monson Academy)度過他的中學時代。容閎和后來他所促成的中國幼童留美,正是在這所學校就讀的。鮑留云在離開學校后,即開始他的教書生涯,以此作為謀生手段。同時,他還繼續(xù)堅持學習。經(jīng)過努力,他進入耶魯大學,并在1832年從這所著名的大學畢業(yè)①鮑留云的早期經(jīng)歷見 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以下有關(guān)鮑留云生平的內(nèi)容,凡未另注者均以該書為依據(jù)。。

耶魯畢業(yè)生的身份并未使鮑留云感到滿足,據(jù)說,紐黑文的寒冷氣候也使他健康狀況不佳,故他在離開耶魯后,南遷到南卡羅萊納州,進入哥倫比亞神學院(Theological Seminary at Columbia)學習了兩年。在這期間,鮑留云依靠在巴漢維爾青年女子學院(Barhamville Young Ladies Seminary)教授音樂獲得經(jīng)濟來源。他的學生中,有后來來華的美國圣公會主教文惠廉(William Boone)的妻子,以及美國第二十五任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的母親②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pp.51—52,61,117,127—133.。在這兩年中,鮑留云也恢復了健康。之后,他北上紐約,擔任紐約聾啞人學校的教師。同時,他又進入當時剛創(chuàng)辦不久的協(xié)和神學院學習,成為首屆學生之一。他在協(xié)和神學院的學習經(jīng)歷,為他后來在中國和日本的事業(yè)打下了重要的基礎(chǔ)。

1838年,鮑留云從協(xié)和神學院畢業(yè)后,即向傳教機構(gòu)美部會申請前往中國。其時,美國尚未從1837年的經(jīng)濟危機中恢復,而美部會之前已經(jīng)向中國陸續(xù)派遣了幾名傳教士。故他的愿望暫未實現(xiàn)。鮑留云繼續(xù)在紐約聾啞人學校教書,同時等待機會。

此時,廣州的“馬禮遜教育會”已經(jīng)成立并開始運作。1837年1月,該會分別致函耶魯大學和“英國海外學校協(xié)會”(British and Foreign School Society),請他們代為物色教師,以便在中國開辦學校。該會的成員之一、美國商人奧立芬(David Washington Cincinnatus Olyphant)在回美國期間,拜訪了耶魯大學的三位教授斯利曼(Silliman)、古德列支(Goodrich)和吉布斯(Gibbs)。這三位教授對馬禮遜教育會的事業(yè)深感興趣,故奧立芬當即請他們作為尋求教師的受托人。他們很快找到了正在紐約聾啞人學校教書的鮑留云,確定請他到中國做馬禮遜學校的教師③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pp.51—52,61,117,127—133.。

鮑留云在1839年到中國,在廣州和澳門、香港等地活動,其主要職責是擔任馬禮遜學校的校長和教師。他在長達8年的時間內(nèi)開創(chuàng)了基督教在華傳播史和中國近代教育史上的一項重要事業(yè),直至因各種原因,在1847年與妻子一道,帶著容閎、黃勝和黃寬離開中國,回到美國。這段經(jīng)歷已經(jīng)成為中西文化交流史的研究者經(jīng)常講述的經(jīng)典故事。而鮑留云夫婦當年攜去美國的容閎等人日后在中國近代史上發(fā)揮的積極影響,也使得鮑留云或布朗的名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中外各種史書之中。對這些內(nèi)容,本文已不必贅述。

鮑留云在回美國后,由于其夫人健康方面的原因,沒有再回中國。但他繼續(xù)為馬禮遜學校盡力。他先將容閎等三人送到孟森學校安置好,隨后在幾個城市作了幾場以中國為主題的演講,為此時仍在香港開辦的馬禮遜學校籌集資金。1848年,他開始在紐約州的羅馬學院(Rome Academy)擔任教職。1851年春,紐約州奧本(Auburn)附近的一個歸正教會“沙灘教會”(Sand Beach Church)請他擔任牧師之職,他“愉快地接受了”④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pp.51—52,61,117,127—133.。鮑留云在1838年前往中國前夕,就在紐約第三長老會受按立為牧師,故此次到歸正會任神職也可以說實現(xiàn)了自己原來的愿望。他在此教會任職至1858年。在此期間,他參與創(chuàng)辦美國最早的女子大學埃爾邁拉女子學院(Elmira Female College),一度擔任籌備委員會的主席,從而在美國女子教育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⑤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pp.51—52,61,117,127—133.。

1858年,美國與日本簽訂《江戶條約》(《日本國美利堅合眾國修好通商條約》),為美國在日本的傳教事業(yè)打開了道路。當年底,一直有志于從事傳教事業(yè)的鮑留云向美國歸正會海外傳教差會申請到日本做傳教士。1859年,鮑留云攜帶家眷,開始了到日本的傳教之旅。此后20年,鮑留云都在日本傳教,他在神奈川和長崎從事傳教活動,并運用他在教育方面的經(jīng)驗和熱情,在長崎開辦了傳教學校。在這漫長的時間內(nèi),鮑留云精通了日語,并將《新約》翻譯成日文①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Japan,pp.137—324,142—143,235—236,291,292—294,308.。

從時間上來看,鮑留云作為傳教士,大部分時間是在日本度過的。但他和中國的聯(lián)系并未完全中斷。他繼續(xù)關(guān)注著以前他在澳門和香港所教的那些學生,為容閎、黃寬、黃勝三人在美國的留學生涯提供了關(guān)鍵性的幫助,晚年還關(guān)注容閎發(fā)動的中國幼童留美事業(yè)。在赴日途中,他再次訪問了香港,憑吊當時業(yè)已關(guān)閉數(shù)年的馬禮遜學校的故地。在那里見到了以前的學生容閎和黃寬。他還訪問了廈門、上海等地②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Japan,pp.137—324,142—143,235—236,291,292—294,308.。此后,他長期保持著和這些學生的聯(lián)系,其間,他曾對美國的排華風潮表示不安和責難③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Japan,pp.137—324,142—143,235—236,291,292—294,308.。1877年,他到南洋及中國沿海地區(qū)旅行,與闊別多年的學生們相聚。他在香港上岸時,幾個在政府任職的過去的學生迎接他,在黃寬的主持下,為他在廣州的小住作周到的安排。他在香港再次探訪“馬公書院”(馬禮遜學校)的舊址,對著當年手植的大樹發(fā)出不勝今昔之慨。他又到澳門,去看初辦馬禮遜學校時的舊居,“從廢墟上帶走一片舊瓦以志懷念”④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Japan,pp.137—324,142—143,235—236,291,292—294,308.。他在前往上海的途中路過廈門,發(fā)現(xiàn)這里的海關(guān)也有他過去的4位學生在服務(wù)。這些學生為了報答昔日的恩師,為他安排了一次舒適的旅行,使他得以到芝罘、天津和北京觀光。他在北京見到了丁韙良。他在上海時又遇到4位過去的學生,他們?yōu)榱吮磉_感激之情,送給他一面精美的銀匾⑤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Japan,pp.137—324,142—143,235—236,291,292—294,308.。

鮑留云在日本又繼續(xù)做了幾年傳教士,在1879年返回美國。次年,他在自己的祖國病逝。在去世之前,1880年1月和2月,他作為容閎的客人,在華盛頓住了一段時間。其時,容閎還在為中國留美幼童作最后階段的工作⑥W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Japan,pp.137—324,142—143,235—236,291,292—294,308.。而追根溯源,鮑留云在澳門和香港的事業(yè)未嘗不可以說是中國幼童留美的遠因。

鮑留云作為一個教育家,他從教的時間前后延續(xù)了半個世紀;作為傳教士,他在中日兩國活動的時間也有近30年。但與那個時代從事東西方文化交流的多產(chǎn)的西方人相比,他留下的作品并不多。

鮑留云在1847年回美國之前,曾經(jīng)撰寫過6篇較長的馬禮遜教育會和馬禮遜學校的年度報告,分別發(fā)表在英文月刊《中國叢報》(The Chinese Repository)第10—15卷。這些報告,在今天是研究馬禮遜教育會和馬禮遜學校最為直接的史料。鮑留云在這些報告中就教育問題所作的評論,也可以作為研究他的中西文化觀念和教育理念的資料。在這份刊物上,還可以看到他為1843年去世的馬禮遜之子馬儒翰(John Robert Morrison)的葬禮所寫的長篇布道辭⑦S.R.Brown,“The Memory of the Righteous:Funeral Sermon on the Death of J.R.Morrison”,The Chinese Repository,vol.12,pp.456—464.。此外,他還在《中國叢報》發(fā)表了一些翻譯作品。他將耶穌會士M.Bohet之《中國札記》翻譯成英文,分5次發(fā)表⑧“Character,Customs and Conditions of the Chinese”,The Chinese Repository,vol.9,pp.284,399,483,617;vol.10,p.65.。

在回美國之后,鮑留云曾在美國亞洲學會會刊上發(fā)表了一篇長達40頁的論述中國文化的論文,系統(tǒng)闡述了他對中國文化的觀點,是比較難得的一篇文獻。從整篇文章來看,鮑留云對于中國文化的基本認識是比較負面的。這與當時包括基督教新教傳教士在內(nèi)的多數(shù)來華西人的思想傾向是吻合的⑨S.R.Brown,“Chinese Culture:Or Remarks on the Causes of the Peculiarities of the Chinese”,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vol.2(1851),pp.167—206,183.。值得一提的是,這篇文章的一個腳注提供了一條重要的資料。在談到中國地理書的貧乏時,鮑留云加了一個腳注,其中說:

1840年,著名的林欽差從筆者這里取得一部慕瑞(Murray)的《世界地理大全》,請他的私人秘書,一位從美國傳教士學習英語的中國青年將其部分翻譯為中文。在林被流放伊犁后,他將這些譯文分為兩卷出版。(10)S.R.Brown,“Chinese Culture:Or Remarks on the Causes of the Peculiarities of the Chinese”,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vol.2(1851),pp.167—206,183.

從這段話可以了解兩個情況:其一,林則徐當年是從鮑留云手上得到英人慕瑞的《世界地理大全》的英文原本的。其二,將其譯為中文的是跟隨美國傳教士學習英文的“中國青年”。在當時林則徐的翻譯班子里,符合這一條件的是《勸世良言》作者梁發(fā)的兒子梁進德。因此,這段話可以幫助我們對“開眼看世界”的先驅(qū)林則徐在廣東的活動細節(jié)作進一步了解。

正如上文提到的,鮑留云在日本期間,其最大成就是將《新約》翻譯成日文。此外,他還著有《日語會話》、《日語英語學習精通法》等西人學習日語的參考書。此外,日本東京基督教團出版部在1965年還出版了《鮑留云書簡集:幕末明治初期宣教記錄》一書,乃為后人所編。

本文將要重點討論的《致富新書》,目錄卷下端題“香港飛鵝山書院藏板”,內(nèi)封題“道光二十七年刊”。所謂“飛鵝山書院”即在香港的馬禮遜學校,或又稱為“馬公書院”??芍摃逃邗U留云即將返回美國的1847年。《致富新書》例言下端題“合眾國鮑留云易編”。所謂“易編”,當為“譯編”之意。

既然是譯編,其所據(jù)原本是何書。這是需要加以考證的問題。鮑留云在這篇例言中說:

中華選家,多選文章詩賦抄刻,其余各體,概置弗錄。吾合眾國,選刻《致富新書》一本,益人良深。余到中華有年,歷覽群書不少,而與吾國《致富新書》之義相同者,目所罕睹。故弗敢自秘,不辭辛苦,譯為唐書,愿人知所重焉。①鮑留云:《致富新書·例言》,香港飛鵝山書院藏板,道光二十七年刊。

他又說:“《致富新書》系合眾國賢人杰士所作?!雹邗U留云:《致富新書·例言》,香港飛鵝山書院藏板,道光二十七年刊。從上述這些信息來看,顯然,鮑留云此書是將美國的一本著作翻譯編輯而成的。他并沒有告訴讀者,這位“賢人杰士”是誰,更沒有在書中介紹這部《致富新書》的英文名稱。不過,筆者檢索著名的圖書目錄數(shù)據(jù)庫worldcat(世界圖書館界聯(lián)合組織OCLC之5萬余圖書館聯(lián)合目錄),發(fā)現(xiàn)Samuel Robbins Brown項下《致富新書》條目的作者欄,標有“John McVickar”和“Samuel Robbins Brown”。這意味著,該項目錄制作人認為,鮑留云此書翻譯的是John McVickar的著作。該目錄沒有顯示認定《致富新書》原作者為杰克·麥克維卡(John McVickar,1787—1868)的原因。但其如此標注,說明編者應(yīng)該有一定的理由。在自己未掌握相關(guān)線索的情況下,筆者認為應(yīng)該重視該目錄提供的信息。但有些情況則應(yīng)該加以辨析。

麥克維卡是19世紀美國著名的經(jīng)濟學家,也是一位神職人員。他1804年畢業(yè)于哥倫比亞大學。1811年,他成為紐約美國圣公會的一位教區(qū)長。1817年,他被聘任為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麥克維卡在教會內(nèi)貢獻頗多,除長期獻身于教會事務(wù)外,還是一位教會歷史學家③有關(guān)麥克維卡的簡要生平,可見“美國名人網(wǎng)”上的資料。網(wǎng)址:http://www.famousamericans.net/johnmcvickar/。一部美國經(jīng)濟學史著作指出,麥克維卡是“一位早期重要的經(jīng)濟學家”,他“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經(jīng)濟學,是一本早期教科書《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的作者……麥克維卡是哥倫比亞大學最后一位道德哲學教授和第一位政治經(jīng)濟學教授,講授自由貿(mào)易的學說”④Lars Magnusson,F(xiàn)ree Trade and Protection in America:1822—1890,London,Routledge,1999,p.9.。

筆者查閱了可以見到的麥克維卡的兩部經(jīng)濟學著作。一部是他出版于1825年的《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⑤John McVickar,Outlines of Political Economy,New York:Wilder & Campbell,1825.,另一部是出版于1833年的《政治經(jīng)濟學導論》⑥John McVickar,An Introductory Lecture of Political Economy,London:John Murray,1833.。其中,《政治經(jīng)濟學導論》是他在倫敦大學國王學院一次演講的講稿或演講記錄。經(jīng)過比照,筆者發(fā)現(xiàn)這篇演講稿的內(nèi)容與《致富新書》的結(jié)構(gòu)完全不同,內(nèi)容也相對集中于對經(jīng)濟學某些問題的評論,《致富新書》中的很多內(nèi)容,這篇演講辭中都沒有。當然,二者提到的經(jīng)濟學的一些基本概念,則是相似的?!墩谓?jīng)濟學大綱》則是一部比較正規(guī)的經(jīng)濟學著作或教科書,它由四部分組成:一是經(jīng)濟學的定義與學說史;二是財富的生產(chǎn);三是財富的分配;四是財富的消費。按鮑留云的說法,他譯編的是美國人的“致富新書”,如果該書的作者是麥克維卡的話,那中文《致富新書》的英文母本很可能就是這部《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

但這里仍然存在兩個問題,需要略加說明。其一,《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的封面頁明確標明,該書是“包含在大英百科全書之愛丁堡附件中關(guān)于該主題的文章的翻印(republication)”。而所謂“大英百科全書之愛丁堡附件中關(guān)于該主題的文章”,其作者是英國經(jīng)濟學家麥庫羅奇(John Ramsay McCulloch,1789—1864),曾先后任愛丁堡大學和倫敦大學教授,著有經(jīng)濟學著作近30種①有關(guān)麥庫羅奇的情況,可見:“John Ramsay McKulloch”,http://homepage.newschool.edu/~ het/profiles/mcculloch.htm。因此,該書的主要學術(shù)貢獻應(yīng)該是來自麥庫羅奇的。即是說,《致富新書》可能反映的是英國經(jīng)濟學家的思想。不過,《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的封面還標明,該說還包含“解釋性與批判性注釋和關(guān)于這門科學的提要”,這個部分,應(yīng)該是麥克維卡的貢獻,否則,所謂“合眾國賢人杰士”之作就完全談不上了。其二《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是一部188頁的著作,而中文的《致富新書》只是一本50多頁的小冊子。對照二書可以發(fā)現(xiàn),二者在結(jié)構(gòu)上也不相同。如果鮑留云未在署名時強調(diào)《致富新書》是“易編”之作,則很容易覺得二者之間不存在什么關(guān)系。

當然,筆者并非要通過上述考證,來否定中文版《致富新書》與麥克維卡《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抑或其他作品之間的聯(lián)系。下文將會談到,《致富新書》的一個突出思想就是“自由貿(mào)易”,而這恰好也是麥克維卡的經(jīng)濟學思想的重要部分。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和麥克維卡的其他作品是鮑留云編譯《致富新書》的范本或依據(jù),他一定還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進行改編的工作。因此,如果《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是《致富新書》的母本,則鮑留云的“易編”基本上是一次改寫。這不僅可以從該書的篇幅和結(jié)構(gòu)得到初步的證明,還可以從它的內(nèi)容得到進一步的證實。

鮑留云的傳記作者格里斐斯(William Elliot Griffis)說:“看到(中國)需要有一本論述比孔孟之書所言晚一兩千年之事的經(jīng)濟學教科書,鮑先生寫了一本關(guān)于這一科學的入門書,該書乃是他翻譯為中文的,1847年在廣州出版?!雹赪illiam Elliot Griffis,A Maker of the New Orient:Samuel Robbins Brown,Pioneer Educator in China,America,and Japan,p.90.顯然,說該書“在廣州出版”是一個錯誤。但這段話告訴我們,鮑留云譯編該書乃是為了向中國人提供一本經(jīng)濟學教科書,則可能指出了他的著書目的。

查馬禮遜學校(飛鵝山書院)歷年的報告,均未發(fā)現(xiàn)有開設(shè)經(jīng)濟學課程的記錄。而且,鮑留云在《致富新書》刊行后不久,即返回美國,即使有在學校開設(shè)這門課程的想法,也已來不及實現(xiàn)。但至少可以說,鮑留云希望將《致富新書》當作該校學生以及其他中國人了解西方經(jīng)濟學常識的普及性讀物。

在《致富新書》卷首,有一篇中國人所作的序,作者未具其名。按序中所言,作者應(yīng)該是在道光二十六年(1846)來自外地的文人,至作序時,已在香港或者附近逗留5個月。其中說道:“外國重文人之學,他邦求識字之人。聘黃夫子而談經(jīng),請?zhí)葡壬摰?。”又?“問字頻來,借書時至,不愧西土名儒。幸為東國賢師,摘葉抽詞,粲花著論?!吨赂弧贩瑫g為唐卷。全稿授我,索我俚言?!雹圬?《致富新書序》,《致富新書》卷首。從這些句子可見,這位文人與鮑留云之間在文字上應(yīng)該有比較多的交往。這些話也間接說明,鮑留云譯編《致富新書》的工作主要是在1846年進行的。鮑留云將整個書稿交給這個人,請他作序,證明鮑留云對他是很信任的。所謂“摘葉抽詞”,似乎也說明,他了解鮑留云并非將所依原著完整地翻譯,很可能在譯稿完成后還進行了刪減的工作。至于他對鮑留云幫助到何種程度,現(xiàn)在缺乏更多的資料,難以判斷。但當時西人將西文作品譯為漢語或以漢語著書,多在文字上依靠中國文人,而且多數(shù)是像這位序言作者那樣不知名的下層文人。這位自稱“頻年失志”、“半年寄跡”的作者,也很可能在《致富新書》文字的組織、措辭的修訂等方面,幫助過鮑留云。

《致富新書》共56葉,不分卷,按內(nèi)容分為19篇,分別為:《論用銀格》、《論百工交易》、《論商事》(二則)、《論貿(mào)易》、《論工藝》、《論農(nóng)工商賈》(二則)、《論土地》、《貧富分業(yè)》、《論用銀益人》、《論物貴重》、《論市價》、《論平賤》、《公務(wù)》、《學業(yè)》、《貧約》、《并處世良規(guī)》、《論用銀》、《并用銀例》。全書雖不足2萬字,卻論述了財富的生產(chǎn)、分配、交換、消費、商品價值與價格、經(jīng)濟與政治關(guān)系等內(nèi)容,基本上涉及了當時西方政治經(jīng)濟學的主要方面。鮑留云在書中對這些方面的常識,以盡可能平易的漢語,進行了介紹。鴉片戰(zhàn)爭前后來華西人的類似著述,尚有英國傳教士米憐(William Milne)的《生意公平聚益法》、普魯士傳教士郭士立(Charles Gutzlaff)的《貿(mào)易通志》。但前者主要討論商業(yè)道德問題,后者則主要宣揚自由貿(mào)易的觀念,并論及中外貿(mào)易的歷史、現(xiàn)狀以及商業(yè)制度等問題。就經(jīng)濟學內(nèi)容的全面性而言,這些作品都不及《致富新書》。

《致富新書》這本小書,有以下幾個方面值得注意:

(1)該書盡量用當時中國人可以理解的語言,來介紹西方經(jīng)濟學知識,從其文中可以經(jīng)??吹奖容^地道的遣詞造句習慣。這在多大程度上得益于那位南游文人的幫助,已不可考。書中所列舉的論據(jù),也有不少與中國相關(guān)。如書中按照中國人的習慣,用“銀”這個詞來譯稱廣義上的貨幣①鮑留云:《致富新書·論用銀格》,第6—7頁。。在稱呼美國時,也按當時中國人的習慣稱為“花旗”②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貿(mào)易》,第17,16—17頁。。在論述通商之利時,作者寫道:“故中華之邦,與東洋之國,使無海以通之,將見洋參洋氈,其價十倍……”他還以英國對華通商,作為自己的論據(jù)。其中還引用“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這樣的中國成語③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其二》,第14—15頁。又如:《學業(yè)》篇中講到學術(shù)于教育的重要性,也舉中國、美國為例,見第47頁。。在講到農(nóng)業(yè)的重要性時,他引用了《尚書》中的“三年耕,而有一年之食”等語④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農(nóng)工商賈》,第22頁。。他還在書中加入自己所處環(huán)境的因素,如在《論農(nóng)工商賈》中說:“粵東城中,文人敘會之區(qū),商賈往來之地。近悅遠來,群賢畢至。所以天下至難得之物,亦得而有之,何其幸也!”⑤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農(nóng)工商賈·其二》,第25頁。顯然,這些都非“合眾國賢人杰士”的原書中所有。在強調(diào)國際貿(mào)易的必要性時,他還說道:“夫中國有余茶,英國有余布”,理應(yīng)互通有無。以他所熟悉的中英通商情形作為自己的論據(jù)⑥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貿(mào)易》,第17,16—17頁。。這些均表明,《致富新書》作為譯編之作,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鮑留云改寫而成的。

(2)該書介紹了一些西方經(jīng)濟學的基本知識。如第一篇《論用銀》,主要介紹貨幣的功用這種基本知識。第二篇《論百工交易》則闡述社會分工、各司其業(yè)的原理,在這一點上將“各務(wù)一業(yè),交相為易,互有益也”的文明社會與“躬耕南畝,自灌西園”的“野人之邦”相比照,論述“列國之中,一人而學百工,則百工一無所成”,而“吾人各務(wù)一藝,則精于一藝,故器多有所成,而民亦多有所用”這樣的道理⑦鮑留云:《致富新書·論百工交易》,第8頁。?!墩摴に嚒穭t強調(diào)技術(shù)在經(jīng)濟活動中的重要性⑧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工藝》,第19—20頁。。

《論土地》、《論貧富分業(yè)》、《貧約》三篇,則是針對中國社會存在的一些經(jīng)濟和道德觀念的。《論土地》的中心思想是反對均田地。鮑留云認為,土地平均,本來是很理想的狀態(tài),“上帝之造土地業(yè),本不欲使富者驕傲其有余,貧者衣食之不足”,“然所難者,不知將何法而土地可以齊一也。夫爾亦原無田宅之福命,而欲坐享乎田園,雖虔求于上帝,上帝許之乎!”⑨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土地》,第27,27—29頁。他認為“土地平分,不獨無益于天下,而且反害于天下”,原因在于,是否擁有土地,在于人之勤儉與驕奢之別,土地買賣由此而起,無法防止。若強行禁止土地買賣,則將使“勤儉之風息,濫用之習生。此弊正等于野民”,“然野人之風,吾國豈能為乎?”在這里,他將土地是否均平上升到文明與野蠻之別,將是否保有土地與人們是否勤儉直接聯(lián)系在一起,努力為土地私有及土地集中的現(xiàn)象辯護⑩。與這一觀點相聯(lián)系,《貧富分業(yè)》則主要論述不可均貧富。作者的論據(jù)同樣還是,貧困的形成乃由于“驕侈怠惰之習”,均貧富則將使“勤者必學惰,惰者不肯勤”,財富無由蓄積,終成貧窮之世界,如土耳其、亞非利加者流①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貧富分業(yè)》,第30—31,31—32頁。。他也反對將富人財富之一部分用于濟貧之主張。他認為富人多余之財可以用來組織生產(chǎn),創(chuàng)造財富,并給予受雇傭者以工作生財之機會;而用于散財濟貧,則不過周濟少數(shù)人而已,“貧者多矣,焉得人人而濟之……不如用之以食農(nóng)工商賈可也”②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貧富分業(yè)》,第30—31,31—32頁。?!敦毤s》篇則專門討論慈善濟貧的問題。鮑留云承認濟貧的道德價值,慈善行為乃“富者得于上帝獨厚,殆以施濟而表上帝之恩焉。此即仁人之心也”。但他又認為,在很多情況下,濟貧適足以養(yǎng)惰,使仰給者“怠惰成性,習慣自然,又何以養(yǎng)父母,何以畜妻子乎!”對那些人習慣于依賴別人者來說,“不施勝于施也”③鮑留云:《致富新書·貧約》,第49—51頁。。

與以上觀點相聯(lián)系的是書中表達的財富觀念。在《論用銀益人》這篇文字中,作者認為,富人將生活所需之外的財富用于濟貧固然不對,而將其“收于錢庫之中,惟恐人攘之”的“守錢虜”,或是將其用于追求奢華生活的揮霍者,都是無益有害之人,因為他們沒有善用財富,或藏之使其等于“泥土、石塊”,或濫用之使其成為“無益之費”,均未能將其用于創(chuàng)造新的財富,為社會做出貢獻。他認為值得贊揚的是將錢財“用之以治農(nóng),用之以食工,或放賬以取利,或貿(mào)易而經(jīng)商”的“節(jié)用之人”,他們對財富的使用“真不虛費矣”④鮑留云:《致富新書·論用銀益人》,第33—35頁。。值得指出的是,在《致富新書》的末尾,又有《論用銀》一篇,卻與以上主張有些矛盾。作者再次指責那種“蓄財不散”的“守錢奴”,指其“既不利于己,又無益于人,且銀愈多而愈戚矣”,認為正確的態(tài)度是“財?shù)弥械?,用之有方”。但他隨之列出了“用銀之例”4條,分別是備家用、救施貧窮、養(yǎng)瞽者并教愚蒙、銀不可過重⑤鮑留云:《致富新書·論用銀》,第55頁。。這些,似乎在提倡一種樂善好施的理念,與上文所述的經(jīng)濟和財富觀念直接沖突。筆者未能從文中找到發(fā)生此沖突的原因。也許前面所述的價值觀、財富觀,乃是那位“合眾國賢人杰士”原書中的思想,而這最后一篇《論用銀》中的觀點,則是鮑留云這位傳教士自己的理念。

《致富新書》介紹價值和價格學說的有《論物貴重》、《論市價》和《論平賤》這幾篇?!墩撐镔F重》以金、銀、鐵三種物品之價值為例,鐵器遠較金銀為有用,但價低于金銀,是因為以下這些因素:首先,金銀較鐵遠為稀缺,“市價之低昂,由器物之多少而定也”;其次,亦因金銀之獲取,遠較鐵之獲取為艱難,故其“蓋以功而定價也”,這就表達了類似于“物品包含勞動量多少”的價值學說;再次,物品的價值還要看其是否有用,“使物無所用,功雖多,亦奚以為?”總之,“茍為有用之物,且精華可愛,則人人好之,而竭力以求。若物不用力而得之,其用雖大,其物雖美,亦無所貴。夫鐵之用,勝于銀千余倍。至于相換之時,銀又重于鐵約千倍,蓋所換者功也”⑥鮑留云:《致富新書·論物貴重》,第36—38頁。。其中,鮑留云著重強調(diào)的,還是“物之輕重,以其功之多少而定”的價值觀點。應(yīng)該說,他在此還是以比較簡明的語言,將有關(guān)商品價值的理論作了基本的說明?!墩撌袃r》則主要討論物品的價格問題。鮑留云主要以弓與箭的市場關(guān)系,來說明商品的價格,主要受供求關(guān)系的影響。按他的說法,弓一旦緊缺,勢必因“物罕為奇”,而“弓愈少,而買者愈多,則價愈高矣”,反之則其價賤。而且,由于買弓者多,“而賣者少,致令為弓者日多,此日弓有余而賣者多,則必減價方有人售,由是弓價日賤,可比常價而更賤矣”⑦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市價》,第39—40頁。?!墩撈劫v》則著重說明何者為“平”,即購買什么樣物品合算。按作者的說法,價賤不等于“平”,“平與賤,則有異焉”。衡量其物是否“平”,還要考慮其精粗美惡,一味求價賤之物,“不智之甚也”,往往造成適得其反之后果⑧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平賤》,第41—42頁。。

《致富新書》中還有幾篇論述與經(jīng)濟相關(guān)的問題。如《公務(wù)》篇主要講述公民納稅賦與國家政權(quán)之關(guān)系,說明官府之優(yōu)劣對于社會秩序及民生之重要影響。《學業(yè)》篇則主要論述提倡學術(shù),興辦教育,培養(yǎng)人才,對于開啟大眾智慧,提高民眾教育,增強其謀生治世能力的重要性,勸告說:“諸君子學足于己,宜教于人,淑己即以淑人,善身因以善世。而為治者,急宜設(shè)學校以廣教化也。”①鮑留云:《致富新書·學業(yè)》,第48頁。鮑留云在此并未說明“學校”的概念,但前文所論,均將學識與經(jīng)濟活動相聯(lián)系,注重實用的特征很明顯。聯(lián)系到他自己此時擔任馬禮遜學校校長、作為西方教育引進中國者的角色,可以判斷他要提倡的是西方近代的教育。《論求財》倡導一種積極進取、奮發(fā)向上、追求個人財富的價值觀。該書還列出《處世良規(guī)》5條,提倡務(wù)勤勞、尚節(jié)儉、節(jié)制、立志、常懷滿足感恩快樂之心②鮑留云:《致富新書·處世良規(guī)》,第54頁。。這些,都可以說是對西方近代資本主義經(jīng)濟倫理的總結(jié)。

(3)鮑留云針對中國社會當時仍存在的農(nóng)本商末的觀念,闡述農(nóng)、商平等的思想。他在《論商事》中說,商人不事生產(chǎn),似乎不如躬耕收獲的農(nóng)夫,也不如“制成器用”的織者,“羈跡市廛,留心貨利,似無所用焉”,但實際上,“為商者,以父母之國,所產(chǎn)之貨,而遠適他邦,即有關(guān)河之阻,不辭轉(zhuǎn)運之勢”,其功不可沒,“是商者,殆亦如農(nóng)者之種粟,織者之織布,貴相似也”,“故為商之事,豈可忽乎!”書中還有多處論述這種農(nóng)、商平等的思想。至于有人對于商人獲利持有異議,鮑留云說:“然既有利,則富其人,并富其國矣,何議之有!”③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第11—12頁。他反復說明,不應(yīng)對商人賤買貴賣的逐利行為加以指責,指出商人“利于己則利于國矣”,“通商之事,雖為利己之計,實為利國之計矣”④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其二》,第12,12—13,14,12,14—15頁。。

鮑留云在書中,以較為溫和的句子,勸告官員們不要干預商事,正如他們也不應(yīng)干預農(nóng)事?!吧讨疄樯?,猶農(nóng)之為農(nóng)。農(nóng)不可戒,商亦不可戒也。夫農(nóng)也,度其土田,宜種十頃之豆,可樹百本之桑,農(nóng)自圖之。抑商也,以海洋為土田,以舟船作耕具,往也布而歸也茶,商自度之。農(nóng)商之獲雖殊,而其益則一也。”⑤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其二》,第12,12—13,14,12,14—15頁。這種商、農(nóng)并重的觀點,顯然是針對中國重農(nóng)抑商的觀念和政策的。他進而提出:“若官長禁戒之,權(quán)不由于商,則可市之物而不得市,不可市之物而不敢市,則所獲者寡矣,而國用亦因之寡矣,自是而財利日見其不足矣……故禁商旅之事,豈非不智之甚哉!”⑥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其二》,第12,12—13,14,12,14—15頁。這種言論,是當時中國人自己難以公開宣揚的。

(4)《致富新書》重點宣揚的一個觀點,就是“自由貿(mào)易”的主張。以上所述該書關(guān)于重商的觀念,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為闡述這一論點服務(wù)的。該書之《論商事》、《論貿(mào)易》、《論農(nóng)工商賈》等篇,均以闡述此觀點為主,占全書1/4以上的篇幅。鮑留云強調(diào),從事貿(mào)易的商人“以本地之土產(chǎn),往易異國之土宜”,“我國多本無之物,一旦而取給不窮,皆商人為之也”⑦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第11—12頁。。希望清政府“于遠方之人,則當懷柔之”⑧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其二》,第12,12—13,14,12,14—15頁。。

這種自由貿(mào)易的主張,很明顯是針對在鴉片戰(zhàn)爭之后被迫打開國門,但對外封閉的心態(tài)依然存在的清朝官員。以上所引鮑留云將農(nóng)、商相提并論的言論,其中所謂“往也布而歸也茶”,不難從中體察到,他在談?wù)摗吧獭睍r,心目中的對象是販運布匹到中國又購買茶葉回國銷售的西方商人。所以他在論述禁商之不智后強調(diào):“又非不智已也,且違上帝之法,罪莫大焉!上帝創(chuàng)造萬國,列國之地氣各殊,所以列國之物產(chǎn)大異,欲人交相為易,有無相通。故上帝疏通致遠,造次大洋而小海,而各國之人,藉大舟以往來,惟托上帝之鴻恩也?!庇种^:“上帝之造天地,有地必有海,一定之數(shù)也?!倍系墼旌?,即是希望各國通商往來,“非若無智之徒,謂造此以別各國,分疆界,爾為爾,我為我,以致結(jié)怨為仇也”,“天下無不可親可愛之人,所以易土產(chǎn),通貨財,互助以利用,增其快意,厚其安居,而人益樂其生焉”⑨鮑留云:《致富新書·論商事·其二》,第12,12—13,14,12,14—15頁。。鴉片戰(zhàn)爭時期,御史曾望顏曾提出《封關(guān)禁海議》,被譯為英文,在西人媒體上廣為刊載。故鮑留云為商人和商事辯護,并非無的放矢,實際上也是為西方在華通商利益辯護。

《致富新書》中有《論貿(mào)易》一篇,專門論述國際貿(mào)易的重要性。鮑留云再次以中國人熟悉的語言,闡述國際貿(mào)易的必要性,指出英國之“余布”與中國之“余茶”“若有無不能相通,斯所積者,亦終于無用耳”,而且還會導致“百弊叢起。此貿(mào)易不通,勢必至此”。只有讓華茶和英布自由地相互“以其所有余,補其所不足”,才能相互為用,共同得益①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貿(mào)易》,第16—17,18,17—18頁。。不僅西方國家需要中國的茶葉等物,中國實際上也在用西方的產(chǎn)品?!爸袊弥筘洠谭侵袊栽熘?。舍貿(mào)易又何以得哉!”②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貿(mào)易》,第16—17,18,17—18頁。

在就自由通商問題作出以上論證后,鮑留云猶嫌不足,又在《論農(nóng)工商賈》中再次論述通商的重要性。這一篇文字開頭是講述社會分工的道理,也承認農(nóng)業(yè)之重要,說“先有農(nóng)而后有商賈百工”,“故農(nóng)為百工之首也”③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農(nóng)工商賈》,第22,22—26頁。。然后他很快筆鋒一轉(zhuǎn),說“然所重者,又不止此也”,工與商亦不可或缺。但他著重論述通商在經(jīng)濟生活中的關(guān)鍵性作用,尤其是為英美等西方各國對華通商辯護④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農(nóng)工商賈》,第22,22—26頁。。其言論這里不再繁瑣征引。

針對鴉片戰(zhàn)爭前后清政府內(nèi)有人企圖實行嚴格的易貨貿(mào)易,以防止鴉片流入、白銀外流、商欠頻發(fā)等弊端,鮑留云認為這違背了通商貿(mào)易的規(guī)律,加以斥責:“乃有總角之童,未識貿(mào)易之道,則以換物為貿(mào)易。不知換物之益,徒益于一己,不能益于一國也……夫兩國相易,其貨各有不同”,中國與西方貿(mào)易互利,貨物繁多,交易過程復雜,實際上無法采用易貨的方式⑤鮑留云:《致富新書·論貿(mào)易》,第16—17,18,17—18頁。。

以上是筆者對《致富新書》內(nèi)容的簡要總結(jié)。這四個方面只是一個大致的歸納?!吨赂恍聲返闹饕獌?nèi)容及其值得注意的方面,基本上如此。當然,筆者的總結(jié)可能還有不夠全面細致之處,可能需要再作深入的討論。

從以上幾個方面來看,作為一部政治經(jīng)濟學的簡明讀物,《致富新書》的內(nèi)容還是比較豐富的。它雖然沒有全面、細致地論述政治經(jīng)濟學的原理,也缺乏理論的深度,與作為英美經(jīng)濟學思想發(fā)展結(jié)晶的《政治經(jīng)濟學大綱》遠不能相提并論,但畢竟是現(xiàn)在已知最早的以中文寫成的政治經(jīng)濟學作品,并且很有可能是作為馬禮遜學校的學生讀物來寫的,在一定程度上帶有教科書的性質(zhì)。書中闡述的經(jīng)濟學思想觀念,以今天的眼光來看,或者以當時西方經(jīng)濟學的程度來衡量,都還比較簡單淺顯。但對于當時極少接觸西方經(jīng)濟學說的中國人來說,這些都是很新鮮的知識和思想。它的刊行,在近代西學東漸的歷史上,應(yīng)有相當?shù)臉酥拘砸饬x,很值得我們重視。

但是,這只是我們今天歷史研究者的看法。在當時,《致富新書》并未引起中國人的注意。翻閱當時的歷史文獻,基本上看不到有誰提到過這本小書。從19世紀中期中國社會的思想狀況來看,這也不奇怪。當時中國著名的學者魏源的《海國圖志》和福建巡撫徐繼畬的《瀛環(huán)志略》,也在很長時間內(nèi)為中國知識界、思想界所遺忘和漠視。不同的是,魏、徐之作畢竟在19世紀后期為追求改革的知識分子所矚目,而《致富新書》則似乎湮沒在歷史的煙塵之中,直到歷史學者將其發(fā)掘出來。

《致富新書》和《海國圖志》、《瀛環(huán)志略》還有一個相似之點,即它后來在日本學界得到了注意。明治八年(1874),該書被翻譯成日文本的《致富新論譯解》出版。翻譯者是中島雄和贊井逸三,他們除翻譯外,還加了注解,按照該書序言之說,是“原于合眾國人鮑氏之說,旁引曲證”⑥佐瀨恒:《致富新書》日文版序,見中島雄、贊井逸三:《致富新論譯解》卷首,明治八年,東京松柏堂發(fā)賣。,可見在注解方面下了較大的工夫。該書分為3卷,共84葉。當時,鮑留云已經(jīng)在日本傳教10余年,但他并未將當年在香港刻印的這本小書用日文重寫,卻由兩位日本人將其翻譯。從佐瀨恒寫的序言中,筆者未發(fā)現(xiàn)譯者和鮑留云有何接觸。佐瀨恒的這篇序言是很值得一讀的。作者在其中很有激情地講述了西方國家在日本的經(jīng)濟滲透,如何迫切地使人們要思考“所以興工業(yè)而富邦民”這一重大問題,提出要重視西方“經(jīng)濟之術(shù)、所以致富之道”⑦佐瀨恒:《致富新書》日文版序,見中島雄、贊井逸三:《致富新論譯解》卷首,明治八年,東京松柏堂發(fā)賣。。值得一說的是,這篇序言中已經(jīng)有數(shù)處使用“經(jīng)濟”一詞。而中國人采納近代意義上的“經(jīng)濟”這一詞匯,則是20世紀初的事情了,系統(tǒng)引進西方的經(jīng)濟學說,也較日本落后數(shù)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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