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 驥 解立軍

校方責任險的相關法律問題探析

● 張 驥 解立軍

校方責任險與學生平安險是不同性質的保險，不能相互代替，也不存在重復保險的問題。校方責任險的標的是學校對學生依法應承擔的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只有當學校對受傷學生依法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且該賠償責任屬于保險責任范圍，保險人才承擔保險賠償責任，而保險責任的范圍取決于保險合同中保險責任和除外責任的約定。一般情況下，保險公司對被保險人學校的請求負賠償責任，但在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條件下，受害學生也可以直接請求保險人賠償保險金。校方責任保險的索賠時效應從“受害學生請求學校承擔法律責任之日”起算。

校方責任險；法律

保險是市場經濟條件下進行風險管理和控制的基本手段。自2008年起，全國各中小學校、幼兒園依照有關規(guī)定普遍投保了意外傷害校方責任保險（以下簡稱校方責任險）。校方責任險在運行中遇到了一些亟需明確的法律問題。本文擬對這些法律問題進行探討，以期從法律層面上促進校方責任險防范和化解風險作用的發(fā)揮。

一、校方責任險和學生平安險是否可相互代替

校方責任險屬于財產保險，其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是學校，保險標的是學校對學生人身受到損害而依法應承擔的侵權賠償責任；學生平安險屬于人身保險，其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是學生，保險標的是學生本人的身體和生命?？梢?，校方責任險和學生平安保險是兩種不同性質的保險，不能相互代替。

投保校方責任險后，不少學校認為，現(xiàn)在不用擔心了，學生在校發(fā)生意外傷害后全部由保險公司兜著。不少家長也認為，現(xiàn)在學校有責任保險了，就應該把責任都認下來，由保險公司來賠，家長就不需要再花錢去購買學生平安險了。其實，這些看法都是錯誤的。校方責任險不能包賠所有的學生意外傷害和全部損失。學校賠償責任與保險賠償責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只有當學校對學生受到傷害依法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且該賠償責任屬于保險責任范圍，保險公司才在責任限額內承擔保險賠償責任。并非不管學校是否有責任及責任大小，是否屬于保險責任范圍，都一律由保險公司承擔全部賠償責任。因此，學校及其教職工不能因為有了校方責任險而放松對學生的安全管理。首先，鑒于責任限額及保險責任范圍的限制，學校仍有可能要自行承擔賠償責任，付出經濟賠償?shù)拇鷥r。其次，校方責任險轉移的只是民事賠償責任，不能免除因學生傷害而被追究的刑事責任和行政責任，發(fā)生了學校責任事故，仍要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行政責任甚至刑事責任。在學校投保校方責任險的基礎上，家長也最好再購買一份學生平安險，以便分散發(fā)生非校方責任的學生意外傷害的風險。

現(xiàn)實中還存在有的學校以學生平安險來代替校方責任險的現(xiàn)象。有的學校未投保校方責任險，發(fā)生學生意外傷害事故后，便用代為理賠的學生平安險的保險金來沖抵自己的賠償責任。這種做法是沒有法律依據(jù)的，實際上混淆了學生平安險和校方責任險的本質區(qū)別?！吨腥A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以下簡稱 《保險法》）第46條規(guī)定：“人身保險的被保險人因第三者的行為而發(fā)生死亡、傷殘或者疾病等保險事故的，保險人向被保險人給付保險金后，不得享有向第三者追償?shù)臋嗬５槐ｋU人仍有權向第三者請求賠償。”據(jù)此規(guī)定，即使作為被保險人的學生從保險公司處獲得平安險的保險賠償，也不妨礙其依法向侵權人即學校請求賠償，即學生同時享有侵權賠償請求權和保險金請求權兩項權利。如果學校強行扣除代為理賠的平安險的保險金，從而使得其民事賠償責任得以減輕，就違反了《保險法》第46條之規(guī)定，也有獲得非法利益的嫌疑。

投保校方責任險和學生平安保險兩種保險，并不構成法律意義上的重復保險。各保險公司不能像重復保險那樣，按照其保險金額與保險金額總和的比例承擔賠償保險金的責任。因為重復保險必須具備的條件是投保人對同一保險標的、同一保險利益、同一保險事故分別與兩個以上保險人訂立保險合同，而校方責任險和學生平安保險的保險標的和保險利益不是同一的，因而不存在重復保險的問題。

二、保險責任和除外責任應如何約定

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校（園）方責任保險條款》（2007年版）、中國平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平安校方責任保險條款》（2009年版）、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校（園）方責任保險條款》（2009年版）（以下簡稱 “三家校方責任險條款”）中關于保險責任和除外責任（責任免除）的表述，都采用了“一切都保，列明除外”的方式，即將保險責任界定為在列明的除外責任情形以外，“依法應當由學校承擔的部分或全部賠償責任”，有的校方責任險條款還同時列舉了一些具體的保險事故；對于除外責任則列舉了具體的除外情形，將學校不應承擔責任的事故和學校應承擔責任但保險公司不承保的事故排除在保險責任范圍之外。

（一）保險責任的約定

從三家校方責任險條款中關于保險責任的約定來看，都將學校因過失致學生損害的賠償責任，約定為保險責任。但是，學校因故意致學生損害的賠償責任，如學校明知其教育教學設施不安全仍繼續(xù)使用、學校默許或放任其教職工毆打、體罰學生等造成的傷害，依法不屬于保險責任的范圍。

被保險人的雇員在執(zhí)行職務時故意致人損害，被保險人對其雇員的行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受害人的損害之發(fā)生因雇員的故意行為而發(fā)生，但損害的發(fā)生對于被保險人則屬于意外，可以投保責任保險。因此，被保險人故意致人損害的賠償責任，不得為責任保險的標的，僅限于被保險人自己的故意致害行為而發(fā)生的賠償責任。[1]這就要求區(qū)分學校的故意與教職工的故意。雖然教職工體罰學生屬于故意，但是，如果教職工的體罰行為并非學校所追求的意圖，即學校對此不存在默許或放任的故意，那么學校對教職工的體罰行為所承擔的賠償責任，就應屬于責任保險的范圍。三家校方責任險條款也都將這種情形明確約定為保險責任條款。

此外，中國人民財產保險公司的《校（園）方責任保險條款》第4條還將“盡管被保險人已經履行了相應職責、行為并無不當，但法院或仲裁機構仍判決或裁決被保險人需對受傷害學生給予經濟補償”的情形，約定為基本保險責任條款。

（二）除外責任的約定

除外責任，可分為法定除外責任和約定除外責任。根據(jù)我國法律規(guī)定，下列情形應作為法定除外責任，即使未約定也免予承擔保險責任：學校的故意行為；因學校故意或者重大過失未盡及時通知義務導致無法確定的損失；未辦理批改手續(xù)的新增學生發(fā)生的人身傷亡事故。

保險公司通常還與學校約定一些不承擔保險責任的情形，即約定的除外責任。這些約定的除外責任不得與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相抵觸，否則無效。

對保險合同中除外責任條款，保險公司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學校）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學校作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

三、學校和受害學生是否都可以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

一般情況下，保險公司對被保險人學校的請求負賠償責任，而受害學生對保險公司沒有直接請求賠償?shù)臋嗬?。但基于責任保險保護受害人利益的特殊功能，在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條件下，受害學生也可以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

（一）學?？梢灾苯诱埱蟊ｋU公司賠償保險金

學校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有兩種情形：

1、學校直接請求保險公司向學校賠償保險金。在學校已經賠償了學生損失的情形下，學?？梢灾苯诱埱蟊ｋU公司向學校賠償保險金。但是，根據(jù)《保險法》第65條第2款規(guī)定，如果學校未賠償學生損失，保險公司是不能直接向學校賠償保險金的。這種情形涉及到的主要問題是，學校所賠償受害學生的損失能否得到保險公司的認可；如果不認可，學校如何請求保險公司賠償。對此，可通過以下途徑解決：第一步，學校和學生可以先就學校賠償責任的大小、數(shù)額等問題進行協(xié)商，并可通知保險公司參加。如果達成協(xié)議且得到保險公司認可，學校在按協(xié)議約定的數(shù)額賠償學生損失后可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當然，如果協(xié)議約定的學校賠償數(shù)額超出保險責任限額或不屬于保險責任范圍，保險公司只需按責任限額賠償，其余部分仍由學校負責賠償。第二步，如果沒達成協(xié)議，或雖達成協(xié)議但保險公司不認可，此時學生可以學校為被告向法院起訴，由法院判決或調解學校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第三步，學校按法院判決書、調解書或自行協(xié)商達成的協(xié)議賠償了學生損失后，可根據(jù)保險合同約定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如果保險公司不同意賠償，學校可以保險公司為被告提起訴訟。在訴訟中，如果學校與學生之間的賠償金額已為法院發(fā)生法律效力的判決確認，保險公司對該賠償金額提出異議要求重新審核的，法院不予支持。如果學校與學生之間的賠償金額系當事人自行協(xié)商確定，或通過法院民事調解程序確定的，法院可根據(jù)保險公司請求對相關事實進行必要的審查，如審查調解中的數(shù)額與保險公司核定的理賠數(shù)額是否有較大差距、是否屬于保險責任的范圍等。

2、學校直接請求保險公司向學生賠償保險金。根據(jù)《保險法》第65條第2款前半部分規(guī)定，如果學校的賠償責任已確定（如法院判決確定了學校向學生的具體賠償金額或者學校與學生達成的并經保險公司同意的協(xié)議確定了具體的賠償金額），學?？梢灾苯诱埱蟊ｋU公司依合同約定向學生賠償保險金。

（二）在一定條件下，學生可以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

根據(jù)《保險法》第65條第1款、第2款規(guī)定，在下列情形下，受害第三人可以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1、法律有直接規(guī)定。2、責任保險合同有約定。3、被保險人的賠償責任已確定，而被保險人怠于請求保險公司向第三人賠償。我國現(xiàn)行法律并無校方責任險中受害人可以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shù)囊?guī)定，因此，只有當校方責任保險合同中有約定，或學校的賠償責任已確定，但學校既不履行賠償義務，又怠于請求保險公司向學生賠償時，學生才可以直接請求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2]

四、校方責任險的索賠時效是否應從學生傷害事

故發(fā)生之日起算

根據(jù)《保險法》第26條規(guī)定，一般保險索賠時效的起算點是被保險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保險事故發(fā)生之日。但是校方責任險的索賠時效是從學生傷害事故發(fā)生之日起算，還是從學生向學校請求賠償之日起算？也就是說，何為校方責任險中的保險事故？對此，中國保險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關于索賠期限有關問題的批復》（保監(jiān)復[1999]256號）中指出，“對于責任保險而言，其保險事故就是第三人請求被保險人承擔法律責任。保險事故發(fā)生之日，應指第三人請求被保險人承擔法律責任之日。”[3]據(jù)此可以得出結論，校方責任險中的“保險事故”是指“學生人身受到傷害，其依法請求學校承擔損害賠償責任”，而非“學生人身受到傷害事故”本身。因此，校方責任險的索賠時效應從“受害學生請求學校承擔法律責任之日”起算。

根據(jù)《保險法》第26條規(guī)定，校方責任險的索賠時效應是2年。但是，在校方責任險中，雖然保險事故發(fā)生了，學校的責任往往不能馬上確定，要經過多重程序才能最終確定學校的責任。這個確定責任的過程必然要花去一定的時間。這個時間過程應當適用訴訟時效中止、中斷等規(guī)定。

[1]鄒海林.責任保險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2]解立軍.有了校方責任險受害學生如何索賠[N].中國教育報，2009-03-10.

[3]奚曉明.《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保險合同章條文理解與適用[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0.

張 驥／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 解立軍/山東高密市教育科學研究院

（責任編輯：陳培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