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朱承榮
股票這個玩意,有的人因它跳樓,有的人因它發(fā)財。于小滿就是其中發(fā)了財?shù)囊晃弧?/p>
于小滿走了狗屎運,短短一年時間,她竟然有了幾十萬的收入。
有了錢,于小滿就特別的想念家鄉(xiāng),那片山,那片土,都呼喚著她。她打電話告訴了爸媽。她媽不相信,說,你該不是騙我的吧,你哪能會炒什么股?
于小滿想風風光光回家,便買了套二手房,又買了車,她以前就會開車,以后,就自己跑出租得了。股票,可不能多玩,她知道,自己是得了運氣的。
她告訴她媽說,我開車去,看你們還信不信。
半夜里,她媽打來電話說,小滿,我們信,可你千萬別真開車回來,回來了也別說你有車,有房子了。
于小滿很奇怪,問,為什么?。?/p>
“你想啊,才出去兩三年時間,若是男的吧,說炒股也好,中彩也好,都有人相信,但你是個女娃啊,說什么,別人都不會相信的……”
于小滿想了想,說,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干嘛那樣?。∷?,外面比她能耐的女人多了去了,她才有幾個錢呀。
于小滿沒聽她媽的話,還是開車往家鄉(xiāng)駛去,進了鎮(zhèn)子,于小滿下了車,想買點水果之類帶回去。
付錢的時候,于小滿聽到后面有人私語。
“那是老于家的于小滿吧,有專車送??!”
“就她一個人!車是她的?發(fā)了財了??!”
“一個女娃娃,又不是干部,也不是官,能發(fā)什么財?現(xiàn)在外面都興那樣!來錢!”
“哪樣?。俊?/p>
“要么做小姐,要么做二奶!”
于小滿開始后悔了,她真不該開車回來,她想轉過身來解釋,但她又能怎么解釋?
于小滿靈機一動,朝賣蘋果的人家喊,大叔,我這個車,能停你們家院嗎?回家的土路不好走,車是借來的,怕弄壞了,要賠的。
她不知道這話能不能給自己一個清白,好像她真就是別人的二奶,頭都不敢抬,心里特難受。
天色很暗了,于小滿低著頭走上了通往鄉(xiāng)村的土路。遠遠看過去,熟悉的鄉(xiāng)村睡在暮色里,朦朦朧朧的,像座荒蕪的山。
走著,走著,天越發(fā)黑沉了下來,于小滿的高跟鞋走起來很費力,一急,崴了腳,鉆心的痛。當初想回來時的激動,有一半消失在迷茫的夜色里了。
于小滿回家的消息好像傳得很快,第二天,許多鄰居都跑過來看,于小滿漂亮的穿著多耀眼?。∮腥司蛯χ谛M的媽說,小滿這么漂亮,該有對象了吧,怎么不帶回來看看?
于小滿就對她說,我年齡不大,找對象也要靠緣分,不急。
于小滿午睡醒來,她媽媽坐在她跟前悶悶不樂,見于小滿睜眼就說,你開車回來的?有人看見你的?可壞了吧!
于小滿不明白,她接著聽她媽嘮叨,村子里傳開了,說你……哎!
我怎么了?于小滿不樂意了,她一下坐起來,我一沒偷人,二沒做雞,我怎么了我?
她媽連忙捂了她嘴道,你喊,你喊破了天有什么用?誰叫你不聽話來著。
屋子里沉悶起來,于小滿低低哼了句,我心里沒鬼,我不怕!
于小滿走出了屋子,去遠處的菜園子里摘菜。她走著走著,覺得空氣里緊張起來,抬頭看了看,人們投來的目光立刻收了回去。
熟悉的人,碰見了,曖昧地笑笑,也不說話。于小滿別扭極了,仿佛自己真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她摘了菜往回走,耳朵里傳來低如蚊子的嗡嗡聲。
“……怪不得這么大了還沒對象……”
“……心虛,車都不敢開回來……”
于小滿真想大聲對他們喊:“不就是有了錢嗎?不就因為我是個女人嗎?”
她沒喊,也喊不出,她覺得被鄉(xiāng)村潮濕的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于小滿天生是個性格倔強的人,她咬著牙,定了心要在家里多待幾天。
她不走,就有人上門來做媒。于小滿不喜歡相親,但看了那人的照片,心動了。那人叫凱,她認識,曾是初中同學,于小滿在學生時代就喜歡他,挺老實的人。女人最重要的是找個好男人,自己又有了錢,就答應了相處。
凱在外面打工,掙些錢回來建房,有的是時間。兩個人很快熱戀起來。于小滿沉浸在愛情里,幾乎忘記了村里的閑言閑語。人們說多了無趣,也就淡了吧。
于小滿認定自己很快會嫁給他。那天晚上,凱就把她給要了。于小滿一激動,就把在城市里有車有房子的事情說給了凱聽。凱捏著她的手,一臉的不相信。
后來凱再見到她,表情就有點僵硬,對她有些冷淡。一冷淡,于小滿就問怎么了,他也不說。于小滿問得急了,他就說,你買房買車的錢是從哪來的,你一個農(nóng)村的女娃娃……
于小滿立刻氣得臉通紅,她甩了他的手說,別人說閑話,亂猜疑,你也信,我身子都給了你了,那紅,你沒看見?
凱囁嚅道,現(xiàn)在重做處女膜也不稀奇……
于小滿仿佛吃了只蒼蠅,想吐。她對著凱說,算了,我們分手吧。
于小滿的腳痛早好了,心又開始痛了。天快黑了,她拾了東西要走,誰都攔不住。
曠野中,于小滿回首,身后的村莊越來越遠。暮色里,她忽然覺得,自己曾熱切奔向的那片土地,近似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