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森
(山東大學(xué)宗教、科學(xué)與社會問題研究所,濟南 250100)
十院校本《中國古代史》教材讀后
李 森
(山東大學(xué)宗教、科學(xué)與社會問題研究所,濟南 250100)
由山東大學(xué)等十院校編寫的《中國古代史》系經(jīng)國家教育部批準(zhǔn)頒行的高等院校文科教材,是被我國學(xué)術(shù)界公認的代表當(dāng)今高校最高水平的古代史教材。該書發(fā)行 30年來,雖屢經(jīng)修訂,但仍存在著不少錯誤與不妥之處,對此本文逐一進行分析辨正,希望今后再版時能夠予以更正和完善。
十院校本;《中國古代史》教材;錯誤;不妥
由著名歷史學(xué)家朱紹侯先生領(lǐng)銜主編,山東大學(xué)、西北大學(xué)、浙江大學(xué)、廣西師大、山西大學(xué)、安徽師大、陜西師大、四川師院、福建師大、河南大學(xué)十院校聯(lián)袂編寫的《中國古代史》是經(jīng)國家教育部批準(zhǔn)頒行的高等院校文科教材。根據(jù)教育部安排,該書 1979年先由福建人民出版社作為內(nèi)部“試用教材”出版,修改定稿后于 1982年作為部頒大學(xué)文科教材正式發(fā)行。這部十院校合編的《中國古代史》教材,迄今已連續(xù)使用了 30余年,先后修訂 6次,改版 5次,重印近 20次,累計發(fā)行量超過 120萬冊。幾十年來,這部教材嘉惠學(xué)林,好評不斷。李瑞良先生指出:這是“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史學(xué)界撥亂反正的成果,也是高校文科教學(xué)經(jīng)驗的結(jié)晶。”[1]葉永新先生評云:“該教材以其引用史料豐富,科學(xué)性、系統(tǒng)性較強等特點受到好評,是一部具有權(quán)威性及影響力的教材?!盵2]筆者也曾說道:這部教材“是被我國學(xué)術(shù)界公認的代表當(dāng)今高等院校最高水平的古代史教材”,“對于我國歷史專業(yè)人才的培養(yǎng),起到了重大作用?!盵3]可以說,十院校本《中國古代史》已成為改革開放 30多年來中國歷史學(xué)科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標(biāo)志,是深為史學(xué)界同仁所認同的一個學(xué)術(shù)品牌。本人作為這套教材的使用者,多年以來受教良多,獲益匪淺。但在教學(xué)實踐中,時常發(fā)現(xiàn)書中存在錯誤和不妥之處,遂筆記而存之。茲將這些問題按照《中國古代史》(上、下兩冊,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 12月第 5次印刷)頁碼的先后順序分析辨正如下,希望今后再版時能夠予以更正和完善。
上冊:
200頁:漢高祖劉邦曾分封了九個同姓王,他們是:“齊王劉肥、楚王劉交、吳王劉濞、代王劉恒、淮南王劉長、梁王劉恢、趙王劉如意、淮陽王劉友、燕王劉健。并殺白馬盟誓:‘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边@其中燕王“劉健”的名字應(yīng)作“劉建”?!妒酚洝份d:漢十二年(前 195)“二月,使樊噲、周勃將兵擊燕王綰。赦燕吏民與反者。立皇子建為燕王?!盵4](卷 8《高祖本紀》,P.391)《史記》又載:“高帝八男:長庶齊悼惠王肥;次孝惠,呂后子;次戚夫人子趙隱王如意;次代王恒,已立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呂太后時徙為趙共王;次淮陽王友,呂太后時徙為趙幽王;次淮南厲王長;次燕王建?!盵4](卷 8《高祖本紀》,P.393)俱其證。
210頁:“元興六年 (前 129年),為了轉(zhuǎn)輸由關(guān)東西運的漕糧,在著名水工徐伯的領(lǐng)導(dǎo)下,征發(fā)幾萬民工開鑿了與渭河平行的漕渠。”按漢武帝年號有元光而無元興,此處“元興”乃“元光”之訛。這是由于“興”、“光”兩字形近致誤。
226頁:西漢末年,“其余郡國富民,兼業(yè)顓 (專)利,以貨賂自行,取重于鄉(xiāng)里者,不可勝數(shù)?!币淖⑨屪鳎骸败髡f:《漢紀》卷二二?!边@里將東漢史學(xué)家“荀悅”名字誤為“荀說”。按荀悅,字仲豫,穎川穎陰人?!逗鬂h書》有傳。其為人,性沉靜,好著述。獻帝時侍講禁中,累遷秘書監(jiān)、侍中。獻帝嘗“以班固《漢書》文繁難省,乃令悅依《左氏傳》體以為《漢紀》三十篇?!盵5](卷 62《荀韓鐘陳列傳》,P.2062)
257頁:“劉秀在兩個階段分封對象的條理有明顯的不同。對第一階段分封對象是先封為王,后由王降為侯,由侯降為公。”這段話存在著明顯失誤。眾所周知,侯比公爵位低一等,豈可說“由侯降為公”?同頁緊接著又云:“建武十三年(37年),劉秀下詔:長沙王興、真定王得、河間王邵、中山王茂,皆襲爵為王不應(yīng)經(jīng)義,改以興為臨湘侯、得為真定侯、邵為樂成侯、茂為單父侯?!ㄎ涫迥?對未降為侯的趙王、齊王和魯王,劉秀也接受朱祐的建議,降趙王為趙公、齊王為齊公、魯王為魯公。”這樣看來,劉秀當(dāng)時是把分封的諸王們一部分降為侯,一部分降為公。因此,所謂“由侯降為公”應(yīng)改成“由王降為公”才符合歷史實情。
268頁:東漢時期,“不僅皇室‘宮女織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紈’,豪強地主田莊也能完成種桑、養(yǎng)蠶、繅絲、織縑、擘絲、治絮、染色等紡織生產(chǎn)的全過程?!边@里的“宮女織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紈”系錯引誤用,應(yīng)予去除。據(jù)《后漢書》載:“青、徐炎旱,五谷損傷,民物流遷,茹菽不足。而宮女積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紈,外戚私門,貪財受賂,所謂‘祿去公室,政在大夫’。”[5](卷 66《陳王列傳》,P.2166)可見原文并非“宮女織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紈”,而是“宮女積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紈”?!翱棥薄ⅰ胺e”一字之差,則致誤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不是強調(diào)宮女們在從事紡織業(yè)生產(chǎn),而是說她們消費了大量的絲織物品。
284頁:東漢后期,“權(quán)門請托,賄賂公行,時諺說:‘舉秀才,不知書。察孝行,父別居。寒清素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這說明當(dāng)時選舉不實的情況已到了極其嚴重的地步。引文中的“時諺”,見諸《抱樸子外篇》。原文是這樣說的:“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6](卷 15《審舉》,P.393)可見引文存在兩處錯誤:一是“察孝行”應(yīng)為“察孝廉”。按“孝廉”是名詞,與“秀才”對應(yīng),乃選拔士人的科目名稱。孝廉之義,據(jù)“《漢書·武帝紀》:‘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顏注:‘孝,謂善事父母者。廉,謂清潔有廉隅者?!盵6](卷 15《審舉》,P.395)二是“寒清素白”當(dāng)作“寒素清白”。按“寒素清白”在文中與“高第良將”照應(yīng)?!昂亍敝搁T第低微、無官爵的寒門素族。這里是選拔士人的科目名稱。如《晉書》載:“時燕國中正劉沈舉霍原為寒素,司徒府不從,沈又抗詣中書奏原,而中書復(fù)下司徒參論。司徒左長史荀組以為:‘寒素者,當(dāng)謂門寒身素,無世祚之資。原為列侯,顯佩金紫,先為人間流通之事,晚乃務(wù)學(xué),少長異業(yè),年逾始立,草野之譽未洽,德禮無聞,不應(yīng)寒素之目’。”[7](卷 46《李重傳》,P.1311)《晉書》又載:“永康初,州又舉 (紀瞻)寒素,大司馬辟東閣祭酒。”[7](卷 68《紀瞻傳》,P.1819)“清白”指操行純潔,沒有污點的人。這里是選拔士人的科目名稱“清白異行”的簡稱。如《晉書》載:“喬凡一舉孝廉,八薦公府,再舉清白異行,又舉寒素,一無所就?!盵7](卷 94《范粲傳》附子《范喬傳》,PP.2432-2433)《晉書》又載:“于是鄉(xiāng)黨薦之(指庾袞),州郡交命,察孝廉,舉秀才、清白異行,皆不降志。”[7](卷 88《庾袞傳》,P. 2282)把“寒素清白”誤寫為“寒清素白”,便講不通了。
308頁:“曹操的《蒿里行》也說:‘白骨暴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dāng)嗳四c?!枥L出戰(zhàn)后的一片凄涼景象?!薄遁锢镄小肥遣懿俚囊皇酌?朗朗上口,廣為人知。這里的“白骨暴于野”當(dāng)作“白骨露于野”。如《曹操集·詩集》、《曹操詩文選》和《曹操集注》皆作“白骨露于野”。①
361頁:“孝文帝即位以后,471年到 487年的 16年中,就發(fā)生農(nóng)民起義 29次?!弊⑨尫Q:“據(jù)張澤威、朱大渭:《魏晉南北朝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料匯編》統(tǒng)計?!边@里明顯是因“咸”、“威”兩字形近而把歷史學(xué)家張澤咸先生的名字寫錯了。
453頁:“貞觀六年 (632年)時,政府文武官員僅有 642人,到開元二十五年 (735年)時,發(fā)展到 18805人,比以前增加近 30倍?!卑撮_元二十五年為 737年,735年為開元二十三年。據(jù)《通典》載:“至開元二十五年,刊定職次,著為格令。”當(dāng)時官員數(shù)量為“一萬八千八百五員?!盵8](卷 19《職官一》, PP.107-109)可知,18805人的官員統(tǒng)計數(shù)字是在開元二十五年(737年)。
458頁:“廣德二年 (763年)初,史朝義在唐軍的追擊下走投無路,窮途自殺。歷時七年有余的安史之亂至此結(jié)束。”按廣德二年為 764年,763年為廣德元年。如所周知,安史之亂始于唐玄宗天寶十四年 (755年),史思明之子史朝義窮蹙自縊是這次戰(zhàn)亂結(jié)束的標(biāo)志。據(jù)《新唐書》載:“廣德元年正月……甲申,史朝義自殺?!盵9](卷 6《代宗本紀》,P.168)因此,所謂“廣德二年(763年)初”應(yīng)作“廣德元年(763年)初”。
482頁:“太和二年 (830年)底,南詔攻陷成都,大掠子女、百工及珍貨而去,給唐朝造成巨大損失。”按太和二年為 828年,830年則為太和四年。據(jù)《舊唐書》載:“大和 (即太和)……三年……南蠻乘我無備,大舉諸部入寇?!瞥啥几?入梓州西郭,驅(qū)劫玉帛子女而去?!盵10](卷 197《南詔蠻傳》,P. 5284)可知,南詔攻陷成都時間在太和三年 (829年)。“太和二年(830年)”中的兩個數(shù)據(jù)皆誤。
496頁:“武周宰相狄仁杰 (607-700年)?!北娝苤?狄仁杰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一代賢相,在今天的中國幾乎家喻戶曉。關(guān)于狄仁杰的卒年和享年,《新唐書》有明確記載:“圣歷三年(700年)卒,年七十一?!盵9](卷 115《狄仁杰傳》,P. 4214)以此推算,狄氏生于唐太宗貞觀四年 (630年)??梢?這里對其卒年記述屬實而生年有誤,竟早到了隋煬帝大業(yè)三年(607年)。
下冊:
6-7頁:“鄆州 (山東東平)捕‘賊’使臣張令柔盡殺平陰縣(山東平陰)十七村村民數(shù)百人,甚至‘太白 (金星)晝見,民有仰觀者,為坊正所拘,立斷其其腰領(lǐng)?!边@最后一句顯然多出了衍字“其”。證之《舊五代史》引文,確為“立斷其腰領(lǐng)?!盵11](卷 107《史弘肇傳》,P.1404)
33頁:“大理統(tǒng)治時期 (937-1253年),農(nóng)業(yè)、畜牧業(yè)和手工業(yè)已相當(dāng)發(fā)達?!卑创罄砟┠隇榇罄韲鞫闻d智天定三年(1254年),大理統(tǒng)治時期應(yīng)是 937-1254年。
92-93頁:“到宋徽宗崇寧年間 (1102-1105年),洛學(xué)雖因黨爭而遭到貶黜,但在士大夫中間仍然得到了廣泛傳播?!卑闯鐚幠┠隇?1106年,徽宗于 1107年才改元大觀。因此,崇寧年間當(dāng)為 1102-1106年。
97頁:“淳祐元年 (1251年),理宗親撰《道統(tǒng)十三贊》,‘就賜國子監(jiān),宣示諸生’,正式肯定從二程到朱熹是孔孟以來道統(tǒng)的真正繼承人,使程朱理學(xué)成為繼孔孟以來的正統(tǒng)思想和欽定的官方哲學(xué)?!卑创镜v元年為 1241年,1251年是淳祐十一年。據(jù)《宋史》載:“淳祐元年春正月……(理宗)制《道統(tǒng)十三贊》,就賜國子監(jiān)宣示諸生。”[12](卷 42《理宗紀二》,P. 822)由此可知,應(yīng)以淳祐元年 (1241年)為是。
103頁:“從 1959年在山西侯馬的金大安二年 (1076年)董氏墳?zāi)估锇l(fā)現(xiàn)的一座戲臺模型看來,當(dāng)時舞臺設(shè)置已相當(dāng)完備?!卑唇鸫蟀捕晔?1210年,1076年為北宋熙寧九年。1076年金朝尚未建立,這顯然與史實相違。檢諸《文物》雜志得知,董氏墳?zāi)沟臅r代為金“大安二年 (公元 1210年)”。[12]
107頁:李誡“于元符二年(1100年)出色地編成了《營造法式》這一部建筑學(xué)上的巨著。”按宋哲宗元符二年為 1099年,1100年是元符三年。關(guān)于《營造法式》的成書時間,據(jù)該書中《札子》記載:“海行《營造法式》,元符三年內(nèi)成書,送所屬看詳,別無未盡未便,遂具進呈?!盵14](第 673冊,P.401)可知,李誡是在元符三年(1100年)撰成此書的。
162頁:“至正十八年 (1348年)春,方國珍怒殺仇家陳氏。”按至正十八年為 1358年,1348年是至正八年。方國珍為元末非紅巾軍系的農(nóng)民起義軍將領(lǐng),稱雄浙東二十余年。后歸附朱元璋。據(jù)《明史》載:“元至正八年,有蔡亂頭者,行剽海上,有司發(fā)兵捕之。國珍怨家告其通寇。國珍殺怨家,遂與兄國璋、弟國瑛、國珉亡入海,聚眾數(shù)千人,劫運艘,梗海道。”[15](卷 123《方國珍傳》,P.3697)由此可見,應(yīng)以至正八年(1348年)為是。
180頁:“元仁宗延祐二年 (1351年),翰林學(xué)士潘昂霄根據(jù)闊闊出的口述,寫成《河源志》,這是我國有關(guān)河源的第一部專著?!卑囱拥v二年為1315年,1351年是至正十一年。潘昂霄在《河源記》中署款:“是歲(延祐乙卯)八月初吉,翰林侍讀學(xué)士、中奉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臣潘昂霄謹述?!盵16](P.3)可知該書寫成于“延祐乙卯”,即延祐二年 (1315年)。此外,該書應(yīng)名《河源記》?!逗釉粗尽分f,本自《元史·河源附錄》中的“《河源志》?!盵17](卷 63《地理志六》,P.1564)我們知道,《元史》出自明人宋濂之手,這顯然不如當(dāng)事人潘昂霄的自定書名可信。翻檢《辭?!?、《中國歷史大辭典》②均作《河源記》,且不提又名《河源志》。
205頁:明正統(tǒng)十三年 (1448年),福建鄧茂七起義?!熬旁?都督劉聚、陳榮和都御使張楷等奉命率軍入閩鎮(zhèn)壓?!贝颂帯岸加埂睘椤岸加贰敝?。《明史》載:正統(tǒng)“十三年,福建賊鄧茂七反。都御史張楷討之無功?!盵15](卷 145《陳亨傳》附子《陳懋傳》,P.4095)按都御史系都察院長官?!睹魇贰份d:“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正二品……。都御史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fēng)紀之司?!盵15](卷 73《職官志二》,P.1768)
214頁:“萬歷十五年 (1588年)十月,都察院左都御史吳時來申明律例未盡條款,其中對不同雇工的法律地位作了明確?!卑慈f歷十五年為 1587年,1588年應(yīng)是萬歷十六年。據(jù)《明神宗實錄》載:“萬歷十五年十月……都察院左都御史吳時來等申明律例未明未盡條件……”[18](卷 191,PP.3575-3585)可知,應(yīng)以萬歷十五年(1587年)為是。
218頁:“武宗朱厚照無子,死后由堂弟朱厚趈繼位,是為世宗?!北娝苤?明世宗即嘉靖帝 (1522~1566年在位),名朱厚熜,而非朱厚趈。《明史》明確記載:“世宗欽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廣武洪仁大孝肅皇帝,諱厚熜?!盵15](卷 17《世宗本紀一》,P.215)按照明宗室命名原則,厚字輩名中俱帶“火”旁,因此嘉靖帝無論如何是不會取名“厚趈”的。
220頁:“萬歷六年 (1578年),張居正推薦、起用先前總理河道都御使潘季馴治理黃河、淮河,并兼治運河?!边@里的“都御使”亦為“都御史”之訛。按潘季馴為明代著名治河專家。據(jù)《明史》載:“是時,河決崔鎮(zhèn),黃水北流,清河口淤淀,全淮南徙,高堰湖堤大壞,淮、揚、高郵、寶應(yīng)間皆為巨浸。大學(xué)士張居正深以為憂。河漕尚書吳桂芳議復(fù)老黃河故道,而總河都御史傅希摯欲塞決口,束水歸漕,兩人議不合。會桂芳卒,六年夏,命季馴以右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代之?!盵15](卷 223《潘季馴傳》,P.5870)可知,當(dāng)時潘季馴所任都御史為右都御史。
237頁:“萬歷二十八年 (1601年),努爾哈赤將每牛錄擴大至 300人,每牛錄為一個旗,分別以黃、白、紅、藍四色為標(biāo)志。”按萬歷二十八年為1600年,1601年為萬歷二十九年。據(jù)《清史稿》載:“初,太祖辛丑年,始編三百人為一牛錄,置一額真?!盵19](卷 117《職官志四》,P.3369)“太祖辛丑年”即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芍?努爾哈赤是在該年將每牛錄擴大至300人的。
251頁:“崇禎十五年 (1624年)冬,李自成開始進軍湖廣,奪取襄陽,并進而攻占除武昌外的湖北沿江州、縣?!卑闯绲澥迥隇?1642年,1624年為萬歷四年。我們知道,明末農(nóng)民大起義爆發(fā)于熹宗天啟七年 (1627年),1624年顯然與史實大違。據(jù)《明史》載:崇禎“十五年冬,李自成陷襄陽、均州,攻鄖陽四日而去。”[15](卷 260《高斗樞傳》,P.6752)因此,應(yīng)以崇禎十五年(1642年)為是。
261頁:“《金瓶梅》出現(xiàn)于萬歷二十年至三十年間 (1592
-1601年),當(dāng)時是以抄本形式流布?!卑慈f歷三十年為 1602年,1601是萬歷二十九年。準(zhǔn)確地說,萬歷二十年至三十年間當(dāng)作 1592-1602年。
282頁:“在火器制造上,刻于崇禎六年 (1643年)的由湯若望和焦勖合譯的《火功挈要》(3卷,又名《則克錄》),介紹了火器、火藥的制造和使用方法?!卑闯绲澚隇?1633年, 1643年是崇禎十六年。由《則克錄·自序》署款“崇禎癸未孟夏后學(xué)焦勖謹識”[20](第 966冊,P.712)知,該書刊刻于“崇禎癸未”,即崇禎十六年(1643年)。
上冊:
122頁:“孫武,生卒年不詳,春秋末兵家的代表,字長卿,齊國樂安(今山東惠民縣境內(nèi))人?!比缢苤?孫武是中國古代杰出的軍事家,所撰《孫子兵法》為世界軍事學(xué)名著,堪稱兵學(xué)圣典。孫武里籍樂安在今山東惠民,實際上是因襲舊說,目前學(xué)術(shù)界傾向于山東廣饒。1991年 2月,復(fù)旦大學(xué)、曲阜師范大學(xué)等高校的 30余位專家、學(xué)者經(jīng)過實地勘察和反復(fù)論證,“一致認為,現(xiàn)在的山東省廣饒縣系孫武故里”。[21]如今廣饒已是遠近聞名的兵圣故里,這里建有紀念、研究孫子的“孫武園”,先后舉辦過多次《孫子兵法》學(xué)術(shù)研討會和孫子國際文化節(jié)。雖然有學(xué)者另外提出孫武里籍在山東臨淄和博興的說法,[22]但基本上屬于一家之言,遠不如廣饒說影響深遠。退一步講,廣饒說即使不是定論,也是目前學(xué)界居于主導(dǎo)地位的見解,但《中國古代史》教材中卻連聊備一說的注釋都沒有,這是很不妥當(dāng)?shù)摹?/p>
188頁:秦始皇陵墓“高五十余丈,周圍五里多,內(nèi)筑各式宮殿,陳列著各色珍奇珠寶、石質(zhì)鎧甲”。這里關(guān)于石質(zhì)鎧甲的來歷,引用的是《西安晚報》1998年 10月 16日的報道。事實上,石質(zhì)鎧甲這一重要考古發(fā)現(xiàn)在《中國文物報》和《文博》雜志上都有刊載。[23]鑒于《中國古代史》的高校教材性質(zhì),不應(yīng)引用《西安晚報》這類非學(xué)術(shù)性通俗報紙。
495頁:“天臺宗,創(chuàng)立人是陳隋間的智顗 (531-597年)。”智顗是中國佛教史上的著名高僧,世稱“天臺大師”、“智者大師”。這里關(guān)于智顗生卒年的記述,顯然依據(jù)的是《續(xù)高僧傳·隋國師智者天臺山國清寺釋智顗傳》所載:“春秋六十有七,即開皇十七年 (597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也?!盵24](P.567)但是比這一史料還要早的《隋天臺智者大師別傳》卻記載:智顗“以大隋開皇十七年歲次丁巳十一月二十四日未時入滅,春秋六十?!盵25](第 120冊,P.715-716)由此推算,智顗生于南朝梁大同四年(538年),而非 531年。按《隋天臺智者大師別傳》系智顗弟子、天臺宗繼承者陳唐之際的灌頂(561-632年)所撰。灌頂從陳至德元年 (583年)即跟隨智顗出居建業(yè)瓦官寺,直到智顗辭世不離左右。智顗所講《法華玄義》、《法華文句》和《摩訶止觀》都由他集錄成書。知師莫如徒!灌頂《隋天臺智者大師別傳》所稱智顗“春秋六十”的可靠性是不言而喻的。而《續(xù)高僧傳》作者道宣 (596-667年)生當(dāng)隋末唐初,并非當(dāng)事人記當(dāng)時事,其記載完全有出錯誤的可能。正因如此,學(xué)術(shù)界已基本摒棄了道宣的說法,如《辭?!贰ⅰ吨袊鴼v史大辭典》、《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佛教大辭典》③等書對于智顗的生年無一不作 538年。《中國古代史》教材即使尊信道宣之說,也應(yīng)該另外注出灌頂?shù)恼f法。如上冊 238頁對司馬遷生卒年的取舍便處理得較好:“關(guān)于司馬遷的生卒年意見不統(tǒng)一,王國維《太史公行年考》認為司馬遷生于前 145年,卒于前 86年;郭沫若等認為生于前 135年,可能卒于前 93年(參看《歷史研究》1955年第 6期)。今從郭說?!?/p>
下冊:
16頁:五代十國時期,“在冶銅技術(shù)上發(fā)明了膽水浸銅法,這是世界上最早的濕法冶金技術(shù)?!弊⑨屧疲骸澳懰~法必須在大量生產(chǎn)鐵的基礎(chǔ)上進行。其方法是:在硫酸銅溶液中加入鐵,經(jīng)過氧化后產(chǎn)生銅。其化學(xué)方程式是:CuSO4(硫酸銅)+Fe(鐵)→FeSO4(硫酸亞鐵)+Cu(銅)?!边@里連制銅化學(xué)方程式都寫出來了,在整部書中顯得很刺眼。歷史學(xué)就是歷史學(xué),不應(yīng)將純化學(xué)的東西摻入。因此,最好把這個化學(xué)方程式刪掉,只保留文字說明即可。
278頁:“在抗倭斗爭中,民族英雄戚繼光 (1528-1587年)功勛卓著。他是登州衛(wèi)(今山東牟平縣)軍戶出身?!标P(guān)于戚繼光的籍貫,學(xué)術(shù)界曾有萊蕪、牟平、定遠、蓬萊四種不同看法。為此,晁中辰先生做過專門考證,他在《戚繼光故籍考辨》[26](P.296-298)一文中以大量的證據(jù)否定了萊蕪、牟平、定遠三種說法,依據(jù)《蓬萊縣志》所載:戚繼光“凡七世皆葬于蓬萊芝山之麓”[27](卷 9《人物·功業(yè)》)這一重要證據(jù),肯定了戚氏籍貫蓬萊說的可靠性。翻檢《辭?!贰ⅰ掇o源》、《中國歷史大辭典》④等有影響的工具書,皆持蓬萊說。《中國古代史》教材未注意到蓬萊說這一研究成果,采用了一個甚至連較小可能性都算不上的牟平說,有失偏頗。
除去上述問題外,筆者還發(fā)現(xiàn)若干同時存在于上、下兩冊書中的不妥之處。按這套《中國古代史》教材在歷次修訂增補新內(nèi)容時,注意壓縮篇幅是其重要特點。但是,書中卻仍有許多文字不夠精簡之處。如一頁之中年代重復(fù),顯得累贅就是一個突出問題。經(jīng)統(tǒng)計知,這種情況在全書共有 24處,它們是:上冊:42頁:“(前 1250-前 1192年)”、232頁:“地皇三年(22年)”、399頁:“大業(yè)三年(607年)”、424頁:“大業(yè)十二年(616年)”、453頁:“開元九年 (721年)”、470頁:“大歷十四年(779年)”、495頁:“貞觀十二年 (638年)”、518頁:“上元二年(675年)”、519頁:“開成三年 (838年)”。下冊:44頁:“宣和二年(1120年)”、87頁:“祥興元年 (1278年)”、172頁:“至治二年(1322年)”、188頁:“洪武十五年 (1382年)”、198頁:“洪武元年(1368年)”、224頁:“萬歷二十七年 (1599年)”、225頁:“萬歷二十九年 (1601年)”、238頁:“崇禎二年(天聰三年 1629年)”、255頁:“順治二年 (1645年)”、280頁:“萬歷三十一年 (1603年)”、295頁:“康熙元年 (1662年)”、329頁:“康熙八年 (1669年)”、331頁:“順治十八年 (1161年)”、379頁:“道光二十年 (1840年)”、381頁:“道光十八年(1838年)”。對于這種同頁中出現(xiàn)重復(fù)紀年的情況,可將第二個年號后的阿拉伯?dāng)?shù)字省略。
十院校本《中國古代史》作為我國高校最權(quán)威的中國古代史教材,博得了廣大教師和莘莘學(xué)子的一致青睞。正如朱紹侯主編在《新版前言》中所說:“(此書)至今尚有近百所高等院校在使用。使用范圍之廣和時間之長,實為始料所不及?!睉?yīng)該看到,這部教材自發(fā)行至今雖經(jīng)多次修訂,仍然存在著不少錯誤。多年來已有數(shù)位學(xué)者對書中存在的問題進行過批評和指正,[28]目的都是為了提高這部教材的質(zhì)量,更好地服務(wù)于現(xiàn)實教學(xué)的需要。如所周知,就教材性質(zhì)而言,是不允許出現(xiàn)錯誤的,因為我們不能傳授給學(xué)生錯誤的歷史知識,所以必須堅持有錯必糾的編撰原則。綜觀全書,存在的問題還主要是技術(shù)性錯誤,如錯人名、錯引文、錯別字,特別是錯年代現(xiàn)象最為突出??梢哉f這些錯誤的出現(xiàn)都是由于用心不夠仔細所致,這是今后需要加以注意并克服的問題。再就是還應(yīng)該密切關(guān)注并及時吸收學(xué)術(shù)界的研究新成果,以更新、更正書中存在的知識陳舊和錯誤問題??傊?十院校本《中國古代史》成績是主要的,問題是次要的,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十院校本《中國古代史》作為我國高校最權(quán)威的中國古代史教材,博得了廣大教師和莘莘學(xué)子的一致認同,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我們衷心企盼這部凝聚著我國老、中、青幾代歷史學(xué)者心血的史學(xué)名著不斷糾正失誤,精益求精,勇于創(chuàng)新,日臻完善,在我國高等院校歷史教學(xué)中發(fā)揮更大、更好的作用。
注釋:
①分別見于中華書局編輯部《曹操集·詩集》(中華書局 1974年版,第 6頁);中央民族學(xué)院語文系《曹操詩文選》注釋小組《曹操詩文選》(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5年版,第 32頁);夏傳才《曹操集注》(中州古籍出版社 1986年版,第 6頁)。
②分別見于辭海編輯委員會《辭?!?縮印本)(上海辭書出版社 1990年版,第 1026頁);中國歷史大辭典編纂委員會《中國歷史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 2000年版,第 1954頁)。
③分別見于辭海編輯委員會《辭?!?第 1578頁);中國歷史大辭典編纂委員會《中國歷史大辭典》(第 2901頁);張撝之等《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9年版,第 2306頁);任繼愈《佛教大辭典》(江蘇古籍出版社 2002年版,第 1180)。
④分別見于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第 1869頁);廣東、廣西、湖南、河南辭源修訂組、商務(wù)印書館編輯部《辭源》(合訂本) (商務(wù)印書館 1988年版,第 644頁);中國歷史大辭典編纂委員會《中國歷史大辭典》(第 2675頁)。
[1]李瑞良.十院校合編的《中國古代史》簡評[J].河南大學(xué)學(xué)報,1988,(1).
[2]葉永新.十院校編《中國古代史》秦、西漢部分指瑕[J].中國圖書評論,2003,(12).
[3]李森.十院校編《中國古代史》教材求疵[J].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03,(1).
[4][漢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5][南朝宋 ]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6]楊照明.抱樸子外篇校箋[M].北京:中華書局,1991.
[7][唐]房玄齡.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8][唐]杜佑.通典[M].北京:中華書局,1984.
[9][宋]歐陽修.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0][后晉]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1][宋 ]薛居正.舊五代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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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山西省文管會侯馬工作站.侯馬金代董氏墓介紹[J],文物,1959,(6).
[14][宋 ]李誡.營造法式[C]∥文淵閣四庫全書.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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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元 ]潘昂霄.河源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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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明 ]焦勖.則克錄[C]∥續(xù)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1]廣宣.專家揭開千古之謎——山東廣饒縣系孫子故里[N].人民日報,1991-02-27.
[22]參見陳漢平.孫武故里探討志疑[J].中國史研究,1992,(2);舒榮先,牛萬政.孫武里籍考辨[J].東岳論叢,1988,(6).
[23]參見段清波.秦陵新發(fā)現(xiàn)再驚世界殊——巨型培葬坑出土罕見石甲胄[J].中國文物報,1999-10-10;王望生.秦始皇陵園青石鎧甲坑的考古試掘[J].文博,1999,(6).
[24]慧皎.歷代高僧傳[M].上海:上海書店,1989.
[25]灌頂.隋天臺智者大師別傳[C]∥乾隆大藏經(jīng).彰化:寶印佛經(jīng)流通處,1997.
[26]中華書局編輯部編.文史(第 34輯)[M].北京:中華書局,1992.
[27]王文燾.重修蓬萊縣志[M].道光十九年刻本.
[28]參見李梁.修訂版《中國古代史》(上冊)指疪[J].歷史教學(xué),1992,(11);朱紹侯.修訂版《中國古代史》(上冊)指疵讀后[J].歷史教學(xué),1994,(9);李森.十院校編《中國古代史》教材求疵 [J].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03,(1);葉永新.十院校編《中國古代史》秦、西漢部分指瑕[J].中國圖書評論,2003,(12).
(責(zé)任編輯:牛守禎)
The Book Report of the Ten Institutions TextbooksAncient Chinese H istory
L I Sen
(Institute of Religion,Science and Social Studies,ShandongUniversity,Ji’nan 250100)
The textbooksAncient Chinese History is compiled by ShandongUniversity,Northwestern University,ZhejiangUniversity,GuangxiNor malUniversity,ShanxiUniversity,AnhuiNor malUniversity,ShanxiNormal University,Sichuan Nor malUniversity,Fujian NormalUniversity,and Henan University.It is served as the teachingmaterials of liberal arts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which has been approved by TheMinistry of Education.And it is recognized the highest level textbooks nowadays ofAncientChinese History by Chinese scholars.For the past thirty years,although the bookwas repeatedly revised,it still had manymistakes and deficiencies.So this article analyzed these problems one by one.I hope these errors could be corrected when reprint and the book could be much more perfect in the future.
The ten institutions textbooks;Ancient Chinese History;mistake;inappropriate
2011-03-12
李森(1970-),男,山東五蓮人,山東大學(xué)宗教、科學(xué)與社會問題研究所教授,歷史學(xué)博士,碩士研究生導(dǎo)師。
K22-3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9-2080(2011)04-002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