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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伍子胥列傳》與《伍員吹簫》對伍子胥故事的不同演繹

2011-08-15 00:48俞樟華婁欣星
渭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1年7期
關鍵詞:伍子胥司馬遷

俞樟華,婁欣星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浙江金華321004)

論《伍子胥列傳》與《伍員吹簫》對伍子胥故事的不同演繹

俞樟華,婁欣星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浙江金華321004)

伍子胥的故事是中國古代眾多復仇故事中情節(jié)最為波瀾壯闊者之一。記錄描寫此故事的作品很多,其中司馬遷的《伍子胥列傳》和李壽卿的《伍員吹簫》代表了兩種不同類型的演繹方式。司馬遷的《伍子胥列傳》第一次將伍子胥故事的整體脈絡進行了梳理,并且滲透了司馬遷本人特有的觀念和情感取向,作品突出伍子胥的復仇精神以及忠言直諫的高尚品格?!段閱T吹簫》以雜劇特有的舞臺表演方式和戲曲語言方式向觀眾展現(xiàn)了伍子胥復仇以及報恩的故事,突出伍子胥知恩圖報的俠義精神。兩部作品在伍子胥故事的發(fā)展演變過程中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伍子胥列傳》;《伍員吹簫》;伍子胥;復仇;報恩

伍子胥是中國歷史上的重要人物,其為父兄報仇、忠言直諫卻被賜死的故事從先秦時期到現(xiàn)代已被無數(shù)歷史學家、文學家所演繹,成為中國史學史、文學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這些眾多的作品中,伍子胥被塑造為一個忍辱負重、大智大勇、忠誠進諫的忠臣、孝子和英雄形象,他的故事從起因—逃亡—積蓄—復仇—報恩—賜死的每個環(huán)節(jié)更是極盡曲折之能事。伍子胥故事的主要情節(jié)在先秦兩漢階段已經(jīng)完成,通過史傳的記載以及民間的口耳相傳的形式發(fā)展演變,后代作家依據(jù)各自不同的目的和需要對故事的不同方面進行了描寫渲染、放大彰顯,從而使故事情節(jié)更加曲折,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段樽玉懔袀鳌泛汀段閱T吹簫》代表了其中兩種不同類型的演繹方式。

伍子胥是歷史上真實的人物,其事跡在歷史上有真實的記載。伍子胥的事跡在《史記》之前,主要見于《左傳》《國語》以及《呂氏春秋》中,記載了伍子胥的主要事跡和進諫言語,展現(xiàn)了他忠貞不渝、剛正不阿的高尚品質(zhì)以及伏劍而亡的人生悲劇?!段樽玉懔袀鳌吩谇按妨系幕A上將伍子胥定格為一個忍辱復仇的英雄人物形象,第一次對伍子胥故事進行了獨立完整的敘述。

《伍員吹簫》是現(xiàn)存六種取材于伍子胥故事的元明歷史劇之一,是元初雜劇作家李壽卿的代表作品,日本學者青木正兒稱它是“史劇杰作之一”,與雜劇《趙氏孤兒》并稱為“復仇劇的雙璧”。[1]94作品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復仇與報恩兩個階段的故事進行具體描寫,將伍子胥塑造為一個落魄英雄的形象,展現(xiàn)了伍子胥忍辱負重的復仇精神和知恩圖報的俠義精神。

一、不同演繹的原因

《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對伍子胥故事進行了不同的改編和演繹,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史記》產(chǎn)生在西漢盛世漢武帝時期,在漢武帝中央集權的統(tǒng)治之下,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西漢王朝呈現(xiàn)出一種博大宏偉的氣象。這是《史記》成書的直接背景。司馬氏世代為太史,為繼承孔子撰述《春秋》的精神,整理和論述上代歷史,但可惜司馬談發(fā)憤而卒,臨終前叮囑司馬遷,認為“自獲麟以來,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nèi)一統(tǒng),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2]2490甚多,司馬遷身為太史公,有完成論載上代歷史的任務。

史學家的歷史使命感使司馬遷自覺肩負起述史的任務,通過傳記中那些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愛國英雄以及其他對中華民族的歷史作出過貢獻的人物形象和真實歷史面貌的展示,探討天人關系,總結(jié)古今歷史演變的規(guī)律,為統(tǒng)治者提供歷史教訓與借鑒經(jīng)驗。

伍子胥是春秋晚期的重要人物,在吳楚兩國的發(fā)展歷史上具有重要作用。司馬遷是想借伍子胥從逃亡—積蓄—復仇—報恩—賜死的故事描寫再現(xiàn)吳越吳楚的歷史,總結(jié)歷史經(jīng)驗教訓。司馬遷透過伍子胥看到國家的存亡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君的用人,其本質(zhì)就是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矛盾。國君聽信奸佞小人的讒言,賜死直諫忠臣,這種由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斗爭,導致國家滅亡的例子何其多,司馬遷希望通過伍子胥故事的描寫,揭露社會政治的黑暗,表達對于國君昏庸無道,奸讒小人害賢誤國的憤恨和對正義的呼喚,揭示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興亡之變、窮達之變的規(guī)律,以求統(tǒng)治者能以古為鏡,開明治國。

司馬遷在描寫伍子胥的故事時也融入了個人的愛憎褒貶。“太史公《史記》不純?yōu)槭?。何?蓋發(fā)憤之所為作,工于抒慨而疏于記事。其文則史,其情則騷也。”[3]5司馬遷創(chuàng)作《伍子胥列傳》時帶著強烈的情感體驗。司馬遷因李陵事件而獲罪,被漢武帝處以宮刑的遭遇是他能對伍子胥忍辱負重、隱忍茍活、矢志報仇的行為有著深切認同的重要原因。正如李景星所說:“太史公滿腹怨意,亦借題發(fā)揮,洋溢于紙上,不可磨滅矣。以傷心人寫傷心事,那能不十分出色!”[4]157司馬遷通過伍子胥這一人物形象表露自己的心聲。“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5]291司馬遷認為生命的價值在于死得有價值,自己雖曾遭受奇恥大辱,但還是要勇敢地活下去,這是因為“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5]295這種感情和經(jīng)歷,在伍子胥身上得到了共鳴。司馬遷以自己的生命體驗賦予歷史人物以熱烈的感情,極力贊揚伍子胥忍辱奮斗的生死觀和價值觀。伍子胥的忍辱復仇是對自己最大的激勵,司馬遷正是有著這宏偉的抱負和堅忍的毅力,“發(fā)憤著書”,才最終完成了歷史巨著《史記》的編寫。

《史記》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伍子胥列傳》也是以紀傳體的形式,即以時間為順序,以復仇為線索來敘述伍子胥曲折多奇的一生,旨在突出伍子胥“棄小義,雪大恥”、“隱忍就功名”的烈丈夫形象。所以在取材上,司馬遷舍棄了對于伍子胥智謀過人方面的描寫,重點描寫其在逃亡過程中歷盡磨難艱辛的細節(jié)和忠言直諫卻慘遭賜死等情節(jié)。

《伍員吹簫》產(chǎn)生于元朝初期,元朝的統(tǒng)一,南北相通,華夷雜居,為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尤其是文化的交流提供了便利的條件。草原文化與中原文化沖撞融合,造就了相對寬松的文治環(huán)境,文化的多元性有利于各種文化藝術的滋生,尤其是戲曲文化的發(fā)展。

另一方面,蒙元統(tǒng)治者為了維護自身的政治統(tǒng)治以及蒙古貴族的特權,實行了民族歧視、民族壓迫的政策,為四等人規(guī)定了不同的社會地位,在仕進、科舉方面表現(xiàn)出極大的差異,甚至一度廢除科舉制度,使文人遭受了空前的災難。當時就有“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之說,文人的社會地位極其低下,受到的冷落歧視是前所未有的。

蒙元統(tǒng)治者實行的四等人制不僅沒有鞏固其民族的統(tǒng)治,反而受到元雜劇作家憤怒的批判和無情的鞭撻,激發(fā)了元雜劇作家創(chuàng)作雜劇的愿望。知識分子在社會地位上的改變以及儒家文化的衰落同以往相比的反差,使雜劇作家們對民族壓迫感受更深。元雜劇作家們通過創(chuàng)作復仇歷史劇,借史抒懷,表現(xiàn)個體不遇之慨,正如梁啟超所說有些歷史著述“本意并不在述史,不過借古人以寄其理想”。[6]98元代的歷史劇創(chuàng)作重在通過某些史實、傳說所提供的一些人物原型和故事框架,借歷史文人故事來表達對現(xiàn)實生活的不滿以及對困頓人生的感嘆,重在文人自身內(nèi)在情緒的宣泄,表達作者的理想,通過復仇主題安慰自己,暫時忘卻地位的屈辱。

李壽卿作為漢族知識分子,其創(chuàng)作感情和思想傾向也必然受到當時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利用歷史材料表現(xiàn)時代的社會現(xiàn)實。他通過《伍員吹簫》再現(xiàn)了元代漢族文人備受冷落的社會境遇,宣揚了儒家傳統(tǒng)俠義報恩思想,表達了對于文人處境的不滿和改變現(xiàn)狀的愿望。由于受元雜劇一本四折體例的限制,李壽卿只是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四個重要片段進行演繹,主要從落魄的英雄形象和恩怨分明的性格特征兩方面塑造伍子胥形象。作家從自身情感抒發(fā)的需要出發(fā),將歷史事實融入創(chuàng)作主體的心理感受,以歷史的外在“事實”來表現(xiàn)作家內(nèi)部的心理“事實”,可以說,《伍員吹簫》是一曲英雄落魄的悲歌。

蒙元時代不僅給予了文人以極大的不公平,還給予了無數(shù)平民百姓、婦女歌妓等社會弱勢群體更多的不公平,元雜劇作家感受到了百姓的憤怒不平,所以從雜劇接受的角度講,以復仇為主題的作品在客觀上迎合了觀眾的口味。元雜劇的觀眾主要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下層民眾,作為弱勢群體,經(jīng)常陷于苦難無助的境地。既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難討公道,于是舞臺上的這種報仇故事,便成為他們宣泄怨憤的渠道,成為他們精神的安慰。因此作者為了適應觀眾的心理,改編了伍子胥原有被賜死的悲慘下場,取而代之以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jié)局。

二、不同演繹的表現(xiàn)

《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雖都以春秋時期楚國伍子胥替父兄報仇的歷史事實為素材,但由于作品體制以及作者寫作背景、思想傾向的不同,在敘事結(jié)構、主題思想和藝術手法等方面呈現(xiàn)出了顯著的差異。

(一)故事內(nèi)容方面

在敷衍伍子胥故事的內(nèi)容上,《伍子胥列傳》重在完整描述伍子胥的一生,詳細交代了伍子胥的復仇以及復仇之后忠心侍吳卻被賜死的經(jīng)過。而《伍員吹簫》只是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四個主要片段進行演繹,重在記敘伍子胥一生中復仇和報恩兩個階段的故事。

《伍子胥列傳》詳細交代了復仇事件的起因、經(jīng)過與結(jié)局。故事的起因,即楚平王為子娶秦女卻自納為妃,伍奢直言極諫而被囚,楚平王遂詐書召回伍尚并殺死伍奢、伍尚,伍子胥為報父兄之仇被迫逃亡。歷經(jīng)各種磨難之后,闔廬為王后九年,伍子胥率吳兵攻入楚,破郢,終報了父兄之仇。復仇之后,司馬遷突出描寫伍子胥的忠臣直諫形象,但最終吳王聽信太宰嚭的讒言,賜死了伍子胥。

《伍員吹簫》因為一本四折體制的限制,只是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低谷和巔峰兩個極端中的四個主要片段進行演繹。雜劇第一折寫費無忌派其子費得雄去樊城招伍子胥入京,被公子芊建提前告知,伍子胥痛打費得雄,棄樊城而逃。第二折寫伍子胥在逃亡過程中得到養(yǎng)由基、浣紗女和漁翁的幫助。第三折寫伍子胥落魄淹留吳國,乞食吹簫遇專諸,并勸說專諸和自己同去破楚,楔子寫復仇的結(jié)果,活捉費無忌,鞭尸楚平王。第四折寫報恩。

伍子胥是《伍子胥列傳》與《伍員吹簫》的主角,《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雖都對伍子胥悲慘遭遇和坎坷經(jīng)歷進行了細致描寫,歌頌了伍子胥勇敢頑強、執(zhí)著堅毅、忍辱負重、正氣凜然的優(yōu)秀品質(zhì),但兩部作品的敘述重點和歌頌伍子胥的側(cè)重點并不相同。

《伍子胥列傳》的敘述重點是突出伍子胥忍辱負重的復仇精神以及有遠見,敢于直言,為堅持真理而不惜犧牲生命的高尚品格,把伍子胥塑造成為一個“棄小義,雪大恥”、“隱忍就功名”、忠言直諫的烈丈夫、忠臣形象。

在敘寫伍子胥復仇經(jīng)過時,為了強化伍子胥忍辱負重復仇這一主題,突出伍子胥“棄小義,雪大恥”的一面,司馬遷在史實的基礎上增加了兩點內(nèi)容,一是過昭關、遇漁夫酬劍、乞食等逃亡過程中的細節(jié)描寫。伍子胥至宋,奔鄭適韶關,韶關欲執(zhí)之,賴一漁父渡江,對于漁父渡伍子胥過江的情節(jié),雖只寥寥數(shù)語但卻顯示出了伍子胥即使在如此艱險的時刻也要報答漁夫的救命之恩,體現(xiàn)了伍子胥知恩圖報的性格特點,漁父扶危就難的行為也從側(cè)面體現(xiàn)了伍子胥復仇符合民心、得道多助。中道乞食,薦專諸于公子光,自己耕于野,以待時機復仇。在此司馬遷極盡筆墨加以渲染,從多角度展現(xiàn)了伍子胥性格的豐富性,參悟出伍子胥忍辱發(fā)憤立志復仇的精神,二是“及吳兵入郢,伍子胥乃掘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2]1728的情節(jié),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困難之后父兄之仇終于得報,伍子胥對平王的憤怒和仇恨達到了極點,復仇主題得到強化。

在伍子胥大仇得報之后,《伍子胥列傳》轉(zhuǎn)而重點塑造了伍子胥忠言直諫的忠臣形象。伍子胥對于吳越兩國利害關系的剖析十分深刻,多次力諫吳王滅掉越國,“越王為人能辛苦。今王不滅,后必悔之?!薄肮篡`食不重味,吊死問疾,且欲有所用之也。此人不死,必為吳患。今吳之有越,猶人之有腹心疾也。”[2]1730但吳王卻聽信被越國收買的太宰嚭的讒言,與越講和,最后在太宰嚭的離間下懷疑伍子胥對吳國的忠心,賜死伍子胥。司馬遷通過描寫伍子胥在吳王夫差時期直言忠諫、死于讒言的歷史事實,謳歌了伍子胥披肝瀝膽、忠貞愛國的精神。

《伍員吹簫》的敘述重點在于表現(xiàn)伍子胥落魄英雄的形象,以及討伐奸臣的大義之舉,宣揚俠義報恩的儒家思想。所以作者在史料和民間傳說的基礎上,對伍子胥的故事進行了較大幅度的改造。首先,在主要矛盾的處理上,將傳統(tǒng)的楚平王與伍奢父子君臣之間的矛盾改變?yōu)槲樯莞缸优c奸臣費無忌之間的忠奸斗爭。其次,在第三折增加了伍子胥在吳國淹留十八年期間的情節(jié)。向吳王多次借兵無果的情況下,伍子胥只有以吹簫為生,之后遇到專諸,勸說他一起復仇,把歷史上關于刺客專諸的故事進行改編,將其與伍子胥復仇聯(lián)系在一起。專諸成為伍子胥的重要助手,并在戰(zhàn)斗中擒拿費無忌,最后同伍子胥一同請功受賞。再次,在人物關系上,李壽卿增添了費得雄、養(yǎng)由基、社長、里正、專諸妻田氏、浣婆婆和村廝兒等人物,襯托伍子胥復仇的正義性和知恩圖報的優(yōu)秀品格。

為了突出各自的主題,《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都描寫了眾多對伍子胥人生產(chǎn)生過影響的其他人物,襯托了伍子胥的人物形象,豐富了伍子胥故事的情節(jié)內(nèi)容。

為了突出伍子胥“烈丈夫”的形象以及復仇主題,司馬遷在《伍子胥列傳》中,將伍子胥與伍尚、申包胥和太宰嚭的人物形象進行對比,全面展現(xiàn)伍子胥的人物形象。

在對待救父的態(tài)度上,伍尚與伍子胥構成了鮮明對比,伍尚為人仁義,明知此去只有死路一條,但還是選擇對父親盡忠,但是伍子胥“為人剛戾忍訽,能成大事,彼見來之并禽,其勢必不來”。[2]1726借伍奢之口,直接交代了伍子胥能忍辱成大事的性格特征。以伍尚的仁義來襯托伍子胥的剛戾以及非凡的見識,突出了伍子胥“棄小義,雪大恥”的生死觀和為父兄報仇的復仇精神。

在復仇的過程中,伍子胥鞭打楚平王尸三百以報父兄之仇,申包胥指責伍子胥“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于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伍子胥答曰:“吾日莫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保?]1729申包胥與伍子胥的不同態(tài)度形成鮮明的對比,在申包胥看來,伍子胥因一己私仇而滅一國,是對祖國不忠,而伍子胥的回答我就是要倒行逆施,更加凸顯其復仇的決心。

復仇之后,伍子胥為報吳國借兵之恩,忠心侍吳,在滅越等一系列事情上忠臣伍子胥與諂臣太宰嚭構成強烈的對比。太宰嚭不僅“既數(shù)受越賂,其愛信越殊甚,日夜為言于吳王”,說服吳王與越和,轉(zhuǎn)而攻打齊國,而且進讒言“子胥專愎彊諫,沮毀用事,徒幸吳之敗以自勝其計謀耳?!驗槿顺?,內(nèi)不得意,外倚諸侯,自以為先王之謀臣,今不見用,常鞅鞅怨望。愿王早圖之。”[2]1730使吳王懷疑伍子胥的忠心。伍子胥一心為國,看到越國是吳國最大的禍患,忠言直諫吳王滅越,但是“信而見疑,忠而被謗”,在此伍子胥有遠見、敢于直諫的忠臣形象與太宰嚭被越國收買,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的奸臣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凸顯伍子胥忠君愛國,敢于直諫的忠臣形象。

上述三組人物對比,不僅豐富了伍子胥故事的情節(jié),而且還表現(xiàn)了伍子胥各方面的性格特點,突出了伍子胥“棄小義,雪大恥”忍辱復仇的堅強意志和決心,以及富有遠見,敢于直諫的高尚品質(zhì),使得伍子胥的人物形象更加豐滿。

《伍員吹簫》中的伍子胥在復仇過程中受到了眾多忠良賢士的支持。這些人物的存在更好地展現(xiàn)伍子胥在艱難困苦的逃亡過程中忍辱負重的復仇精神以及知恩圖報的俠義精神。

為了突出報恩這一主題,《伍員吹簫》不僅對漁翁渡河的情節(jié)進行了詳細的描寫,而且還增加了浣紗女抱石投江,以及第四折報仇成功之后,重賞漁翁之子,贍養(yǎng)浣紗女之母,報答他們恩情的情節(jié)。在第二折中作者寫到了浣紗女舍飯與饑餓的伍子胥和芊勝,為了不“殘漿勿漏”,毅然抱石投江。漁翁閭丘亮不僅渡伍子胥過江,而且還安排酒飯與他食用。結(jié)果仍然是為了“殘漿勿漏”,漁翁刎頸自殺。對于浣紗女和漁翁的恩情,伍子胥都說到“此恩必當重報”。

作者努力從封建正統(tǒng)觀的角度為伍子胥的復仇行為尋找名正言順的依據(jù),賦予伍子胥復仇更多的正義性,所以為了突出伍子胥復仇的得道多助,作者還加進了楚公子芊建、養(yǎng)由基和專諸這三個人物。楚公子芊建,想子胥蓋世威名毅然決定攜子芊勝趕往樊城通風報信,并與伍子胥逃往鄭國,卻不幸在鄭國遇難。養(yǎng)由基則是由鄭子產(chǎn)派去射殺伍子胥的,養(yǎng)由基認為伍子胥是忠臣良將,發(fā)了三支沒有箭頭的箭,放走了伍子胥。刺客專諸的故事原與伍子胥并沒聯(lián)系,作者在這里特意改造了專諸的故事,將專諸塑造成為伍子胥復仇的得力助手,為了不死而無名,專諸妻田氏以自殺成全專諸幫助伍子胥破楚報仇。

伍子胥的復仇之路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大力贊揚了眾人援手救助伍子胥的俠義精神,表現(xiàn)了伍子胥誅殺奸臣的行為是大“義”之舉,這一部分在整篇雜劇中占據(jù)了大部分的篇幅,關于復仇的部分則只是在第一折和第四折中寫到。第一折費無忌交代費得雄假借圣旨宣伍子胥入朝為將,趁機殺掉伍子胥,結(jié)果卻被伍子胥毒打一頓,費無忌則是在最后被活捉,梟首示眾,對于復仇的結(jié)果作者只在楔子中用極其簡略的筆墨一帶而過,并沒有做過多的渲染。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說《伍員吹簫》主要是寫報恩,其次才是復仇,突出伍子胥是一個“一飯不忘,片言必報”具有俠義精神的人物。

(二)藝術手法方面

在藝術手法方面,《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對于伍子胥故事的不同演繹主要體現(xiàn)在語言上。

司馬遷善于對社會、人物進行細致的觀察、分析,抓住人物或事情的本質(zhì)特征進行描繪,尤其是在語言運用方面取得了重要的成就,被稱為“典范的敘事散文語言”。在《伍子胥列傳》里集中體現(xiàn)為個性化的人物語言和寓褒貶的敘事語言兩個方面。

通過伍子胥個性化的人物語言,我們可以從中體會到伍子胥獨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參悟出伍子胥“棄小義,雪大恥”的復仇精神以及富有遠見、敢于直諫的高尚品格。列傳通過伍尚伍子胥兄弟倆救父的對話可以看出伍子胥不凡的見識。

伍子胥聞伍奢之召,立刻識破其中的陰謀,于是勸說其兄伍尚勿從俱死,留有用之身以報父仇。

伍尚欲往,員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脫者后生患,故以父為質(zhì),詐召二子。二子到,則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讎不得報耳。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恥,俱滅,無為也?!蔽樯袆t云:“我知往而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后不能雪恥,終為天下笑耳?!庇种^員:“可去矣!汝能報殺父之仇,我將歸死?!保?]1726

清吳見思評此段曰:“員所言者勢,尚所言者情,兩相對照,各成其是。”[7]41伍氏兄弟所為皆是量力度德,各自選擇了對自己最好的價值取向。司馬遷改編了《左傳》中關于這段話的記載,把伍子胥被動聽從兄命改為主動提出奔他國以報父兄之仇。伍子胥認為兄長的做法不僅不能挽救父親的性命,反而要陷身其中,最后或許能落下個“孝”的美名,但那不是他所追求的,所以伍子胥選擇了一條比死更艱難的“棄小義,雪大恥”、“隱忍就功名”的道路。在列傳開始部分,司馬遷就已經(jīng)用伍子胥個性化的語言道出了伍子胥對生死的獨特看法和對人生價值的執(zhí)著追求。

伍子胥大仇得報之后,司馬遷重點刻畫了其敢于直諫的忠臣形象。伍子胥屢次勸諫吳王滅掉越國,對吳越兩國的利害關系有十分深刻的認識。伍子胥曾忍辱負重為父兄報仇,對勾踐復仇的心態(tài)有著極深的理解,伍子胥以其親身經(jīng)歷和感受勸諫吳王除掉勾踐,滅掉越國,認為勾踐投降,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復仇,這是吳國最大的禍患,但是吳王不聽忠言,卻聽信太宰嚭的讒言。吳王伐齊,伍子胥引用石田、盤庚之誥的事例勸諫吳王先滅越國,而不要貪戀除掉齊國。伍子胥以高瞻遠矚的眼光看到了越國乃吳國的心腹之患,滅越的決心,突出了他的耿直與忠心。

伍子胥已經(jīng)預料到了吳國的未來與自己的命運,但是他仍“屬其子于齊鮑牧,而還報吳”。[2]1731伍子胥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豪氣,以及與命運抗爭的勇氣,預示了伍子胥悲慘的結(jié)局,為最后伍子胥被賜死渲染了一層更深的悲劇色彩。伍子胥臨死前的悲壯之言:

仰天嘆曰:“嗟乎!讒臣嚭為亂矣,王乃反誅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時,諸公子爭立,我以死爭之于先王,幾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吳國予我,我顧不敢望也。然今若聽諛臣言以殺長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樹吾墓上以梓,令可以為器;而抉吾眼懸吳東門之上,以觀越寇之入滅吳也?!蹦俗詣q死。[2]1731

一方面慨嘆自己為吳國立下的豐功偉績,到最后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另一方面表現(xiàn)了對于國君獨斷專行,奸讒小人害賢誤國,政治黑暗的無比憤怒,斷定吳國必定被越國所滅。伍子胥最后的慷慨悲歌充滿了豪情壯志。司馬遷將這件事通過伍子胥的言語道出,更加突出了伍子胥的冤屈,回想伍子胥忍辱負重悲壯的一生,這種豪壯之情,是對現(xiàn)實的反抗,是對命運的抗爭,但最難能可貴的是,伍子胥在面對自己的不幸以及自身的毀滅中仍然表現(xiàn)出了堅定、隱忍、正直、忠誠的高尚品格和精神,這正是《伍子胥列傳》的悲劇意蘊之所在。

司馬遷不僅在人物語言上著重表現(xiàn)伍子胥的獨特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而且還寓褒貶于敘事語言之中,字里行間蘊含了司馬遷對伍子胥的忍辱復仇和忠言直諫的贊美和同情,以及對于個人身世的無限感慨與悲憤。

在《伍子胥列傳》中,描寫伍子胥的逃亡說:

到昭關,昭關欲執(zhí)之。伍胥遂與勝獨身步走,幾不得脫。追者在后。[2]1726

句式長短相間,一句“獨身步走,幾不得脫。追者在后?!倍潭處讉€字卻造成了一種緊張的氣氛,顯示出形勢的緊急,足見伍子胥逃亡過程中的艱險,扣人心弦,同時也從另一個側(cè)面寫出了伍子胥不怕任何艱難險阻的毅力和勇氣以及為父兄報仇的堅定信念。之后雖得漁父幫助,渡其過江,伍子胥又“未至吳而疾,止中道,乞食?!保?]1726這些描寫細致緊張,使得人們對伍子胥的坎坷遭遇充滿了同情,同時也反襯出楚平王的昏庸無道,增強了伍子胥復仇的正義性。

在描寫伍子胥的故事時,司馬遷重點刻畫的是伍子胥逃亡的經(jīng)歷以及取得吳王信任的經(jīng)過。對吳伐楚的具體戰(zhàn)爭以及復仇的結(jié)果只用寥寥數(shù)語作結(jié)。清吳見思評曰:“以前寫子胥借力雪恥,楚國苦兵。勸王伐楚,則破楚事當極寫,為子胥鋪序,乃只用夫概出師,吳兵乘勝,一字不及子胥,實處虛寫?!保?]42

對于復仇結(jié)局的描寫,一方面,為了突出伍子胥復仇的正義性,淡化伍子胥為了一己私仇而滅楚的形象,司馬遷以虛寫實,刻意刪去吳楚兩國交戰(zhàn)給楚國造成的巨大傷害的描寫,雖然其行為有過激之處,但并不妨礙其成為史家筆下的英雄人物,維護了伍子胥“忍小義,雪大恥”為父兄報仇的烈丈夫形象。另一方面,對于復仇的結(jié)果的描寫:“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保?]1782短短數(shù)句,形象刻畫了伍子胥對楚平王的極大怨恨,把伍子胥的滿腔憤恨宣泄得淋漓盡致,同時也表現(xiàn)了伍子胥在逃亡過程中身處窘境而不改初衷,矢志不移的堅定品格,隱忍多年大仇終于得報,充分肯定了伍子胥的復仇觀。

司馬遷愛憎褒貶的思想感情還體現(xiàn)在《伍子胥列傳》最后的論贊中,司馬遷對伍子胥的這種行為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太史公曰:怨毒之于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于臣下,況同列乎!向令伍子胥從奢俱死,何異螻蟻。棄小義,雪大恥,名垂于后世,悲夫!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豈嘗須臾忘郢邪?故隱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為君者,其功謀亦不可勝道者哉![2]1733

司馬遷的這段論贊強調(diào)了怨恨對于人的影響是極其深刻的,借伍子胥的故事說明統(tǒng)治者尚且不能與臣下結(jié)怨,人們之間更不應結(jié)仇。這段話同時也表明了司馬遷自己的生死觀,即伍子胥假如像伍奢、伍尚那樣死去,無異于螻蟻,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膽小怯懦的表現(xiàn),是不可取的。司馬遷贊賞伍子胥的做法,忍辱負重,不畏艱險,百折不撓,“棄小義”就是為了“雪大恥”“隱忍就功名”,這種經(jīng)歷,不是剛正有氣節(jié)的英雄是無法做到的,這才是真正的“烈丈夫”形象。

作為戲曲的《伍員吹簫》其語言方面的藝術特征比作為正史記載的《伍子胥列傳》更加形象、生動和立體。

元雜劇是一種獨特的文體,是一種融合了敘事藝術和抒情藝術的文學體式,主要由臺詞和科介兩部分構成。雜劇的語言即“臺詞”包括曲詞和賓白,是元雜劇敘述的主要手段。以唱為主,以白為輔,曲詞抒情寫景,構造意境,賓白在于敘事,交代情節(jié)發(fā)展。“曲白相生”兩者交相配合,刻畫人物性格,推動劇情發(fā)展。

《伍員吹簫》由正末伍子胥一人主唱,其他人物角色一概不唱,只用念白和表情動作來表演?!俺笔菓蚯囆g的一種特殊的語言形式,是戲曲重要的藝術表現(xiàn)手段。它“以曲代言”,通過唱腔進行敘事和抒情,伍子胥的曲詞每折各用一個宮調(diào),第一折用“仙呂宮”,第二折用“南呂宮”,第三折用“中呂宮”,第四折用“雙調(diào)”,楔子用《仙呂·賞花時》。從唱詞中可以體會到伍子胥復仇過程中不同的情感體驗和性格特點。如第一折:

【油葫蘆】想秦國雄兵似虎狼,在臨潼筵會上,(帶云)當此一日,若不是我伍員呵,(唱)怕不那十七邦公子盡遭殃。[8]470

感嘆自己曾經(jīng)在臨潼會上所立下的汗馬功勞,現(xiàn)如今卻被奸臣害得家破人亡。這就與伍子胥在逃亡過程中的各種悲慘遭遇形成鮮明的對比,更加體現(xiàn)出伍子胥的忍辱負重。如第三折:

【中呂】【粉蝶兒】何日西歸,困天涯一身客寄,恨無端歲月如馳。都是些傲窮民、趨富漢,不放我同歡同會,空走到十數(shù)筵席,有那個堪相酬對?!咀泶猴L】我如今白發(fā)滯他鄉(xiāng),青春離故國,憑短簫一曲覓衣食,常好是恥、恥!這一座村坊,兀的班人物,遭逢著恁般時勢。[8]483

以抒情詩的形式唱出了自己在吳國淹留十八年的悲慘生活,白發(fā)滯他鄉(xiāng),只有以吹簫來謀生,卻常遭村民冷眼相對,這種生活遭遇在伍子胥看來是一種恥辱,但是為了報仇,只能忍辱負重,等待復仇時機的到來。這一段唱詞也唱出了伍子胥復雜的內(nèi)心活動,抒寫了英雄落魄的感慨。

伍子胥的唱詞本色自然,很好地向觀眾交代了情節(jié)發(fā)展、矛盾沖突以及情感變化的過程,最終使整部作品的主題思想表現(xiàn)在與觀眾的交流中完成。對于元雜劇中的正旦、正末來說,唱詞固然是人物形象塑造的基本手段,但也絕不能離開賓白語言的緊密配合,只有這樣才能更完滿地刻畫出有血有肉的人物。

賓白的主要功能在于敘事,對于賓白的敘事性,楊恩壽《詞馀叢話》說:“若敘事,非賓白不能醒目也。使僅以詞曲敘事,不插賓白,匪獨事之眉目不清,即曲之口吻亦不合?!保?]256對于主唱者以外其他人物來講,賓白就是唯一能夠表現(xiàn)他們的性格以及在劇情發(fā)展中的作用的方式。為了達到更好的戲劇效果,劇作家或者演員要盡量應用說話的技巧來描寫情節(jié)發(fā)展和塑造人物性格,增強戲劇性。

為了表現(xiàn)伍子胥落魄英雄的形象,雜劇中伍子胥多次提到在臨潼會上自己的豐功偉績:

在臨潼會上,秦穆公賜他白金寶劍,稱為盟府。文欺百里奚,武勝秦姬雄,拳打蒯盼,腳踢卞莊,保十七國公子無事回還。[8]468

用這個背景不斷暗示伍子胥當年氣吞山河的英雄氣概,但由于奸臣的陷害而被迫逃亡,在逃亡過程中卻備受磨難,流落吳國鄉(xiāng)間十八年,以吹簫為生,連鄉(xiāng)村無賴都來欺侮他。這些情節(jié)把伍子胥的落魄情形描寫得十分形象,和其在臨潼斗寶的英雄形象形成鮮明的對比。

《伍員吹簫》中除伍子胥之外的其他人物,身份各異、經(jīng)歷不同,性格有別,因而一人有一人的聲口,這種種不同的聲口就體現(xiàn)在各人的賓白之中。在此僅以賓白詩為例說明作者怎樣用賓白詩刻畫人物形象,展現(xiàn)劇情的發(fā)展。賓白詩從整體上可以看出是什么人吟什么詩,什么心情吟什么詩。作者利用賓白詩能夠介紹人物的特點,讓人物一上場自報家門,向觀眾展現(xiàn)了其他人物在伍子胥故事的地位和作用。例如楚公子芊建的出場:

(外扮芊建抱芊勝上詩云)想子胥蓋世威名,爭忍見中計身傾。費無忌雖多奸險,我救賢臣先奔樊城。[8]470

楚公子芊建的賓白詩表明了幫助伍子胥的原因,楚公子建為了幫助伍子胥逃亡不惜放棄楚國公子的地位,甚至在逃亡過程中在鄭國不幸身亡。楚公子芊建力助賢臣逃亡的正直形象以及在伍子胥故事發(fā)展中的地位和作用都通過其出場時的賓白詩展現(xiàn)在了觀眾面前,作者不僅贊揚了楚公子芊建勇救伍子胥的俠義精神,也從側(cè)面襯托了伍子胥復仇的正義性。

作者還通過賓白詩的形式交代了伍子胥復仇故事的來龍去脈。

(沖末扮費無忌引卒子上,詩云)別人笑我做奸臣,我做奸臣笑別人。我須死后才還報,他在生前早喪身。小官少傅費無忌是也?!缃瘳F(xiàn)為十三太保大將軍,樊城太守。那廝若知道我殺了他一家老小,他肯和我干罷?我著他有備算無備,無備則蓋著草薦睡。我如今著我大的孩兒費得雄,他也是個好漢,常在教場中和小的們打髀殖耍子,我如今著人叫他來,著他詐傳平公的命,將伍員賺將來,拿住哈喇了,俺便是剪草除根,萌芽不發(fā)。[8]468

通過仇人費無忌之口交代了其陷害伍奢一家的原因以及怎樣在平公面前搬弄是非,在殺掉伍奢和伍尚之后,又計算派兒子費得雄殺死在樊城任職的功績卓著的伍子胥的情節(jié)。這里以第一人稱的形式使費無忌自己道出了其陷害忠良的行動軌跡,比《伍子胥列傳》以第三人稱的形式客觀描述伍子胥復仇原因更加令觀眾信服。這段自白使得費無忌奸險小人的形象更加生動地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

伍子胥作為主角,其賓白主要表現(xiàn)其落魄英雄的形象以及在復仇過程中表現(xiàn)出來的復仇精神和在得到眾多人物的幫助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知恩圖報的俠義精神。而通過次要人物的賓白,觀眾可以了解到《伍員吹簫》中各種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其在伍子胥故事中的作用。

戲曲語言最根本的任務在于塑造血肉豐滿、形神兼?zhèn)涞娜宋镄蜗?,并通過人物的行動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劇作家借助劇中人物自己的語言表現(xiàn)人物的性格,也就是通過曲詞和賓白表現(xiàn)人物性格,達到刻畫人物形象的目的?!段閱T吹簫》正是具備了戲曲的這一特點才奠定了其在伍子胥故事演繹中的特殊地位。

元雜劇《伍員吹簫》以一種更加形象、立體、生動的舞臺表演方式以及口語化、性格化的戲曲語言方式將伍子胥故事搬上舞臺,通過劇中角色的言語行動演繹歷史事件的過程,表現(xiàn)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世界,塑造人物形象,使得人物形象血肉豐滿,戲劇沖突激烈,情節(jié)曲折動人。甚至還利用劇中人物“自報家門”的方式來口述歷史,滿足下層群眾對歷史知識的渴求以及在故事發(fā)展中得到精神上的滿足和安慰,同時也寄寓了普通民眾的愿望和理想。

《史記》作為正史之首,無論是在歷史材料的來源上,還是在義理思想的建樹上都更具有一種內(nèi)在的權威性,雖然有時也會有“追敘真人真事,每須遙體人情,懸想事勢,設身局中,潛心腔內(nèi),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幾入情合理。蓋與小說、院本之臆造人物、虛構境地,不盡同而可相通”[10]166的情況,但《伍子胥列傳》都是以置身局外的第三人稱口吻敘述,加之史官的理性精神對情感的控制,同時要遵循史書的“實錄”原則,以及受當時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使得《伍子胥列傳》很難將人物細膩的內(nèi)心世界展示出來。而《伍員吹簫》作為一種戲劇形式,在舞臺表演上,不受敘述角度的制約,既有第三人稱的敘述體,又有第一人稱的代言體,既可以是實錄,也可以是合理的虛構,在抒情方式上可以自由選擇,能夠直抒情感,表現(xiàn)人物真實的內(nèi)心感受。所以《伍員吹簫》能夠充分表現(xiàn)伍子胥在當時情境下可能產(chǎn)生的真實心理,這種心靈的交流更容易讓觀眾與人物產(chǎn)生共鳴,能夠讓觀眾體會到伍子胥復仇的正義性和有恩必報的俠義精神。

三、結(jié)語

《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以各自不同的敘事結(jié)構、表達方式向人們展示了伍子胥曲折傳奇的故事,從這一題材的現(xiàn)存作品來看,《伍子胥列傳》和《伍員吹簫》是敷衍伍子胥故事、塑造伍子胥形象最有代表性的兩部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司馬遷以其個人獨特的審美觀和價值觀,按其“是非頗繆于圣人”的叛逆精神,最早完整敘述了伍子胥的故事?!段樽玉懔袀鳌纷鳛檎分械淖髌?,在創(chuàng)作中注重事件的真實而不以情節(jié)的曲折取勝,成為后世小說、戲曲等不同文學樣式敷衍伍子胥故事的可靠資料。雜劇《伍員吹簫》在情節(jié)結(jié)構、人物形象等方面受到了《伍子胥列傳》的影響,但是《伍員吹簫》不拘泥于史實的“初陳梗概”,更多地采取了民間傳說的內(nèi)容,對歷史事實進行細膩的連綴、合理的補充,對人物命運結(jié)局進行改動,對故事主題、情感基調(diào)進行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揮補充,更多地考慮情節(jié)的曲折生動和吸引觀眾的需要,使劇情更加生活化、大眾化和通俗化,使伍子胥的故事能夠在正史之外賦予人們更多文學想象的空間,對后世敷衍伍子胥的戲曲以及深入理解伍子胥的故事具有重要的影響。

通過比較兩種不同的演繹方式,對深入認識和準確評價伍子胥的故事以及同一歷史題材在不同時代背景下的演變發(fā)展過程具有重要的作用和不可忽視的意義。

[1][日]青本正兒.元人雜劇概說[M].隋樹森,譯.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5.

[2][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5.

[3]錢基博.中國文學史[M].北京:中華書局,1993.

[4][清]李景星.史記評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5]陳曉芬.司馬遷散文選集[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10.

[6]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7][清]吳見思.史記論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8]王季思.全元戲曲(二)[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9]楊恩壽.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九)[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

[10]錢鐘書.管錐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6.

The Discussion about Two Different Narrative Styles of Wu Zixu’s Story Showed in Biography of Wu Zixu and Wu Zixu Fluted

YU Zhang-hua,LOU Xin-x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 321004,China)

The story of Wu Zixu is one of the most magnificent plots about Chinese ancient revenge.There have been a lot of works recording it,of which Sima Qian’sBiography of Wu Zixuand Li Shouqing’sWu Zixu Flutedare two different narrative styles.Biography of Wu Zixuwas the first to sort the whole contexts ofWu Zixu’s stories,mixed with Sima Qian’s own opinions and emotions.It emphasized on Wu Zixu’s spirit of revenging and his noble quality of remonstrating rightfully.Wu Zixu Fluted showed Wu Zixu’s revenge and gratitude to the audience by using Zaju’s unique stage performing and language styles,which highlighted Wu Zixu’s knightly spirit of repaying an obligation.Both these two works played critical roles during the process of developing the story of Wu Zixu.

Biography of Wu Zixu;Wu Zixu Fluted;Wu Zixu;revenge;gratitude

I206

A

1009—5128(2011)07—0003—08

2011—05—03

俞樟華(1956— ),男,浙江臨安人,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古代傳記文學研究;婁欣星(1989—),女,浙江仙居人,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詹歆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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