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志明
(福建農(nóng)林大學 人文學院,福州 350002)
朱生豪的翻譯特點淺析
湯志明
(福建農(nóng)林大學 人文學院,福州 350002)
朱生豪是中國翻譯莎劇第一人,他的翻譯風格獨特,形神兼?zhèn)?,主要表現(xiàn)在三方面:一是朱生豪的翻譯通過大量的意譯來傳達原作的神韻;二是朱生豪對戲劇的翻譯考慮到了讀者和觀眾的雙重功能;三是朱生豪本身的詩詞才華在翻譯中運用得恰到好處。
朱生豪;戲劇;翻譯
朱生豪(1912-1944),著名的莎士比亞戲劇翻譯家,詩人,出生于浙江嘉興。1929年,17歲的朱生豪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保送進入之江大學,主修中國文學,兼修英國文學。在學生時代,朱生豪表現(xiàn)出極高的詩詞稟賦,被譽為“之江才子”。1933年大學畢業(yè)后,朱生豪曾留校擔任《之江??酚⑽牟恐魅尉庉嫞痪?,他轉(zhuǎn)入上海世界書局任英文編輯。朱生豪翻譯的莎士比亞劇集堪稱劃時代的翻譯文獻[1]。在中國翻譯莎士比亞的學者中,朱生豪占著最為突出的位置[2]。朱生豪的翻譯風格獨特,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方面。
自從信達雅的翻譯標準提出后,無數(shù)的翻譯家都力圖做到既能符合原文的表達形式又能符合原文的表達內(nèi)容。朱生豪在翻譯莎劇時力求做到這一點。他在1944年寫的《〈莎士比亞戲劇全集〉譯者自序》中這樣寫道:“余譯此書之宗旨,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圍內(nèi),保持原作之神韻,必不得已而求其次,亦必以明白曉暢之字句,忠實傳達原文之意趣;而于逐字逐句對照式之硬譯,則未敢贊同。凡遇原文中與中國語法不合之處,往往再四咀嚼,不惜全部更易原文之結(jié)構(gòu),務使作者之命意豁然呈現(xiàn),不為晦澀之字句所掩蔽。”[3]
而他也確實做到了。朱生豪的翻譯流暢,文詞非常優(yōu)美,不僅讓中國讀者感受到莎劇偉大的文學價值,同時也讓我們感嘆中文的博大精深。這主要是因為朱勝豪對詞匯的調(diào)用、表達的處理,善于通過在中國語言中尋找合適的符號來保持原作的神韻,傳達莎劇的氣派。這也是至今他的翻譯版本仍然有很大影響的原因。讀朱生豪翻譯的莎劇,我們總是有一種不是在讀譯作而是在讀原著的感覺。他運用多種風格,他會根據(jù)原文的格調(diào)不斷地轉(zhuǎn)換語言的風格。
在“Much Ado about Nothing”中有這么一段:
Cloudio [Reading out of a scroll]Done to death by slanderous tongues
Was the Hero that here lies
Death,in guerdon of her wrongs,
Gives her fame which never dies.
So the life that died with shame
Lives in death with glorious fame.
Hang thou there upon the tomb,
Praising her when I am dumb.
Now,music,sound,and sing your solemn hymn.
SONG
Pardon,goddness of the night,
Those that slew thy virgin knight;
For the which,with songs of woe,
Round about her tomb they go.
Midnight,assist our moan;
Help us to sigh and groan,
Heavily;heavily:
Graves,yawn and yield your dead,
Till death be uttered,
Heavily,heavily.
對其中的歌部分朱生豪是這樣處理的:歌
惟蘭蕙之幽姿兮,遽一朝而摧焚;
風云怫郁其變色兮,月姊掩臉而似嗔;
語月姐兮毋嗔,聽長歌兮當哭;
繞墓門而逡尋兮,豈百身之可贖!
風瑟瑟兮云漫漫,紛助予之悲嘆;
安得起重泉之白骨兮,及長夜之未旦!這一段是Claudio說的一段悼詞。朱生豪使用中國的騷體形式來翻譯,堪稱大膽創(chuàng)新,不僅做到了神似更是形似。這種特殊的形式,非常符合這一段的風格和要求。
再如在“King of Lear”中有這么一段:
Fools had Deer less grace in a year,
For wise men are grown foppish;
They know not how their wits to wear,
Their manners are so apish.
這是劇中的一個傻瓜唱的一段話,朱生豪的翻譯是:
這年頭傻瓜供過于求,
聰明人個個變了糊涂。
頂著個沒有思想的頭,
只會跟著人一樣葫蘆。
從形式上講,原文是押韻的,翻譯的處理也力求做到押韻。從內(nèi)容和風格上講,打油詩般的唱詞非常符合傻瓜的人物形象。
談及朱生豪的翻譯就不得不談到戲劇語言的特點和戲劇的翻譯。戲劇是一種動態(tài)的文本,是以觀眾為對象的。Pulvers指出:戲劇必須在演出的瞬間被演員和觀眾所共同分享。如果思維滯后情感太多,那么這一瞬間就有可能失去意義[4]。譯者在翻譯時必須要考慮到戲劇是用來表演的,而且演員也要通過口語的方式來進行對話和演出。所以翻譯劇本的語言必須既以讀者或者觀眾為中心,又要照顧到演員演出的需要,即既要順嘴,還要順耳,還得順眼[5]。朱生豪翻譯莎劇時,“必自擬為讀者,查閱譯文中有無曖昧不明之處。又必自擬為舞臺之演員,審辨語調(diào)之是否順口,音節(jié)之是否調(diào)和?!保?]160
我們來看看朱生豪在實際的翻譯中是如何體現(xiàn)的。以下是《李爾王》劇中的一個片段:
Osw:What does thou know me for?
Kent:A Knave,a rascal,an eater of broken meats;a base,proud,shallow,beggarly,threesuited,hundred-pound, filthy, worsted-stoking knave; a lily-livered, action-taking knave,whoreson,glass-gazing,superserviceable,finical rogue; one-trunk-inheriting slave; one that wouldst be a bawd in way of good service,and art nothing but the composition of a knave,beggar,coward,pander,and the son and heir of a mongrel bitch;one whom I will beat into clamorous whining,if thou deny'st the least syllable of thy addition.
朱生豪的翻譯:
奧斯華德:你認識我是誰?
肯特:一個無賴;一個惡棍;一個吃剩飯的家伙;一個下賤的驕傲的淺薄的叫花子一樣的,只有三身衣服,全部家私算起來不過一百磅的卑鄙齷齪的,穿毛絨襪子的奴才;一個沒有膽量的,靠著官府勢力壓人的奴才;一個婊子生的,顧影自憐的,奴顏婢膝的,涂脂抹粉的混帳東西;全部家私都在一只箱子里的下流胚,一個天生的王八胚子;又是奴才,又是叫花子,又是懦夫,又是王八,又是一條雜種老母狗的兒子;要是你不承認這些頭銜,我要把你打得放聲大哭。
原著中這一段刻畫了多種形象,朱勝豪對此段的翻譯也相應地采用了多樣化的語匯調(diào)用??梢哉f是五彩繽紛,雅俗共賞??紤]到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是非常龐雜多種多樣的,而朱生豪處理的時候考慮到這個人物的形象,考慮到舞臺演出的情景,在翻譯的語言選擇方面也大量使用口語化的粗俗的語言,形象地描繪出了復雜的人物形象,非常適合演出的需要。
翻譯莎劇的人當中,朱生豪的詩詞方面的才華是非常突出的。朱生豪在中國詩詞和英語兩方面的造詣才讓他的翻譯如此充滿著抑揚頓挫之美感。朱生豪在之江大學讀書時,師承一代詞宗夏承燾。夏承燾對朱生豪的評價非常之高,“對唐宋名家,頗多創(chuàng)新獨到之見”。夏承燾在《天風閣學詞日記》中寫道:“朱生豪不宜才也”,“閱朱生豪讀晉詩隨筆,極可佩,在余詩友中,不當以學生視之”①見嘉興市圖書館三人叢書系列2004年7月打印本中的朱尚剛的文章《談朱生豪》。。
朱譯莎劇,處處都洋溢著詩歌之美。他在用散文體翻譯莎劇無韻詩體的過程中,注意運用漢語語言文字的音樂美,把中文詩詞的平仄、押韻、節(jié)奏等特點和諧地運用到翻譯當中。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朱生豪寫給他夫人宋清如的一封信中看到他在翻譯莎劇的過程中是怎樣追求詩歌的效果的:
……我很氣。我愛你。我要打你手心,因為你要把“快活的我要如今……”一行改成“……我如今要”,此行不能改動的理由,第一是因為“今”和下行的“身”協(xié)韻,第二是此行原文Merrily,merrily I will now其音節(jié)為--V V/--V V/--V/--,譯文:快活地/快活地/我要/如今,仍舊是揚抑格,四音步,不過在末尾加上了一個抑音,如果把“我如”讀在一起,“今要”讀在一起,調(diào)子就破壞了……[6]161再如《哈梅雷特》劇中第四幕第五場奧菲莉婭的唱詞:
He is dead and gone,lady,
He is dead and gone,
At his head a grass-green turf,
At his heels a stone.
O,ho!
朱生豪的翻譯:
姑娘,姑娘,他死了,
一去不復來;
頭上蓋著青青草,
腳下石生苔。
嗬呵!
譯文無論在形式上還是節(jié)奏上都非常接近于原作。原文是多元韻,而譯者給出的翻譯采用的韻腳分別是:了,來,草,苔?!皝怼薄ⅰ疤Α迸c原文的 gone,stone押韻格式是一致的。從節(jié)奏來看,譯文中第一行為7個字,其他各行都與原文字數(shù)一樣??梢哉f譯文從音、形、意三個方面都達到了非常好的一致。
還有,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有這樣的一個對話:
Romeo:(To Juliet)If I profane with myunworthiest hand
This holy shrine,the gentle sin is this,
My lips,two blushing pilgrims,ready stand
To smooth that rough touch with a tender kiss.
朱生豪的翻譯是:
羅:(向朱)要是我這俗手上的塵污
褻瀆了你的神圣的廟宇,
這兩片嘴唇,含羞的信徒,
愿意用一吻乞求你宥贖。
原文與譯文都是第一行與第三行押韻,第二行和第四行押韻。這樣的押韻不僅使得譯作做到了形合與意合,也讓譯作讀來朗朗上口,非常適合舞臺演出的需要,而且還有詩歌的韻律。這些只有在詩歌才華橫溢的朱生豪的筆下才能得到完美的結(jié)合。
朱生豪是一個年輕、富有愛國熱情和理想主義色彩,同時又兼具英文和中國古文功底的翻譯家,如果不是因為戰(zhàn)亂、生活貧困潦倒導致英年早逝,勢必有更多更優(yōu)秀的翻譯作品讓后輩學習。他所留下的翻譯思想和理論的資料非常少,但是其翻譯精神和翻譯風格可從莎士比亞的翻譯中看出來,只是如今研究關(guān)注朱生豪的人太少,朱生豪體現(xiàn)在譯作中的翻譯要求值得后人學習和作為標準要求自己,即翻譯不僅關(guān)乎英文,更高質(zhì)量的翻譯往往取決翻譯者的母語水平,同時翻譯者的心中應該始終樹立為目的語讀者服務的意識,創(chuàng)造出既有美感又不失真的譯文是譯者應具備的一個重要素質(zhì)。
[1]蘇福忠.譯事余墨[M].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217.
[2]李偉民.論朱生豪的詩詞創(chuàng)作與翻譯莎士比亞戲劇之關(guān)系[J].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1):91.
[3]吳潔敏,朱宏達.朱生豪傳[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0:301.
[4]Bassnett Susan,Lefevere Andre.Constructing Cultures:Essays on Literary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2:103.
[5]余光中.余光中談翻譯[M].北京:北京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127.
[6]朱尚剛.詩侶莎魂:我的父母朱生豪、宋清如[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
A brief analysis on Zhu Sheng-hao's translation characteristics
TANG Zhi-m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F(xiàn)ujian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F(xiàn)uzhou 350002,China)
Zhu Sheng-hao is literally the first man who translates Shakespeare's works.His translation is unique in form and spirit.This paper focuses on such aspects that his version reflects the spirit of Shakespeare through free translation,he takes into account of both readers and audience and his poetic talent is demonstrated in his translation.
Zhu Sheng-hao;drama;translation
H315.9
A
1009-3907(2011)01-0044-03
2010-10-29
湯志明(1980-),男,福建福州人,助教,主要從事文學翻譯研究。
責任編輯:柳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