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岢原
(蘭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甘肅蘭州730000)
新歷史主義解讀《盧布林的魔術師》*
馬岢原
(蘭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甘肅蘭州730000)
《盧布林的魔術師》被譽為美籍猶太作家辛格的代表作。本文試圖從新歷史主義角度出發(fā),通過揭示資本主義社會里受到權力壓制、被邊緣化的猶太人的悲慘歷史境遇,探析《盧布林的魔術師》是如何塑造那個時代的歷史語境,同時又是如何被歷史語境所塑造的。
新歷史主義;顛覆;抑制;“小歷史”;歷史語境
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Issac Bashvis Singer,1904-1991)是美國當代著名猶太作家。1978年,辛格因為“他充滿激情的敘事藝術不僅扎根于波蘭猶太人的文化傳統(tǒng)之中,而且反映和描繪了人類的普遍處境”(程愛民2001)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辛格用一種瀕臨消失的語言——意第緒語生動地勾勒出一幅17世紀到20世紀上半葉的波蘭猶太世界。他使用全景式的描述手法表現(xiàn)了猶太人在處理猶太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西方文明之間的沖突時的迷惘與身份危機感:“一邊是來世、信仰和神秘主義,另一邊是現(xiàn)世、民主思想和虛無主義”(辛格2006:315)?!侗R布林的魔術師》出版于1960年,被公認為辛格最佳的長篇小說。
近年來,國內(nèi)對《盧布林的魔術師》的研究多從傳統(tǒng)的歷史主義來分析,使文學本身被邊緣化,或者用新批評的方法從文學內(nèi)部入手,完全忽略了文本之外的歷史語境。本文試圖從新歷史主義的角度出發(fā),把《盧布林的魔術師》的文本研究與歷史語境研究結合起來,考察歷史與文學之間的互動關系,從而為解讀辛格作品中的“背棄—回歸”模式提出一種嶄新的視角。
新歷史主義誕生于20世紀80年代的英美文化和文學界,是一種“對歷史文本加以釋義的、政治解讀的‘文化詩學’”(胡經(jīng)之2003:567)。“新歷史主義旨在恢復文學評論中的歷史維度,準確地說,新歷史主義不僅是對文學批評中歷史主義的反駁,而且是對形式主義、新批評等強調文學本體論的撥正”(石堅,王欣2008:1)。新歷史主義批評家通過揭示歷史文本在深層結構上具有虛構性和想象性這一事實,提出了“歷史的文本性”這一概念,從而顛覆了舊的歷史觀所認為的歷史與文學之間決定與被決定、反映與被反映的關系,開啟了歷史和文學之間的復雜對話。新歷史主義強調從政治權力、意識形態(tài)、文化霸權等角度,對文本實施一種綜合性解讀,把文學與人生、文學與歷史、文學與權力話語的關系作為自己分析的中心問題,“通過文本與社會語境,文本與其他文本的‘互文性’關系,構成一種新的文學研究范式或文學研究的新方法論”(王岳川1999:158)。
本文將以新歷史主義為批評策略,從作者對主流話語的“顛覆”和“抑制”、“小歷史”式的書寫方式以及文本與歷史二者如何互相構建這三個方面來洞察作者在文本中所蘊含的新歷史主義的創(chuàng)作特征。
雖然辛格小說的主題大多涉及“善與惡、理智與情欲、科學與宗教、個人與社會之間的矛盾與斗爭,但其小說卻呈現(xiàn)出一種明顯的主題模式:即從背棄到回歸”(程愛民1990)。《盧布林的魔術師》就是這一模式的典型代表。主人公雅夏從隱匿猶太身份、背棄猶太教義、疏遠猶太傳統(tǒng)開始,到最終認同猶太身份、遵守古老教義、回歸猶太傳統(tǒng),這種“背棄—回歸”的主題模式恰好反映了文學“顛覆”和“抑制”的社會功能。
“英國文化唯物主義的代表格林布拉特在《看不見的子彈》一文中曾提出過兩個極其政治化的概念:‘顛覆’(subversion)與‘抑制’(containment)。他認為,‘顛覆’是對代表統(tǒng)治秩序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顛覆,而‘抑制’則是對這種顛覆力量的抑制”(趙靜蓉2002)。“顛覆”與“抑制”的相互作用顯然形成一個悖論,而文學就是在這看似相悖的情況下與社會現(xiàn)實密切結合,融入社會能量的流程之中。
在《盧布林的魔術師》中,辛格從三個方面挑戰(zhàn)了主流話語,體現(xiàn)了文學的“顛覆”功能。第一,雅夏充滿了自我反叛的激情,他丟掉猶太教的經(jīng)典,脫下猶太人的長袍,精心將自己打扮成一個現(xiàn)代紳士?!八涣艉?,只有在猶太歷新年和贖罪節(jié)才去會堂,而且要過節(jié)的日子他碰巧在盧布林他才去呢”(艾·巴·辛格2001:4)。當別人指責他對宗教不虔誠時,雅夏是這樣回答的,“你什么時候去過天堂?上帝是什么模樣?”(艾·巴·辛格2001:4)。在他看來,既然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上帝向人類顯示過自己的意志,他就沒有理由非要接受所謂上帝法律的約束。第二,他放棄使用猶太人的語言,轉而使用代表主流社會的語言——波蘭語。第三,放棄猶太傳統(tǒng)習俗和道德約束,追求非猶太人所謂的上層社會和物質文明。為了能徹底融入波蘭上流社會,他決定拋棄多年來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以及其他兩位社會地位卑微的情婦,與信仰天主教的情婦艾米莉亞去意大利南部結婚。正如辛格在小說中寫到的,他“不斷地在宗教與世俗生活,家庭生活與嫖娼以及基督式的愛與世俗的仇恨之間徘徊”(艾·巴·辛格2001:68)。
通過解讀雅夏對猶太身份的否定,對于情欲的沉溺,以及對非猶太世界的追逐,辛格深刻暴露了諸如民族歧視、金錢至上、享樂主義、悲觀主義等社會問題,從而體現(xiàn)了辛格試圖解構、顛覆主流話語的創(chuàng)作傾向。
辛格小說的意識形態(tài)功能除了顛覆還有明顯的包容性。文學的社會功能并不僅限于其對社會的顛覆性功能的單一實現(xiàn),文學的抑制性功能也是與其同時發(fā)生的。這一點可以通過辛格作品中對于雅夏內(nèi)心矛盾的斗爭、雅夏回歸猶太傳統(tǒng),固守善良的人性本色的論述中得以充分體現(xiàn)。
科學知識雖然動搖了他對猶太教的信仰,但卻不能解答他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切困惑和不安。因此,他盡管生活放蕩,卻始終不能徹底擺脫猶太人的傳統(tǒng)和宗教信仰對他根深蒂固的影響。雅夏從未停止對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追問和探尋,每當他遇到麻煩時就不停地責問自己是否背離了猶太教。一次和艾米莉亞在劇場看一場鬧劇時,他從劇中人物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丑惡的一面,他不禁這樣問自己:“他真的已經(jīng)準備拋棄埃斯特(他的猶太妻子),同艾米莉亞(他信奉基督教的情人)一起到意大利去嗎?埃斯特這許多年來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始終如一,他能這么狠心對待她嗎?再說,他,雅夏,甘心改變宗教信仰,做個基督徒嗎?”(艾·巴·辛格2001:61)
雖然雅夏極力想擺脫猶太身份融入西方主流文化,但他始終只是一個“邊緣人”,最終,馬格達之死和另外兩個情人的拋棄和背叛使他幡然醒悟,他終于明白猶太傳統(tǒng)才是他靈魂的根,所以他最終選擇了回歸猶太傳統(tǒng)。辛格在小說中巧妙地安排了雅夏在“危急”關頭三進猶太教堂的情形,為他后來回歸猶太傳統(tǒng)設定了伏筆。第一次進猶太教堂只是為了躲雨,雅夏進入教堂后感到一陣陌生,“他們在干什么?難道我已經(jīng)把這么多傳統(tǒng)的儀式都忘得干干凈凈了嗎?”(艾·巴·辛格2001:64);第二次是因為他行竊失敗,為了逃避警察的搜捕而在慌亂之中躲進了猶太教堂。這一次,他產(chǎn)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明顯地感覺到那些猶太人對他兄弟般的愛,他還記起了“父親臨終前把他叫到了身前,說:‘答應我你要始終做猶太人’”(艾·巴·辛格2001:143)。雅夏在關鍵時刻想起了父親的遺囑并意識到自己是數(shù)代以來畏懼上帝的猶太人的后裔,這意味著他追求被非猶太世界“同化”的企圖開始瓦解了。第三次走進教堂是在絕望的情形下遵循了精神的引導,“他感到自己必須坐在那里,而且想再次走進誦經(jīng)室”(艾·巴·辛格2001:183)。在小說中,雅夏一直想從里到外地擺脫掉猶太人的印記,但此時他的民族意識卻空前覺醒,對其猶太身份產(chǎn)生了深深的認同感。
同時,小說對雅夏善良本性的描寫也是對“顛覆”話語一定程度上的“抑制”。盡管雅夏道德淪落了,但是他的善良本性卻從來沒有改變過。雅夏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他的家必須永遠存在,對他來說,婚姻是一件神圣的事。而且,他一直為自己的誠實和善良感到驕傲。不論自己多么缺錢,當碰見窮人或乞丐時,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幫助他們。
通過在文本中披露雅夏背離猶太傳統(tǒng)的種種原因和行為,辛格對已有的主流話語提出了質疑,并得出結論:或許只有顛覆主流話語才能消除猶太人的兩難境地,但他同時又對顛覆力量進行了抑制,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辛格對回歸猶太傳統(tǒng)、遵守猶太教義的肯定。但是在這里,雅夏的“回歸”又充滿了悖反因素,雖然主人公最終回歸到他曾極力嘲弄的猶太傳統(tǒng)之中,成為足不出戶的懺悔者,但內(nèi)心卻感到永遠不得安寧。“而這里所說的‘回歸’雖是主人公心理流程的終點指向,但在辛格筆下,‘回歸’并不意味著對猶太教規(guī)教條的簡單保守或重建古老的‘格托’生活圈,而是一種‘適度同化’與堅持‘猶太性’精神內(nèi)核兩相契合的浪漫理想”(趙琨66)。
“格氏的‘文化詩學’善于將單數(shù)的‘大歷史’(History)化為復數(shù)的‘小歷史’(histories),……在他看來,新歷史主義不是回歸歷史(大歷史),而是提供一種對歷史的闡釋(小歷史)。那么這種小歷史就不會是自律的,而是實實在在進入社會各生活層面的”(王岳川1999:172)。我們從辛格的作品中看到了新歷史主義的邊緣性創(chuàng)作原則:不是像史學家一樣從“大歷史”入手,而是開始于“小歷史”,發(fā)掘被忽視的、被壓抑的邊緣話語,通過對邊緣話語的“厚描”而對中心話語進行挑戰(zhàn)。辛格的小說體現(xiàn)了一種書寫大眾歷史的話語立場。
《盧布林的魔術師》通過描寫雅夏、埃斯特、馬格達等普通人的生活來展現(xiàn)十九世紀末沙皇俄國統(tǒng)治下的波蘭“宏大”的歷史背景下猶太人的生存狀態(tài)。辛格在小說中提到了許多歷史事件,比如,1863年的波蘭革命、猶太復國運動、共產(chǎn)主義運動,還有許多歷史人物,如希特勒、斯大林、斯賓諾莎、叔本華等,但是他并沒有對這些歷史事件進行任何詳細描述,只是輕輕一筆帶過,他只想通過一些小人物的遭遇來從側面反映當時的歷史。雅夏生活在19世紀末的波蘭,當時正值猶太啟蒙運動進入成熟時期。歐美大陸物質文明激發(fā)了猶太人久受壓抑的個人欲望,猶太人開始對異質文化產(chǎn)生向往情緒;而近代以來的數(shù)次排猶狂潮,更促使猶太人反思彌賽亞的救世神話,不愿坐等上帝的來臨。于是,許多猶太人開始紛紛擺脫占據(jù)當時主導地位的傳統(tǒng)猶太教,脫下傳統(tǒng)服裝,走出教堂,走出猶太社區(qū),開始了同西方主流文化的同化進程。辛格的《盧布林的魔術師》就是以這一時期的歷史現(xiàn)實為背景,藝術地再現(xiàn)了生活在這一歷史時期猶太人面對大屠殺及異質文化的沖擊時所經(jīng)歷的信仰危機和與現(xiàn)實抗爭的歷程與猶太人的躁動心態(tài)。
雅夏就是眾多處于兩難境地的猶太人中的一個縮影。他是一個猶太魔術師,闖蕩江湖,靠賣藝為生,其精湛的技藝為他贏得了鼎鼎大名。但是,就因為他是猶太人,所以總是受歧視,他“總是屬于那一批拿錢拿得最少的。艾米莉亞說得對。只要他一直待在波蘭,他們就拿他當?shù)谌鞯碾s耍演員看待”(艾·巴·辛格2001:70)?!鞍柡辈畡龅睦习迨冀K不肯給雅夏加工資。他們盡管對他贊不絕口,但是國外來的小丑掙得更多”(艾·巴·辛格2001:70)。他還不被允許進公園的夏季劇場演出。他和其他普普通通的猶太人一樣遭受著社會的歧視和白眼。通過描寫雅夏的境遇,我們可以看出當時猶太人同化過程的艱難,雖然他們努力地融入主流社會,但還是不斷地遭到排斥,游離于本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邊緣地帶,始終只是伴隨主流社會而存在的“他者”,得到的反而是更為嚴重的信仰危機,最終他們只能選擇回歸猶太傳統(tǒng),企圖在民族精神的庇護下尋求內(nèi)心的平靜。辛格這一典型的“背叛—回歸”主題反映出辛格對猶太民族命運的反思和關注以及對西方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質疑和顛覆愿望。
“作為邊緣批評,同女權主義、后殖民主義、西方馬克思主義、少數(shù)話語一樣,新歷史主義直面權力、控制、社會壓迫,強調性別、種族、階級、心理方面存在的對立和沖突,從歷史的對抗中把握文化精神”(王岳川1999:183)。辛格就是游離于主流意識形態(tài)之外的邊緣作家。在《盧布林的魔術師》中,他從獨特的角度書寫了猶太人的歷史和社會生活,用深刻的歷史意識質疑了當時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他對于處于社會邊緣層面的猶太社會和生活的描寫和對古老的猶太傳統(tǒng)的肯定,體現(xiàn)了新歷史主義的邊緣性創(chuàng)作原則。
“新歷史主義消解了‘文學—歷史’的二元對立,認為文學攜帶著多種信息的文化‘通貨’,是一種小寫的‘歷史’,它不斷地‘流通’,進行著‘塑造’他人和時代精神,參與并構造歷史的活動”(李英2006)。新歷史主義學者注重研究特定歷史條件下的意識形態(tài)、文化習俗、權力話語等,但他們認為研究過去是為了研究當代,只研究過去,毫無意義。所以,新歷史主義強調文學和歷史之間的互動關系。
從新歷史主義的角度來看,辛格實現(xiàn)了在歷史闡釋方面的使命,《盧布林的魔術師》中所涉及到的種族屠殺、種族歧視、猶太社團的分化等問題至今還沒有得到完全解決,甚至還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猶太人的生活。通過描寫這些事件背后普通猶太人的生活,小說試圖喚起人們的思考,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當代猶太社會和猶太人民的生存狀態(tài),從中汲取對當前及未來有益的因素,對小說中的重大歷史事件進行再思考,以達到“過去”指導“現(xiàn)在”的目的。
辛格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成功地喚起了人們對猶太人悲慘境地的關注,使文學文本參與到歷史的發(fā)展和建構,恰到好處地驗證了新歷史主義倡導的“歷史的文本性”和“文本的歷史性”??傊粮竦淖髌废蛭覀冋咽舅J同了新歷史主義的這一重要觀點——文本作為事件,不是歷史進程的被動反映,而是塑造歷史的能動力量。
辛格總是從其特殊的歷史背景和民族經(jīng)歷拾取歷史碎片來構建一種屬于普通猶太人的邊緣話語。辛格通過在《盧布林的魔術師》中對處于邊緣地位的猶太人生活的描寫,審視了主流話語對猶太民族和個人人格的影響,反思了猶太人對本位文化價值意義的再認識和認同,表達了他試圖顛覆資本主義主流話語的愿望。
他的文本在很大程度上不再是一個自我封閉的系統(tǒng),而是不同觀點和力量角逐的場所。他通過發(fā)揮文學“顛覆”與“抑制”的社會功能來實現(xiàn)自己所要言說的社會和政治力量。他的作品為所有猶太人重新“記憶”那段歷史提供了平臺,體現(xiàn)了辛格濃郁的歷史意識。因此,辛格反思的是歷史,但關注的是現(xiàn)實,是對歷史的真實“再現(xiàn)”與“再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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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21
*本文為2009年蘭州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費自由探索項目支持項目,創(chuàng)傷與生存:當代美國華裔文學創(chuàng)傷敘事研究,項目號:09LZUJBWZY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