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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論朝鮮古史譜系的演變

2011-10-20 07:51:38
黑龍江社會科學(xué) 2011年2期
關(guān)鍵詞:百濟古史新羅

楊 軍

(吉林大學(xué) 歷史系,長春 130012)

略論朝鮮古史譜系的演變

楊 軍

(吉林大學(xué) 歷史系,長春 130012)

金富軾《三國史記》確立“三國”、王氏高麗、李氏朝鮮的古史譜系之后,13世紀出現(xiàn)了一然《三國遺事》和李承休《帝王韻記》兩種不同的朝鮮古史譜系,試圖捏合古朝鮮、扶余、三韓三種不同古史系統(tǒng),對后世影響極大。14—15世紀流行的朝鮮古史譜系則不包括扶余系統(tǒng)。17世紀的許穆以夫婁為檀君之子的神話為基礎(chǔ),整合三種古史系統(tǒng),以古朝鮮系統(tǒng)為中心,建立了新的朝鮮古史譜系。18世紀流行的朝鮮古史譜系是對許穆說的修正,主要是淡化扶余系統(tǒng),并將在中國正史四夷傳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沃沮、穢貊諸族納入朝鮮古史譜系,較具代表性的是安鼎福的《東史綱目》,在補入渤海國之后,這種朝鮮古史譜系一直流行至今。對朝鮮古史譜系的認識比較符合歷史事實的是韓百謙,但其觀點未能為后來的學(xué)者所接受。

朝鮮;古史譜系;演變

雖然在一些枝節(jié)問題上存在分歧,但目前朝、韓大多數(shù)學(xué)者對朝鮮古史譜系的理解都是古朝鮮、漢四郡、三韓、三國 (高句麗、新羅、百濟)、南北朝 (新羅、渤海)、王氏高麗、李氏朝鮮。本文試梳理這種古史譜系在歷史上形成和演變的大致脈絡(luò),以期有助于我們對朝鮮史的理解和對目前朝、韓學(xué)者國史觀的理解。

朝鮮半島第一部正史《三國史記》(1145)以高句麗、新羅、百濟為“海東三國”(《東文選》卷四四,載金富軾《進〈三國史記〉表》),使以“海東三國”、統(tǒng)一新羅、王氏高麗為正統(tǒng)的古史觀成為高麗王朝的官方古史譜系?!昂|三國”是自中國傳入朝鮮半島的概念,“海東”最初是區(qū)域概念,指今渤海以東的東北亞南部地區(qū),《三國志》卷三○《魏書·高句麗傳》中稱“公孫度之雄海東”,就可以證明這一點。至晚在唐代,由于“海東”區(qū)域內(nèi)僅存高句麗、新羅、百濟三個政權(quán),故唐人也將之并稱為“海東三國”(《舊唐書》卷一九九上《百濟傳》)。但是,“海東三國”僅指存在于“海東”區(qū)域內(nèi)的三個政權(quán),并不具有此三國同出自“海東”,或此三國構(gòu)成“海東”一體的內(nèi)涵。而在《三國史記》成書以后,“海東三國”或簡稱“三國”才轉(zhuǎn)而成為朝鮮古史譜系中一個時代的名稱。金富軾對朝鮮古史譜系的這種理解顯然是錯誤的,但以“三國”為正統(tǒng)的觀點此后卻成為朝鮮古史譜系中不可動搖的一環(huán)。

《三國史記》限于其斷代史的體例,沒有涉及“三國”以前的歷史,在其成書后一個多世紀,高麗僧人一然 (1206—1289)所著《三國遺事》第一次提出完整的朝鮮古史譜系。

《三國遺事》卷一《紀異》中列有如下條目:古朝鮮、魏滿朝鮮、馬韓、二府、七十二國、樂浪國、北帶方、南帶方、靺鞨渤海、伊西國、五伽倻、北扶余、東扶余、高句麗、卞韓百濟、辰韓,辰韓以下講的都是新羅的歷史。在古朝鮮條下,一然提到:“周虎王即位己卯封箕子于朝鮮,壇君乃移于藏唐京”,證明其所說“古朝鮮”包括檀君朝鮮和箕子朝鮮。在馬韓條下引《魏志》:“魏滿擊朝鮮,朝鮮王準率宮人左右越海而南,至韓地開國,號馬韓?!庇忠拗逻h說:“馬韓,麗也;辰韓,羅也。”①他認為馬韓是箕子朝鮮的繼承者,高句麗又是馬韓的繼承者,而新羅是辰韓的繼承者。在魏滿朝鮮條下提到漢武帝滅衛(wèi)氏朝鮮設(shè)四郡。二府條記載:“昭帝始元五年己亥置二外府,謂朝鮮舊地平那及玄菟郡等為平州都督府,臨屯、樂浪等兩郡之地置東部都尉府。私曰:《朝鮮傳》則真番、玄菟、臨屯、樂浪等四。今有平那無真番,蓋一地二名也?!币蝗徽J為“平那”即中國史書《漢書》卷九五《朝鮮列傳》中的“真番”,二府設(shè)于昭帝始元五年 (公元前 82年),可見是指漢昭帝將真番并入玄菟、臨屯并入樂浪之后的朝鮮半島郡縣格局。但四郡并省后,樂浪、玄菟郡名未變,而不是《三國遺事》所說“平州都督府”、“東部都尉府”。不過,此后樂浪郡下設(shè)東部都尉主管嶺東七縣,①《三國志》卷三○《魏書·東夷傳》東沃沮條:“以土地廣遠,在單單大領(lǐng)之東,分置東部都尉,治不耐城,別主領(lǐng)東七縣,時沃沮亦皆為縣侯。漢建武六年省邊郡,都尉由此罷?!薄度龂z事》“東部都尉府”的名稱當源于此。七十二國條下記載:“朝鮮之遺民,分為七十余國,皆地方百里?!逗鬂h書》云:西漢以朝鮮舊地,初置為四郡,后置二府,法令漸煩,分為七十八國,名萬戶。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小邑,皆稱國,辰韓在東,有十二小邑,稱國,卞韓在南,有十二小邑,各稱國?!币蝗凰逗鬂h書》內(nèi)容出自該書卷八五《東夷傳·三韓》,一然是將古朝鮮遺民與三韓混為一談了,認為三韓七十八國都是“朝鮮之遺民”。一然的這一錯誤影響深遠,將三韓與古朝鮮對接成為此后構(gòu)建朝鮮古史譜系者的不變的思路。

歷來??薄度龂z事》者皆認為七十二國條的“二”當為“八”之誤,細品文意可以發(fā)現(xiàn),一然是認為衛(wèi)氏朝鮮之后古朝鮮的疆域內(nèi)興起的七十八國包括四郡二府在內(nèi),除中國直轄的四郡二府外則為七十二國。北帶方條下稱:“此皆前漢所置二郡名”,則所謂北帶方可能是對漢昭帝并省四郡后的玄菟郡的扭曲認識。樂浪國、北帶方分別指四郡并省后的樂浪與玄菟,實際上與前面所說的二府是重復(fù)的。南帶方條“曹魏時始置南帶方郡”,“后漢建安中,以馬韓南荒地為帶方郡”,說明南帶方指后來分樂浪郡南部而設(shè)的帶方郡。帶方郡是割據(jù)遼東的公孫氏政權(quán)所設(shè),因此,說“后漢建安中”是正確的,而不是“曹魏時”,一然對設(shè)置時間的認識是混亂的。

伊西國在《三國遺事》中還出現(xiàn)過三次:一次是“弩禮王十四年,伊西國人來攻金城”;一次是新羅于“建虎 (武)十八年,伐伊西國,滅之”;一次是新羅“第十四代儒理王,伊西國人來攻金城”。所謂“弩禮王”,即新羅第三代王“儒理尼師今”,新羅第十四代王為“儒禮尼師今”,一然顯然是將二者弄混了,才導(dǎo)致了“伊西國人來攻金城”記載的重出。據(jù)《三國史記》卷二《新羅本紀》,此事發(fā)生在儒禮尼師今十四年 (297),則前引第一條記事為誤出。伊西國至 297年尚存,則稱伊西國在東漢建武十八年 (43)為新羅所滅也是錯誤的。一然混淆“儒理”與“儒禮”的錯誤對后代影響很大,成汝信 (1546—1632)、許穆(1595—1682)、李德懋 (1741—1793),以及成書于 1530年的《新增東國輿地勝覽》皆沿此誤。最早發(fā)現(xiàn)一然這一錯誤的是《大東地志》,②《大東地志》慶尚道清道郡“沿革”條下注:“按《三國史》云,儒理王十四年伐伊西小國,滅之,儒禮王十四年伊西小國來侵金城,其間為二百二十五年,則儒理、儒禮聲相近,故疊錄而傳訛?!薄稏|史綱目》卷二丁巳條則做了另一種解釋:“伊西國漢建武十八年(43)為新羅所滅,至是又見,恐是古國余燼尚存而復(fù)起者歟?”但可以肯定,伊西國不過是被新羅吞并的眾多小國中的一個,并無特殊意義,不知一然為何將此國單獨列出。屬于同樣情況的還有五伽倻。

綜上,將一然的朝鮮古史譜系圖示如下:

僅從一然自己的敘述來看,上圖中實際包涵了三種不同的古史系統(tǒng)。其一,源自釋帝桓因庶子桓雄的檀君朝鮮,其后為箕子朝鮮、衛(wèi)滿朝鮮、漢四郡二府、馬韓,其發(fā)源地在朝鮮半島中部,③一然《三國遺事》卷一《紀異》引《魏書》:“乃往二千載,有壇君王儉,立都阿斯達?!倍笞宰⒎Q阿斯達山“亦云白岳,在白州地,或云在開城東,今白岳宮是”。又引《古記》稱帝釋庶子桓雄降于“太伯山”,并自注“今妙香山”?!度龂z事》所引壇君神話與檀君神話雖然存在區(qū)別,來源也不同,但其所涉及的地名卻都在今朝鮮半島中部??梢苑Q之為古朝鮮系統(tǒng)。其二,源自天帝解慕漱的北扶余,其后為東扶余、卒本扶余 (高句麗)、南扶余 (百濟),其發(fā)源地在“大遼醫(yī)州”的“訖升骨城”,可以稱之為扶余系統(tǒng)。其三,源自三韓中的辰韓,其后為新羅、王氏高麗,其發(fā)源地在朝鮮半島南部,可以稱之為三韓系統(tǒng)。

一然所處的高麗王朝以新羅為正統(tǒng),但自新羅上溯其國史只能追溯到三韓中的辰韓,與另兩個系統(tǒng)都沒有關(guān)系。但高麗王朝的疆域不僅包括了從前三韓的全部分布區(qū),也包括古朝鮮和高句麗、渤海國的部分地區(qū),一然為了切合高麗王朝的疆域?qū)嶋H,也為與金富軾已經(jīng)確立的“三國”、統(tǒng)一新羅、王氏高麗的古史譜系相吻合,在構(gòu)建其古史譜系時,由辰韓擴及三韓,又因箕子后裔曾立國于馬韓地區(qū),由馬韓上溯至古朝鮮系統(tǒng);因百濟興起于卞韓故地,其王室又出自扶余,由此上溯至扶余系統(tǒng)。通過這種方法,一然將三種歷史系統(tǒng)嫁接在一起,為高麗王朝創(chuàng)造出一個宏大的歷史譜系。但從本質(zhì)上講,這是“海東”區(qū)域的歷史譜系,而不是一種國史譜系,但遺憾的是,不論一然本人還是后來受其影響的學(xué)者,都將此譜系視為高麗王朝的國史譜系。

成書略早于《三國遺事》的李成休 (1224—1300)《帝王韻記》(1278),其下卷中對朝鮮半島歷史的敘述也是本著檀君、箕子、衛(wèi)滿、四郡、三韓的次序。但其認為三韓“稱國者馬韓有四十,辰有二十,并(弁)有十二”則是錯誤的。接下來提到“于中何者是大國,先以扶余沸流稱,次有尸羅與高禮,南北沃沮穢貊膺。此諸君長問誰后,世系亦自檀君承”。以下則談到高句麗、新羅、百濟和王氏高麗。李承休沒有提到伊西國和伽倻,卻包括一然沒有提及的沸流、尸羅、高禮。李承休的朝鮮古史譜系圖示如下:

李承休認為,三韓各國的君長都是檀君的后裔,以此直接將古朝鮮系統(tǒng)與三韓系統(tǒng)對接,沒有給扶余系統(tǒng)以獨立的地位,而是將之與后來被高句麗吞并的沸流一起視為三韓諸國之一,①沸流國記事見金富軾《三國史記》卷十三《高句麗本紀》“始祖東明圣王本紀”。通過這種方法,李承休將朝鮮的古史譜系統(tǒng)一到古朝鮮系統(tǒng)上來。這種古史譜系雖然比一然的古史譜系更為簡潔,但是其對三個系統(tǒng)的合并是沒有史料依據(jù)的。②《三國志》卷三○《東夷傳》分別為夫余、沃沮、穢貊和三韓立傳,而且載有三韓七十八國的國名,與夫余諸族絕無關(guān)系,足證李承休將夫余、沃沮、穢貊視為三韓七十八國之一是錯誤的。

對比一然與李承休提出的兩種朝鮮古史譜系可以發(fā)現(xiàn),兩者對早期古史譜系的理解都是檀君朝鮮、箕子朝鮮、衛(wèi)滿朝鮮,也就是后世簡稱的三朝鮮,而后是漢四郡,對后期古史譜系的理解都是三韓、新羅、王氏高麗。也就是說,對古朝鮮系統(tǒng)和三韓系統(tǒng)的理解是一致的,而分歧主要在于如何將兩個不同的古史系統(tǒng)對接,以及在古史譜系中如何處理高句麗和百濟,對除此之外的朝鮮半島歷史上的一些小國何者應(yīng)在古史譜系中占有一席之地,二者的認識也不一致。由此推測,至晚在 13世紀中葉,流行的朝鮮古史譜系中,古朝鮮系統(tǒng)和三韓系統(tǒng)已基本定型了。

在一然和李承休之后,如何將古朝鮮、三韓這兩種不同的古史系統(tǒng)對接,仍舊是困擾構(gòu)建朝鮮古史譜系的朝鮮學(xué)者的一大難題。從曾奉命撰寫《東國史略》的李詹、權(quán)近、河崙的古史觀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一種新的傾向。

李詹 (1345—1405)所著《雙梅堂先生篋藏文集》卷二二《雜著》在“論地理條款”之后,分列檀君朝鮮、箕子朝鮮、衛(wèi)滿朝鮮、四郡、二府、新羅、高句麗、百濟等條目,刪去了《三國遺事》中的伽倻和伊西,另立駕洛國條。二府條記載,“前漢昭帝始元五年己亥置二外府,謂朝鮮舊地平那及玄菟郡為平州都督府,臨屯、樂浪等兩郡之地置東府都督府”,無疑抄自《三國遺事》,但李詹已不明白“東部都尉”的意義,為與前文平州都督府對稱,而妄改為東部都督府。此外,李詹還在《雙梅堂先生篋藏文集》卷二二《雜著》中的二府條下加上這樣一段話:“本名朱里真,番語名音訛為女真,或曰慮真。避契丹興宗名,又曰女真金國。臨屯未敢的知所在也?!奔磳⑹×T于公元前 82年的臨屯郡和立國于 1115年的女真金國并稱二府。如果我們考慮到,自 12世紀初高麗王朝與女真人爭奪的地區(qū)在歷史上與臨屯郡轄區(qū)有關(guān),就可以理解,這種新的二府說是為高麗王朝的北拓張本,要將女真人也納入朝鮮古史譜系中來?!陡啕愂贰肪砭帕兑弬鳌贩Q,“女真本靺鞨遺種,隋唐間為高句麗所并”,也是出于同樣的目的。但通過將女真與建立渤海國的靺鞨人聯(lián)系起來,從而作為渤海國的繼承者而納入朝鮮古史譜系,遠比將之與臨屯一同視為二府更為合理,因此,李詹此說才沒有被后代所接受。需要注意的是,李詹雖然繼承了一然的二府說,但在四郡二府之后直接敘述高句麗、百濟、新羅,將一然和李承休存在分歧的部分完全舍去,武斷地將“三國”與四郡對接,既不為二者之間尋找接合點,也不論證二者為何可以對接。

權(quán)近 (1352—1409)《陽村先生文集》卷十九《三國史略序》:“惟我海東之有國也,肇自檀君朝鮮。時方鴻荒,民俗淳樸?;邮芊?以行八條之教,文物禮義之美,實基于此。衛(wèi)滿竊據(jù),漢武窮兵,自是而后或為四郡,或為二府,屢更兵燹,載籍不傳,良可惜也。逮新羅氏與高句麗、百濟鼎立,各置國史,掌記時事?!逼涔攀纷V系為檀君朝鮮、箕子朝鮮、衛(wèi)滿朝鮮、四郡、二府、高句麗、新羅、百濟,與李詹同出一轍。

河崙 (1347—1416)在談到平壤一帶的歷史沿革時說:“稽之載籍,則系箕子舊封之地,九疇之化、八條之教入人深,歷千有余年,實為海以東風(fēng)俗之權(quán)輿矣。及其季為衛(wèi)滿奪據(jù),漢武遣兵,逐滿置郡。后為高朱蒙氏割據(jù)平壤,乃其所都?!屎鬄橥跏咸嫠??!?《浩亭先生文集》卷二《送西北面都巡問使平壤尹趙公詩序》)其所說平壤一帶的歷史沿革是箕子朝鮮、衛(wèi)滿朝鮮、漢四郡、高句麗、王氏高麗,除中間省略了新羅一代之外,基本是正確的。將高句麗納入平壤一帶的古史體系中,卻沒有提到扶余,顯然與李詹、權(quán)近所述古史譜系也是一致的。①但河崙談平壤沿革是自箕子朝鮮說起,另參照《浩亭先生文集》卷三《雜著·策問》“吾東方有國自箕子之朝鮮”的說法,證明河崙有否定檀君朝鮮的傾向,這也是十分可貴的。

此外,鄭道傳 (?—1398)在討論朝鮮半島政權(quán)的國號時提到:“海東之國,不一其號。為朝鮮者三,曰檀君、曰箕子、曰衛(wèi)滿;若樸氏、昔氏、金氏相繼稱新羅;溫祚稱百濟于前,甄萱稱百濟于后;又高朱蒙稱高句麗,弓裔稱后高麗,王氏代弓裔,仍襲高麗之號。”(《三峰集》卷七《朝鮮經(jīng)國典·國號》)成書于 1421年的《高麗史》在談到平壤府的沿革時說:“本三朝鮮舊都……漢武帝元封二年,遣將討之,定為四郡,以王險為樂浪郡。高句麗長壽王十五年,自國內(nèi)城徙都之。寶藏王二十七年,新羅文武王與唐夾攻滅之,地遂入于新羅。”②鄭麟趾:《高麗史》卷五八《地理志》“北界西京留守官平壤府”條。這些都是贊同這種古史譜系的。

由此看來,14—15世紀流行的古史譜系是三朝鮮、四郡二府、“三國”、統(tǒng)一新羅、王氏高麗,概言之,這種古史譜系捏合了古朝鮮、三韓兩種古史系統(tǒng),其基本思路與李承休相同,要將朝鮮半島的古史譜系全部歸結(jié)到古朝鮮一系上來。與一然不同,這種古史譜系中不包括北扶余、東扶余以及后來的渤海國。從權(quán)近、李詹、河崙曾同撰《三國史略》來看,這一古史譜系可能也是當時的官方學(xué)說。

權(quán)近還對《三國遺事》進行了一處細節(jié)上的修正,他在出使明朝時所做的《始古開辟東夷主》一詩中說檀君“傳世不知幾,歷年曾過千”(《陽村先生文集》卷一《應(yīng)制詩》),將《三國遺事》所說檀君“御國一千五百年”、“壽一千九百八歲”,理解為同號檀君的若干代君主共統(tǒng)治一千余年,不再將檀君理解為一個人,而是一個朝代,這就將檀君神話中最離奇的部分改造得符合常識了。因此,權(quán)近這兩句詩經(jīng)常受到后代朝鮮學(xué)者的引用,逐漸成為對檀君神話中年代問題的主流理解,③如:徐居正 (1420-1488)《筆苑雜記》卷一曾引權(quán)近此詩。李德懋 (1741-1793)《青莊館全書》卷二六《紀年兒覽》(下):“洪武丙子,權(quán)陽村近奉使朝大明,太祖皇帝命制檀君詩。近應(yīng)制曰:‘傳世不知幾,歷年曾過千世。’以為實紀?!钡@種說法顯然與檀君后入阿斯達山為神的神話結(jié)局相矛盾。此外,權(quán)近認為四郡二府統(tǒng)治了整個朝鮮半島,這明顯是錯誤的,已有朝鮮學(xué)者對之進行過批判。④李萬敷:《息山先生續(xù)集》卷一《南風(fēng)》詩注:“權(quán)陽村并南北分四郡二府,而韓久庵以為四郡二府自遼東及于漢北,漢以南未嘗渾入,其言有據(jù)?!?/p>

15世紀下半葉的崔溥 (1454—1504)對古史譜系的理解是:檀君朝鮮、箕子朝鮮、四郡二府、三國,“準浮海而南,至金馬郡都之,稱馬韓,統(tǒng)五十余國,歷四郡、二府之時,傳世亦二百年,至是為百濟所滅”(《錦南先生集》卷一《東國通鑒論》)。這顯然是對李詹、權(quán)近、河崙的繼承。如下圖所示,崔溥改正了《三國遺事》視馬韓為高句麗所滅的錯誤,將百濟作為馬韓的繼承者,并試圖以此來銜接古朝鮮系統(tǒng)與所謂三國。

需要說明的是,雖然自《三國遺事》以后,檀君朝鮮在多數(shù)古史系統(tǒng)中一直被視為朝鮮半島第一個正統(tǒng)政權(quán),但這種說法也一直受到部分學(xué)者的質(zhì)疑。比較典型的如姜再恒 (1689—1756)批檀君神話:“按佛書有天帝子桓雄者,好事者因此杜撰,而后人不覺,收之正史,荒誕可笑,不足辨矣?!迸驃錇樘淳诱f:“按檀君至金蛙僅三世,夫婁朝禹涂山,歷夏殷周直至西漢之時,略計二千有余歲矣。人徒知檀君之壽過千,而不知夫婁之年已過二千矣。廣成子千二百歲,彭祖八百歲,而人不信,其誕可知也已。況夫婁之會涂山,孰記而孰傳之也?邃古之事,固多附會,不足信也?!薄敖夥驃渲w迦葉原也,托之國相阿難弗之夢,迦葉、阿難皆是佛名,是時佛書猶未入中國,而猶云爾者,亦猶檀君之托桓雄也,是亦不足深究矣?!?《立齋先生遺稿》卷九《東史評證·肅慎三朝鮮高句麗三韓》)因此,有的學(xué)者在談到朝鮮的古史譜系時是從箕子朝鮮說起。如,李榖 (1298—1351)曰:“禹貢九州之外,聲教所暨,東漸于海,而三韓之名未著也。自周封商太師之后,稍通中國。其在隋唐,征之不克?!雹倮顦b:《稼亭先生文集》卷九《送鄭副令入朝序》。此外,安鼎福《東史綱目》的古史譜系雖然始于檀君朝鮮,但其卷一對朝鮮歷史的敘述卻始于箕子朝鮮。另據(jù)《東史綱目》凡例可知,安鼎福所見《東國通鑒》也是自箕子朝鮮寫起,而將檀君神話附入箕子朝鮮條后。為將檀君開國這種后起的神話與箕子開國的舊說相調(diào)和,至 14世紀出現(xiàn)了“檀君以為創(chuàng)啟東方始基之君,箕圣以為東方變夷行夏之君”②樸宜中:《貞齋先生逸稿》卷三《摭拾·華海師傅》提到,這是“麗末義士二三十許人,每歲春秋,會元處士家雉岳山頂,因巖為壇,自變祀至革祀,祭列圣”時的說法。的說法。而在此之后,將檀君朝鮮視為朝鮮古史譜系之始也才成為不可動搖的說法。

上述 14—15世紀形成的古史譜系在 15世紀以后曾有過比較大的影響,出現(xiàn)過一批從這種古史譜系出發(fā)編纂的史書。如:樸詳 (1474—1503)撰《東國史略》,是以三朝鮮、四郡、二部、三韓、三國紀為一卷,新羅紀為一卷,高麗紀共四卷;吳沄撰《東史纂要》(1614),是包括三朝鮮、四郡、二部、三韓、三國、高麗以及三國時小國,“略紀其國都、年代”,總為一卷;還有撰者不詳?shù)摹稏|國通鑒》,是將三朝鮮、四郡、二部、三韓、三國、新羅紀合為四卷,高麗紀共十二卷,總計十六卷。③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之《經(jīng)史篇四·史籍類一》“史籍總說·東國諸家史類”條。此外,盧思慎、徐居正的《三國史節(jié)要》(1476)、徐居正等人的《東國通鑒》(1484)、柳希齡 (1480—1552)《標題音注東國史略》、洪汝河《東國通鑒提綱》(1672)、洪萬宗《東國歷代總目》(1705)、李弘基的《纂修東國史》(1708),都是持這種觀點的(《古朝鮮、檀君、扶余資料集》〈上 〉)。李浚慶 (1499—1572)在 1567年為出使朝鮮的明人許國介紹朝鮮歷史與文化時說:“檀君肇國,箕子受封,皆都平壤。漢置四郡二府,自是三韓瓜分,馬韓統(tǒng)五十四國,辰、卞韓各統(tǒng)十二國。厥后新羅、高句麗、百濟三國鼎峙?!?《東皋遺稿》卷五《雜著·錄遺許太史國朝鮮風(fēng)俗》)他講的也是這種朝鮮古史譜系。

但是,在這種古史譜系中,所謂“三國”明顯不存在與古朝鮮的繼承關(guān)系,雖然按崔溥的思路可以將百濟視為箕氏馬韓的繼承者,可是高句麗、新羅與古朝鮮的關(guān)系卻仍舊無法得到說明,而后來的王氏高麗、李氏朝鮮都是奉新羅為正統(tǒng)的,這就注定了朝鮮學(xué)者仍要對此古史譜系進行改造。

一然在《三國遺事》卷一《紀異》中講到高句麗朱蒙神話時有評論:“《壇君記》云:‘君與西河伯之女要親,有產(chǎn)子,名曰夫婁。’今按此記,則解慕漱私河伯之女而后產(chǎn)朱蒙?!秹洝吩啤a(chǎn)子名曰夫婁’,夫婁與朱蒙,異母兄弟也?!睂Υ?徐居正 (1420—1488)早已提出過質(zhì)疑:“安有檀君獨壽千百年以享一國乎?知其說之誣也。又云檀君生子扶婁,是為東扶余王。至禹會諸侯于涂山,檀君遣扶婁朝焉,其說無據(jù)。若檀君享國久長,扶婁往會涂山,則雖我國文籍不備,中國之書豈無一語及之乎?”④徐居正:《筆苑雜記》卷一。徐居正主編的《東國通鑒》在《外紀·檀君朝鮮》中也指出“此說可疑”,知其說之誣也。徐居正《四佳集》卷四《三國史節(jié)要序》也說:“吾東方檀君立國,鴻荒莫追。”

崔溥曾參加題名徐居正撰的《東國通鑒》一書的編寫,該書的史論部分皆出自崔溥之手,⑤安鼎?!稏|史綱目》附卷《考異》根據(jù)崔溥《錦南先生集》卷一《東國通鑒論》,認為《東國通鑒》一書論的部分都是崔溥所撰。由此看來,前引崔溥的古史譜系是得到徐居正認同的,徐居正對《三國遺事》的檀君生夫婁說持批判態(tài)度,應(yīng)是崔溥的古史譜系未采《三國遺事》所載這一神話以證明北扶余出自檀君朝鮮,卻傾向于抹殺扶余系統(tǒng)的原因。對《三國遺事》所引《壇君記》持懷疑態(tài)度,因而不會由此出發(fā)來構(gòu)建古史譜系,這可能是 16世紀以前朝鮮半島學(xué)者中的主流認識。⑥對《壇君記》所載神話,也有的朝鮮史書持相信態(tài)度,如《新增東國輿地勝覽》卷五四《寧邊大都督府》“古跡”條。

但是,至 17世紀,許穆 (1595—1682)卻恰恰以此為依據(jù),提出了一種新的捏合古朝鮮系統(tǒng)與扶余系統(tǒng)的方法:

上古九夷之初有桓因氏,桓因生神市,始敎生民之治,民歸之。神市生檀君,居檀樹下,號曰檀君,始有國號曰朝鮮……檀君氏生夫婁,或曰解夫婁,母非西岬女也。禹平水土,會諸侯于涂山,夫婁朝禹于涂山氏。

夫婁立為比 (北)扶余……夫婁之世商亡,箕子至朝鮮。后周德衰,孔子欲居九夷。

夫婁卒,金蛙嗣,徙迦葉原,為東扶余。金蛙末,秦并天下,秦亡人入東界為秦韓。漢高后時,衛(wèi)滿據(jù)朝鮮,朝鮮侯準南奔至金馬,為馬韓。孝武時,略薉貊,薉君南閭降,初置滄???。

金蛙傳帶素,帶素恃其強大,與句麗爭攻伐,卒為所擊殺。其弟曷思代立,至孫都頭降句麗,東扶余亡。

檀君氏之后有解夫婁,解夫婁之后有金蛙,金蛙之后有朱蒙、溫祚,為句麗、百濟之祖,皆本于檀君氏(許穆《記言》卷三二《東事·檀君世家》)。

許穆直接將北扶余的國君夫婁視為檀君之子,認為北扶余出自檀君朝鮮,與檀君朝鮮并存,其后裔為避箕子而東遷,形成與箕子朝鮮并存的東扶余。而后自東扶余中發(fā)展出高句麗、百濟。秦末中原人避亂東遷至東扶余的東部形成秦韓,即辰韓,后來從中發(fā)展出新羅。許穆的古史系統(tǒng)圖示如下:

借助于引用前人皆不肯相信的神話,許穆將古朝鮮、扶余、三韓這三種不同的古史系統(tǒng)捏合起來,遵照李承休的思路,將古史譜系一統(tǒng)到古朝鮮系統(tǒng)之下。只是作為其立論基礎(chǔ)的夫婁為檀君之子的神話,甚至與《三國遺事》所載夫婁為天帝解慕漱之子的說法也是相矛盾的。

許穆《記言》卷三二至卷三五《東事》,其中卷三二包括檀君世家、箕子世家、衛(wèi)滿世家、四郡二府、三韓,卷三三包括新羅世家,附駕洛、大伽倻,卷三四包括高句麗世家、百濟世家,附穢貊、乇羅、靺鞨 (渤海國)。就整體而言,許穆的古史觀是對 14—15世紀的三朝鮮、四郡二府、三韓、“三國”古史譜系的繼承,但他沒有像 14—15世紀流行的古史譜系那樣傾向于刪除扶余系統(tǒng),而是將扶余系統(tǒng)并入古朝鮮系統(tǒng),將朝鮮半島的古史系統(tǒng)全部上溯到檀君朝鮮,將扶余系統(tǒng)與三韓系統(tǒng)全部統(tǒng)一到古朝鮮系統(tǒng)中來。此外,許穆將檀君之前朝鮮半島的情況歸納為中國史書所說的九夷,這種說法對此后的朝鮮諸書影響也非常大。①韓致奫:《海東繹史》卷一《世紀》首先是“東夷總記”。。

許穆的《東事》也按實力重新歸納了朝鮮半島歷史上的政權(quán),不容忽視卻又無法在古史譜系中占有顯要位置的駕洛與大伽倻,因其后來為新羅吞并而被附入《新羅世家》,出于同樣原因,將穢貊附入《高句麗世家》、乇羅附入《百濟世家》。許穆也注意到,將靺鞨 (渤海國)簡單地視為高句麗的繼承者是不合適的,但因渤海國繼承了高句麗的大部分疆域,因此將之附入《高句麗世家》。應(yīng)該說,在這些細節(jié)問題的處理上,許穆大多是正確的,糾正了此前古史系統(tǒng)中的許多錯誤,但遺憾的是,其古史系統(tǒng)的宏觀框架卻是虛構(gòu)的。

與許穆同時代的南九萬 (1629—1711)對許穆說的批判最為激烈,他在《藥泉集》卷二九《雜著·東史辨證》中說:

第其說妖誣鄙濫,初不足以誑閭巷之兒童,作史者其可全信此言!乃以檀君為神人之降,而復(fù)入山為神乎?且唐堯以后歷年之數(shù),中國史書及邵氏《經(jīng)世書》,可考而知也,自堯庚寅至武王己卯,僅一千二百二十年,然則所謂御國一千五百年,壽一千九百八歲,其誣不亦甚乎?《筆苑雜記》引《古記》之說,云檀君與堯同日而立,至商武丁乙未入阿斯達山為神,享年一千四十有八歲。又云檀君娶非西岬河伯之女,生子曰扶婁,是為東扶余王。至禹會諸侯于涂山,遣扶婁朝焉。今按:堯之元年乃甲辰,則此稱與堯同日而立者,與戊辰歲立為君、庚寅歲都平壤者抵牾矣。其稱商武丁乙未入山為神者,又與周武王己卯避箕子移藏唐京者矛盾矣。龐雜如此,亦可見其肆誣也。且堯之即位之日,中國之書亦無可考,則又何以知檀君之與之同日乎?檀君立國千余年之間,無一事可紀者,而獨于涂山玉帛之會稱以遣子入朝,其假托傅會,誠亦無足言者矣。且其云娶河伯女者,妖異尤甚,《遺事》又云,檀君與河伯女要親,產(chǎn)子曰夫婁。其后解慕漱又私河伯女,產(chǎn)朱蒙。夫婁與朱蒙,兄弟也。今按:自檀君至朱蒙之生幾二千余年,設(shè)令河伯女果是神鬼而非人,又何以知前嫁檀君、后私慕漱者必是一女,而前之夫婁、后之朱蒙,必是兄弟乎?且其言檀君之壽者,本即虛誕,而諸書錯出,亦無定說。

在許穆之后的李瀷 (1681—1763)也有過對此說的批判:“檀君為天神子,解慕漱亦天帝子,天有兩神乎?檀君為河伯之婿,解慕漱亦為河伯之婿,同一河伯乎?其誕妄不可信如此。大抵東史如金寬毅編年之類,雜采俚俗,尤孟浪,而作史者取焉,其見識之陋如此。”(《星湖僿說》卷二六《經(jīng)史門·三圣詞》)“金寬毅編年”是指高麗毅宗 (1146-1170)時人金寬毅所著《編年通錄》,①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五四《盎葉記·東史》“編年通錄”條記載:“高麗金寬毅撰。寬毅,毅宗時人?!庇纱丝磥?許穆很可能是將一種前人早已拋棄的 12世紀的學(xué)說重新提了出來。為回答這些質(zhì)疑,后來才又出現(xiàn)所謂古有二夫婁說。②安鼎福:《東史綱目》附卷《考異》“夫婁當有二人”條。

盡管許穆古史系統(tǒng)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所依據(jù)的史料受到如此激烈的批判,但是許穆說還是形成了比較大的影響,支持者大有人在。比較著名的是李種徽 (1731—1797)、③李種徽《修山集》卷一一在《東史本紀》條目下列檀君本紀、箕子本紀、三韓本紀、后朝鮮本紀 (衛(wèi)滿),在《東史世家》條目下列箕子世家、扶余世家、渤海世家、伽倻世家,在《東史列傳》條目下列濊貊沃沮沸流樂浪列傳、高句麗家人列傳、高句麗宗室列傳、耽羅列傳、陜扶乙松列傳、乙支文德列傳、薛聰崔致遠列傳?;旧鲜侨胬^承了許穆的古史系統(tǒng),只不過將許穆所稱“世家”升格為“本紀”,賦予朝鮮史以獨立國史的地位。李德懋。④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二六《紀年兒覽》(下):“《古紀》云:有天神桓因,命庶子雄降于太白山,即妙香山神檀樹下。時有熊食靈藥,化為女神,與雄為婚而生子,是謂檀君。娶非西岬河伯之女,生子曰夫婁,后為北扶余王。夫婁之養(yǎng)子金蛙,為東扶余王。”其所引《古紀》,是將《三國遺事》引《古記》和《壇君記》兩條記載相捏合而成,并將《三國遺事》引《壇君記》中所說“西河河伯”改為“非西岬河伯”,很明顯不是出自《三國遺事》,而是引自《新增東國輿地勝覽》卷五四《寧邊大都督府》“古跡”條,也是相信夫婁為檀君之子。究其原因,當是因為這種新說捏合了古朝鮮和扶余兩個系統(tǒng),并對 14—15世紀學(xué)者傾向于回避的如何對接古朝鮮與三韓系統(tǒng)的問題進行了解釋,這就解決了傳統(tǒng)古史譜系的一種矛盾,可以將《三國遺事》提到的三種不同古史系統(tǒng)全部納入朝鮮古史譜系,從而維護了《三國遺事》所構(gòu)建的宏大古史譜系。但問題是,這種古史譜系所依據(jù)的史料卻是根本靠不住的傳說。

17—18世紀,許穆的學(xué)說逐漸成為朝鮮學(xué)界的主流,學(xué)者們也在對許穆說進行豐富和修正。如趙挺《東國補遺》(1646)將一然的古史譜系所包括的北扶余、東扶余補入古史譜系,《同文廣考》一書則補入了李承休古史譜系已包括的沃沮、穢貊。李萬敷 (1664-1732)在介紹許穆說的同時指出:“東事自檀君、箕子,歷衛(wèi)滿、三韓、四郡、二府、高句麗、百濟、新羅”,“自檀君朝鮮,解夫婁為北扶余,金蛙為東扶余,箕子之后為馬韓,肅慎氏為沃沮,高句麗別種為靺鞨、為東丹國。獩,漢氏置滄???shù)年,得復(fù)為國,以歲時朝貢。貊,三代之末已有貊,貊之居深山阻阸,貊人不知立國于何世,亦不知絕種于何世?!?《息山先生別集》卷八《眉叟先生遺事》)這些對許穆說的豐富主要在于提出了在許穆的古史譜系中還沒有得到較好處理、卻在中國正史四夷傳中占有較重分量的沃沮、靺鞨、穢、貊等族。

為解決李萬敷新提出的諸族在古史譜系中的地位問題,李種徽 (1731—1797)遵照許穆將一切并入古朝鮮系統(tǒng)的思路,提出:“扶余之先,出自檀君。蓋檀君封支子于余地,后世因自號曰扶余?;蛟?扶余其始封君之名,其國在鴨江之北,地方二千里,歷檀、箕之世,或存或亡,皆臣屬朝鮮云。傳世二千余年,至王解夫婁,遷都迦葉原,在東海濱,是謂東扶余?!薄皾桴鲋?與扶余同出,皆檀君氏子孫也。東為濊,西為貊,貊微甚,常附庸于濊,而濊貊皆臣屬朝鮮云。”“東沃沮,亦檀君之裔也”,“沸流王松壤,其先檀君之苗裔”?!坝嗦劰攀贩Q扶余、濊貊、沸流、沃沮,皆出于檀君”。李種徽自稱這種說法是源于“古史”,顯然出自李承休《帝王韻記》卷下:“于中何者是大國,先以扶余沸流稱,次有尸羅與高禮,南北沃沮穢貊膺。此諸君長問誰后,世系亦自檀君承”,其立論的基礎(chǔ)也是一種此前基本無人附和的神話。

李種徽對許穆古史譜系的修正還在于提出了一種古朝鮮與周邊四裔并立的說法:“蓋檀、箕之際,有別部于東南曰濊、貊,西南曰韓,東北曰余、靺鞨,猶中國之有蠻夷閩粵也。于茲五種,韓為最大,其人居辰地曰辰韓,卞地曰卞韓,馬地曰馬韓?!?《修山集》卷一一《東史·本紀》)當然,李種徽說扶余在古朝鮮的東北、三韓在古朝鮮的西南,方位都是錯誤的。需要注意的是,這種說法是進一步強調(diào)古朝鮮系統(tǒng)在朝鮮古史譜系中的正統(tǒng)地位,這一點在 18世紀已經(jīng)成為朝鮮古史譜系中不可動搖的部分了。以古朝鮮為居于中央的正統(tǒng)王朝,將扶余、三韓等族視為與之并存的四裔,這種提法不僅將古朝鮮、扶余、三韓等三種不同的古史系統(tǒng)捏合起來,而且正是明亡之后朝鮮視自身為小中華并逐漸構(gòu)建與中國類似的華夷秩序的現(xiàn)實的反映。可是,在這種古史譜系中,新羅、王氏高麗、李氏朝鮮所繼承的三韓被貶低到邊裔夷狄的地位,這卻是李朝統(tǒng)治階層所無法接受的,因此,李種徽這種古史系統(tǒng)也沒有流傳開來。李種徽的朝鮮與四裔說雖然未流傳開來,但在此以后,沃沮、濊、貊諸族卻堂而皇之地被納入朝鮮的古史譜系。

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二六《紀年兒覽》(下)也是按檀君朝鮮、箕子朝鮮、四郡、二府、三韓、新羅、高句麗、百濟、高麗等條目來敘述朝鮮半島的古史系統(tǒng),但在三韓條后附入辰國、濊國、貊國、北扶余國、東扶余國、高勾麗國、東沃沮國,顯然也是受李種徽的影響,其所作修正主要是將三韓納入正統(tǒng)譜系之中,而將李種徽定為四裔的其他諸族作為與三韓并存的四裔附入三韓條下。扶余系統(tǒng)的百濟 (南扶余)、高句麗被與新羅一起視為正統(tǒng),這自然是尊重《三國史記》以來的傳統(tǒng),而將扶余系統(tǒng)的其他部分劃入四裔。在北扶余國條稱“以檀君子解扶婁為始祖”,在東扶余國條稱“解扶婁子金蛙之國”,雖然是繼承了許穆的說法,卻將之放在非常不起眼的位置上。

由此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18世紀朝鮮學(xué)者對許穆說的修正,最后的結(jié)局竟是向此前 14—15世紀的古史譜系的回歸,傾向于抹殺扶余系統(tǒng)的地位,卻將 14—15世紀的古史譜系所未包含的沃沮、濊、貊諸族包括進來,這恐怕與中國史書中沒有北扶余、東扶余的相關(guān)記載,沃沮、濊、貊卻是“東夷傳”的重要角色有關(guān),這種對古史譜系的調(diào)整是為了與中國史書的記載接軌。對比成書于 13世紀的《三國遺事》和《帝王韻記》的古史譜系可以發(fā)現(xiàn),18世紀的古史譜系是對兩者的捏合,在宏觀譜系上更傾向于李承休,而不是一然。

安鼎?!稏|史綱目·東國歷代傳授之圖》(1778)堪稱是 18世紀古史譜系的集大成之作。其所確立的朝鮮半島的“正統(tǒng)”政權(quán)是檀君朝鮮—箕子朝鮮—馬韓—三國 (高句麗、新羅、百濟)—新羅—高麗—朝鮮,將辰韓、卞韓、濊、貊、沃沮附入馬韓,將駕洛、伽倻附入新羅,稱衛(wèi)滿朝鮮為僭國,并附入四郡二府,稱泰封、后百濟、后高句麗為盜賊。在前代的古史譜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北扶余、東扶余、渤海國甚至沒有被附入某一“正統(tǒng)”的政權(quán),只在后面以附錄的形式出現(xiàn)了扶余國和渤海國,扶余國下注“在遼東北邊外”,沒有提到夫婁為檀君子的說法,在渤海國下注“遼界全地及并東北諸夷”,而且在大祚榮名下注“靺鞨人”。可以說,安鼎福的古史系統(tǒng)體現(xiàn)了 18世紀的大趨勢,即盡量抹殺扶余系統(tǒng)在朝鮮古史譜系中的地位,并將中國正史“東夷傳”中的其他民族附入朝鮮古史,四郡二府也被淡化。與同時期的作品類似,安鼎福也將三國 (高句麗、新羅、百濟)對馬韓的繼承看成是無需論證的,就這樣繞過了這一古史譜系中最無法證明也是使前人最為困惑的一環(huán)。①朝鮮學(xué)者以“三國”為三韓的當然繼承者,可能還與中國古史中的錯誤認識有關(guān)?!杜f唐書》卷一九九上《百濟傳》記載,唐永徽二年 (651)賜百濟王扶余義慈的詔書中說,“至如海東三國,開基自久,并列疆界,地實犬牙。近代已來遂構(gòu)嫌隙,戰(zhàn)爭交起,略無寧歲,遂令三韓之氓命懸刀俎”,就是將“海東三國”與“三韓”相混同。

但安鼎福在古史譜系中未給予渤海國以“正統(tǒng)”地位,這一點很快受到了指責。1784年柳得恭在《渤??肌分刑岢觥澳媳眹闭?“昔者高氏居于北,曰高句麗;扶余居于西,曰百濟;樸、昔、金氏居于東南,曰新羅,是為三國。宜其有三國史,而高麗修之,是矣!及扶余氏亡、高氏亡,金氏有其南,大氏有其北,曰渤海,是謂南北國。宜其有南北國史,而高麗不修之,非矣!夫大氏者何人也?乃高句麗之人也。其所有之地何地也?乃高句麗之地也。”(《冷齋集》卷七《〈渤???〉序》)其稱渤海大氏為“高句麗之人”,顯然與安鼎福的看法矛盾,但其將渤海、新羅視為朝鮮歷史上的南北國的說法對后世影響極大。韓致奫(1765—1814)的《海東繹史》(1814)即接受柳得恭的觀點,對安鼎福說進行了修正,將渤海納入朝鮮古史譜系。其卷一為東夷總記,卷二為檀君朝鮮、箕子朝鮮、衛(wèi)滿朝鮮,卷三為三韓、濊、貊,卷四為夫余、沃沮,卷五為四郡事實,卷六至卷八為高句麗,卷九為百濟,卷十為新羅,卷十一為渤海,卷十二至卷十五為高麗,卷十六為諸小國,包括加羅、任那、耽羅、泰封、后百濟、休忍、沸流、定安。高句麗以前的諸條,韓致奫主要是摘錄中國史書中的相關(guān)記載成書,應(yīng)該說,具體史實方面基本沒有錯誤,但其反映的古史譜系卻幾乎包括了中國正史“東夷傳”中除倭人以外的所有內(nèi)容。應(yīng)該說,這種古史譜系向區(qū)域史進一步靠攏,而離國史體系越來越遠,可是,這卻成為此后關(guān)于朝鮮古史譜系的主流認識。

在研究朝鮮半島的古史譜系時,沒有受上述區(qū)域古史譜系錯誤的影響而得出正確認識的也不乏其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學(xué)者為韓百謙。韓百謙 (1552—1615)的《久庵遺稿》卷上《雜著·東史纂要后敘 》:②韓百謙:《久庵遺稿》卷上《雜著·東史纂要后敘》,“偶得東史一秩,乃嶺南吳斯文沄所撰”,“亦沿諸家之陋,未見有折衷之論,此則實我東方一大欠事,不特為吳公此書惜也。吳公嘗從先君子游,于吾輩為尊執(zhí)。久聞退居林泉,日以書史自娛,其于先代文獻,宜其有所征。思欲一拜起居,因叩其所疑。顧南北修阻,際會無便,乃敢出于僭妄,自敘所見如此。書無遠近,如或此紙流傳,得經(jīng)吳公具眼,則不知以為如何也?!笨梢婍n百謙此論雖是針對吳沄之書而發(fā),實則是針對當時一種普遍的論調(diào)。他也希望能與大家共同討論此問題,但其說最終并未引起應(yīng)有的反響。

我東方在昔自分為南北。其北本三朝鮮之地。檀君與堯并立,歷箕子暨衛(wèi)滿,分而為四郡,合以為二府,至漢元帝建昭元年,高朱蒙起而為高句麗焉。其南乃三韓之地也。韓之為韓,不知其所始,而漢初箕準為衛(wèi)滿所逐,浮海而南,至韓地金馬郡都焉,稱為韓王,是為馬韓。秦之亡人避役入韓地,韓割東界以與之,是為辰韓。又其南有弁韓,屬于辰韓……新莽元年,溫祚滅馬韓而百濟興焉。漢宣帝五鳳元年,樸赫居世為辰韓六部民所推戴而新羅始焉。弁韓,前史雖不言其所傳,而新羅儒俚王十八年,首露王肇國于駕洛,據(jù)有辰韓之南界,其后入于新羅,疑此即為弁韓之地也。然則南自南、北自北,本不相參入,雖其界限不知的在何處,而恐漢水一帶為限隔南北之天塹也。崔致遠始謂馬韓麗也、弁韓濟也,此一誤也。權(quán)近雖知馬韓之為百濟,而亦不知高句麗之非弁韓,混而說之,此再誤也。自是以后,作史之家承誤襲謬,前唱后和,不復(fù)就其地而核其實,遂將一區(qū)三韓之地,左牽右引,紛紜錯雜,至今數(shù)千年間,未有定說,可勝惜哉。

韓百謙指出,就地域而言,朝鮮半島的古史分為兩個系統(tǒng),北方系統(tǒng)為三朝鮮、四郡二府、高句麗,南方系統(tǒng)為三韓、新羅、百濟,不應(yīng)包括與朝鮮半島無關(guān)的扶余系統(tǒng)。就國史而言,新羅、百濟可以上溯至辰韓與弁韓,卻不能上溯到古朝鮮遺民建立的馬韓,“南自南,北自北,本不相參入”,只是在新羅占據(jù)高句麗故地以后,才與北方系統(tǒng)發(fā)生了關(guān)系。

此后,也有一些學(xué)者支持韓百謙的觀點。如:柳光翼 (1713—1780)認為:“東方有朝鮮之地,又有三韓之地,混之則亂矣。朝鮮之地即箕子舊都,衛(wèi)滿所據(jù),而在漢為四郡二府?!?《楓巖輯話》卷一《三韓地方之辨》)李萬敷:“韓久庵以為四郡二府自遼東及于漢北,漢以南未嘗渾入,其言有據(jù)。”(《息山先生續(xù)集》卷一《南風(fēng)》詩注)《東國總目》:“我東漢水限其南北。北則本三朝鮮之地,后為四郡二府,仍為高句麗所有。南則本三韓之地,后分為新羅、百濟所有。而崔孤云以弁韓為百濟、馬韓為句麗;權(quán)陽村雖知馬韓之為百濟,而不知句麗之非弁韓。惟久庵韓百謙著《三韓辨說》,所謂南自南、北自北等語,可為斷案?!?《無名子詩集稿》卷六《詠東史》)朝鮮末期著名史地學(xué)者丁若鏞在《疆域考》卷一《三韓總考》中說:“秦漢之際,洌水以北謂之朝鮮,即武帝四郡之地也。洌水以南謂之韓國,亦謂之辰國,即東方三韓之地也?!?《與猶堂全集》第六集《地理集·疆域考》)也是從韓百謙說。但是,這些學(xué)者也多與一然一樣,是從朝鮮當時的疆域出發(fā)構(gòu)建其古史譜系,自然也就將南北兩個系統(tǒng)都納入到朝鮮古史譜系中來,因北系包括高句麗,因而也往往連帶納入扶余,對此韓致奫曾有過說明:“夫余國,今奉天府之開原縣,則本非我邦域內(nèi)之國,然夫余者,句麗、百濟之所自起,故特為一例立紀?!?/p>

可惜的是,近代以來的朝鮮學(xué)者卻沒有重視韓百謙早在 16世紀就已經(jīng)提出的正確觀點,反而基本上沿襲了安鼎福等人的雜糅不同古史系統(tǒng)的朝鮮古史譜系,并且遵從柳得恭說,將安鼎福已經(jīng)排除在朝鮮古史譜系之外的渤海國納入進來,①朝鮮樸時亨在《歷史科學(xué)》雜志 1962年第 1期發(fā)表《為了渤海史的研究》,提倡柳得恭說,此后以新羅、渤海為朝鮮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期的說法開始在朝、韓學(xué)術(shù)界流行。并傾向于否定箕子朝鮮的存在,使對朝鮮古史譜系的理解誤入歧途。此外,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朝鮮半島學(xué)者對古史譜系的研究中,《三國史記》確立的以區(qū)域史譜系代替國史譜系的錯誤思路一直占居主導(dǎo)地位,這是其對朝鮮半島的古史譜系難以得出正確結(jié)論的最根本原因。

On the Change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Genealogical System

YANG Jun
(Department of History,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This article aims at arganizing the thread of thought of the system of formation and change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to help to understand Korean history and some scholars outlook of the national history.The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is established in Samguk.The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in 13th century attempts to tie together ancient Korea,Puyo and Samham as different systems,which exert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later ages.The popular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nean ancient history in 14-15th centuries exclude Puyo system.A new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in 17th century keep s ancient Korean system as the base.The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in 18th century further weakens Puyo system and includes Bohaiguo,which indeed this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has been handed down to this very day.Han Baiqian’s under standing of the genealogical system of Korean ancient history conforms relatively to historical facts,yet his view points are not accepted by later scholats.

Korea;genealogical system of ancient;Change

K1

A

1007-4937(2011)02-0098-09

①崔致遠《孤云先生文集》卷一《上太師侍中狀》:“伏以東海之外有三國,其名馬韓、卞韓、辰韓。馬韓則高麗,卞韓則百濟,辰韓則新羅也。”但后世朝鮮學(xué)者已否定了這種觀點,一般認為與馬韓有關(guān)的是百濟而不是高句麗。

2011-02-15

楊軍 (1967-),男 (回族),遼寧朝陽人,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從事中外關(guān)系史、東北地方史研究。

〔責任編輯:時 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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