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 龍
(河南大學 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河南 開封 475001)
明洪武時期祭孔儀制考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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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學 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河南 開封 475001)
洪武時期,朱元璋崇尚文治,推明儒術,祭孔之風漸興,相關儀制初步形成。在祭孔時間和規(guī)模上,確立了每年二、八月遣官祭孔的規(guī)定。在祭孔儀式上,承宋元舊制,在樂章、器物、祭祀程序等方面,亦逐步形成了更為嚴密、莊重的規(guī)定。凡此,洪武祭孔之制已較為系統(tǒng)、完備,成為明代祭孔的基本規(guī)范。
洪武時期;祭孔制度;祭孔時間;祭孔規(guī)模;祭孔儀式
祭拜孔子乃歷代之常制,自漢迄元行而不輟[1(卷34)]。逮至明初,太祖朱元璋損益舊制,仍釋奠孔子,認為“先師孔子,扶持世教,功德廣大,萬世帝王之師也”[1(卷38)]。因而每到一地,他必躬行實踐,拜謁孔廟,“崇儒重道之意已肇于此”[2,(卷84《祭先師孔子》)]。在朱元璋的大力推揚下,明初祭孔之風漸興,初步形成了明代祭孔的基本儀制。對此重要問題,迄今論者尚少。鑒于此,以下擬揆諸相關文獻,對洪武時期的祭孔活動及其相關儀制加以考論,以期對深入理解朱元璋的崇儒思想及其構建文治社會的治國理念有所助益。
最早,洪武元年(1368年)二月,朱元璋下詔祭孔于國子學,同時遣使至曲阜祭孔,并鄭重誡諭使臣曰:“朕今為天下主,期在明教化以行先圣之道,今既釋奠國學,仍遣爾修祀事于闕里,爾其敬之。”[1(卷30)]這是明朝祭孔的真正開端,自此每年仲春(二月)、仲秋(八月),皇帝降香,遣官祭孔于國子學[3(卷50《禮志四》,p1296)]。但此時的祭孔活動主要集中在國子學和孔子闕里曲阜兩處。
二年(1369年)二月,朱元璋下詔:孔廟春秋釋奠,止行于曲阜,天下學校只行釋菜禮以祭孔子,而不必在地方學校通祀[4(卷3)]。朝臣提反對意見,刑部尚書錢唐說:“孔子垂教萬世,天下共尊其教,故天下得通祀孔子,報本之禮不可廢?!笔汤沙绦煲嘌裕骸肮沤穸Y典,獨社稷、三皇與孔子通祀。天下民非社稷、三皇則無以生,非孔子之道則無以立?!鬃右缘涝O教,天下祀之,非祀其人,祀其教也,祀其道也。今使天下之人,讀其書,由其教,行其道,而不得舉其祀,非所以維人心扶世教也?!敝煸敖圆宦燵3(卷139《錢唐傳》,p3982)]。
實際上,朱元璋堅持暫不在地方學校通祀孔子,并非不愿意,而是“不敢”。據(jù)《明集禮》卷16載:“朕代前王統(tǒng)率庶民,目書檢點,忽睹神之訓言:非其鬼而祭之,諂也;敬鬼神而遠之;祭之以禮。此非圣賢明言,他何能道?故不敢通祀,暴殄天物,以累神之圣德?!笨梢娭煸安辉S地方通行釋奠,是怕流于隨便不敬之失。有一例為證:洪武三年(1370年)六月定岳鎮(zhèn)海瀆、城隍諸神號時,下詔:凡岳鎮(zhèn)海瀆去其前代所封名號,郡縣城隍神號一體改正,歷代忠臣烈士的“溢美之稱”皆宜革去。惟孔子例外,所有封爵一仍其舊,稱“大成至圣文宣王”,理由在于:“孔子善明先王之要道,為天下師以濟后世,非有功于一方一時者可比。”[1(卷53)]四年(1371年),令進士釋褐,國學行釋菜禮[5(卷91《先師孔子》)]。此制后世得以沿襲,舉凡新科進士一般要于國子監(jiān)謁拜孔廟,行釋菜禮。
至十五年(1382年)四月,鑒“天下郡縣廟學并建,而報祀之禮止行京師”之局面,朱元璋下詔天下通祀孔子,令禮部尚書與儒臣定釋奠禮儀,頒于天下府、州、縣學[1(卷145)],規(guī)定“以每歲春秋仲月通祀孔子”[1(卷144))]。次月,京師太學成,遣官釋奠于孔子;朱元璋亦擇日幸國子監(jiān),謁拜孔子,行釋菜之禮”[1(卷145)]。十七年(1384年),又敕:每月初一、十五遣內(nèi)臣降香;初一時,祭酒行釋菜禮于國子監(jiān)[5(卷91《先師孔子》)];府、州、縣長官以下則詣學校行香[6(卷66《釋奠先師之禮下》)]。同年六月,命禮部制大成樂器頒于天下儒學,令州、縣如式制造[1(卷162)]。二十九年(1396年),黜揚雄從祀,進董仲舒。以后,又定:“遇登極、皆遣官祭告闕里。又駕幸太學、行釋菜禮”[5(卷91《先師孔子》)]。至此,比較完備的祭孔儀制基本形成。
循宋元舊制,自洪武元年(1368年)始,已確立每年二月、八月第一個“丁”日祭孔于國子學的規(guī)定[5(卷91《先師孔子》)]。洪武一朝,除二年、六年祭祀三次,三十一年祭祀一次外,其他諸年皆為兩次。具體祭祀情況,茲僅據(jù)《明太祖實錄》所載,洪武間遣官釋奠孔子共63次。時間一般為每年二、八月,其中出現(xiàn)在正月、三月、五月、六月、七月、十一月祭祀的情形,屬于例外,并非常制。尤堪一提的是,“祭孔史實”所錄文字大體為“遣官釋奠于先師孔子”,此并非偶然巧合,而是洪武時祭孔禮中的明文規(guī)定。最早,洪武六年(1373年)八月初定祭孔禮時,規(guī)定為:“某日遣官祭先師孔子”[1(卷84)]。二十六年(1393年)在重定遣官祭祀禮時,又規(guī)定為:“某年月日祭先師孔子大成至圣文宣王,命卿行禮祭?!盵7(卷81《遣祀》)]此制后世行而不廢,但文字略有變化:永樂間,作“遣官釋奠先師孔子”。宣德間,開始明確指出所遣官員的官職、姓名,一般作“遣某官某釋奠先師孔子”,如“遣翰林侍講學士王英釋奠先師孔子”、“遣太子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榮釋奠先師孔子”等。此后,正統(tǒng)至嘉靖間,皆為“釋奠先師孔子,遣某官某某行禮”。如正統(tǒng)時“釋奠先師孔子,遣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楊溥行禮”;天順時“釋奠先師孔子,遣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李賢行禮”;成化時“釋奠先師孔子,遣吏部尚書王翱行禮”;弘治時“釋奠先師孔子,遣少傅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謹身殿太學士劉吉行禮”;正德時“釋奠先師孔子,遣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焦方行禮”;嘉靖時,“釋奠先師孔子,遣大學士毛紀行禮”。萬歷以降,用語始變化不定,僅萬歷時就有“遣大學士張位釋奠于先師”、“命禮部尚書于慎行致祭于至圣先師孔子”、“吏部尚書宋纁祭至圣先師孔子”、“遣禮部尚書范謙于先師孔子公”、“祭先師孔子,遣尚書范謙行禮”等。此種變化,表明自明初形成的祭孔之制開始松動,也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此時儒家正統(tǒng)思想開始受到了心學等新思潮的挑戰(zhàn)。
祭孔儀式,即明人所謂“釋奠先師孔子儀注”[1(卷145)]。儀式主要包括樂章、器物、祭祀程序等要素。
1. 釋奠樂章
明建國之初,釋奠孔子的樂章,仍用宋元時的“大成登歌樂”[1(卷83)]。如洪武元年(1368年)八月首祭孔子時,就規(guī)定“用大成登歌樂”[1(卷34)]。至六年(1373年)六月,命翰林承旨詹同、侍講學士樂韶鳳等在宋元樂章的基礎上,重新修訂祭孔樂章。八月二日始成[1(卷84)],然大成樂器仍沿襲不廢。
按照祭祀程序,所奏樂章為:迎神,奏《咸和》曲;奠帛,奏《寧和》曲;初獻,奏《安和》曲;亞獻、終獻,奏《景和》曲;徹饌、送神,奏《咸和》曲[3,p1502]。關于各曲曲詞,《明史》與《實錄》、萬歷《明會典》所載略有出入,如表1所示。
表 1中,《明史·樂志二》所載樂章原文載為洪武六年(1373年)所定,但具體文字卻與《實錄》卷84所載洪武六年的樂章有所不同。為何如此?其原因在于:《明史》所載并非定于洪武六年的樂章,而是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三月修訂后的文字。比照《實錄》卷189“洪武二十一年三月乙酉”條所載樂章,可知:六年所定迎神《咸和》曲中的“大哉先師”改為“大哉宣圣”,“精純益隆”改為“精純并隆”;初獻《安和》曲中的“大哉圣師”改為“大哉圣王”;送神《咸和》曲中的“神馭旋復”改為“神馭還復”。改后的文字恰與《明史·樂志二》同。殊堪注意的是,二十一年所改文字,恰與《宋史·樂志十二》、《元史·禮樂三》所載宋元時期的樂章完全相同。由此可以認為:二十一年的修改實際上是對宋元舊制的回歸。至于祭祀時樂章的演奏人員,洪武四年(1371年)十二月已規(guī)定:用樂生 60人,舞生48人,引舞2人,凡110人。這些人大體由國子生及在學公卿子弟組成,旨在彰顯“奠釋所以追崇先師”[1(卷70)]的深意。
2. 釋奠器物
一般而言,孔子之祀,所陳設的祭物有牛、羊、豕、豆、罍、爵、籩、豆、簠、簋、登、铏等。以往,豆、罍、爵、籩皆陳于座下;洪武四年(1371年)禮部奏定祭物時,始定各以高案陳設。同時,籩、豆、簠、簋、登、铏歷來為木器,至是亦代以瓷器,以展現(xiàn)事死如事生的教義[1(卷70)]。
洪武一朝,釋奠祭物的種類、數(shù)量前后略有變化。對此,《明史·禮志一》雖有明確記載,但比照《實錄》所載,可知其中有謬漏之處,其差異如表2所示。
表1 《明史》與《實錄》、萬歷《明會典》所載祭祀樂章比照
表2 《明史·禮志一》和《實錄》釋奠祭物比照①
由表2可見,洪武年間祭物大體經(jīng)歷了洪武元年(1368年)八月初定、四年(1371年)十二月更定、十五年(1382年)五月再定三次變更。若以《實錄》為準,可以看出,洪武年間祭物的數(shù)量變化表現(xiàn)為:(1)牲用物,正位:元年用牛、羊、豕各一;四年未改;十五年用羊一,豕一。配位:元年羊、豕各一;四年、十五年皆未改。十哲位:元年不設;四年、十五年用豕一。東西廡:元年不設;四年每壇用豕一;十五年每四位共一案,每案用豕二。(2)籩豆,正位:元年各八,四年更為各十,十五又改為各八。配位:元年籩豆各四;四年未改;十五籩豆各六。十哲位:元年各籩豆各二;四年每位用籩豆各四;十五年籩豆各四。東西廡:元年各籩豆各二;四年每壇用籩豆各四;十五年每四位共一案,每案籩豆各二。(3)酒器,正位:元年時,犧尊、象尊、山罍各一;四年更為酒尊三、爵三;十五年更為酒尊一,各爵三。配位:元年不設;四年增酒尊一;十五年增酒尊一,各爵三;十哲位:元年不設;四年增東、西五位,各位增爵一、酒盞一;十五年增十哲共酒尊一,東、西五位,各爵五。東西廡:元年不設;四年,東西廡各壇設爵一、酒盞四;十五年,改為四位共一案,每案爵四。(4)登、铏、簠、簋四器,正位:始終未改。配位:元年設登一,簠簋各一;四年為登一,铏二,簠簋各二;十五年改為登一,铏二,簠簋各一。十哲位:元年簠簋各一;四年,每位用簠簋各一,铏一;十五年,東、西五位,每位各铏一、簠一。東西廡:元年簠簋各一;四年,東、西廡十三壇每壇簠簋各一;十五年,每四位共一案,每案簠簋各一。此外,祭物種類也略有變化,如元年時正位、配位有帛,但四年、十五年皆無;十五年正位、配位、十哲位、東西廡各設有篚,但元年、四年皆無??傮w來看,洪武年間祭物數(shù)量呈增長趨勢。
值得指出的是,洪武十五年所定祭物并非最終定制,后世仍屢有變更。如二十一年(1388年)三月,祭先師孔子時,即規(guī)定:正位:犢一,羊一,豕一,籩豆各十,登一,铏二,簠簋各二,帛一;又共設酒尊三,爵三,篚一。配位:每位羊一,豕一,籩豆各十,簠簋各一,登一,铏二,爵三,帛一,篚一。十哲位:東五壇共豕一,帛一,篚一,爵三,每位籩豆各四,铏一,簠簋各一,酒盞一。西五壇陳設同。東西廡:東廡五十三位,共十三壇,共豕一,帛一,篚一,爵三,每壇籩豆各四,簠簋各一,酒盞四。西廡五十二位,共十三壇,陳設并同東廡[1(卷189)]。所設與元年、四年、十五年皆有所不同。
3. 釋奠程序
釋奠程序歷代大同小異,總體上洪武年間祭祀禮數(shù)之隆重超邁前代。首先,釋奠的具體程序,萬歷《明會典·先師孔子》載為:齋戒——傳制——省牲——陳設——正祭——祝文——分獻官儀注——樂章等八個步驟。洪武元年(1368年)八月,初定釋奠儀式。至六年(1373年)八月,朱元璋認為“祭貴乎誠,若省牲,謂告充告腯及禮之繁文者,宜并革之”[1(卷84)]。于是,禮部尚書牛諒進行了重定,成為有明代定制。兩次所定儀式的具體內(nèi)容如表3所示。
表3 《實錄》卷34和卷84之釋奠程序比照
由表3可見,元年初定禮儀與六年重定禮儀相較,變化主要有四:(1)元年用“大成登歌樂”,六年改為樂章。(2)在叩拜禮數(shù)上,元年迎神、送神各“再拜”,六年則各為“四拜”。(3)元年專設“進俎”一節(jié),六年雖有進俎之禮,但在程序上不再專設,可謂有其實而無其名。(4)元年稱贊禮官,六年改稱典儀官。總體上,六年禮儀較元年趨于完備、嚴密。
同時,洪武年間的釋奠禮較前代更為嚴敬隆重,“國朝崇尚儒術,春秋祭享先師,尊師之道可謂隆矣”[1(卷152)]。主要表現(xiàn)在:(1)唐、宋、金、元時,釋奠祭孔都由官司自行其事,如唐朝,《大唐開元禮》規(guī)定:釋奠由國子學“司館預申享日,本司散下其禮,所司隨職供辦?!彼巍⒃刑婆f制;明朝則皇帝齋戒并親自降香遣官祭祀。(2)齋期:唐、宋時齋期為五日(其中散齋三日,致齋二日),金朝三日,元朝則沒有齋戒規(guī)定[8(卷76《祭祀五》,p1892)]。明朝如金朝,亦為三日,其中散齋二日,致齋一日,但虔誠之意有增無減,朱元璋就說:“朕于祭祀,每齋戒必盡其誠,不敢少有怠忽?!盵1(卷73)](3)省牲:歷朝獻官無須在釋奠前一日便法服省牲;洪武時則規(guī)定:“獻官法服,并執(zhí)事官集齋所,省饌省牲。”(4)三獻官:唐宋或由國學官充當,或以禮官為主。明朝則分別由百官之長、侍從顧問之長及國學官之長充當。具體為:國子學(國子監(jiān))祭祀:《明史·禮志四》載:“初,國學主祭遣祭酒,后遣翰林院官,然祭酒初到官,必遣一祭。十七年敕每月朔望,祭酒以下行釋菜禮。”后定制為:每歲仲春、秋上丁,遣官祀于國學,以丞相初獻,翰林學士亞獻,國子祭酒終獻。曲阜祭祀:洪武二年(1369年)正月時,遣前國子祭酒孔克堅、通贊舍人張漢英往曲阜祀孔子[1(卷38)]。次年八月,始命:“曲阜廟庭,官給牲幣,俾衍圣公主祀事,歲以為常。”[1(卷55)]地方府、州、縣學祭祀:十五年(1382年)規(guī)定,由“三獻,府、州、縣各以正官行之,有布政司則以布政司官行;其分獻則以本學儒職及老成儒士充”。祭祀時間與國子學同,亦為每歲春、秋仲月上丁日[1(卷145)]。(5)正祭:總體上,唐宋以來正祭程序較為簡略,如唐朝包括:奠帛、奠爵、飲福、受俎、賜胙,望瘞位禮畢,凡三跪、三俯伏、八再拜[9(卷54《國子釋奠于宣王》)]。宋、金惟有奠帛、奠爵,飲福、受俎皆省,凡二跪、二俯伏、四再拜[10(卷121《吉禮·釋奠文宣王儀》)]。元朝不僅省飲福、受俎,且省賜胙。相形之下,明朝的正祭略如唐朝,包括奠帛、奠爵、飲福、受俎、賜胙、樂章;叩拜禮數(shù)為二跪、二俯伏、六再拜,較宋、金、元多再拜二次。在樂章一節(jié),元朝由樂工擔當樂舞,而明朝則專由學生中的樂舞生擔當,顯得較為正式端莊。
洪武祭孔不惟停留在制度層面的規(guī)定上,也表現(xiàn)在朱元璋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上。如朱元璋本人對孔子的祭拜就頗為恭敬虔誠。二年(1369年)二月,遣前國子祭酒孔克堅等往曲阜祀孔子,朱元璋曰:“朕令命爾往祭,蓋以爾先師子孫,祭必歆饗,爾宜致誠潔,以副朕懷?!盵1(卷38)]十五年(1382年),太學落成,朱元璋將行釋菜禮,議者言:“孔子雖圣,乃人臣,禮宜一奠而再拜”。太祖不從,以為“孔子明道德以教后世,豈可以職位論哉?……今朕君天下敬禮百神于先師之禮,宜加尊崇”。遂命禮部尚書劉仲質(zhì)重定其制[3(卷55《禮志九》,p1404)],并具皮弁服,親自詣孔子神位,再拜,獻爵,復再拜[1(卷145)]。此歷代皇帝祭祀先師的空前之舉。亦正因此,此時對百官祭孔要求也頗為嚴格。如四年(1371年)八月,降國子祭酒魏觀為江西龍南縣知縣,司業(yè)宋濂為安遠縣知縣,原因是他們“考祭孔子禮稽緩”[1(卷67、80、111)]。二十五年(1392年)二月,監(jiān)察御史魯?shù)论雷嘧髢L都御史凌漢、大理寺丞曹瑾、應天府尹高守、禮府丞馮克昭等人在祭祀孔子時,“既迎神而后入班”,不合禮法,請正其罪。朱元璋雖饒恕之,但仍說“祭祀不謹,固當罪”[1(卷216)]。
朱元璋對孔子的崇拜并不簡單地是出于政治考慮,而是他的思想和價值觀的忠實反映。他之所以將孔子作為一個特殊的人物加以祭拜,本質(zhì)上是要憑借孔子形象以樹立起崇尚儒術的大旗,從而達到反撥元朝“蔑棄禮教,彝倫攸斁”[1(卷31)]的治國理念,達到以古先圣王立教經(jīng)世,重振綱常,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目的,誠如朱元璋對孔裔所言:“爾祖明先王之道,立教經(jīng)世,萬世之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實有賴焉?!盵1(卷31)]朱元璋對孔氏特殊地位的肯定和尊崇,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構建文治社會的治國理念,客觀上亦契合了廣大士人重振儒道、崇德報功的普遍愿望。
[注釋]
① 表中所言正位即孔子位;四配位即復圣顏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亞圣孟子;其他十哲及兩廡從祀(先賢和先儒)詳見萬歷《明會典·先師孔子》及《明史·禮志四》。
[1] 胡廣,等.明太祖實錄[M].臺北∶中央研究院史語所,1962.
[2] 李東陽,等.正德明會典[A].文淵閣四庫全書本[C].上海∶上海商務印書館,1986.
[3] 張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4] 談遷.國榷[M].北京∶中華書局,1988.
[5] 申時行,等.萬歷明會典[M].北京∶中華書局,1989.
[6] 丘濬.大學衍義補[M].北京∶京華出版社,1999.
[7] 俞汝楫.禮部志稿[A].文淵閣四庫全書本.[C].上?!蒙虾I虅沼^,1986.
[8] 宋濂,等.元史[M].北京∶北京中華書局,1976.
[9] 蕭嵩,等.大唐開元禮[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
[10] 鄭居中.政和五禮新儀[A].文淵閣四庫全書本[C].上?!蒙虾I虅沼^,1986.
(責任編輯、校對:馬桂秋)
Studies on the Regulation of Worship Confucius in the Hongwu Period
ZHAN Long
(Research Center of Ancient Chinese History,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In the Hongwu period, CHU Yuan-chang praised highly about the Confucianism, thus the general atmosphere of worship Confucius emerged gradually, related system preliminary came into formation. The time and scale of the worship Confucius’s activity was incessancy, and the regulation was established that the officials would be sent to worship Confucius in February and in August. As for the worship Confucius ceremony, inheriting from the Song, Yuan dynasty, the stricter and more dignified regulations in the movement, utensils, and the festival program had gradually formed. In the Hongwu period, a more systematic and complete regulation of worship Confucius had established, which became the basic norms of worship of Confucius in the Ming Dynasty.
Hongwu period; sacrificial regulation; sacrificial time; sacrificial scale; sacrificial ceremony
2011-02-18
展龍(1976-),男,甘肅靖遠人,博士,河南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明史。
K247
A
1009-9115(2011)03-007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