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丹， 崔日明

(遼寧大學 經濟學院， 沈陽 110036)

20世紀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機發(fā)生后，國際油價長期處于波動之中。進入21世紀以來，世界石油價格更是一路飆升，由2002年的25美元/桶達到目前的92美元/桶。隨著全球油價的持續(xù)攀升，石油問題再次成為全球矚目的熱點。石油對當今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影響都足以改變該國的經濟發(fā)展狀況，石油消費與全球經濟增長呈明顯的正相關關系[1]。正如前世界銀行行長James Wolfensohn指出的那樣，如果國際市場原油價格每桶上漲10美元并持續(xù)一年，世界經濟增長率將減少0.5%，發(fā)展中國家則會減少0.75%。

油價劇烈波動的結構性原因一直是理論界研究的熱點。Hamilton(1983，2003)將油價波動的主要原因歸結為外部沖擊，如地區(qū)政治問題、戰(zhàn)爭等[2-3]。而Kilian(2006，2009)則認為，2002年以來國際油價的持續(xù)上漲是宏觀經濟方面的結構原因造成的，特別是需求方面的增加[4-5]。劉湘云、高明瑞(2011)認為，美元作為石油交易的計價貨幣，其價值高低必然影響石油價格[6]。同時，美國一些主流經濟學家也在理論上達成一致，認為油價的上漲主要源于需求沖擊，并將責任歸因于中國對石油需求的增加。這無形中加重了國際上對中國的敵對態(tài)度。本文在對國際油價波動歷史進行梳理的基礎上，具體探討影響國際油價波動的真正原因。

一、國際石油價格波動的歷史

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的廉價石油時代，油價長期穩(wěn)定而鮮有人關注。1973—1974年由于巴以戰(zhàn)爭而導致中東地區(qū)石油禁運，1978—1979年伊朗革命和隨后1980—1981年發(fā)生的兩伊戰(zhàn)爭造成石油供應中斷，這幾次大的石油危機導致國際油價劇烈波動，在給主要工業(yè)國家?guī)砭薮鬀_擊的同時，也引起了學術界對油價波動的關注。因此，本文對油價波動的歷史分析始于1974年(見圖1)。

圖1 1974年1月至2010年10月國際原油價格波動情況

數(shù)據(jù)來源：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http：//www.eia.doe.gov.

1. 第一次和第二次石油危機期間(1974—1985年)

1973年以前，石油期貨尚未出現(xiàn)，國際油價一直在約3美元/桶低價徘徊。隨著1973年10月阿拉伯石油禁運的實施，第一次石油危機開始，國際油價開始上漲，從3美元/桶猛增到12美元/桶，并一直維持到1979年。這次石油價格的暴漲使得美國GDP增長率下降4.7%，歐洲下降2.5%，日本則下降7%。

1979年，隨著石油輸出國組織決定提高石油價格以及此后的伊朗革命和兩伊戰(zhàn)爭，國際原油產量銳減、價格驟升，從14美元/桶上漲到近40美元/桶，從而引發(fā)了第二次石油危機。同樣，這次危機引起主要國家經濟衰退，據(jù)美國政府估計，危機使得其GDP下降了3%。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兩伊戰(zhàn)爭進入尾聲，同時世界其他主要產油國家和地區(qū)加大產量的措施初見成效，才使油價維持在約30美元/桶。

2. 第三次石油危機期間(1986—1998年)

1986年，第二次石油危機基本結束。此后，雖然OPEC實施原油產量配額制，但隨著石油開采勘探技術的進步，非OPEC產油國產量上升，主要發(fā)達國家在經歷了兩次石油危機引起的經濟重創(chuàng)后，開始壓縮石油消費，大力發(fā)展替代能源，這使得石油價格開始一路下跌，曾一度回落到11美元/桶的低價。隨后油價企穩(wěn)，一直保持在15～20美元/桶。1990年，以海灣戰(zhàn)爭爆發(fā)為起點的第三次石油危機再次引發(fā)油價飆升，短短的3個月時間就從14美元/桶升至35美元/桶。但這次石油危機持續(xù)的時間不長，對世界經濟的影響相應地小得多。

3. 1998年至今

第三次石油危機結束后，國際油價回落到15～20美元/桶。1996年以后，隨著伊拉克恢復石油出口并逐步增加出口量，國際油價逐漸下降，1998年僅為10美元/桶。為此，OPEC減產以提高油價，此后國際石油價格一路攀升。2001年，全球經濟受到互聯(lián)網經濟泡沫破滅和“9.11”襲擊的影響，國際油價也受到需求不振的影響創(chuàng)出歷史新低，甚至一度徘徊在約10美元/桶。2002年1月開始，隨著格林斯潘的低利率政策吹起的房地產泡沫，全球經濟開始復蘇，國際油價持續(xù)上漲并長期處于高位，2008年7月曾達127美元/桶的高價。此后，金融危機開始席卷全球，國際油價又經歷了驚心動魄的自由落體式滑落，2009年1月僅為33美元/桶，相比最高價格下挫了74%，而時間僅為短短的半年。此后，隨著全球各國政府的聯(lián)合救市和大規(guī)模歷史超低利率甚至負利率的流動性注入，國際油價又開始了驚人的反彈。

二、石油價格波動的影響因素分析

石油價格波動的影響因素主要存在于供給沖擊和需求沖擊兩大方面。

1. 供給沖擊

20世紀70年代以來，由于石油開采技術的不斷進步和大型油田的開發(fā)，世界原油產量不斷上升，從1973年的5 400萬桶/日增加到2010年的3月的7 300萬桶/日，增長了35%(見圖2)。盡管20世紀70年代中期國際原油產量經歷了大幅度下降后穩(wěn)步增長，但受已探明儲量限制，石油產量的增長存在一定剛性。全球主要的石油生產國包括OPEC產油國和非OPEC產油國。

圖2 1973—2010年世界原油產量情況

數(shù)據(jù)來源：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http：//www.eia.doe.gov.

(1) OPEC產油國石油產量。截至2007年末，OPEC產油國占世界已探明石油儲量的75.5%，產量占全球產量的43%，并且提供了全球50%的石油出口量。OPEC產油國的石油日產量保持在35 204萬桶/日的水平，對全球油價一直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由圖3中1973—2010年OPEC原油產量的世界占比可見，盡管近年來OPEC產油國在全球石油供應中的份額有所下降，但其對國際油價的影響并未受到削弱。2008年，受世界金融危機的影響，OPEC產油國作出了日減產420萬桶的決定，及時穩(wěn)住了國際石油價格。這充分說明OPEC產油國產量對世界油價的重要影響。

圖3 1973—2010年OPEC產油國原油產量所占市場份額

數(shù)據(jù)來源：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http：//www.eia.doe.gov.

(2) 非OPEC產油國石油產量。非OPEC產油國主要指俄羅斯、挪威、巴西、安哥拉、加拿大和阿塞拜疆等國。非OPEC產油國近幾年石油產量增長較快，其比重已占到近60%，為世界原油的主要供應者，產量接近5 000萬桶/日。隨著非OPEC產油國石油產量的增加，其對國際油價的影響也日益增強。

(3) 短期外部因素。短期的外部供給沖擊也會對原油生產造成影響，對油價運行趨勢產生推波助瀾的作用。如圖4所示，近年來每次重大的政治變革都引起了國際油價的短期波動。

圖4 短期外部沖擊對石油價格的影響

2. 需求沖擊

(1) 一般需求沖擊。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世界石油消費需求穩(wěn)步增長。近年來，隨著經濟的快速發(fā)展，美國、中國、印度等國石油消費在國際新增石油消費量中占有較大比重，呈現(xiàn)出快速增長的態(tài)勢[7]。全球石油消費大幅增加加劇了供求矛盾，使石油價格長期保持高位運行。2008年金融危機以前，全球原油的日均消費量為8 546萬桶，而日均產量為8 182萬桶，相差近400萬桶。據(jù)OPEC估計，到2024年全球的石油產量將不足以滿足需求。

(2) 特殊需求沖擊。石油需求與經濟發(fā)展之間具有密切的相關性，經濟的異常波動也會對石油的需求造成一定影響[8]。如1998年的亞洲金融危機、2001年的“9·11”事件、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等都引起了石油短期需求量的波動。以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為例，危機前全球原油消費量達到8 546桶/日，危機后這一數(shù)值驟降到4 600桶/日。

三、石油價格影響因素的實證分析

本文采用結構向量自回歸(SVAR)模型對以上因素對石油價格波動的影響效應進行定量分析。

1. 變量選擇和數(shù)據(jù)來源

(1) 國際原油價格。選取1974年1月—2010年10月的國際原油價格，采用2000年美國CPI價格指數(shù)進行平減，以更加準確地表現(xiàn)國際原油價格的走勢。數(shù)據(jù)來源于美國能源信息部公布的數(shù)據(jù)，用price表示。

(2) 石油產量供給沖擊。對于OPEC產油國和非OPEC產油國石油產量的供給沖擊，本文以國際石油產量的變化率代替。數(shù)據(jù)根據(jù)美國能源信息部公布的數(shù)據(jù)計算得出，用supply表示。

(3) 短期外部因素供給沖擊。對于OPEC國家一些政治原因對石油產量的沖擊影響，本文選取Kilian(2008)的量化指數(shù)進行衡量，用exosupply表示[9]。

(4) 需求沖擊。國際需求對原油價格的影響是與經濟活動活躍程度密切相關的。由于國際原油消費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因此本文并未采用石油消費量來反映石油需求，而是采用Killion(2009)在其研究中選用的經濟活動指標來代替特殊需求沖擊[5]，用demand表示。

2. 模型的建立

本文構建的SVAR模型為

式中：A——4×4維結構系數(shù)矩陣，表示變量間的當期關系；

Yt——4×1維內生變量向量，Yt=(ln price，supply，exosupply，demand)；

α*——4×1維常數(shù)項；

Ai——4×4維反饋系數(shù)矩陣，代表變量滯后期與當期間的關系；

Yt-i——Yt滯后i期的值；

μt——4×1維隨機擾動項。

對于向量自回歸滯后期的確定，本文采取AIC準則和SC準則，經計算滯后期應為6，故SVAR模型中n=6。同時，對模型中各個變量進行ADF平穩(wěn)性檢驗，均在5%或10%顯著性水平上為平穩(wěn)序列。

3. 模型的識別

由于本文構建的SVAR模型存在變量間的當期結構性關系，通過μt傳導，Yt各變量之間存在著互相反饋的作用機制，不能直接用OLS進行估計，故將其轉化為簡約VAR形式：

基于前文的分析，OPEC短期外部因素造成的供給沖擊是外部沖擊，因此對其他變量當期的影響很小，因此α12，α13，α14為0。由于石油生產對當期的需求沖擊和石油價格沖擊來不及作出反應，因此認為α23，α24也為0。另外，由于石油市場需求沖擊對經濟活動的影響有一定的滯后效應，所以α34為0。因此，將式中的A-1定義為

4. 實證結果及分析

由于VAR模型系統(tǒng)中各個等式的系數(shù)不能全面反映整個系統(tǒng)變量間的互動關系，這里主要通過脈沖響應分析來反映各個變量間的動態(tài)影響。為進一步分析需求沖擊對石油價格的影響，本文將代表需求沖擊的經濟活動指數(shù)進行拆分，以了解一般需求沖擊與特殊需求沖擊(如經濟危機)的具體影響。國際石油價格對各變量沖擊的響應如圖5所示。

圖5 國際石油價格對各變量沖擊的響應

由圖5可見，石油價格會對短期外部因素沖擊和一般供給沖擊作出響應，但響應程度并不高，總體來說響應程度小于0.02，且國際油價對于供給沖擊會作出反向變動。但是相反，石油價格會對一般需求和特殊需求沖擊作出正向響應，且程度明顯高于供給沖擊。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本文模型的考察期間(1974年1月—2010年3月)，一般需求沖擊對石油價格的影響表現(xiàn)較為平穩(wěn)，這與美國主流學者所持的中國對于石油需求的迅猛增加是導致油價上漲的主因這一觀點不符。雖然中國對原油的需求量日益增長，但中國對國際油價的影響力不到0.1%(李少民，2006)[10]，并不足以造成世界石油價格的劇烈波動。而圖5顯示，特殊需求沖擊會對國際油價造成劇烈的影響，特別是在短期內，這與本文之前分析的金融危機對國際油價的巨大影響相符。

四、結 論

本文通過采用結構向量自回歸模型對影響國際油價波動的供給因素和需求因素進行分析，結果顯示，一般供給沖擊和短期外部因素沖擊均會對國際油價波動產生影響，但其影響并不大。相比而言，需求沖擊對國際油價的影響超過了供給沖擊，以經濟活動指數(shù)衡量的一般需求沖擊并未造成國際油價的劇烈波動。這說明，國際油價的異常波動與我國近年來對石油需求的大幅增加并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相反，金融危機等特殊需求沖擊是油價異常波動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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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李少民.國際石油價格波動因素探析與我國能源政策選擇 [J].價格理論與實踐，2006(12)：3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