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樑

在辛亥革命運動中，胡漢民是位重要人物。中國同盟會成立后，他先為評議部議員、本部秘書、《民報》負責人之一——曾主編過該報第1—5號，并謂“《民報》序文，為(孫)先生口授而余筆之”①轉見陳錫祺主編:《孫中山年譜長編》上冊，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第363頁。，后又任同盟會的南洋支部長和南方支部長等職，一直為這場革命運動的發(fā)展貢獻著智慧和力量。在武昌起義勝利后的辛亥革命高潮中，胡漢民除一度追隨孫中山至滬轉寧組建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并出任總統(tǒng)府秘書長外，主要是在家鄉(xiāng)廣東兩度擔任粵省軍政府都督職。當時之廣東，是全國為數(shù)不多由革命黨人執(zhí)政、且認真地踐行著孫中山施政方策的省份。他在都督任內(nèi)兢兢業(yè)業(yè)、勵精圖治，為創(chuàng)立、鞏固和建設廣東地方共和政府而不懈奮斗，且在施政過程中對廣東的政治、社會、經(jīng)濟與文化等方面建樹良多。

一、力促粵省獨立，兩任都督致力于創(chuàng)建廣東軍政府

1911年10月10日武昌新軍起義的成功，引發(fā)了全國辛亥革命高潮之到來:“武漢一呼，天下響應”，“起事不過數(shù)旬，光復已十余行省”②《孫中山全集》第2卷，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315、1頁。。這里面就有孫中山的家鄉(xiāng)廣東省。胡漢民于武昌起義半個月后由越南返至香港。當時，他一面以同盟會南方支部長身份，“派朱執(zhí)信、胡毅生等潛入廣東內(nèi)地，發(fā)動各路民軍進逼省城”，同時又要在省城之同志李柏存等設法運動軍隊驅逐粵督張鳴岐，并爭取水師提督李準率部投誠——其曾親修書信兩封:“一致謝質我，一致李準……函中約定五項條件促李反正立功?！碑斃顪逝砂芾顫爸x質我為私人代表，來港與同盟會機關部洽商反正問題時，胡漢民接見了他們，“示以投誠時應行遵守事項，并約定十九日(公歷11月9日)為反正日期”③蔣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121—122頁。。廣東之紳商和立憲派見此情勢，也幾次集會要求張鳴岐即時贊同“和平獨立”，以免糜爛地方。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下，李準于11月9日率部反正，廣州遂“兵不血刃”地宣告獨立。廣東各界代表大會到這時才發(fā)現(xiàn)，頭天開會舉定的廣東都督張鳴岐已逃走，而副都督龍濟光則不敢就職，只剩下了軍事部長蔣尊簋。該會為救急于當天上午“再開大會，舉展堂先生為都督，未回省前，由蔣尊簋代理，并以陳景華為民政部長”;李準則同時“以明電致展堂先生，言‘張鳴岐已走，諮議局開會，舉公為都督，盼即來省’。旋諮議局公電及省中同志陳景華、鄧慕韓等電皆到”。胡漢民遂于當晚率同志多人由香港登輪上廣州，次日晨抵埠時見省河兵艦等處“已滿懸青天白日旗”。他即在李準所部迎送下“步行至諮議局，接受各界歡迎，就任廣東軍政府都督職，即日布告安民，通電海內(nèi)外，并通告改元剪發(fā)”①蔣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22—123，123—124，127—128頁。。

胡漢民在第一次任都督的40天里，主要任務是創(chuàng)設廣東軍政府和初步穩(wěn)定共和政局。據(jù)陳炯明稍后說，粵省軍政府是依中國同盟會所規(guī)定的“三權獨立之制”建立起來的。它“分為立法、行法(政)、司法三大綱”:“立法機關以臨時省會主之”，“行政機關以臨時政府組織之……行政長以都督任之”，“司法機關設有審判廳主之”②參見《陳副督宣布治粵政綱》，上?！渡陥蟆?911年12月13日;《陳炯明維持廣東政見書》，廣州《震旦日報》1911年11月7日。。在遵循此原則組成與健全軍政府方面，胡漢民這期間主要做了兩件大事:

第一，草創(chuàng)廣東都督府為行政機關，并初步健全其機構和職能。11月12日，胡漢民“創(chuàng)軍政府雛形于諮議局”③丘權政等編:《辛亥革命史料選輯》上冊，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06頁。。他在任督職一個星期后的17日，促廣東各界代表大會召開第二次會議，“舉陳炯明為副督，黃士龍為參督”;其本人即以都督名義向會議提交了“軍政府分部辦事”案，開列出政府各部之主官及政府顧問與樞密處組成人員的名單。各部之正副部長是:“軍事部長蔣尊簋，副魏邦平;財政部長李郁(煜)堂，副廖仲愷;民政部長黎國廉，副伍藉盤;司法部長王寵惠，副汪祖澤;外交部長伍廷芳，副陳少白;交通部長梁如浩;實業(yè)部長王寵佑，副利寅;教育部長丘滄海?！闭翱傤檰柟?何啟，韋玉。樞密處(不設長):朱執(zhí)信、李文范、李杞堂、廖仲愷、黃世仲、陳少白、李茂之、杜應坤、陳融、李海云、劉古香、胡毅生、謝魯倩、姚雨平、謝良牧、謝適群、毛文明”④蔣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22—123，123—124，127—128頁。。盡管其中有幾位部長及少數(shù)樞密員未到任，但廣東都督府的架構至此總算搭建起來了，各部(后改為司)之工作也已開始了實際運作。

第二，主持選舉成立廣東臨時省議會為立法機關，以取代原來的廣東各界代表大會。胡漢民任都督后，發(fā)現(xiàn)作為臨時議政機關的廣東各界代表大會頗復雜，往往為紳商和諮議局議員越俎代庖，因而早有另組新議政機關之意。該代表大會于12月3日在總商會開第三次會議時，“參督黃士龍?zhí)嶙h統(tǒng)一軍權，欲使大會擁其握兵;商界代表先受其運動……亦有獻議三督分權治事者”。胡督“洞燭其奸，力斥其妄。各界代表因不敢妄于附和”。黃在奸計失敗后逃香港，其參督職隨之被取消。胡漢民乃在此次會后“與朱執(zhí)信等草擬臨時省會選舉辦法，使各界代表為比例選舉制”⑤蔣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22—123，123—124，127—128頁。。全省各縣及各團體的選舉會于12月16日揭幕，共選出了120名男女代議士(其中女議士10人)⑥關于代議士的人數(shù)，尚有男議士96人、女議士10人說，及男女議士共為96人說等，參見《廣東軍閥大事記》，第11—12頁;《廣東辛亥革命史料》，第428頁。以上說法均有誤。筆者從廣州《民生日報》上關于臨時省議會開會的報道中發(fā)現(xiàn)，百人以上與會者常見于報端。如臨時省議會在1912年6月中旬開會討論地價契稅案時，與會代議士有時達118人，故當時的代議士總數(shù)應為120人。。廣東臨時省議會遂于24日正式成立，由黃錫全任議長，盧信、謝已原為副議長。從其修正簡章里可知，臨時省議會是完全獨立于行政機構之外的“廣東最高立法機關”。它具有討論與議決下列各議案之權:(1)租稅案;(2)預決策核計案;(3)法案;(4)其他庶政興革案;(5)軍政府交議案;(6)人民陳請案;(7)增加人民義務案。此外，其還有監(jiān)督都督府及都督本人之糾舉權⑦《修正廣東臨時議會簡章》，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9—21日。。臨時省議會對以上立法權的行使，直到次年2月正式省議會成立時止。

除上述兩件大事外，胡都督這期間還采取了一些穩(wěn)定廣東共和政局的緊急措施，如預防前清反正將吏之變亂、挫敗了黃士龍的篡權陰謀、速籌餉款安撫民軍和通令禁止招兵，多方設法初步恢復廣東的財政金融、讓同盟會員參與執(zhí)政并依靠他們實行黨政合一的領導體制等。正當他在廣東政壇上為建立共和制奮戰(zhàn)初顯身手之際，由歐洲回國的孫中山于12月21日到達香港。他在船上召見胡與廖仲愷時說:“今日之大患即在無政府。如能創(chuàng)建政府，則滿清之政府固必傾覆，即袁世凱亦未必能支?！雹偈Y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29，144頁。為此，孫堅邀胡漢民一同速往滬寧前方收拾殘局，以負起組建民國中央臨時政府、進而撥亂返治的歷史重任。胡即表示:“服從先生主張，立為書分致競存、執(zhí)信、毅生諸人，使競存代理都督事，并以命令飭各軍服從競存，皆以授仲愷，使返省，與諸人布署一切?！雹陉愬a祺主編:《孫中山年譜長編》上冊，第593，694頁。他就這樣中止了廣東都督職權，于當晚陪隨孫中山等離港北上。1912年元旦孫中山在寧宣誓就任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大總統(tǒng)職后，胡漢民即在他身邊擔任總統(tǒng)府秘書長。他這期間與孫“同寢室”，“治總統(tǒng)府文書，大小悉必過目”，責重位尊權大，曾被人“指為第二總統(tǒng)”③丘權政等編:《辛亥革命史料選輯》上冊，第221—222頁。。由于胡當時對孫大總統(tǒng)的施政方策有深切了解，故其日后復任粵督時即能按照它來行政。

1912年4月1日，孫中山解缷臨時大總統(tǒng)職，南京民國中央政府結束。3個星期后，他在胡漢民和廖仲愷陪同下于25日返抵廣州時，受到陳炯明及司長們和各界代表的熱烈歡迎。當晚，陳借故離穗赴港，并留下一封堅決辭職、請胡漢民復任廣東軍政府都督的信。胡初不肯復職。面對這一情況，孫中山遂在27日上午出席臨時省議會之歡迎會時強調:廣東“目下時勢如此危迫，亟應即日舉定胡漢民先生為正任都督，以安大局，否則亂象立生”④陳錫祺主編:《孫中山年譜長編》上冊，第593，694頁。。議長在恭送孫先生辭中表示:“擬請胡先生為正任都督，皆由孫先生特薦，且眾人共信孫先生之言?！睂O中山離會場后又親晤胡，“力促展堂先生勿辭，展堂先生乃允復職，然必以陳炯明返省掌理軍事為條件”。于是，臨時省議會即在當日午后召開會議，由與會者“票決展堂先生復任都督”⑤蔣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29，144頁。。胡漢民遂即日到任視事。不日，陳炯明也經(jīng)朱執(zhí)信赴港邀請回到省城。

胡漢民復任廣東都督后，為完善軍政府的機構建設進行了不懈努力。他在這次督職任上，如前次一樣仍兼任同盟會(后為國民黨)廣東支部長，繼續(xù)遵行黨政合一、依靠黨人骨干來建政的方針;其在調整與充實軍政府之各司局處官長時，堅持“非同黨不用”的原則⑥《籌議廣東善后意見書》，原件藏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圖書館。，結果形成了“軍政兩界重要機關”，皆由同盟會員“執(zhí)掌其職權”的局面⑦《前中國同盟會粵支部長謝英伯報告北京本部及各省支部書》，刊《民誼》第2號。。這期間，都督府在不斷走向完備的過程中，雖機構和部門時有分合增減，其名稱及官長也有所變換，但大致上是維持著督府下轄9司、2廳、4處、2署、1院和若干局的行政格局。現(xiàn)將其各機構的名稱及主要官長開列如下:9司為:(1)民政司，黎國廉一度任司長，伍藉盤副之;不久民政長由胡督兼任，該司遂改為內(nèi)務司，并將原工務司并入為局，由伍藉盤、錢樹芬先后任司長。(2)財政司，由廖仲愷任司長，張樹棠副之;該司后增設國稅籌備處，以廖兼任處長。(3)陸軍司(它中間一度改稱軍務司，后再恢復)，由鄧鏗、趙士槐分任正、副司長。(4)海軍司，它是從軍務司獨立出來的，以胡毅生任司長;不久后該司改名為江防司令部，以黃倫蘇為司令。(5)司法司，由羅文干、陳融(代理)任司長，汪祖澤副之;該司后來成立司法籌備處，以陳融兼任處長。(6)外交司，以陳少白為司長，實際司務多由副司長羅泮輝代行。(7)實業(yè)司，由王寵祐、關景燊先后任司長，利寅副之。(8)教育司，由鐘榮光任司長。(9)交通司，由李杞堂任司長;該司后增立交通管理處，以李兼任處長。2廳為:(1)省警察廳，由陳景華始終任廳長。該廳后成立警察籌備處，以陳兼任處長。(2)水上警察廳，它由江防司令部改組而來，以周之貞、魏邦平先后任廳長。4處為:(1)參謀處，原稱參謀部(局)，由林震、楊剛等先后主其事;它后改為憲兵司令部，以楊剛任司令長。(2)總綏靖處，由陳炯明、龍濟光分任正、副經(jīng)略(又稱正、副軍統(tǒng))，它于1912年底被護軍使署取代;該處原來所轄之警衛(wèi)軍曾在各地區(qū)設有綏靖分處，由督辦掌之。(3)廣陽綏靖處(設署于廣州)，由何侶俠、朱執(zhí)信先后任督辦，其不久即裁撤并入總綏靖處。(4)八旗生計籌劃處，由陳任平任處長。2署為:(1)廣東護軍使署，由陳炯明、龍濟光分任正、副護軍使。(2)海南鎮(zhèn)守使署，由鄧鏗任鎮(zhèn)守使。1院為核計院，它由原核計處擴充而來，以朱執(zhí)信為院長。督府所屬的主要局有:禁煙局，初由李云莊為局長，后以陳景華兼任總辦;官錢局，由鄒魯、蕭炳垣、李海云先后任局長;測繪局，由羅翼群為局長;稽勛局，由謝英伯任局長①都督府下屬機構及任職人員名單，系筆者依據(jù)當時廣州的《民生日報》與《震旦日報》，及上海的《民立報》之有關報道，并參照鐘榮光所著《廣東人之廣東》一書的記述，匯集得來的。。從以上所列督府官員組成之名單中，可以看到廣東都督府是以同盟會黨人為核心和主干組成的。這種情況為當時各省所獨有。

胡漢民為1913年初廣東正式省議會的選舉成立出了大力。1912年9月，他以都督和全省選舉總監(jiān)的名義，委派內(nèi)務司長錢樹芬為廣東省會議員及國會議員選舉籌備委員長，飭其按北京政府公布的《省議會議員選舉法》、《眾議院議員選舉法》及軍政府剛頒行的《修正廣東臨時議會簡章》等，籌備正式選舉省議會議員和國會眾議員。他又下令將全省劃分為廣州屬、惠州屬、潮嘉屬、南韶連屬、肇羅陽屬、高雷欽屬、瓊崖屬等7大選區(qū)，并要求各區(qū)選民屆時應親投選票，“切勿拋棄權利，總期選舉得人，契合代議制度之精神，鞏固共和立憲之基礎”②《欲享共和之實者注意注意》，《籌備省會議員選舉》，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4日、20日。。胡督在這次選舉前公布的省議會簡章中，仍規(guī)定各界按比例選舉省議員，同時又強調對同盟會員應“特別與以選舉權”——給他們一定比例的議員名額③《修正廣東臨時議會簡章》，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9—21日。。他曾為此專門召集了同盟會粵支部的懇親會，并在會上強調說:這是“民國第一次選舉”，希望“吾黨諸君……研究黨識黨德，以求黨中杰出之才，各當于省會、國會之選”④《同盟會懇親大會之布告》，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1月3日。。不僅如此，胡漢民還在省議員的選舉過程中利用行政力量，采取了派定選舉監(jiān)選人、指定候選人和廣泛動員會員參加選舉等措施，使同盟會完全控制了廣東的選舉局面，結果是同盟會籍之議員數(shù)在正式省議會中占了很大優(yōu)勢，從此“立法與行政兩方面，遂少誤會、沖突”⑤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廣州:1913年，第48頁。。由此可見，廣東正式省議會同臨時省議會一樣，也是以同盟會黨人為主體的立法機關。應該說，廣東省議會的立法活動具有西方代議制下民主政治之特征。它在一年多的工作中議決過一系列議案，發(fā)揮了省立法機關應有的重要作用。這是民初中國政黨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

胡漢民還在健全軍政府的司法機構及規(guī)范其訴訟審判制度等方面，花了不少氣力與工夫。在陳炯明代理廣東都督期間，全省已基本上建立起了司法系統(tǒng):省“司法機關設有審判廳主之，其屬有縣判局、有區(qū)判局;省垣市區(qū)別設一市判局，隸于省判廳之下”⑥《陳副督宣布治粵政綱》，上?！渡陥蟆?911年12月13日。。胡漢民復任督職后，在廣州設立了廣東高等裁判所作為最高法院，命余同信、馮演秀先后任所長或代所長;另又設廣東高等檢事局作為最高檢察機關，以林熙疇任局長⑦《廣東司法人員一覽表》，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8日。。1912年12月，廣州又增設了軍法局，由陳鴻慈任局長。該局下分兩庭:分別專門審理軍人軍屬之刑事案，及賭博、械斗、會匪、強盜幾類人犯⑧《全軍軍法局之內(nèi)容》，《軍法局開局辦事通告》，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12月3日、6日。。為改變廣東此前亂世用重典——總綏靖處和警察廳皆有判決殺人權的現(xiàn)象，完全集司法權于各司法機關，胡漢民于12月專門發(fā)出兩令:其一稱民事訴訟應向高等裁判所呈遞，不得向都督越訴;以后除“賭博、械斗、會匪、強盜四項仍暫由綏靖處及各縣令核辦”外，其余尋常民事訴訟案，“均應送交裁判所局或專審所訊理，以清威權”⑨《嗚呼司法，嗚呼軍法》，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10月5日。。其二則謂總綏靖處以前“派往各縣之警衛(wèi)軍及陸軍各營，只有緝捕之權，并無判決之權”，以后軍隊抓到賭、斗、會、盜4類人犯后，不可擅自審判⑩《此后擅捉不能擅殺矣》，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10月5日。。顯然，這是要將總綏靖處原有懲治此類人犯的審判權，歸還給司法機關。1913年3月，胡督令廣東高等裁判所改為廣東高等審判廳，由伍藉盤任廳長;并將廣東高等檢事局改為廣東高等檢察廳，由黃兆珪任廳長，稍后其又令成立廣東司法籌備處，由司法司長陳融兼處長。高等檢察廳與司法籌備處當時曾劃分職責權限:省城與各商埠檢廳官吏的任免考核，及法官受賄和一切刑事案，歸檢察廳受理;民事訴訟案，及各級地方官吏的貪污受賄案等，屬司法籌備處受理。4月，廣州市及全省5大商埠均設立了審判廳和檢察廳，各縣則設有專審局，及配審員、檢察員各1名。至此，廣東全省的各級審、檢機構日臻完備。它們皆相對獨立地行使著司法權。

總之，胡漢民在都督任上既注意廣東軍政府機構的不斷健全和完善，又始終讓同盟會黨人牢牢執(zhí)掌各部門的領導權。這就在鞏固新政權之同時，又有力地保證了它各方面的行政能順利進行和取得實效。

二、破舊立新，建樹廣東政壇的一代民主共和新風

胡漢民在督任上于鞏固新生政權的同時，還大力掃除前清官衙習氣，清明吏治，積極為大眾服務和關心民瘼，努力推行地方自治并維護宣示主權，從政治行政與民主建設方面開創(chuàng)了廣東政壇新局面。

胡漢民在掃除前清官衙陋習與作風方面，身體力行。他出任都督的當天就宣布:“迄自今始，凡我邦人，宜一律剪發(fā)辮以芟國恥”，“以黃帝紀元，表我國民之制?！雹佟吨腥A民國開國五十年文獻》第2編第4冊:《各省光復》中，臺北:正中書局，1962年，第448頁;廣州《震旦日報》1911年11月16日。接著，他又令取消前清資政院與省諮議局議員的資格，及撤銷清廷在廣東所設之機構，并廢除前清官場的“大人”、“老爺”等稱呼，而改為“統(tǒng)稱先生”②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40，8、10頁。。稍后，胡在把都督府遷往兩廣總督署舊址時，令將衙內(nèi)“所有旗鼓儀仗，差館官廳，一概撤去”;他帶頭在新督署內(nèi)接待來訪者，“雖定時間，若有要事，則無論軍民人等，隨到隨請，尚無阻隔之弊”。胡在破舊之同時又銳意立新。他堅持民主議政制度——每星期在督府召集司廳局長會議兩次，由“民政長發(fā)表政見，及征求各長官政見。各長官也得向民政長陳述政見，且與各長官彼此疏通之”，以免各行政機關辦事“或有沖突”③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40，8、10頁。。胡督一方面訓練官員熟悉與實行民主政制，另一方面又注重加強對國民進行政治教育，以使之明白民主共和真諦。為此，他應教育司請求訓令各縣知事:應設法“務令年長失學之人，普受教育之益”④《為年長失學者謀教育》，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9日。，并為此而頒行該司制定的《廣東督學局章程》14條，及《宣講所簡章》9條。前者規(guī)定各督學局長要擔負起創(chuàng)立“各街坊書報處、圖書博物館、各區(qū)公共游戲場、體育會、公共演說場、宣講所”等社會教育設施的重任⑤《廣東督學局章程》，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6月9日。;而后者則要求宣講所所講之內(nèi)容，“務與改良社會不相違背”⑥《教育司擬定宣講所章程》，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2日。。在都督的支持下，教育司先后在廣州與各縣開設了198個宣講所。它們堅持以“啟牗愚蒙，滌除舊染，濯入新知”為宗旨⑦《令各縣知事勸導善堂耆董選員宣講文》，《廣東公報》(廣東檔案館藏件181—182)。，并“聘請高賢逐晚演講，或民國常識，或現(xiàn)今大勢，或先賢言行，或鄉(xiāng)土事跡”⑧《廣州督學局布告》，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4日。。如廣州宣講所每次來聽講者，就有十幾人、數(shù)十人到數(shù)百人不等。在宣講所活動的影響推動下，廣州戲劇改良社也于10月10日走上街頭，其大旗上書寫長聯(lián)曰:“推專制，建共和，愿普眾同胞勿忘此日;擲頭顱，糜血肉，知艱難革命須念前人?！雹帷秲?yōu)界改良社滑稽寫生隊之特色》，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10月12日。他們用演革命活報劇、沿街進行宣講等形式，以民主共和精神來教育廣大的市民。與此同時，教育司這期間還在各地設立了閱書報社159處。各社皆陳列有各種新書報供人縱覽，有時還在社里舉辦宣講活動。這些社會教育的舉措，在向廣大民眾宣傳民主政治、灌輸民國常識與新知識，及喚起他們認同共和制度與支持廣東進行政治改良等方面，都起了積極和重要作用。

胡漢民在督任內(nèi)十分注意審選官員并對之嚴加考成。當時全省已“廢道府兩級舊制，以縣直隸于都督，每縣由縣令主之;廣州則取用東西各國市區(qū)獨立制度……直隸于都督府”。在人事任免方面，督府直屬機構及各縣的首長，一般“由都督遴選，送省會承認”;各機構的所屬人員則由各官長遴選，報請“都督核準委任”。為選拔好省縣兩級官員，胡督頒布了《粵省選用官吏及獎懲暫行條例》和《考試縣長章程》等法規(guī)，明確訂出官長的選拔標準與具體考核辦法。他在任上對委任官員事“慎之又慎，不敢茍且”①《控官者宜體念都督意思》，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10月31日。，并堅持任人唯賢原則，杜絕親朋故舊鉆營——有登門“稟求差委者，無不遭其痛斥”②《事事認真則粵治矣》，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7日。。胡漢民認為“國中命脈，系于縣官”③《都督咨復省會文件一束》，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27日。，故特注意加強對各縣令的選任與考成:“遇有縣長出缺，即請同人推薦賢能，或由省署各廳司長、科長、秘書中，擇其經(jīng)驗較富與操守健全者充任;對于舞弊或交代不清之縣長，一經(jīng)察覺，立予懲辦。廣東全省九十余縣，一年平均每縣更換縣長三次?！雹苁Y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52頁。其求賢望治之心由此可見一斑。

胡漢民鑒于前清之敗在于官邪，故察吏治兵十分嚴格。為清明吏治，其特別注重于廉政建設和懲辦貪賄行徑。他在任內(nèi)禁止督府用公款請客或送禮。平時“各官員間的慶吊往來……只聯(lián)份，每份科銀一二元”，而不費公款。如1913年北京總統(tǒng)府之秘書長梁士詒返粵為父祝壽時，都督與各司長送了一次“最大的官禮，是由每個人各掏錢十一元湊成的”⑤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52—53頁。。當時，有些官員隨便搬取前清各衙之“家具什物”、“視為己有”，胡督知后斥之為“盜賊”，限令取公物者一星期內(nèi)歸還，否則將嚴懲不貸⑥《侵吞公款公物者看看》，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28日。。他“歷次通令布告，聽民據(jù)實指控官吏”，宣布“無論行政司法各官，如確有贓私舞弊等事”，均許民眾“悉行訐發(fā)，無不立予嚴辦”，以“為地方上保存廉直之干員”⑦《都督咨復省會文件一束》，《控官者宜體念都督意思》，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27日、10月31日。。根據(jù)此督令，軍府職能部門先后嚴懲了浮冒軍餉的城防司令部軍官劉釗與新軍標統(tǒng)張榮光及賣缺斂錢的官員馮仲溫等人。當時專門收押犯官的廣州看守所特別室，在獨立后頭7個月就監(jiān)押違法官吏“不下百人”，后因貪官人數(shù)多又增加一間犯官囚室⑧《犯官不患無特別室矣》，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6月17日。。

胡都督和廣東軍政府為樹立共和政權為民服務的新形象，在注重保護民眾及關心與減輕人民疾苦方面，主要做了以下幾項工作:(1)懲辦匪徒，維持公安，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廣東獨立之初，省城的百二友、劍仔會等匪幫殺人越貨，搶掠奸淫，無惡不作。胡漢民和陳炯明為從嚴懲辦這些匪徒，特授警廳以“拿獲匪犯就地正法”之權⑨《警察廳殺人系奉密令者》，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15日。，胡還核準頒行司法司的《掠人勒贖專律》5條，規(guī)定對綁匪處于極刑和無期徒刑。由于警察廳和總綏靖處奉令后采取了嚴懲與改造并行的措施來打擊慣匪，廣州市不久即出現(xiàn)了“不法匪徒于焉斂跡”，“平民百姓安居樂業(yè)，四方殷商安土來歸”的局面⑩《太平景象》，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10月24日。。與此同時，胡督又要總綏靖處先后派出18路警衛(wèi)軍，分赴各屬清鄉(xiāng)剿匪，并令其在剿滅頑匪和股匪的過程中，應特別注意“一體保衛(wèi)秋收，毋使匪徒滋擾，至礙農(nóng)耕”。全省各屬地方之治安秩序，“經(jīng)分派警衛(wèi)軍辦理清鄉(xiāng)一年來，漸臻安謐”?《實行保護農(nóng)業(yè)》，《派兵保護秋收》，《十八統(tǒng)領大表功》，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25日、10月29日，1913年1月15日。，深獲民眾好評。(2)與民休養(yǎng)生息，盡力減輕人民的負擔。胡漢民首任都督之初，即下令將前清廣東當局的“所有苛細雜捐，一律豁免”，并先行列出了停征的26種稅捐。1912年夏，他又下令剔除征收錢糧時加抽的毫厘及一切額外浮收?《軍政府布告免除雜捐》，廣州《震旦日報》1911年12月2日;《省會提議剔除錢糧積弊案》，《豁免糧食雜捐》，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3日、26日。。為節(jié)省軍府支出以減輕民眾負擔，胡漢民還在11月帶頭減俸——按7成支薪，并先后令官員月薪400元以上者減俸2/10，400元以下者減俸1/10?參見拙著:《孫中山與近代中國民主革命》，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225頁。。這些舉措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廣大人民，尤其是農(nóng)民的負擔。(3)注意減災滅病，減輕民眾因水災和鼠疫帶來的痛苦。1912年入夏后，廣東的東、西、北三江潦水暴漲，受災地區(qū)達二三十縣——“廣州、肇慶、韶州、惠州、嘉應五府，均乞賑災”①《東西北三江水災求賑公告》，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2日。。面對這種災情，胡漢民即飭財政司急撥賑款5萬元，會同“交通、民政兩司，派員押帶米食干糧，迅赴被災區(qū)域，散給災戶”。他同時又吁請省港澳三地的慈善機構設立救災總公所，并號召商民等接濟現(xiàn)金、米糧、物品賑濟災民。廣東軍政府及救災總公所在20多天里，先后向各受災縣發(fā)送賑米23批，數(shù)約70萬斤②軍政府等前后發(fā)放23批賑米的重量數(shù)，是筆者據(jù)當年《民生日報》6—7月的賑災報道數(shù)字算出來的。，另還有一些賑款及大批副食品，從而大大賑救了災黎。在同年10月間，胡漢民決定以這次賑災后的10多萬元余款為基金，在廣州成立國民水旱自救會，作為今后協(xié)助政府救災的辦事機構。次年夏季從化、清遠等縣遭水災時，他即令內(nèi)務司撥款5萬元，又飭國民水旱自救會從速運出賑米2萬多斤，很快安頓了災區(qū)人民的生活。1913年4月1日，廣州市的一些區(qū)域發(fā)現(xiàn)有鼠疫病人。胡漢民于疫發(fā)第二天令財政司撥出?？?萬元，在市區(qū)和軍營內(nèi)廣設防疫所，免費為市民廣種疫苗以阻止疫情擴散③《設所種疫》，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4月2日。。接著，內(nèi)務司的衛(wèi)生部門即印刷預防鼠疫說明書10萬份，派人廣為張貼散發(fā);它還設立專門診所免費治療患病者。警察廳則奉命專門組織人員對200多處病疫區(qū)和病屋進行薰洗消毒，并派專人收埋病死老鼠7萬多只。這些措施大大減緩了病疫的蔓延。(4)注重安排旗人生計。胡漢民曾為此發(fā)布令示謂:“當此民國大定，五族同風，八旗生計自應早為籌劃一切?！雹堋段瘑T籌劃八旗生計》，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13日。據(jù)此軍政府專門設立了辦事職能機構八旗生計籌劃處。該處后又名委員會，它曾成立粵城工藝廠，安排八旗子弟入廠習藝，并對生活無著的旗人定期發(fā)給口糧等，以使他們能夠維持生計。

胡漢民還在推行地方自治和健全基層行政機構方面，進行過一番努力。他任職后期為維護地方安寧，曾令各屬“商民就地籌款”自治辦警以防盜匪，“不足由政府補助軍械服裝”。1913年3月，他再次令各縣推行兩級地方自治——限文到5個月內(nèi)成立各縣議會和各鄉(xiāng)鎮(zhèn)董事會，并著內(nèi)務司長錢樹芬專力辦理地方自治諸事宜⑤《商界歡迎梁士詒君詳情》，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3月24日;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13頁。?？上Ш笠蚴堋岸胃锩笔≈绊懀瑥V東的地方自治事也就有始無終。

在此尚需提到的是胡漢民在外交政治斗爭中，切實維護了國家的獨立與主權，從而提高了新政權的聲譽與威權。廣東軍政府外交司在與沙面英領事交涉英人沙林歐拘何添、英兵杜笠巴槍走火傷人等事，在與澳門葡萄牙當局交涉禁止葡人進入前山等地狩獵、不準葡艦擅入琴山馬尿河測量和葡兵無理毆打前山中國兵士諸事，及在與日領事交涉日本水兵醉打汕頭中國警察和日人制造廣東偽紙幣案等事的整個過程中，始終都堅持原則立場，從而維護了中國之領土主權與中華民族的尊嚴。鐘榮光所說的“兩年來廣東交涉未曾損失分毫”⑥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41頁。，確是事實而非譽詞。這說明外國人在廣東土地上已不能再為所欲為了?；涇娬言谑澜缛嗣窈蛧嗣媲?，樹立起了一個文明國家地方政府應有的新形象。

胡漢民和廣東軍政府以上在政治行政方面的各項內(nèi)外舉措，反映出廣東革命黨人對民主共和制度的執(zhí)著追求，并彰顯了軍政府開創(chuàng)廣東政壇一代共和新風之民主革命性質。報界和時人都對這種政壇新風貌交口稱譽。廣州《民生日報》在評論中指出:省垣近狀——無論是軍政、警政，還是民政、教育，皆“具有新氣象焉;尤可征者，則司長各官一洗從前官場舊習，不論精神只論形式，已非他省所能及”⑦《胡督去粵之理由及影響》，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3日。。鐘榮光也曾說過，軍政府當時將“前清官紳兵役之威，省城嫖吹賭盜之害，一掃而空”;其“文武各官”在辦事效率等方面，不僅“遠勝于前清，或更優(yōu)于他省”⑧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1頁。。

三、蕩滌陋習、污穢與流毒，建樹廣東社會新氣象

胡漢民在都督任上，對于清除廣東的百年煙毒與千年科考流毒，掃蕩賭博、娼妓、養(yǎng)奴婢諸陋習，及打擊販賣“豬仔”出洋等項工作，皆十分盡心盡力。他在社會建設之行政方面，曾取得移風易俗的顯著成效，從而使全省城鄉(xiāng)社會先后均出現(xiàn)了嶄新面貌。

廣東是鴉片流毒泛濫的主要省份。胡漢民始終“重申吸種運各禁”，努力蕩滌百年煙毒污穢。他復任督職后的禁煙措施主要有:(1)制定禁煙法規(guī)，成立禁煙機構。胡督先后頒布了《禁煙規(guī)則》12條和《禁煙章程》18條，使全省之禁鴉片工作有法可依和有章可循。他又令成立禁煙局，專門辦理禁絕鴉片諸事，隸屬于省警察廳。(2)嚴禁軍政官員吸食鴉片，令民眾吸煙者限期戒斷。胡在1912年5月給禁煙局長李云莊的批令中嚴申:“凡政界中人……吸煙者萬難優(yōu)容，且當立予革除”①《煙官福薄》，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8日。;總綏靖處經(jīng)略陳炯明則據(jù)此精神于7月發(fā)布軍令謂:“凡我軍人如敢故違吸食，一經(jīng)查出，無論官兵即行槍斃不貸?！雹凇盾娙宋鼰煒寯啦毁J》，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20日。胡漢民還與警察廳長陳景華多次發(fā)布令示規(guī)定:凡吸鴉片者限1912年12月31日前戒斷，過期不斷者給予懲辦;自1913年元旦后有違令擅發(fā)煙照或混用舊照者，即行拿辦。此戒煙令之期限剛過，警察廳就采取行動嚴懲違令煙徒:發(fā)現(xiàn)吸鴉片或藏有煙具者即行捕押，以致廣州市煙徒“被逮者，日尚數(shù)十起”;它對這些人或罰以重金，或令其掃街，或處于徒刑③《大聲疾呼煙徒聽者》，《煙徒膽尚未寒耶》，《斯文掃地》，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1月20日、1月27日、3月3日。。(3)嚴禁私種煙苗罌粟。胡漢民多次在告令中宣布:凡偷種罌粟苗者，一經(jīng)查獲，即將種戶拿辦、田產(chǎn)充公，并將所在地之官員撤職查辦④《禁種罌粟之嚴令》，《禁煙令急于星火》，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4月4日、1月24日。。陳景華根據(jù)督示在給海陽、饒陽等縣的通告中，強調對于罌粟苗，“已種者立即拔除，未種者嚴行禁止，務期根株盡絕，不留余毒”⑤《警察廳通告》，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3日。。(4)努力查禁和杜絕鴉片偷運入口。胡漢民曾與粵海關監(jiān)督商定，由財政司撥專款獎勵線人及海關緝私煙有功人員，規(guī)定獎金額不低于所獲私土價值的3—5成，繳獲之鴉片土膏則交警察廳處理，另再賞花紅銀。同時他又行令吳川、遂溪等沿海各縣知事，飭其督率軍警嚴緝非法偷運煙土入境。胡督還核發(fā)了警察廳訂出的《緝獲私煙有獎規(guī)程》，規(guī)定對緝獲私運鴉片入境的線人和警察官兵，除給如上所述之獎金外，還予以記功或升級⑥《嚴緝私運煙土》，《捉煙精有賞》，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5月4日，1912年7月1日。。警察廳則對繳獲的私土和煙具等進行當眾銷毀——僅1913年2—4月就在東堤3次銷毀鴉片煙膏約3000斤，煙具一大批⑦《煙人聞之流口涎》，《大幫煙土解省》，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3月6日、4月18日。。

胡漢民當時厲行嚴禁鴉片種植、私運、買賣與吸食的舉措收效頗佳。到1913年夏，廣州的煙毒已基本掃除，各縣的煙犯也有滅無增。他在鏟除廣東百年煙毒方面的建樹，理應受到稱贊。

清廷雖于1901年和1905年先后宣布了廢除武科考和科舉制度，但這并不意味著其在社會上的千年流毒已徹底消除。在民初的廣東，象征著科舉功名與官爵污穢的旗桿牌匾，仍充斥于城鄉(xiāng)的祖祠和文廟中;科考之毒害在社會上也“沿襲如故、所在多有”——有些新式學堂的畢業(yè)生竟“沿前清科舉遺毒”，將“畢業(yè)視同科目，散派報紅，謁祖樹桅……此等劣習實為粵省特有”⑧《川粵桂滇四省教育報告》，原件藏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1057/50)。。面對這種情勢，胡漢民大力支持教育司掃除留存于社會上和人們觀念中的科舉污穢，以規(guī)正教育界觀感并進而整頓世風。1912年6月，當鐘榮光為此事專門上書胡督，痛陳“現(xiàn)在關于觀感而為教育前途大障礙者，莫甚于祠廟之牌匾旗桿等物……科舉功名遺毒仍然觸目皆是，后生小子未入學堂早受此傳染，所謂世家大族更挾此而魚肉平民、阻壓新政，教育大受障礙”，因而請求都督“通飭各屬地方官，將所有城市鄉(xiāng)村祠堂家宅掛有從前舉人、進士、翰林一切偽職牌匾旗桿等物，立令銷毀，無許遺穢”，并對仍流毒于“近來畢業(yè)生新任官長”中之舊習——彼等“雖不敢公然懸匾樹桿，惟尚有書寫燈籠，散派報紅，售其飾智驚愚之術，應請一體嚴行禁革，以正民德而維風尚”時，胡漢民即將鐘的呈文批轉各縣知事查照，并曉諭嚴禁此等陋習。其批令曰:“查前清科目職官，早經(jīng)陳前都督出示取銷在案。此等祠廟內(nèi)之牌匾旗桿及書寫燈籠、散派報紅陋習，自應一律銷毀禁止，以平階級而正人心。”①《為學界前途掃盡污穢》，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6月21日。該督令頒布后，教育司對敢頂風以身試法者嚴懲不貸，及時處理了一些人。廣州《民生日報》對此舉措刊文稱頌，指出:“亡清科舉之頭銜，印入學生之腦根，誠教育前途一大障礙也。今都督、教育司將亡清旗桿牌匾一律銷廢，我國學風或有轉機乎!”②《旗桿牌匾一掃而清，快哉》，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6月22日。

與科考遺毒相連的另一舊習是尊孔讀經(jīng)。當教育司長鐘榮光遵南京民國臨時政府教育部令，宣布各校應廢止讀經(jīng)祀孔時，廣東的封建守舊勢力就肆意攻擊他(鐘為基督徒)是“揚耶(穌)抑孔(子)”③《鐘榮光四面受敵之原因》，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6日。，高要學界某些人在報上刊出公函謂:“鐘通飭各校取消尊孔禮，否認其為教育司云”，隨即各地“陸續(xù)致省會及都督之電文，多至數(shù)十起……亂呼亂叫”，一度令鐘處于“四面受敵”境地④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38—39，42頁。。然而鐘司長卻堅持初衷，決不收回成命。這時，廣東臨時省議會內(nèi)的捍圣衛(wèi)道者即以省議會名義給胡漢民一份咨文，里面竟要求都督行令祭祀孔子文廟、文昌神廟、關帝廟、南海神廟、天后廟等。胡督面對此壓力在祀孔問題上作出必要的讓步:其除同意祭文廟以紀念孔子外，對其余則皆駁回;他在支持教育司廢止中小學讀經(jīng)的前提下，于9月下旬以督令通飭各地學校:“于孔誕日舉行紀念，由校長、教員召集學生演講孔子之道德學說，藉以訓練學生提倡德育，毋稍怠忽?！雹荨鹅氲浯鎻U之咨文》，《爭祀孔者可以慰矣》，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21日、9月23日。胡將祀孔禮改為學生道德課——此舉了得。

賭博是廣東民眾深惡痛絕的一大社會公害。胡漢民在都督任內(nèi)決心為民除去此害，同陳炯明一道采取了一系列嚴厲禁賭的措施。他曾多次發(fā)布禁賭令示，既痛陳“粵省賭風”甲于他省，“賭害極深”;又表明“極思為民痛除”這一禍害，“以清匪源”;并再三申令“各該地方有司應善體此意，實力奉行，庶幾賭風可以杜絕”⑥《關于庇賭批示二則》，《都督令示二則》，《緝賭有賞》，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8日、6月18日，1913年3月7日。。根據(jù)都督之令示，總綏靖處將“賭”列為四大公害之首，并采取軍法措施厲禁之:(1)將各處賭場、賭館一律“查封變價”，沒收其麻雀牌等賭具“一并銷毀”，“以期拔本塞流，盡絕根株”⑦《燒麻雀牌當別餞風味》，《所有賭館一律查封變價》，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日、8月9日。。(2)重治賭館老板及賭犯:“對出資開賭之犯，獲訊明確即行槍斃”;對慣犯與“因賭拒捕者，格殺勿論”⑧《禁賭之軍令如山》，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8月8日。;對于一般的賭徒則判3年徒刑或罰以重金。有些地方官也照此辦理。如在“無屬不賭、無鄉(xiāng)不賭”的香山縣，縣長岑學侶為禁賭竟大開殺戒:“蒞任后共殺一百八十八人，其中以賭被殺者六十一人”⑨《倫耀華又罵岑學侶》，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1月29日。。(3)嚴飭地方官限期禁絕所轄區(qū)內(nèi)之賭博，對不依限令禁賭者“治于縱賭弛禁之罪”⑩《倫耀華又罵岑學侶》，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1月29日。。廣東軍政府的這些有力措施很快剎住了賭風:省城廣州的“大小賭博，一時盡絕”?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38—39，42頁。，其他各縣的賭徒也迅速斂跡。

娼寮妓館(院)林立，是清末民初廣東社會的一大病態(tài)。這種買賣與玩弄婦女的丑業(yè)，嚴重摧殘婦女尤其是青年女子的身心健康。胡漢民為杜絕賣良為娼和保護女權，曾下督令取締娼妓營業(yè)，并頒行了警察廳制定的《取締娼妓章程》，令所有娼寮妓館停業(yè)，讓娼妓自謀生計。他又大力支持陳景華等采取下列各項厲禁娼妓之措施:(1)按相關法規(guī)，對賣良為娼的罪犯最高處以10年重刑①《賣良為娼監(jiān)禁十年》，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8月7日。。(2)派人查禁娼寮妓館，讓娼妓們從良，任無妻子的居民領為妻室(需有殷商擔保才行)②《拿獲妓婦數(shù)十名》，《想領老婆者快來》，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6月11日、7月17日。。(3)重申取消“花捐”，不得規(guī)復商民承投此稅捐。胡漢民和軍政府取締娼妓的工作雖有相當成效，但也遇到了阻力和困難——此主要是娼妓在社會上受人歧視，本人又缺乏謀生技藝，她們離開妓院后難于維持生計。有鑒于此，胡督等后來只得變通辦法:允許現(xiàn)有妓女領牌繳費營業(yè)，以維持生活費用;任何人不得借故新開丑業(yè)——一發(fā)現(xiàn)有擅開妓館娼寮者，“即將該準許開業(yè)官長嚴拿究辦”③《早知丑業(yè)萬無開業(yè)之理》，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8月2日。。

清季，廣州養(yǎng)奴蓄婢之風頗盛——有錢有地位的家庭，往往是奴婢成群。此主奴關系是當時社會人口買賣的產(chǎn)物。胡漢民在督任內(nèi)本天賦人權之旨，決心掃除這種社會陋習。他領導的軍政府在解放奴婢等方面，主要做了兩項工作:其一，將解放奴婢、仆役、疍民定為政策。警察廳在通告中申明:“現(xiàn)在實行放奴，定為政策，各區(qū)自應切實執(zhí)行，以重人道……俾民國平等政體，不至有名無實”④《警察廳之放奴進行方針》，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日。;民政司也發(fā)出訓令強調:“天賦人權，胥無同異。民國成立以來，放奴主義及疍民平等之說，久為國民所公認……凡屬公民如無犯法，自無看待之差別?！雹荨蹲鹬厝藱嘀柫睢罚瑥V州《民生日報》1913年1月21日。其二，實行強制解放奴婢，并給其予適當安置和生活出路。各區(qū)之警員在奉命動員養(yǎng)奴蓄婢之家釋放奴婢時，往往遭到一些富戶大家以各種借口加以拒絕;這件事需施以行政壓力措施才能辦成。數(shù)月間，由于軍政府職能部門的努力，一些官員及各殷商富戶先后釋放了奴婢仆役等百余人。為安置被解放的奴婢等習藝謀生，胡漢民飭警察廳設立了保良局，又命它在芳村黃大仙祠舊址辦一女子教育院。陳景華曾為此專門“通令所屬，如有發(fā)現(xiàn)或自行投到被壓迫虐待的婢女、妾侍、童媳、尼姑、幼妓等，一律送院收容，分班教育習藝”⑥轉見中國國民黨黨史會編:《革命先烈先進傳》，臺北:上海印刷廠，1965年，第313頁。，以利她們將來自謀生計。

廣東是拐賣“豬仔”華工出洋的主要省區(qū)。這種殘害人道的社會現(xiàn)象，是帝國主義列強長期掠奪中國勞工為苦力的政策，及少數(shù)“豬仔頭”(人販子)為虎作倀之行徑所造成的。它給一些家庭帶來了不幸和災難。胡漢民與軍政府外交司，根據(jù)孫中山關于禁絕販賣“豬仔”出洋的指令，先后令汕頭、?？诩把睾８鞯胤焦倮艉蛙娋瑖烂懿榻镇_華工出洋。他頒行了民政司會同司法司制訂的《取締販賣人口章程》，作為禁止拐賣“豬仔”的法規(guī)，以嚴厲打擊和遏制奸徒“殘人道、傷國體”的罪惡行徑⑦《嚴禁販賣“豬仔”案之咨復》，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8月27日。。警察廳也遵督令通飭各屬官兵，嚴厲緝查“豬仔頭”拐騙華工出洋事件。僅在1913年1月和3月，就將被人拐賣的陳釗等73人救出，分別遣送回鄉(xiāng)，并對捕獲的多名“豬仔頭”給予嚴懲⑧《警察廳匯案》，《“豬仔頭”倒運》，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1月15日、3月6日。。民初之?？谌允枪召u勞工出口的主要地區(qū)。胡都督為遏制這種現(xiàn)象而加強對海南島的治理，于1913年初將陸軍司長鄧鏗調任為海南鎮(zhèn)守使。鄧鏗甫到任就按督令厲禁販賣“豬仔”出洋。其令謂:“本鎮(zhèn)守使蒞任伊始，即訪聞此間有賣‘豬仔’惡習，正在設法曉諭整頓……自經(jīng)此次告誡之后，如敢再犯此者，立將該匪懲辦，以除惡習而維人道?！雹帷多囩H嚴禁販賣“豬仔”的布告》，原件藏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他令行法隨，派人從海口的茂隆興、廣全發(fā)等幾間客棧內(nèi)搜出被拐之“豬仔”60多人，隨即發(fā)給他們川資令其回家，并將4名罪大惡極的“豬仔頭”處以槍決。此舉大快人心。由于胡督及軍政府對拐販華工之事查禁得雷厲風行，?？诘鹊刎溬u“豬仔”出洋之邪風很快就被剎住了。

總之，胡漢民在都督任內(nèi)嚴禁煙賭、肅清科舉遺毒、厲行取締娼妓與養(yǎng)奴蓄婢及堅決打擊拐販“豬仔”出洋的一系列舉措，構成了當時廣東軍政府在社會改革方面行政的基本內(nèi)容。廣東資產(chǎn)階級革命黨人在厲行移風易俗、掃除舊社會污泥濁水的同時，還開展了一些厘定禮俗、建樹社會新風的活動。其內(nèi)容主要有:在學校里推廣使用符合民國共和精神的新教材;頒行破除陋規(guī)、添入世界新事業(yè)、本國新建設等科學新知的民國通俗歷書;大力支持有識之士組織維持風俗會以改良戲曲和銷毀淫書畫;積極組織婚姻勸導改良會以倡導自由戀愛和文明結婚;還有如前所說的開宣講所和辦書報社，以大力宣傳民主政制與共和主義等等。所有這些舉措，都是為了有利于促使并加速廣大國民在思想和踐行方面建立社會新風氣。胡漢民等關注以人為本，切實維護公民人權、人格尊嚴與民主權利之施政理念，及其積極推行破舊立新、開創(chuàng)社會新風政策的各種努力，還有他們在工作中所取得之成效，皆值得肯定與稱頌。

四、整頓金融財政與振興實業(yè)教育，擬建設廣東模范省

在胡漢民復任廣東都督后，孫中山還暫時在廣州逗留。其幾次發(fā)表了以實施平均地權辦法和大力振興實業(yè)等為內(nèi)容的民生主義演講，并發(fā)布《通告粵中父老昆弟書》。他強調說:“此次辭職歸來，實有無窮之希望于吾粵。思以我粵為一模范省。誠以我粵之地位之財力，與夫商情之洽固、民智之開通”，只要一心振興實業(yè)，“謀國富強，不出數(shù)年，知必有效”，如此則在“他日民國史上使我粵得大光榮”①陳錫祺主編:《孫中山年譜長編》上冊，第703頁。。孫的這些諭示，后來成為胡都督及軍政府建設廣東的施政方針。

保持金融平穩(wěn)及良好的財政狀況，是進行廣東建設的經(jīng)濟基礎。為此，胡漢民對軍政府盡快恢復廣東財政多有令示。他始終大力支持財政部門采取得力舉措，維持廣東紙幣的信用流通，以穩(wěn)定市面金融并力爭全省財政狀況好轉。廣東獨立之初，財政無著是最大難題。胡漢民當時面對“管鑰虛設，庫空洗矣，殷商流離，商務凋敝，農(nóng)工失業(yè)……稅厘無著……餉需逼迫急于星火”的嚴重經(jīng)濟困難②李煜堂:《廣東財政司自舊歷辛亥年九月十九日起至民國元年五月三十號止收支報告冊總冊》序，第1頁。，曾以軍政府名義號召廣大紳商支持共和新政權度過此難關。其在為此事而發(fā)出的布告中謂:“嗣后官紳商民，有愿助軍用者，或輸誠報效或暫時息借，均經(jīng)知照總商會代收，掣回憑證，以昭大信?！雹坜D見《廣東辛亥革命史料》，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143頁。他同時又飭財政部長李煜堂等先后采取了勸募國民捐、發(fā)行公債券、流通前清庫存舊紙幣和發(fā)行政府新紙幣等有效措施，盡力維持政府的政餉兩費，并進而快速恢復廣東經(jīng)濟和安定人民生活。由于國民捐和公債券之收入畢竟有限，故大量流通舊新紙幣是軍政府恢復與維持財政的主要措施。財政司在將前清官錢局印制的紙幣加蓋司印逐月投放市面流通之同時，又發(fā)行了新紙幣應市——計“政府借用舊紙幣額12014042元，發(fā)行新紙幣額13428400元，總數(shù)額為25442442元”;到1912年8月底時，這些紙幣“除存司庫及官錢局共7160202元外，其流通市面者……18282240元”④《總商會維持紙幣之布告》，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1日。。財政司長廖仲愷當時還透露說:在今后兩三個月內(nèi)，政府要再流通一些庫存的紙幣，“連舊幣約達二千一二百萬為止”⑤《省港行商集議維持紙幣策略》，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9日。實際上，廣州市面流通的紙幣數(shù)雖在逐月增加，如到9月初旬時已高達19522775元，但卻一直未超過2000萬元，參見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0日。。顯然，廣東紙幣成了軍政府的財政支柱。由于“此種紙幣實成為一種不兌換的債票”⑥《政見之商榷》，刊《民誼》第1號。，故很快就在市場流通中出現(xiàn)了信用危機，貶值現(xiàn)象日趨嚴重。廖仲愷任財政司長前之1912年5月間，“省城紙幣僅值七折，市面搖動”⑦參見上?！睹窳蟆?912年6月10日。，后來竟有時低至面價的五成。這嚴重的金融危機引起了廣大商民之強烈不滿。胡漢民面對這一嚴峻形勢，一方面商請留日時專攻財政學之廖仲愷出任財政司長以挽危局，另一方面則與他聯(lián)手先后采取了多項措施來維持紙幣的信用。胡督起初贊同廖司長關于由督府出面向美商借款500萬美金，設立廣東銀行以根本改良幣制的計劃，曾在批令中強調“改良幣貨，維持市面……為今日新政重要之圖”⑧《設廣東銀行意趣書》，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5月27日。，并飭財政司會同實業(yè)司從速籌辦廣東銀行。后因借款事未能辦成，設立廣東銀行的計劃胎死腹中。在這一維持紙幣信用的治本辦法行不通后，胡漢民即轉而采取了治標的一些行政與經(jīng)濟措施，穩(wěn)定市場金融。其行政措施主要有:(1)令廣東市面一律以紙幣為本位，規(guī)定“官商軍民人等，凡與市場交易，以及商民繳納錢糧、厘金稅”，錢數(shù)在一元以上者俱用紙幣①《粵督維持紙幣案》，上?！睹窳蟆?912年6月23日。。(2)通飭提高紙幣核收率，規(guī)定用紙幣交納錢糧、地丁、稅契、厘稅等時，“均以每百加二核收”，其他一切出納也“遵章加二核收”②《取消紙銀各半》，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7月18日。。(3)頒行財政司等制定的《實行平換紙幣條款》，硬性規(guī)定廣紙自中秋節(jié)起一律十足通用，低則處以罰金，或拿送總綏靖處嚴懲;其還為此派出軍人數(shù)名，讓他們手持書有“奉都督令，如果低折紙幣，查出懲罰”字樣的木牌，連日游行于街市，以使商人和民眾知照遵行③《實行平換紙幣條款》，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13日。。(4)批準財政司關于飭各屬殷商設立儲蓄機關，以代政府吸收紙幣的簡易條款，并要求報界宣傳政府維持紙幣之辦法，以安定人心。胡督和廖司長為維持紙幣信用還采取了以下經(jīng)濟措施:(1)他們令廣東造幣廠加緊鑄造毫銀，并設立錢莊提高廣紙價格若干成來兌收紙幣。該造幣廠1912年共“鑄出雙毫8700萬枚”，合計1740萬元④《財政司復英領事函》，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5月26日。，財政司用它回籠了一些紙幣。(2)胡督核準由財司發(fā)行有獎勵業(yè)公債1000萬元，此款之收入部分用于開發(fā)資源等生利事業(yè)，部分用來回收紙幣。(3)胡督還飭財政司嚴行令禁銀毫等出省，限每人每次帶銀毫不得超過50元。胡漢民等以上維持紙幣的各項措施，雖未達到治本——徹底穩(wěn)定廣東金融市場的目的，但卻在一段時間內(nèi)收到了治標的效果，廣東紙幣暫時恢復了信用——它得以近似面值流通，金融市場出現(xiàn)了相對的穩(wěn)定。

為實現(xiàn)軍政府的財政收支平衡，胡漢民大力支持財政司采取并推行各項開源與節(jié)流措施。軍政府當時的開源措施主要是整頓與增加賦稅。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地價稅契案作為一種緊急籌款辦法被提上了議事日程——胡漢民和廖仲愷等在孫中山支持下，決心從改革地稅入手來速籌巨款，并進而實現(xiàn)同盟會的土地綱領。為此，胡漢民于1912年6月中旬，將廖司長主持擬定的“廣東地價稅契法案”咨轉臨時省議會審議。臨時省議會經(jīng)多次討論和修訂，最后通過了《廣東換契簡章》13條。該簡章規(guī)定:“廣東人民所有之不動產(chǎn)，經(jīng)前清政府印給之舊契，一律由中華民國廣東政府換給新契”;其換契金為:凡斷賣契照原契價值千抽十，典按契照原契價值千抽六。7月初，胡漢民以督令將省會議決的換契簡章公布施行⑤《省會議決換契章程》，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6月24日。。廣東征收稅契的工作開展了數(shù)月，先后辦理換契者“二十萬有奇，收入稅契金百萬余元”⑥《三月四日省議會案》，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3月7日。。軍政府的這一稅契法案，從緊急籌款方面觀之未達到預期目標，不過其意義卻不可小視。因為這一改革田稅的辦法從長遠來看，是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按孫中山的“平均地權”政綱，來改變封建土地所有制的重要舉措，旨在完成土地國有的社會革命，以利于發(fā)展資本主義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它體現(xiàn)了廣東資產(chǎn)階級革命黨人的改革精神及其決心，以及準備按同盟會之社會經(jīng)濟綱領來建設模范省的良好愿望。此外，胡漢民還支持財政司采取了其他一些開源節(jié)流措施。開源方面之舉措有:查處奸商串洋瞞厘，整頓鹽政和查處私鹽偷稅，規(guī)復加三糧捐與屠牛捐，開征煙酒附加稅和鹽斤加二稅，著手清丈田畝以利整頓正稅等;節(jié)流的措施有:下令裁撤政府冗員和實行官員減俸，統(tǒng)一全省征收機關，嚴禁各縣截留稅款，嚴格控制各部門的不必要支出等。這些舉措對軍政府經(jīng)濟狀況的好轉起到了一定作用。

注重振興實業(yè)和發(fā)展農(nóng)、副、漁、林各業(yè)，以期達到強省富民之目的——這是胡漢民在都督任內(nèi)建設新廣東的重要行政內(nèi)容與舉措。他發(fā)布過一些令示，飭實業(yè)司等采取以下幾項重要措施來振興本省的實業(yè):(1)制定振興并實施獎勵土貨的政策。胡督核準頒行了實業(yè)、財政兩司制定的《廣東試辦土貨免厘章程》19條，里面規(guī)定凡土貨可以減免厘金，此舉顯然旨在振興國貨。(2)注重獎勵振興和改進工藝，以挽回利權。胡以軍政府名義頒行的土貨新法生產(chǎn)及其產(chǎn)品“專利章程”規(guī)定:凡粵人研制或改進的工藝，大至機械發(fā)明創(chuàng)造，小至改進一刀一剪，皆可以申請工藝專利權。實業(yè)司曾據(jù)此訂出擴充工藝局計劃，以挽回和保護利權為宗旨，它還開辦了工藝學校，以利培養(yǎng)實業(yè)科技人才。(3)組織人員調查地質資源，并親自引進僑資開發(fā)廣東礦業(yè)。胡督核準了實業(yè)司制定的《調查地質辦法》，鼓勵踏勘全省之礦藏資源，以為開發(fā)礦業(yè)之預備。1913年初，他特邀身居南洋的鄧澤如回粵調查礦務，并要其前往“惠陽紫金調查產(chǎn)錫之區(qū)，復赴花縣，英德調查石礦”;鄧察看后表示“欲偕南洋諸同志投資于粵”，在永安“辦一模范礦場”。此后，胡代表同盟會粵支部，“與鄧澤如簽訂英德花縣灰石礦合同，資本由粵支部負擔，組織國裕公司”開發(fā)此礦藏①蔣永敬:《民國胡展堂先生漢民年譜》，第156—157頁。。(4)大力支持實業(yè)司挖潛改造舊企業(yè)，及計劃開辦新的行業(yè)。胡督對該司整改擴充官紙局、士敏土廠、自來水公司等老企業(yè)的做法表示贊許。整改后的廣東士敏土廠一掃前清官商陋規(guī)，它接收“外國卒業(yè)之專門人才”經(jīng)營廠事，變?yōu)椤巴耆珷I業(yè)性質，有溢利可得，生意日益擴張”②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15，16頁。。胡督還核準了實業(yè)司制定的“公司律”，以利鼓勵企業(yè)注冊和保護新辦企業(yè)。到1912年底，實業(yè)司已發(fā)出開礦執(zhí)照50余張，此后它又支持開辦了廣東果酒公司、粵省航業(yè)公司等企業(yè)。由于胡漢民和軍政府的職能部門十分注意獎勵振興實業(yè)，民初的廣東遂成為全國民族工業(yè)最發(fā)達的地區(qū)——有資料顯示:1912年全國使用近代機器生產(chǎn)的工廠共有363個，其中廣東有136個，約占38%③參見《中華民國元年第一次農(nóng)工商統(tǒng)計表》，1914年刊行本。其“工廠”表內(nèi)統(tǒng)計各省使用機械動力的工廠數(shù)為:廣東136個，江蘇114個，其他各省共113個。。很可惜的是，因不久“二次革命”失敗導致軍政府垮臺，廣東振興實業(yè)的計劃及其成果受到了極大的摧殘。

在振興農(nóng)副林漁諸業(yè)方面，胡漢民對發(fā)展廣東的傳統(tǒng)特色產(chǎn)業(yè)——蠶絲業(yè)情有獨鐘。他專門下令規(guī)復蠶業(yè)學堂，“以宏蠶業(yè)人才”。實業(yè)司據(jù)此督示開辦了廣東女子蠶業(yè)傳習所，使學員們“將來學業(yè)有成，正為興家之本”④《女子蠶業(yè)學堂之發(fā)起》，《籌議規(guī)復蠶業(yè)學堂》，廣州《民生日報》1912年9月7日，1913年4月16日。;省農(nóng)林試驗場等為推廣養(yǎng)蠶業(yè)，則制定了改良桑蠶的規(guī)劃。這些舉措促使當時之廣東蠶絲業(yè)獲得了大發(fā)展，收入“歲計50萬，實足與蘇、浙抗衡”⑤《擬辦蠶桑出產(chǎn)賽會》，廣州《民生日報》1913年5月20日。。由于胡漢民的大力支持，軍政府實業(yè)司還在開展農(nóng)業(yè)調查、改良稻種、推廣冬耕、發(fā)展?jié)O業(yè)、獎勵墾荒及封山造林等方面，皆有所作為。廣東教育司這期間則在改革教育體制、刷新教育機構，特別是在恢復與發(fā)展中小學教育、師范教育、職業(yè)教育、留學教育和社會教育等各個方面，取得了很大成績⑥具體情況可參見拙文:《廣東軍政府時期的教育變遷與發(fā)展》，載《辛亥革命史叢刊》第13輯，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16—454頁。。鐘榮光曾對其工作成效有過自評:擔任司長14個月來，“心思才力，皆以用盡……未嘗不為廣東教育立基礎”⑦鐘榮光:《廣東人之廣東》，第15，16頁。。的確，民初廣東教育的恢復與發(fā)展，證明它迎合并緊跟了當時“舊教育滅、新教育興”的歷史前進潮流⑧《新陳代謝》，上?！稌r報》1912年3月5日。。

在1913年3月20日的宋教仁被刺案發(fā)生后，胡漢民因積極奮起通電反對獨夫國賊袁世凱，結果被袁大總統(tǒng)于6月14日下令免去本兼各職。他前后兩次擔任廣東軍政府都督的時間，只有1年零3個月。綜觀前文所述可知，胡漢民在這期間，不僅按照同盟會三權分立的原則，創(chuàng)建了具有民主共和性質的廣東軍政府，并逐步健全它的機構和完善其職能，而且他還盡力按照孫中山南京臨時政府的既定方策來行政，從而使廣東成為當時惟一踐行了這些革命方策的省份。他在此行政之過程中，為開創(chuàng)廣東政壇一代新風、建樹廣東社會新氣象及奠定廣東建設之經(jīng)濟與文化基礎，皆作出過卓著貢獻。應該說，胡漢民在廣東都督任上執(zhí)政與行政的這些建樹，及其當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忠于孫中山事業(yè)之品質、勤政為民之思想、團結同志與艱苦奮斗之作風，都值得后人景仰和贊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