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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簽

2012-04-29 00:44:03陳再見
廣州文藝 2012年2期
關鍵詞:月餅母親

陳再見

午云昨天剛和家里通過一次電話,找的是母親,母親有個事不清楚,就叫父親過來說。午云打電話很少主動找父親說話的,通常都是這樣轉手,才愿意和父親說幾句。父親和午云說話會緊張,人老的表現(xiàn)。父子倆越來越畢恭畢敬了。午云聽著父親的聲音發(fā)顫,實在感覺難受,他終于像個孩子那樣問:“爸,聽說你最近身體不怎么好?”父親說:“誰說的?好得很?!狈路鹫l說的父親就會找誰算賬。午云自然沒聽誰說。是自己杜撰的,為父卻連這個都不明白,確實老了,七十多了。父親說前幾天給午云求了一簽,在蓮花寺里,簽是上上簽,叫“周文王為姜太公拖車”。簽文如下:“太公家業(yè)八十成,月出光輝四海明;命內(nèi)自然逢大吉,茅屋中間百事亨?!备赣H念著簽文的時候才顯出了自信。父親說:“八月中秋后,逢兇化吉,一切難關都可以挺過去?!蔽缭破鋵嵅恍胚@個,但他還是附和著,很聽話的樣子。

晚上,午云做了一個夢,是個噩夢。今早起來,午云的頭腦還暈乎乎的,不記得昨晚的夢了,依稀有那么點小印象。正刷著牙,刷出滿口血,最近上火,熬夜,也被公司的事煩惱著,和妻子吵了架也有關系,總之,仿佛所有的世俗都化作一口血,此刻午云把它吐進廁盆里,按了水沖進下水道。他以為這樣能讓自己安靜下來。

伴隨著嘩啦一陣水聲,午云想起了昨夜的夢,不禁有些發(fā)愣。他夢見父親死了。家里人給他打電話,說你父親死了。他起初沒什么感覺,仿佛早知道這事一般,后來越想越傷感,禁不住在夢里哭了起來。他哭不出聲,只是落淚,平生第一次想到父親的不容易,父親辛苦了一輩子,沒享過清福。他在家里時就和父親說不來話,父親除了弄幾畝地,剩下的愛好就是到蓮花寺求簽,凡事都要求神明有個指示,大到修屋娶嫁,小到圩日該不該出門,父親都要求一簽,看看,是否合適。求多了簽,父親熟知六十一條簽文,大致也知道什么樣的簽是好的、什么樣的簽是壞的。午云最開始煩的就是這個,什么事都求簽。在他看來就是一種迷信。父親除了求簽,似乎一無是處了。當初午云說要注冊個廣告公司,父親也是求了簽的,簽名叫“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明顯是下下簽。父親不同意午云辦,母親說:“我來跟兒子說?!蹦赣H哪敢把這個話告訴午云,午云還不知會怎么想:好不容易打了七八年工,想辦個公司,家里沒能力幫上忙,倒阻止來了。這事母親一瞞就是五年,如今公司舉步維艱,母親才說了當年那支下下簽。午云聽了不免苦笑,心里沒相信求簽靈驗,倒對父親的用心,有了另一番理解。

吃早餐時,午云本想跟妻子說夢見父親去世的事。突然想起兩人剛吵過架。還在冷戰(zhàn)期,午云不能先開口,妻子也不會理他,就她那秉性,別說是夢見父親死了。就是父親真死了,她也沒那心思搭理。吃了早飯,午云開門出去。他要去公司。盡管身為老板,他每天還是準時上班,和幫別人打工時一樣。

公司實在是小公司,加午云一起不過四個人,一個設計師一個文案一個制作,所有業(yè)務都是午云在跑。五年前公司剛辦那會,午云甚至連文案和制作都一手親自做,只請了一個設計師。午云做文案出身,寫點東西是他的強項,可是制作一塊,他一個文弱書生卻怎么也不適合干。那些日子,午云在大街高處綁著粗繩為客戶安裝戶外廣告牌,嚇得他連往下看的勇氣都沒有。五年過去了,要說公司沒發(fā)展,人確實多了,爬上爬下的事再也不用午云動手了,文案也有專人在寫;要說公司有發(fā)展,午云分明又感覺到做事沒勁了。沒了最初那股爬上爬下不要命的勁了。

進了公司,照例開了個早會。其實也沒什么說的,主要是最近沒什么業(yè)務。午云看見設計師、文案的電腦上都開著網(wǎng)頁,掛著QQ聊天,見老板來了,自然把一切都隱藏了起來。午云本想說他們幾句,上班要有個上班的樣,沒事做也不能開著QQ聊天。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他想起自己打工那會,每次開早會老板也經(jīng)常批評他們掛QQ,他那時自然也是厭煩的。有時午云想:打過工的人其實不適合當老板,這樣的老板總是很在意員工怎么看自己。

午云沒說兩句,也不知道說了什么,他看幾個員工也沒有用心聽的意思,就擺擺手,散了。午云進了辦公室,一時無事可做,開了電腦,QQ跳個不停,一一點開,沒有一個信息有價值,就一一刪了,連回都懶。他想起了昨晚的夢,點開百度搜了一下。有一句話,讓午云愣了一下。

“弗洛伊德曾指出,夢見親人死亡而且很悲痛,往往是童年時因某事件怨恨親人并希望親人死亡的愿望再現(xiàn)

午云把這句話反反復復看了幾遍,終于感覺驚訝,弗洛伊德真是神了。他小時候還真的希望父親死的,時隔多年,因為什么事希望父親死倒忘得一干二凈,不過希望父親死,這個勇敢的想法,午云一直是記得的。如今因為一場夢,前因后果似乎一下子明朗了起來,枝枝蔓蔓都扯出來了一般。午云對于夢的詭異,突然有了敬意,而對夢都產(chǎn)生了敬意,于父親一輩子所信奉的求簽似乎也一并應該相信了罷。午云陷入了一種虛無當中。他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把電腦關了。

他要出去走一走,具體去干什么,一點打算也沒有。但在員工面前,他不能表現(xiàn)出這樣的迷茫來。他還是叫了設計師和文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夾著公文包,出去了,腳步有點匆忙,似乎有了事等著他去辦,而且非他去還辦不了那種。他傳達給員工一種緊張忙碌的氛圍,希望對他們的狀態(tài)也有帶動作用。實際上,當他坐上那輛已顯殘舊的奇瑞,整個人終于癱軟了下來。初秋的陽光還很毒,沒一會,車里就悶熱得像是蒸桑拿。午云發(fā)動車子,開了空調,坐著想了一會要去哪里。實在沒什么線路是新鮮的了,幾乎每一天,他都要開著車子出去轉一圈,毫無目的的,就為了在路上的感覺,繞著環(huán)城路,從起點到達起點。這當然是屬于他個人的秘密,沒有人會知道:這個城市經(jīng)常會有一個駕著奇瑞轎車的廣告公司老板無事可做,用開車來消磨時間。

當然途中,他也會去書城看看,看書是他從小就培養(yǎng)起來的愛好。他還會買一堆書回來,有的放在車上,大多放在公司里。曾幾何時,他非常熱衷于把公司裝扮成一個藝術氛圍濃郁的場所,大書架,墻上掛著書畫,墻角還故意放一些從鄉(xiāng)下帶來的木勺子、米斗、簸箕之類的物件……他是花了心思的,為這小公司。滿滿一書架的書,他希望員工沒事做的時候能抽出一本去看,可他失望了,那幾個年輕人更熱衷于網(wǎng)絡,設計師和制作倒無所謂,關鍵是弄文案的,對書也沒有感覺。整個大書架,硬是落了一層灰塵?!藭?,他有時也去咖啡店坐會,捧著書在讀,喝著咖啡,腦子里也不知想著什么。他喜歡那樣的寂靜,周圍無論是人還是物都有一種陌生感。似乎惟有陌生,他才感覺到了安全。感覺到了一種存在的價值和自在。

可是今天,午云不得不想到父親,這個曾經(jīng)他不怎么喜歡的父親。到底因為什么事,曾經(jīng)讓年少的午云希望父親死去呢?午云的思緒一直糾結于此,如他雙手緊抓著的方向盤。車上北環(huán),路邊有一立柱,立柱上面做的已經(jīng)是月餅的廣告,即使時下離中秋還有個把月。因為做的是廣告行業(yè),午云對戶

外廣告總是分外在意,時有贊賞他人的創(chuàng)意時又批評他人的錯誤,這幾乎成了一種職業(yè)病,其實他也有些煩了這個行業(yè),他多想回到過去,過去對戶外懸掛的一些畫面和文字,他只是一個觀眾——他樂意于當觀眾。而不是“醫(yī)生”,觀眾看水是水,還能在水里看見藍天,而醫(yī)生看水不是水。全是細菌和寄生蟲。如他所愿,面對眼前的月餅廣告,他不再思索廣告的好壞,他想起了某一年的中秋。為何希望父親死去?終于有了往事作為佐證。

事情之小讓午云頗為驚訝。那年中秋,他也不記得是哪一年了。哪一年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年中秋母親不在家,母親去哪了,他也不記得了。母親好像不在家有一段日子,中秋到了,母親還沒回來,午云的心情壞到極點,因為在那個家里,只要有母親在,他才能感覺到安全感。沒有安全感的午云,開始跟蹤他的父親。為什么跟蹤父親?午云懷疑父親會在母親不在家的中秋夜干出對不起家庭的事。這顯然是他個人的臆想。他看著父親提著一塊白色的大月餅靜悄悄地走在巷子里,夜色很好,從巷子的一端照向巷子的另一端。父親徑直走去,看樣子像是走向月光深處,他跟在父親的身體制造出來的陰影里,一步步,父親的腳步聲響很大,幾乎蓋住了整個村子的聲響。走到村子盡頭。父親突然停止了腳步,他似乎在猶豫著,一會朝巷子右邊走幾步一會朝巷子左邊走幾步。父親掏出煙來抽,連續(xù)抽掉了兩根,把第二根煙嘴巴扔到腳下,他舉腳踩滅,還碾了幾下??礃幼痈赣H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父親屈起手指,可可可,敲起了門。一會,門咿呀一聲開了,伸出一雙手,那手在月光下顯得蒼白。父親把白色的大月餅放在那雙手上,手縮了回去,門跟著關上了。父親還站了一會,面對著緊閉的門。父親終于轉身往回走,他的臉埋在他的身體制造出來的陰影里。

午云怎么也沒想到,父親會把白色的大月餅拱手送給人家。一直到現(xiàn)在,村里還是流行用那種面粉做的白色月餅過中秋,月餅大如圓盤,上面印有嫦娥奔月的圖案,嫦娥的臉頰用朱砂點了紅。此月餅自然不好吃,只是稍有甜味,食之會沾喉,得大量的水送下去。當然這是現(xiàn)在的想法,放在當初,那月餅是中秋惟一的食物,是要一家人分著吃的。父親把月餅送了出去,一家人吃什么呢?

只有母親不在。父親才敢做出那樣的事情。那時午云沒多想父親把月餅送給了誰,他甚至沒去細究那雙蒼白的手是屬于誰的手,他只對月餅耿耿于懷。他比任何時候都強烈地認為:家里有母親就已足夠,父親可以死去了。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xù)到午云長到和父親一樣高。他一直不聽父親的話,無論父親做什么他都看不順眼,父子之間的戰(zhàn)爭雖沒有激烈到大打出手,但冷戰(zhàn)卻是無法冰釋,也有吵的時候,卻吵不起來,父親總是在關鍵時刻突然軟下去,再怎么打擊都無動于裹。午云后來一直沒有把那個中秋夜晚的事告訴母親,沒告訴不是他不想告訴,而是他喃實沒在意,他忘了——也不全忘了,關于父親把月餅送走的事情他永遠記得。倒是多午以后,母親跟午云說:你爸當年要娶的并不是我,是另外一個女人,我嫁給你爸的時候,肚子里已經(jīng)懷了你了,你爸給我買了一件大長衫,不讓村里人看出來……午云不敢再往下問了。那年他選擇了出外打工。

午云無心細究上一輩人的愛情,甚至不是愛情,而僅僅是婚姻。但父親的形象實在卑微,一米六多一點的身高,粗糙黝黑的皮膚,還有他的齙牙,刻意閉著嘴巴的模樣總像是含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東西,大多時候父親的嘴巴是張開的,走路或睡覺,都張得大大的,像是時刻等著天上掉下東西來,他正伸長著嘴巴去接住……就這樣的形象,午云真的無法往父親身上設想更多的風流韻事。父親能娶上母親,似乎已經(jīng)是上天的憐憫,可母親說他還有另一個女人,午云情愿把它當作一句來自夢境的話語。

一個小家庭,磕磕碰碰,最后還把午云往大學里送,可謂不簡單。午云辦廣告公司那年,家里還特意請了電影,放給全村人看。電影放半途,突然切成白幕,父親踏著方步上前,雙手顫著,抓起話筒講話,大致意思是兒子午云在深圳辦了一家廣告公司,請電影一是答謝神明,逢兇化吉:二是感謝村民,多年來對午云的照看,如今他出門在外混出個人樣,特向村民匯報,表達謝意。父親說這些顯然表達不清,事后午云才知道,父親那晚的話引起了陣陣歡笑。事后午云還是生氣的,對于家里請電影的事他一概不知,似乎父親做事用不著給兒子打招呼。午云在電話里把父親罵了,當然是罵給母親聽的,午云說一個小公司,用不著那樣大張旗鼓,放在深圳,都還不好意思說出口呢。母親在電話里應著,和兒子站在同一陣線上,但午云知道,回頭電話一撂,母親準笑著對父親說:“兒子說你呢。”“說了什么?”父親伸出大嘴巴問?!澳苷f什么,說你好啊?!蹦赣H這樣說,父親表面淡漠,內(nèi)心卻是信的。

公司還是辦起來了,頭一兩年發(fā)展還真不錯,午云在兩年的時間里供了房結了婚買了車,回頭想想,還應該感謝父親,感謝那場電影和父親那一席丟人的話,沒了那些,午云也沒了動力,似乎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不在村人面前丟那個臉。包括買車供房,說到底也不是到了非買車供房不可,還是為了面子,村里有親戚來,往家里一領,問房子的事,他總不好意思說是租的,那哪像是一個老板;過年回家,他也不好意思坐長途汽車,風塵仆仆,和打工時無異,有了車,無論車子好壞,總歸還是個車,四個輪子,擋風遮雨,一路進村,也頗像個人物了。為了像個人物,午云還得處處裝大方,大手大腳,遇到老人給錢遇到小孩也給錢,回一趟家花個一萬八千是常有的事。午云后來越來越怕回家、越來越不想回家,他給出的借口是忙,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怕花錢吧。但你不回去,也會有人找上門,一個村子的,總能扯出點親戚,那個叔侄病了,這個嬸母又出點什么意外。都需要錢,自然也會想到午云,有時一個電話,有時親自上門來,挑了花生番薯一大袋,說了事,午云聽著心驚膽戰(zhàn),嘴里卻沒法拒絕,大方慣了的人,想要說出一句小氣的話,實在比登天還難。他也顧慮,這邊拒絕了自然也沒什么,但父母還在村里住著,父母還得與村人和睦相處,安度晚年的哦……

細想,如今公司走向瓶頸,夫妻關系緊張,說到底都與上述有關,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個道理,午云自然是懂得的。但他也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他人,自身的問題,也是蠻多的。有一個問題很關鍵:午云不愛喝酒。其實也不是不愛喝酒,他愛喝,是他不會喝,一杯下去,臉紅,兩杯下去,頭暈,三杯下去,準跌倒,就這樣的酒量,平時沒覺出自卑,一上了酒桌,面對那些需要去維護的生意上的顧客,他就感覺到了威脅。他也曾有意訓練酒量,冰箱里藏了紅酒啤酒,睡覺前喝一杯,喝久了,酒量沒上來,反而落下恐懼癥,每天睡覺前的那杯酒在他看來就頗像是一杯苦不堪言的中藥。他這是怎么啦?病了嗎?在各種酒席上,他極其羨慕那些豪氣的北方佬,喝白酒如灌白開水,他就坐在旁邊,聞著都暈了頭。別人勸酒,他如臨大敵,后來深圳嚴抓酒駕,他自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說要開車

呢。雖然管用,但酒席上,你故意冷場,融不進其中氛圍,說起什么話來自然也少了底氣;還不只是喝酒,喝酒之后的事情更考驗午云的意志。不喝是吧,洗腳按摩推拿,總會吧。一群人去了,某個休閑會所,他們個個酒氣沖天,自然也色膽包天,點了女人就消失了。留下午云一人,孤坐大廳,就等著幫他們埋單。期間有小姐過來,扭捏作態(tài)。他揮揮手,精神警惕。他這惟一一個不做的人卻時刻擔心著會出什么事,他們在里面會不會弄出事情來?有一次因為一個顧客要用啤酒瓶弄女人的下體。遭拒,結果那顧客給了那女的一巴掌,事情鬧到了大街上;要么就怕遇到警察查房,一伙還有頭有臉的人物被帶進拘留所是什么滋味,有些可還是街道社區(qū)的一二把手。他就像個放哨的,他得負責他們的安全。他承認這方面仍然是自己的弱項,大有從容不迫者,不但自己能弄痛快,顧客的安全也有保障,即使是警察查房,事先打點好,也會繞道走。就算抓了也會悄無聲息放人。午云承認生意場上有這樣的能者,上可攀天下能接地,黑白兩道,哪都有他們的人,哪都能說得上話。這樣的人,自然非午云之輩所能比。午云也是吃過這虧的,剛辦公司那會,跑業(yè)務,總拉不到單,后來有人說,不能光靠嘴,關系再好也要付出代價。午云領會,再次跑業(yè)務時,就動了手段,請吃飯給回扣,一回生二回熟,慢慢自認深諳生意場之道。有一回遭遇一個大客戶,午云不敢怠慢,該辦的都辦了,頗有十拿九穩(wěn)之勢。送方案那天,恰逢另一家公司也在送方案,午云自信滿滿,侃侃而談。另一家公司二話不說,丟下幾包真空包裝的茶葉,笑顏而退。午云還笑,送什么不好,送茶葉。然而那單最后還是跑掉了,落入競爭對手懷中。午云不解,怎么就輸給幾包茶葉了呢?想過之后突然大悟:看似茶葉,其實不是茶葉,就像一樣的包子,不一樣的餡?!皯?zhàn)場”險惡,相比財大氣粗者,午云開始力不從心了。

危機似乎來得突然,沒有病痛由小到大的感覺。幾個員工要發(fā)工資,也就是萬把塊錢的事情。就這點事,讓午云感到了壓力。壓力倒也不是他拿不出這點錢,而是他算了一筆賬,一個單子做下來,除去花出去打點的、給回扣的、成本等等,剩下的也就夠發(fā)工資。開始拖工資是什么時候,午云還真不知道。工資一直是妻子在發(fā),他很少過問。前幾天幾個員工似乎壯足了膽,集體找他反映情況,說了拖工資的事,發(fā)了怨氣。他回家勃然大怒,說工資總要發(fā)的,拖著有什么意思呢?他是打過工的人,比誰都知道工資的重要。妻子本來積了一肚子火,夫妻倆于是大吵了一架,從工資的事吵到公司的事,再從公司的事吵到陪客戶進出休閑會所的事,事情越扯越遠,午云本是清白身,原來在妻子那里,他早就骯臟得不行了。想著人生有什么意義,到頭來什么都不被理解,午云一氣之下發(fā)出狠話:公司干脆就不辦了?!安晦k就不辦,關我屁事?!逼拮舆@樣回答。午云知道拋出的東西殺傷力還不夠,于是大聲喊:“那只好離婚。”“離婚就離婚。”妻子也喊,局面已經(jīng)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了。

之后幾天,雙方都不再提及此事,像是沒說過一樣。午云打電話回家,跟母親說了一些心里話——到頭來能說說心里話的還是自己的母親。關于離婚一事,母親堅決反對,沒理由,就發(fā)對;關于公司的事,母親作為一個農(nóng)村婦女,本來連廣告公司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沒什么好意見給兒子,只是希望兒子堅持,怕的還是丟面子的事。最后母親說:“要不讓你爸去求一簽?!蔽缭埔惠呑硬恍胚@個。在那當兒,卻答應了。答應并不代表信了,而是有了私心,希望能把家人牽扯進來,不至于一人扛不住。

繞城市跑了一圈,午云還不想回去。公司不想回去,家更不想回去。他突然想跑遠一點,跑到另一個城市去,沒什么具體目的,就想離開遠一點。他想過回老家,見一下父母,但他不想見村里其他的人。他最后還是決定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其實周邊的城市都不陌生,多多少少都去過,但別的城市里的人自然是陌生的。他想起有一年夏天,曾帶著妻子去惠州,夜里逛了西湖公園,印象深刻。那時妻子還不是他的妻子,他們還在談戀愛。

惠州西湖曾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使他堅信一個城市有湖總比一個城市有江河要來得寧靜一些。他還想惠州西湖的出名關鍵在于蘇東坡曾經(jīng)來過,就像潮州的出名是因為韓愈,永州的出名是因為柳宗元一樣。說是“曾經(jīng)來過”,今人說來頗為輕松,像是蘇東坡攜兒帶妻游玩來的。午云知道一點歷史,他想蘇東坡一路落魄,到達惠州,牽著馬兒戴著草帽,又何曾想到多年之后,此地因此而盛名。午云此刻開著奇瑞,直奔惠州,他自覺和當年的蘇東坡還真有點相似。他這么想著,突然有些發(fā)笑,他看見天色已經(jīng)慢慢暗了下來。過多一會,當天黑下來,他就只能看見車前面的燈光了,而故意讓自己沉浸在黑暗里。

到達惠州西湖之畔,午云并不急于下車游歷。他先登記了一間賓館,特意選了一間窗戶對著西湖的房間——他記得那次和妻子來住的也是窗戶面向西湖的房間。賓館倒是普通,房間不大,一切布置得井然有序,床單白得發(fā)亮。一種有異于家庭的陌生感覺此刻開始強烈。第一件事,午云關掉了手機。

午云先是脫去衣物,進浴室洗澡。周邊的安靜讓他感覺害怕,但旋即就習慣了。他想著要是有女孩打電話上來推薦服務,此刻的他真會考慮需要;如果沒有女孩打電話上來,要他主動去找,那也就罷了。洗了澡,他倚在窗口看西湖,看見一片燈光璀璨,似有人影晃動,多熱鬧的地方啊。他有些激動了,抽了兩根煙,就出去了。

西湖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熱鬧,甚至有些寥落,行人并沒多少??礃幼右捕嗍潜镜厝嘶虺W∪丝冢麄?nèi)齼蓛勺诤叴抵匀伙L,多是小情侶和老人。他有些失望,但還不至于失落。他沿著湖里的廊道走著,幾乎是貼著水面在走。風很涼爽,他生了睡一覺的想法,但又害怕一覺睡過去,半夜翻到湖里,必死無疑。在湖中央,看前后無人,他還朝湖里撤了泡尿。當尿水嘩啦啦落進湖里時,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村子里的純粹的童年。

午云想著要是能在西湖邊上住下來,有個小工作,剛好夠的錢,可以衣食無憂地過日子。他不需要認識任何人,甚至還不需要和任何親人聯(lián)系,就這樣,過一輩子,其實也是一樣有意義的人生吧。

行人越來越少,公園里的保安開始在清場了。午云感覺屬于自己的這一夜即將遠去,他開始往回走,路過蘇東坡的石像時,他停下來看了看,可他看不清他的臉。路上,午云只看見偶爾一兩對年輕的情侶還擁抱在石凳上面,他們看樣子準備就那樣擁抱一整夜了。午云羨慕他們,羨慕一切自由的人。他回到賓館,又洗了個澡,這回一絲不掛,窗戶的簾子也沒拉上,他就故意那樣赤裸裸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他希望床邊矮柜上的電話能突然響起,然后傳來一個女孩嬌滴滴的聲音。他想起多少次請客戶們?nèi)バ蓍e會所,他們搞得天翻地覆,自己卻坐著等埋單。倒也不是不想,而是邁不出那第一步。滿腦子想了仁義道德,想了家人,想了妻子……可到頭來,妻子是不知道這些的,她一點都不會理解。他想自己是傻了,真傻了。

他還是失望了,電話靜悄悄的。期間他又下樓走了一會,感覺沒趣,到小店里買了一瓶啤酒,平生第一次一個人喝酒,但只喝了半瓶,就不再喝了。他把酒瓶摔碎在路中央,幾個路人朝他看,紛紛躲開。他上了房間。打開電視來看,看一個“鑒寶”節(jié)目,有些人因為專家的幾句話高興得很。有些卻失落得要死。為啥自尋苦吃呢?這蕓蕓眾生。他這么想著,不斷地換臺,換到一個模特走T臺的節(jié)目,他對著電視里的性感模特打起了手槍,等一切舒坦了,他死一般躺了下來,不知什么時候,就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真如父親求的簽那樣,成了為姜太公拖車的周文王,他拼命地往前拖車,前路漫漫,黃塵滾滾,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身后坐著的姜太公,正拿著長鞭抽打在他的背上,他的背上火辣辣地痛,雖然看不見,但能想象一定是血肉模糊了……

醒來時,已經(jīng)是翌日上午,陽光強烈地照進房間里來。他起身,嚇了一跳,嚇一跳不但是看見自己赤裸裸,而是一時想不起來怎么會睡在這陌生的床單上。等他想起來了,就開始意識到昨夜的荒唐了。他緊忙打開手機,五六條短信發(fā)了進來,爭先恐后的,像是同時擠著進了一道很窄的門。他極為認真地,一條一條摁開來看。

責任編輯梁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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