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
窗外有一棵樹,一株香樟,當(dāng)我寫下這句話的時候,筆尖縈繞的是香樟那淡淡的清香。
那應(yīng)該是一棵很古老的香樟,因?yàn)檫@個四合院里最老的老人也說不出它的年月。仿佛從我記事的一開始,它就站在那兒,它就應(yīng)該像一個古老的傳說一般存在著。
那應(yīng)該是一棵很古老的香樟,因?yàn)楣爬?,所以粗壯;因?yàn)楣爬?,所以高大;因?yàn)楣爬?,所以兩個大人才能將它合抱。是的,那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樹了,老得我不得不去用目光叩問那斑駁的樹皮,深的、淺的溝縱橫交錯,那些莫名的紋路,那些歲月里莫名的恐慌抑或滄桑,仿佛戰(zhàn)國時期一幅幅叫不出名的地圖。我想,我是不懂的,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懷著一種虔誠將它仰望。我不知道那些斑駁、粗糙的后面有些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如我不知道這棵古老的大樹是否會難過。一棵樹的記憶到底有多長,在我有記憶的時候,我就習(xí)慣了懷著一份虔誠將它仰望。對于它而言,也許我只是蕓蕓眾生中很不起眼的一個;也許對于它而言,幾十年前,也曾有過一個孩子以相同的姿勢、相同的虔誠將它仰望。它還之以高大,它還之以仁愛,它還之以寬容。它習(xí)慣了以一種仁慈、寬容的目光俯視著這一方土地,守衛(wèi)著這一方土地!
是的,它是仁愛的,但是它的這份仁愛對那群利欲熏心的人來說,值錢嗎?如果值錢,又價值多少呢?
它的仁愛無法撫平那群人心中如洪水泛濫一般的欲望,更不用說是消減。九月的陽光熾熱了大地,那些人的眼光比那日光更加熾熱,不,他們的眼里流出的是寒光,陰森森的白鐵上仿佛映著虎頭鯊的利牙,鋒利的斧頭嵌入了老樹的骨骼深處。一切只是因?yàn)槔蠘涓叽蠖利惖臉涔谧璧K了房里人觀瞻遠(yuǎn)方風(fēng)景的視線。
古老的香樟樹倒下去了,可笑的是,拿起斧頭向它伸出利爪的就是那群它一直守護(hù)的子民。我一直以為,一個孩子就算再自私,也不應(yīng)該將他的利爪伸向養(yǎng)育著他的母親;因?yàn)槟赣H是仁慈的,所以她的孩子便一直習(xí)慣向她索取而忽視她的隱忍。
如今,香樟樹倒下去了!美麗的樹冠不再,像是一個人,被活生生從中間分成了兩半,長在地面上的一半最終會灰飛煙滅,埋在地下的一半繼續(xù)茍延殘喘。也許,來年的春天,會有一個嫩苗倔強(qiáng)地伸出四合院的地面,一如它的寬容……
明師點(diǎn)評:
文章構(gòu)思巧妙,前半部分極力書寫香樟樹的古老、仁愛,后半部分令人惋惜地寫香樟樹被砍伐的命運(yùn),前詳后略,這似乎有些不對稱,但仔細(xì)閱讀又是合理的,因?yàn)樾∽髡哌@樣突出前者的原因只是她對四合院里香樟樹的深情,所以她才會情不自禁地謳歌贊美。除了以情動人之外,全文的語言也與之相得益彰,文章用語準(zhǔn)確,適當(dāng)使用修辭手法,這些都使全文處處流露出一種詩意美。最后,整篇文章還以小見大地反映了當(dāng)前社會中,自然環(huán)境與人的欲望的矛盾,或者說與發(fā)展的沖突,令人掩卷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