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妍
對銀行并購問題的研究始終是國內外理論界的研究熱點,而有關銀行并購效率(或績效)的成果也非常豐富。但遺憾的是,對銀行并購后效率變化影響因素的研究成果卻不太多,尤其是缺乏針對我國現實情況的分析。實際上,對自2006年開始掀起并購熱潮的我國銀行業(yè)來說,總結國內外銀行并購成敗決定因素的經驗教訓,以供并購實踐的借鑒,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因此本文擬基于1996~2009年我國銀行業(yè)國內和海外并購的45個案例,對影響我國銀行并購效率的因素進行實證研究,試圖解讀不同于歐美銀行的國內銀行并購影響要素的現實語境。
之所以選用Malmquist指數而不是一般的效率值(如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規(guī)模效率等)來測度銀行并購效率變化,是基于以下考慮:第一,Malmquist指數所反映的效率與一般效率既有不同又存在著緊密的聯系:如果說一家銀行的一般效率是相對于樣本集合中最優(yōu)績效的銀行所作的靜態(tài)比較的話,那么銀行生產力的Malmquist指數所測度的則是銀行跨期的動態(tài)效率變化,而后者是建立在對不同銀行之間效率分析比較的基礎之上的,因此具有綜合性、動態(tài)性,更適合做銀行并購導致的效率變化的表征變量;第二,Malmquist指數也可以像技術效率一樣進行分解,從其分解項中也能進一步地發(fā)現一些有用的結論。
(1)Malmquist指數及相關定義。
一般的,對于多投入、多產出的決策單元而言,t期的產出距離方程被定義為如下形式:
其中,xt,yt為投入和產出,θ為標量參數,inf和sup分別代表上確界和下確界,St為投入產出集合。此外,我們定義基期s的距離方程為:
于是以產出為基準的Malmquist指數為:
進一步,式(3)可以轉化為:
式(4)右側方括號外的部分被稱作效率變化(Technical Efficiency Chang,簡作TEC),就是前文中所提到的技術效率從s期到t期的變化;而帶有方括號的內部因素的平方根被稱作技術變遷(Technological Change,簡作TC),反映了樣本集合中績效最優(yōu)的銀行(決策單元)的生產邊界的位移,體現了潛在產出的增減。因此,Malmquist指數(Malmquist Index,簡作MI)就可以被分解為:
(2)Malmquist指數的測度
與其他效率測度方法相似,通常采用非參數估計法中的數據包絡分析法(Data Enveloped Analysis,DEA)計算Malmquist指數。這樣,在計算Malmquist指數之前,就首先要設定投入、產出變量。
到目前為止,理論界對銀行投入、產出的定義仍然存在較大爭議,形成了中介法、資產法、生產法、附加值法、客戶成本法等多種方法。在綜合考慮上述方法并借鑒其他文獻的基礎上,本文將銀行的營業(yè)費用、利息支出、固定資產凈額、職工人數作為銀行生產投入要素,將存款、貸款和凈利潤作為產出要素。數據來源于《中國金融年鑒》歷年各卷及銀行年報。
Beitel等(2004)設計了一個普通的最小二乘法模型,假設并購后樣本銀行的超額累計收益和諸多因變量之間存在線性的關系:
其中CAR分別為目標方、主并方、雙方的超額累計收益;β0為回歸常數項;Fi為影響并購的因素(如上所述,共十方面,十三個自變量);βi為自變量的系數;ε為誤差項。
本文將上述(6)式根據我國銀行的實際情況加以調整,變?yōu)橐韵拢?)式:
其中,MI為并購方銀行在并購前后的Malmquist指數,Vari為影響我國銀行并購效率的因素,具體分為并購交易的基本特征、目標方特征、并購雙方相對狀況指標3個方面,共8個變量,較之于Beitel等(2004)的做法,特別增加了“交易主導類型”這一變量,用于刻畫并購交易的類型(因為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前,政府主導型的“拉郎配”式并購是我國銀行并購特有的現象)。各回歸自變量解說如表1。
表1 回歸模型自變量及其計算方法
樣本總量為45個,其中,國內并購案例為24個,海外并購案例為21個;大部分為市場主導型并購(40個),政府主導型并購案5個;24個案例中主并銀行具有至少一次的并購經驗(其中,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興業(yè)銀行具有兩次以上的并購經驗);絕大多數并購案例完全以現金方式支付。并購案例中的主并方和目標方的其他一些基本情況如表2。
表2 并購案例樣本基本情況描述
按照第二部分所選投入、產出變量,由ON FRONT軟件計算出上述樣本中各主并方的效率變化Malmquist指數,整理出表3。
表3 銀行并購前后Malmquist指數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
從上表3結果可以看出:
2.2.1 并購總體上提高了主并方的效率,其中,海外并購較國內并購提高的幅度大,市場主導型并購提高了主并方效率,但政府主導型并購則使主并方效率下降。
(1)Malmquist生產率指數大于1,表明相對的經濟績效的改善,反之,則意味著生產率的退步或者惡化。就樣本案例總體的情況看,我國銀行并購后整體效率出現了改進,平均增長指數為1.058,表明效率增長5.8個百分點。
(2)國內并購案Malmquist指數平均增長2.3%,而海外并購案的Malmquist指數平均增長率為9.7%,表明地理集中度高的并購帶來的效率改善低于地理集中度低的并購。這一結果和 Houston 和 Ryngaert( 1994)、Delong(2001)、Beitel等(2004)的結果不太一致。其原因可能是因為所選樣本中,海外并購案全部是市場主導型的,一般由規(guī)模較大、實力較強、績效較好、富有經驗的銀行發(fā)起,且所選目標行也多為績效較好的銀行,而這些因素抵消了地理集中度低帶來的不利影響。
(3)市場主導型并購使主并方效率平均提高8.6%,但政府主導型并購則使主并方效率平均下降到83.5%。其原因在于政府主導型的并購,如:廣發(fā)行接收“中銀信”、建設銀行接管“中農信”、工商銀行接管海南發(fā)展銀行等,均是對已經資不抵債的相關金融機構的被迫接管,違背企業(yè)意愿和效率原則,“并購”對主并方的發(fā)展多為負面影響。
2.2.2 總體上看,并購平均帶來效率的相對改進為1個百分點,而技術進步(變遷)為6.6個百分點;就子樣本情況看,國內-海外、市場主導型-政府主導型子樣本內容的情況和總體的一致,均表現為技術變遷的貢獻要大于效率變化的貢獻。
這一結果顯示,我國銀行并購效率的改進主要來自于技術進步。說明在這期間,我國銀行業(yè)技術投入的增加產生了積極效應,如計算機和金融衍生工具的運用,尤其是我國商業(yè)銀行近年來在信息化方面的投入力度不斷加大,數據集中和各操作程序的科技化水平的不斷提高所產生的積極作用非常明顯。
2.2.3 各并購案Malmquist指數的標準差較小,表明指數波動性小,數據的平穩(wěn)性較好。
就案例樣本總體來看,并購對主并方效率提升有一定促進作用,進一步地,本部分試圖探討導致效率提升的影響因素。首先對上文表1中所列各回歸自變量的統(tǒng)計特征描述如表4:
表4 回歸模型自變量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
借鑒Beitel等(2004)的做法,本文運用多個回歸模型對銀行并購前后效率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具體回歸結果見表5。其中,模型1—8是分別以單個自變量對銀行并購前后Malmquist指數進行的回歸,發(fā)現變量3、4、8與因變量之間的線性關系不顯著(且未通過t檢驗),因此,在后續(xù)的模型中,剔除了這三個變量;模型9—13是將三組自變量(不含剔除的變量)分別兩兩組合進行的回歸;模型14是將三組自變量(不含剔除的變量)全部納入方程后進行的回歸。
表5 銀行并購前后Malmquist指數影響因素回歸結果一覽表
從表5結果可以看出:
(1)就目標方資產成長性指標和主并銀行并購后的Malmquist指數之間的相關性來說,兩者的相關系數為0.365,是所有相關系數中最高的;而包含目標方資產成長性指標的回歸模型中,該變量的回歸系數也都是最大的,表明并購目標方的成長性是對主并方并購后效率影響最大的指標,如果并購前目標方運營良好、資產平穩(wěn)增長,甚至是具有強勁的增長勢頭,而不是瀕臨破產、資不抵債(如“中農信”、“中銀信”、海南發(fā)展銀行等),那么這種類型的銀行并購可以被看作是以增長為目的的并購,將會對主并方并購后的效率提升有較強的正向影響。
(2)產品集中度對并購效率的影響不顯著,亦即即使目標方的業(yè)務并非集中于存貸業(yè)務,甚至并非銀行等金融機構,其并購后的效率也有可能獲得提升。這一點從工商銀行并購西敏證券(亞洲)、中國銀行并購新加坡飛機租賃公司的案例中可以得到印證。
(1)回歸結果顯示,如果并購是“政府主導型”的(啞變量值為“1”),則并購失敗的可能性要大一些。甚至直觀地看,5個政府主導型的并購案全部都是失敗的,并購后主并方的效率都有較大幅度的下降。其原因很明顯:這些并購都是出于維護金融穩(wěn)定等政治性目的,由政府強行“拉郎配”形成的并購,并非出于獲取經濟效益等目的,結果是主并方要消化大量目標方的不良資產甚至是巨額債務,自然導致績效下滑。
(2)并購的地理集中度回歸結果表明,海外并購案對并購效率提升的效果要好于國內并購,這一結果從上文Malmquist指數分類結果可以直觀地看出來,其原因上文也作了解釋。
(3)主并方經驗對我國銀行并購后效率提高的影響不顯著。其原因可能是因為:我國銀行并購的案例總體較發(fā)達國家少,而且金融市場化的程度也較低,即使個別銀行有幾次銀行并購的經驗,但因宏觀經濟形勢、金融市場發(fā)展、目標方情況等是不斷變化的,以往經驗對下次并購的借鑒意義可能也不大,因此,有經驗的銀行也并非更能夠避免并購失敗。這一點從民生銀行對美國聯合銀行的兩次戰(zhàn)略性投資的案例中也能得到直觀的驗證。
(1)若主并方資產規(guī)模越大,或目標方資產規(guī)模相對越小,則其并購后效率提升就越大。其原因在于:盡管對大的目標方的并購可能帶來的規(guī)模經濟效益更大,但也會因為其規(guī)模太大導致整合過于復雜和對并購方的沖擊過大,尤其對我國銀行來說,因為并購尤其是后期整合中的經驗不足,對小型銀行的并購往往更能趨利避害,所以出現這一結果。
(2)“相對盈利能力”的回歸結果顯示,績優(yōu)并購方發(fā)起的并購更有利于提高并購后的效率。說明管理協同、財務協同等現象也存在于我國銀行的并購中,高效的并購方通過并購能將其先進的管理運用于目標方,從而使并購產生效率獲利。
本文考察了1996~2009年我國銀行業(yè)45個并購案的效率變動情況并對其影響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所得基本結論如下。
(1)并購總體上提高了主并方的效率,其中,海外并購較國內并購提高的幅度大,市場主導型并購提高了主并方效率,但政府主導型并購則使主并方效率下降。
(2)我國銀行并購效率的改進主要來自于技術進步,即技術變遷的貢獻要大于效率變化的貢獻。
(3)目標方成長性對我國銀行并購后效率的正向影響最大,但目標方的另外一個特征指標——產品集中度對并購效率的影響不顯著。
(4)就并購交易基本特征來看,其中的“交易主導類型”、“地理集中度”對并購成功與否影響較大,但“主并方經驗類型”對并購后效率提高的影響不明顯。
(5)就并購雙方相對狀況來看,其“相對資產規(guī)模”、“相對盈利能力”均對并購后主并方的效率有一定影響,但“相對成本利潤率”的影響不顯著。
本文解讀了影響我國銀行并購效率的因素,所得結論適合我國的特定現實語境,有助于微觀決策者確定并購策略和宏觀決策者制訂相關政策。但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其中最突出的問題是:并購效率(或績效)的測度如果能在更長的時間區(qū)間內進行,將會更加全面準確,但由于后續(xù)運用的回歸方程所限,只能選擇并購后一年的Malmquist指數,這是需要進一步完善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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