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濤 蘇新星

自2010年底開始的所謂“阿拉伯之春”浪潮席卷了整個北非和西亞地區(qū),眾多國家受到?jīng)_擊,其中埃及是局勢變化最為激烈的國家之一。從2011年1月25日爆發(fā)大規(guī)模的反政府抗議示威活動開始,到2月11日,僅僅18天的時間,掌控埃及達30年之久的穆巴拉克便被迫黯然下臺,其劇變速度之快讓人始料未及。盡管經(jīng)過一系列流血沖突和政治博弈之后,2012年6月24日,埃及終于完成了轉型之后的首次總統(tǒng)大選,從而結束了其長達60年的軍政府歷史,①但是埃及的政治轉型能否順利完成,新生的民主政權能否應對當下復雜的社會局面,還存在很大的未知數(shù)。

一、埃及政治轉型發(fā)生的原因

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埃及的政治轉型看似驟然發(fā)生,但實際上卻是其威權體制之下國內長期積累的各種問題綜合發(fā)酵的結果,地區(qū)政治環(huán)境的變化成為劇變的導火索,而某些大國在這其中則扮演了煽風點火的角色。

(一)經(jīng)濟社會的發(fā)展和變遷是埃及政治轉型的基本原因

民主與經(jīng)濟發(fā)展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埃及自薩達特開始實行經(jīng)濟自由化和一定程度的政治自由化,自由化改革是民主轉型的政治機遇,其主要影響在于:一是,埃及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催生社會結構的變化特別是中產階級、民間團體和反對黨力量的發(fā)展,自治能力的提高和自我組織能力的發(fā)展為政治轉型奠定了組織基礎。據(jù)資料統(tǒng)計,埃及2008年的非政府組織的數(shù)量達26295個,這些非政府組織的發(fā)展壯大直接改變了威權統(tǒng)治下的金字塔型的社會結構,動搖了統(tǒng)治基礎。二是,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使得公民的受教育水平不斷提高,這培養(yǎng)了公民抵制獨裁和不服從精神,促進了民主價值觀念的萌芽和傳播,為政治轉型的發(fā)生奠定了思想基礎。三是,埃及自上個世紀90年代就開始“經(jīng)濟改革和結構調整計劃”,主要的措施是實行出口導向型經(jīng)濟增長戰(zhàn)略,力求融入全球經(jīng)濟。但是由于自身抵御外部風險的力量微弱,使得埃及在金融危機來襲時,應對乏力,造成嚴重的經(jīng)濟危機。四是,埃及自薩達特開始一定程度的政治自由化比如恢復公民某些自由和權利等等,提高了民眾的政治參與訴求。但是政治參與受到威權統(tǒng)治的壓制而缺乏有效渠道,社會矛盾呈現(xiàn)積壓現(xiàn)象,整個社會關系處在嚴重的緊張與對立之中。

(二)埃及威權統(tǒng)治陷入合法性危機是埃及政治轉型的根本原因

戴維?伊斯頓把政治合法性的基礎分為三個部分:意識形態(tài)、結構和個人品質。埃及威權統(tǒng)治陷入合法性危機與這三方面資源的缺失密切相關。威權主義普遍信奉精英主義和國家主義,過分強調國家與官僚的作用,忽視公民的基本權益,這與現(xiàn)代社會民主價值觀念格格不入。埃及的政治權力結構屬于典型的一黨獨大,國家權力高度集中于總統(tǒng)而無限制。這種集權制體制與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和現(xiàn)代社會管理的要求不相匹配。市場經(jīng)濟要求公平競爭的環(huán)境,但是埃及的國家干預主義造成了市場競爭中存在大量的“尋租”行為,不平等現(xiàn)象比比皆是?，F(xiàn)代社會的良性發(fā)展需要一定的公民自治為依托,但是埃及強大的國家管控和對政治參與的壓制使得民眾的訴求得不到有效表達,積壓的社會矛盾得不到有效化解,民眾只能走體制外抗爭。國家機關人浮于事,裙帶之風盛行。政府效能低下無法解決發(fā)展過程中出現(xiàn)的財富分配、失業(yè)率、通貨膨脹等社會問題。危機爆發(fā)前的埃及社會呈現(xiàn) “高房價、高失業(yè)率、高物價”和 “低收入、低保障、低幸福指數(shù)”的慘淡景象,民生凋敝直接造成社會關系緊張,而這都是埃及政府長期以來效能低下的結果。領導人貪戀權位,大搞家天下政治、老人政治,大批的社會精英被排斥在國家管理之外,腐化極其嚴重,據(jù)媒體報道,穆巴拉克家的資產高達二三十億美元之多。這些都早已讓威權領導人的克里斯馬型權威喪失殆盡,社會充斥著怨恨。

(三)“4月6日青年” 運動發(fā)起的 “1?25” 大游行是埃及政治轉型發(fā)生的直接原因

2010年6月,一個名叫賽義德?哈立德的埃及青年被警察打死。“4月6日青年”運動在2011年 1月15日,通過”臉譜”網(wǎng)站,發(fā)表題為 《我們會以我們自己的方式慶?！熬烊铡薄返奈恼?目的是通過組織游行喚起全國對此案件的關注。但是就是這次游行引發(fā)了埃及的政治轉型。

(四)地區(qū)形勢變化、外部勢力影響、新媒體的發(fā)展是埃及政治轉型的重要原因

政治轉型的主要原因是一個國家的內部問題,但是事物是普遍聯(lián)系的,外部因素在某些情況下也會很大程度上影響政治轉型的進程,特別是地區(qū)和國際形勢。埃及與突尼斯是近鄰,兩國有諸多的相似之處,因此當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如火如荼之時,埃及政治轉型的暗流也因突尼斯劇變的 “滾雪球”效應而涌動。而這種承接靠得是新媒體的作用。埃及政治轉型中的中堅力量是青年,青年在埃及的總人口中占到一半以上,而社交媒體對他們具有天然的親和力。抗議者以 “臉譜”和“推特”為平臺,傳遞信息、組織民眾,這些社交媒體的巨大力量推動了開羅等地持續(xù)多天的數(shù)萬人的游行。美國一直力圖主導中東政治,綜觀埃及政治轉型,美國因素始終嵌入其中。革命之初,美國因看不清局勢,基于穆氏是其中東計劃的有力支持者,始終不愿割舍穆巴拉克。但當局勢明朗之時,美國轉而支持革命,要求穆巴拉克下臺并強力敦促軍方克制并授意接管政權,防止穆兄會等激進勢力上臺。

二、埃及政治轉型的路線圖

埃及18天的轉型劇變,其局勢翻轉足以讓人瞠目結舌,其紛繁復雜使人眼花繚亂。如果我們按照發(fā)生學的戰(zhàn)略選擇理論,即政治行為者的戰(zhàn)略變化來劃分政治轉型的屬性空間,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埃及政治轉型路徑大體上是:社會民眾自下而上的社會抗爭——反對派精英領導下的政治革命——軍方安排下的政權過渡三個階段。

(一)社會民眾自下而上的社會抗爭

所謂的社會抗爭是與選舉等常規(guī)政治參與方式對應的一種非制度化參與途徑,是公民權益得以表達、整合和實現(xiàn)的方式,乃至底層社會抗爭者權益得以實現(xiàn)的 “最后的武器”。[1]回溯埃及政治轉型,自 1月 25日—27日這一階段,埃及革命的性質是社會民眾自發(fā)組織的自下而上的社會抗爭。從現(xiàn)有的資料分析來看,埃及民眾反政府示威活動的形成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民眾自發(fā)組織。示威組織者本來就是通過網(wǎng)絡宣傳,吸引民眾對2010年一起警察打人案的關注。從示威活動的組織形式看,廣場示威缺乏強有力的組織,示威群眾大多以小組形式進行,每個小組10人左右,無統(tǒng)一的領導組織,相互之間沒有密切聯(lián)系。從示威群眾的階層和社會成分來看,示威者成分復雜,無政治綱領,利益訴求迥異。示威浪潮的洶涌迭起就是因為埃及民眾對生活的不滿和改善民生的渴求,同時也與長期以來威權政府對政治參與的壓制,導致民眾通過體制外途徑發(fā)泄不滿,引發(fā)參與爆炸。

(二)反對派精英領導下的政治革命

在威權國家里,街頭抗議通常很難直接將威權政府趕下臺。民眾的社會抗爭需要一定的因素相輔助才能促成轉型的生成,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自發(fā)抗議造成社會精英主要是資產階級和中產階級對威權的背叛,他們在利益受損的情況下向威權政治施壓和支持社會民眾。資產階級的加入標志著埃及政治轉型進入革命階段。轉型政治學中的戰(zhàn)略選擇理論強調政治轉型是各種政治精英集團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進行競爭、沖突、協(xié)調和合作的活動。[2]據(jù)此,我們分析埃及政治轉型過程中各種政治勢力的博弈,以斷定埃及在1月27日至2月11日之間是由反對派政治精英領導下的政治革命。

埃及國內的政治勢力圖譜大致是,以穆巴拉克為首的威權政治力量包括軍隊的保守力量和反對派勢力,反對派勢力主要包括穆斯林兄弟會、新華夫脫黨、團結黨、肯飛亞等青年團體和巴拉迪領導的全國變革聯(lián)盟。按照亨廷頓的民主化轉型方式:變革、置換和移轉,我們可以把此次埃及的政治轉型歸為置換型。說其是置換型,主要依據(jù)在于,保守力量反對任何政權變革,反對勢力比政府強大,同時反對派能將消極的體制支持者和體制批評者轉變?yōu)榉e極的反體制勢力,要將軍隊轉變?yōu)榉磳萘蛑С址磳萘φ?至少使其在鎮(zhèn)壓行動中保持政治中立。政治精英們將變革重點放在與過去的制度、程序、思想和人物徹底地一刀兩斷的決裂上。[3]回溯埃及政治轉型過程,我們通過以下資料可以佐證置換型政治變革是此時的埃及政治轉型的最大特征。從力量對比來看,2011年2月7日,埃及各反對派代表與蘇萊曼就立法改革、解除緊急狀態(tài)法等6項議題達成部分一致,同時穆巴拉克承諾9月后不再連任。通過談判,我們看到的是穆巴拉克的節(jié)節(jié)退讓,反對派目標的步步實現(xiàn)。從反對派對革命的組織上看,埃及抗議在1月28日,從幾萬增加到幾十萬,開羅市民和同情革命者的人的自發(fā)加入,這既是廣大人民對威權統(tǒng)治的普遍不滿,也是反對派強有力組織和煽動的結果,擴大了反對派陣營的力量。反對派強有力組織還有效牽制了軍方的行動,迫使其由保持中立到最后支持革命。1月30日,埃及軍隊全面介入首都治安,但是民眾強大的抗議浪潮迫使埃及武裝部隊總參謀長安南表示軍隊不會對人民開槍,到1月31日,軍方正式發(fā)表聲明表示支持革命。推翻穆巴拉克政權之后,埃及于2011年3月21日,通過憲法修正案,將總統(tǒng)每屆任期縮短至4年,只能連任一屆,總統(tǒng)應在就職后的60天內任命一名或多名副總統(tǒng);選舉應在司法監(jiān)督下進行,這標志著埃及構建憲政體制的開始。

(三)軍方安排下的政權過渡階段

埃及軍方是終結穆氏威權的決定性力量。通過資料分析,在穆巴拉克2月10日拒絕辭職后,埃及軍方隨后即召開沒有穆巴拉克參加的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會議,這在阿拉伯世界意味著政變的開始。2月11日軍方允許示威者到總統(tǒng)府前示威,并放任示威者包圍國家電視臺,以威脅穆巴拉克的方式催促其下臺。隨后,數(shù)以百萬計的示威者走上街頭。至此,穆巴拉克和親信才感到大勢已去,宣布辭職。埃及軍方是在混亂的情況下接管政權。軍隊接管國家政權后表示不會取代合法政府,將對權力過渡做出安排。眾所周知,埃及自納賽爾以來最高領導人均是行伍出身,軍方第二號人物—坦塔維也是穆巴拉克的鐵桿支持者,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軍隊在此次行動中舍棄穆巴拉克呢?

第一,軍隊介入埃及局勢是軍隊基于維護自身利益的考慮。自穆巴拉克以來,埃及國防政策實行重大調整,穆巴拉克縮減軍費在埃及國家財政預算的比重、裁減軍事人員,力圖淡化軍隊非政治化色彩,但是軍隊在埃及的國家政治生活中的獨特作用是無法忽視的。為了安撫軍方,穆巴拉克大力推行軍隊產業(yè)化政策,軍隊在原有的國防工業(yè)基礎上大力拓展民用產業(yè),成為巨大的利益集團,在政治轉型中,軍隊為了維護自身的既得利益而主動介入亂局。

第二,埃及具有軍人干政的政治文化土壤。在埃及的反抗殖民侵略和爭取獨立的運動中,軍隊都是領導者。埃及自納賽爾以來,三代領導人都是軍人出身,至今納賽爾被稱作為“正確的獨裁者”,因此軍隊在埃及長期的歷史發(fā)展中的作用奠定了埃及民眾視軍隊在重大危機關頭可信賴的力量。因此在局勢開始之前,埃及各反對黨和民眾都在期待軍方的主動介入,迅速平息亂局,恢復社會秩序。

第三,軍人倒穆也是避免內部分裂。埃及本身就具有濃厚的軍隊干政的政治文化,這是軍隊介入的文化心理因素。同時穆巴拉克時代大力推動軍隊素質建設,一大批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才充實了軍隊的中層力量,新一代軍人對穆巴拉克的威權統(tǒng)治必定不滿,軍方高層雖是穆巴拉克的盟友,但是為維護自身的穩(wěn)定也必然舍棄穆巴拉克。

第四,軍隊能夠在此次政治轉型中由中立到倒穆的轉變,美國的影響不容低估。穆巴拉克奉行親美的外交戰(zhàn)略,埃及全力配合美國的中東戰(zhàn)略,作為回報,美國大力援助埃及,1982年到1997年,美國對埃及的軍事援助幾乎占埃及軍費支出的一半。美國在此次埃及事件中,由起初的要求軍方保持克制到支持軍方接管政權,根本目的在于倚重軍方力量,防止激進的穆斯林兄弟會上臺。

三、埃及政治轉型之后的民主鞏固問題

2011年3月20日,埃及舉行新憲法草案公投,埃及總統(tǒng)選舉已經(jīng)結束,從轉型政治學角度分析,埃及政治轉型完成民主政體創(chuàng)設任務,正式轉入民主鞏固階段。目前埃及政治發(fā)展不容樂觀:軍方勢力覬覦特權和利益而不愿輕易退出,反對派內部矛盾重重而無明確的重建方案,新政府的孱弱無力平息各方怨怒,自發(fā)而無序的抗議使得社會治安每況愈下。

(一)影響埃及民主鞏固的焦點問題—軍隊何時交權和軍方保留領域的問題

2012年6月17日,埃及軍方發(fā)布補充憲法聲明收回立法權,軍方的目的在于限制本次選舉產生的新政府權力,這也暴露出埃及軍方不愿退出政治舞臺。同時埃及首都開羅、亞歷山大、蘇伊士等地22日再次爆發(fā)大規(guī)模游行示威活動。民眾以“回歸法治”為口號,要求廢除軍方頒布的補充憲法聲明,撤銷解散議會下院的決定,盡快結束軍方統(tǒng)治。這顯然暴露出影響新興民主國家民主鞏固的最大問題即要想民主制度得以穩(wěn)當順延,必須要排除軍隊對國家政治生活的干預。至于何時交權,這是一個涉及對軍隊利益的尊重問題,也是需要軍方與其他政治勢力進行秘密談判和相互妥協(xié)的漫長過程。

(二)民眾的需求與政權的有效性低下不能滿足其需求的矛盾

眾所周知,民主的穩(wěn)定取決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表現(xiàn),新興民主國家如果經(jīng)濟表現(xiàn)不好,政權將變得脆弱而難以維持。目前埃及經(jīng)濟形勢不容樂觀,據(j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測也顯示,2012年埃及的經(jīng)濟增速僅為1.8%。同時,支柱性產業(yè)和外國投資短期內難以復蘇。比如,旅游業(yè)是埃及的經(jīng)濟支柱之一,前幾年的旅游收入約占埃及國內生產總值的十分之一以上。去年的政局動蕩和社會騷亂對旅游業(yè)造成重創(chuàng),全年旅游收入為87億美元,比前年的125億美元猛跌了30%。[4]而經(jīng)濟恢復發(fā)展是民眾的首要愿望,美國著名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最近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81%的埃及人將“改善經(jīng)濟”作為總統(tǒng)選舉中的最重要的問題,高于任何其他政治改革問題,這凸顯了民眾希望總統(tǒng)選舉能夠帶動埃及經(jīng)濟走出困境的強烈愿望。[5]但是諸多因素影響著埃及政府效能的發(fā)揮。目前埃及政府的組建由軍方操控,軍方與反對派之間的矛盾導致埃及政府已經(jīng)連續(xù)更換三屆,致使政策搖擺不定,拖累經(jīng)濟復蘇;1年多來,埃及過渡政府采取的是擴大對民眾的巨額食品補貼和能源補貼,造成巨大的財政赤字,給新政府以巨大負擔;國內埃及各黨立場迥異,相互掣肘,教派紛爭四起,前政權的余毒和支持者仍然存在,這些使得新政府將難以有足夠的權威來施展拳腳;國內局勢的不穩(wěn)導致對外經(jīng)濟關系惡化,目前埃及過渡政府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尋求巨額貸款陷入僵局;政府軟弱導致刑事犯罪案件數(shù)量攀升,許多民眾都感到失去了“安全感”,這些因素都在考驗著埃及政府的有效性。而所謂的有效性是指政治權力的實際作為,是指政治權力對社會進行政治管理或政治統(tǒng)治的實際業(yè)績。亨廷頓在論述此問題時談道,政績的合法性在第三波新興民主化國家中扮演著一個重要角色,影響新興民主國家的政權鞏固的一大問題就是情境問題的數(shù)量和嚴重性,而所謂的情境問題是指叛亂、社會沖突、對抗、貧困、社會經(jīng)濟不平等、通貨膨脹、外債、低經(jīng)濟增長率等。[6]因此雖然埃及已經(jīng)初步建立了憲政體制,但是這種體制是脆弱的,埃及政府應著力加強政府有效性建設,發(fā)展經(jīng)濟和穩(wěn)定社會秩序,這樣才能真正的鞏固新生的民主政權。

(三)民主共識的缺位與現(xiàn)政權內部的爭斗問題

鞏固民主體制目標的實現(xiàn),需要一定的民主共識作為基礎,而共識的達成需要從三個最基本的方面來實現(xiàn):一是對民主價值的確信不疑;二是對民主體制的維護;三是對民主規(guī)則程序的尊重。但是透過當下埃及的形勢,我們難以看到共識的出現(xiàn)。

就公民民主價值觀的確立而言,穩(wěn)定民主需要社會民主具有民主素養(yǎng),支持民主實踐,這是民主鞏固的社會心理基礎,但是埃及社會的教派紛爭顯然難以促成民主觀念在公民心中的傳播。埃及社會中存在三大宗教信仰,主要是伊斯蘭教、基督教和猶太教。沖突最為嚴重的是伊斯蘭教和基督教。2011年5月7日,埃及科普特基督徒不滿一座教堂遭到疑似伊斯蘭教極端分子縱火襲擊,舉行示威活動,最終演化為教派沖突導致244人傷亡的慘劇。同時在埃及國內還存在著相當多的對穆巴拉克及其威權政權懷舊的力量。就民主體制的維護而言,埃及目前各黨派難以達成一致。今年3月24日,埃及新議會選出了制憲委員會,結果穆斯林兄弟會的自由與正義黨和薩拉菲派光明黨的成員在委員會中擁有超過半數(shù)席位,引發(fā)許多世俗黨派的強烈不滿,多個政黨和機構紛紛宣布退出該委員會。[7]

所謂的對民主程序的尊重就是指,各方都按照民主規(guī)則的要求,通過體制內的合法的、正規(guī)的途徑來謀求問題的解決,而不訴諸暴力、街頭抗議等其他的非民主的方式。埃及轉型1年以來的政治發(fā)展顯示,無論是政治精英還是普通民眾都沒有做到對民主規(guī)則和程序的尊重。政治精英把民主當成自己謀取政治利益的工具,反對派精英不信任法律和選票,帶領民眾走街頭政治路線,使得整個國家陷入動蕩。共識民主要求,在多元利益分化的社會里,為了制定某種決策,先征求或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和建議,同時與各方協(xié)商和討論,闡明決策主旨,在各方獲得基本共識的基礎上最終作出決策。[8]埃及總統(tǒng)選舉透露出一個分裂的埃及:埃及下層民眾支持穆兄會,城市中產階級左右權衡仍寄希望于穆巴拉克式的世俗政權,而目前控制大權的軍人集團,則試圖左右未來的埃及總統(tǒng)。就在最高總統(tǒng)選舉委員會公布首輪結果的當晚,數(shù)千名支持者涌向解放廣場進行示威,抗議選舉結果,燒毀沙菲克和穆爾西的照片。進入決勝輪的兩位人選是許多埃及人不喜歡的。他們既反對前政權的人重回政壇,也反對穆兄會獨攬一切權力。[9]缺乏對民主規(guī)則和程序的尊重,缺乏民主的共識,民主成為政客們逐利的工具,埃及的民主前景依然撲朔迷離。

注釋:

①1952年納賽爾領導的“自由軍官組織”發(fā)動七月革命,推翻封建王朝統(tǒng)治,建立軍人政權。此后歷經(jīng)納賽爾、薩達特、穆巴拉克三任領導人,直至2012年,在長達60年的時間里,雖然埃及也進行了所謂的共和選舉,但一直是軍人掌權。

[1]孫培軍.多學科視角下的社會抗爭研究[J].太平洋學報,2011,(2).

[2]陳堯.新興民主國家的民主鞏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9.

[3]田雪梅.“第三波”民主化轉型中政治勢力博弈模式分析[J].西南交通大學學報(哲社版),2009,(1).

[4]埃及目前經(jīng)濟發(fā)展仍舊面臨重重困難[EB/OL].http://news.163.com/12/0401/08/7U07S2BB00014AED.html,2012-04-01.

[5]新聞分析:埃及總統(tǒng)選舉能否推動經(jīng)濟復蘇[EB/OL].http://china.zjol.com.cn/05world/system/2012/05/22/018509981.shtml,2012-05-22.

[6]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M].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8.92.

[7]埃及軍方要求各黨派限期就制憲委員會達一致[EB/OL].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2-06/06/c_123243825.htm,2012-06-06.

[8]虞崇勝.共識民主:中國式民主有效實現(xiàn)形式與發(fā)展向度[J].學習與實踐,2011,(1).

[9]李來房.埃及總統(tǒng)大選:兩個人的戰(zhàn)爭[N].國際先驅導報,2012-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