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婷

（安徽大學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安徽合肥，230601）

《易經》是中國古代卜官在長期積累起來的卜筮記錄基礎上編纂而成的一部占筮書，約成書于公元前1100年，卦的萌成約在公元前3000年。這是中國文化中最為古老的典籍，更是影響最大，內容最豐的典籍，素來享有“三玄之冠”、“大道之源”等美譽。［1］它具有獨特的思辨性和抽象性，以卦象為基，字數(shù)不冗，但是內容豐富，涉及天文、地理、生物、歷史、經濟、政治、哲學等多方面。其中，《蒙》卦系統(tǒng)地闡述了教育的哲學思想，包括：養(yǎng)正于蒙，生養(yǎng)需待；循序漸進，待之以恒；謙虛謹慎，革敵布新；自強不息，濟叉末濟；德育，以及童蒙教育等問題，這些思想對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發(fā)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2］

一、《易經》教育思想的起源

《易經》的《序卦傳》指出：“有天地，然后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睗h王充《論衡，談天》記載為：“元氣未分，混屯為一?！币馑季褪钦f，天地形成前餛飩一片，天地出現(xiàn)后有了萬物，而這些事物出生，處于蒙昧的狀態(tài)。蒙，就是蒙昧，幼稚，需要啟蒙教育的意思。正如《屯》卦講：“屯，元亨；利貞?！币馑季褪峭拓韵笳髦挛锍跎?，大為亨通，生機勃勃，前途光明。但初生事物是處于蒙昧狀態(tài)，需要啟發(fā)教育，若不教育，終日“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孟子·滕文公》上）?！睹伞坟粤性凇兑捉洝妨呢缘牡谒呢裕挥凇肚贰独ぁ贰锻汀分?，是在了解天、地、物之后就要進行教育，由此反映了教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蒙》卦《彖傳》曰：“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边@就是說，蒙昧，好比明知山下有危險，而停留，且沒有走開。這就是蒙昧，愚昧的表現(xiàn)。同時《蒙》卦又曰：“六四，困蒙，吝。”意思就是六四陷入蒙昧之中，是很可悲的。所以想做事順利成功，不犯蒙昧之態(tài)，就是要進行教育?！坝癫蛔?，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禮記·學記》）。只有通過教育，通過學習才能使初生蒙昧的人們掌握知識、技能，才能有所作為。講到受教育，又可以分為童蒙教育和平民教化兩個方面。

第一，童蒙，亦為赤子，是事物的初生狀態(tài)，受教育的最佳時機?！睹伞坟粤遑侈o曰：“童蒙，吉。”《象傳》又曰：“童蒙之吉，順以巽也?！绷逡詼厝犴樁幼鹞?，又與九二相應，善于采納別人的指導意見，自然獲得順利。《蒙》卦的爻辭中有“發(fā)蒙”、“擊蒙”等說法，可見，《易經》對童蒙教育的肯定。前文大多解釋童蒙教育，在此不再贅述。

第二，平民教化是從社會角度提出的。此處的“平民”并不是僅僅指普通大眾百姓，它是一個相對于蒙童的說法。平民教化中其中包括君主的教化?！断蟆吩唬骸帮L行水上，渙。先王以享于帝，立廟。”象征意為：一是風行水上，推波助瀾，水流順暢，好比君王德教行于天下，不可阻擋；二是以風比喻道德教化，水比喻平民大眾，風行水上，就是用統(tǒng)治階級的思想去教化大眾，統(tǒng)一人心，從而達到鞏固政權的目的。同時，廣大平民是平民教化的主體。他們也需要教育來增強生存的技能，提高他們的修養(yǎng)，改變他們的不良習慣等。俗語說，活到老學到老。人的一生都是受教育的過程，而不能僅僅依靠童蒙教育以受用終身，社會在不斷的發(fā)展與進步，作為普通的平民也要與時俱進，學習接受新生事物，新的理念，新的思潮，唯有這樣，才能永葆生命的活力，才能在這個社會生存，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

二、教育的核心是育德

《易經》中“德”分為盛德、文德、懿德、崇德、居德、育德、儉德、龍德、君德、天德等。［3］德性種類之多反映了德性的廣泛性和重要性。故而，育德，或者說德育，也相繼成為了教育的核心和根本出發(fā)點和落腳點。統(tǒng)治者強調育德，是為了把統(tǒng)治階級的思想傳送到天下，以達到鞏固國家政權的目的；平民大眾強調育德是為了自身的行為修養(yǎng)、品質塑造，把道德的力量內化為自己的本質力量，以成為一個有道德有理想的人。《易經》對于這個問題，做出了十分透徹的分析。

《坤》卦表現(xiàn)“德”的內容豐富?！断蟆吩唬阂皇切貞褜拸V，待人厚道?！暗貏堇?，君子以厚德載物”。一方面教育者自身要有良好的道德，另一方面，是要能包容萬物。 天生萬物，地育萬物。二是功成不居，始終盡職盡責——“或從王事，知光大也”。三是勸人行善，莫做壞事——“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君子以厚德對待他人，這不僅是做人做事的道德要求，也是做學問教書育人的道德境界。 教育者要效法“坤卦”的這種精神，舉一反三，寓教于學。

《象》卦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薄睹伞坟云渫庳?，上卦為山，下卦為水，故稱“山水蒙”。高山下出泉水就是“蒙”山下流出的泉水。［4］君子因此領悟到要采取果斷行動，對蒙昧者采取品德教育。首先，認識到蒙味之后，應當果斷地認識自己的不足，不能含糊了事，主動接受教育來涵養(yǎng)自己的德行。其次，教育者要教育學生，學習“泉流不息”的泉水精神，蒙昧無盡，認識到學習過程中隨時出現(xiàn)的問題與不足，不可一勞永逸。

《乾》卦又說：“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边@里明確告訴我們，品性高尚的人，其完美的品德體現(xiàn)在行動上，行為是每天都可以見到的，行為體現(xiàn)不了品德，說明這個人言行不一，表里不一?？淇淦湔劊桓蓪嵤?，這樣的人是發(fā)揮不了作用的。

怎樣使人做到合乎道德？《坤》卦又說：“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币馑际牵褐本褪钦骄褪橇x。君子恪守道德信念以凈化思想使之正直，恪守道德原則以規(guī)范行為使之合理。內能恪守，外能合理。這是有道德的人，這樣的人自然充滿信心而不感到空虛。這里提出了兩點值得我們重視：一是要有道德原則，以規(guī)范人們的行為；二是作為一個人，要使自己的道德高尚，必須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積極性，努力使自己的思想行為合乎道德原則。這也是教育者在教學過程中必須直面的問題，學生在課堂上學到的高尚品德，不經實踐仍然不能成為自身的良好品性。紙上得來終覺淺，只有把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通過行為來深化和反映德育的效果，才能真正實現(xiàn)德育的終極目標。

三、教育的方法

（一）蒙以養(yǎng)正

“蒙以養(yǎng)正”是《蒙》卦中教育思想的核心，各爻象爻辭則是圍繞“蒙以養(yǎng)正”這一核心思想的進一步深化和實現(xiàn)方式。“蒙以養(yǎng)正”，語出《易經·蒙》象辭：“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泵捎袉⒚伞⒔逃暮x。養(yǎng)：《說文解字》釋為“進善也”。正：《說文解字》釋為“是也”；在《易經》中有正位、止于險，行中道、止于至善的意思，是人格修養(yǎng)的最高境界?！懊梢责B(yǎng)正”的意思即為：在啟蒙時期，通過實施教育，培養(yǎng)正道、純正、高尚的德行和人格。

蒙以養(yǎng)正是教育的本質，是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的統(tǒng)一。社會的進步與發(fā)展，離不開作為社會主體的人的活動，主體具有的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則是社會發(fā)展的力量源泉。而教育的意義，就是培育自然人將知識內化為自己的本質力量，使之成為一個繼承人類先進文化成果，智慧與力量并存，有社會責任感和社會擔當?shù)娜恕＿@也便是“蒙以養(yǎng)正”的社會價值所在。更重要的是，教育不僅具有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而且對每一個人類個體的存在和發(fā)展也具有重要意義。［5］孟子說：“吾養(yǎng)吾浩然之氣”，便是對“蒙以養(yǎng)正”的最佳詮釋。

（二）循序漸進

自覺行動，循序漸進都是啟蒙教育的基本原則?！睹伞坟哉f：“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斌w現(xiàn)了童蒙有自覺接受教育的要求。實踐證明，受教育沒有自覺性是很難收到成效的。而且受教育非一朝一夕之功，必需循序漸進，想一蹴而就就必然在實踐中碰壁。在教育方法上，《蒙》卦提出“啟發(fā)為主，強制為輔”的基本方針。“初筮告，再三瀆，利貞”就是說，受教育者要獨立思考。提問題讓老師解答當然可以，但一而再，再而三地亂問，說明受教育者的依賴思想比較嚴重，應鼓勵其多動腦筋，思考問題，這樣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缎蜇詡鳌啡眨骸拔铩犊梢越K止.故受之以《漸》?！薄跺琛啡眨骸皾u之進也，女歸吉?！薄稘u》卦以女子婚姻作喻，揭示一個人類社會和自然界的客觀真理，事物發(fā)展，必須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循序漸進。推之到人的修身養(yǎng)性、治學啟蒙以及必幫治國等方面，都應遵循此原則。

對有自覺性學習的童蒙多啟發(fā)，多誘導，而對缺乏自覺性的童蒙則必須輔之以強制手段，《蒙》卦也表述了這一種思想，“初六，發(fā)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刑人，指嚴格約束并糾正受教育者的錯誤。說通“脫”，意思是擺脫。全句的意思：初六，進行啟蒙教育，有力的做法是對童蒙嚴加管束，如果沒有法規(guī)加以約束，端正童蒙的思想言行，發(fā)展下午。童蒙的前途是堪憂的。但童蒙如能尊師重道，虛心好學，脫蒙肯定是會成功的。

（三）自強不息

《序卦傳》說：“物不可窮氣，故受之以《未濟》終焉?！笔挛锏陌l(fā)展是無窮無盡的，《既濟》卦表示“事已成”。但它所顯示的成功只是事物發(fā)展告一段落，新的事業(yè)即將開始，所謂終點即起點之說，既濟又是“未濟”。《象》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保?］事業(yè)已獲成功，但君子仍要自強不息，一方面，對已獲得的知識精益求精，不能安于現(xiàn)狀，切忌驕傲自滿；另一方面，要具有憂患意識。古人云：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要思慮可能出現(xiàn)的禍患而預先作好防備，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這些古老的簡單的質樸格言，正是對易經最通俗的解釋。

（四）率先垂范

《蒙》卦并提到了教育方法切忌簡單，粗暴。“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御寇”。意思是教育者懲罰蒙昧的，野蠻的像個強盜是不行的，但能像抵御強盜那樣就很有利?！稖o》卦在教育方法上也提出了一些好的做法。由于君王是推行教化的核心人物，對教化極為重視，故很講教化的方式方法。首先是率先垂范，做出樣子，讓平民有學習的榜樣?！熬哦?，渙奔其機，悔亡”。意思是，九二，水流順暢，直奔臺階，沖走了不如人意的東西，“六三，渙其躬，無悔”。就是說，六三，水流沖洗自己，不會有悔。這充分表明統(tǒng)治者敢于正視自己的缺點和錯誤，將自己身上的污垢沖洗得干干凈凈。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由于這樣，教化平民大眾就產生了力量?！皽o其群，光吉，光大也”。水流沖洗平民大眾，至為吉祥，培育了平民大眾的道德意識，提高了他們的精神素質，君王的教化就收到了極大的效果。

四、《易經》教育思想對當代的影響

《易經》中的教育思想博大精深，對后世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首先是在育德方面，古往今來的有識之士無不重視道德教育，并把育德做人放在首位。［7］孔子說：“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保ā墩撜Z·述而》）宋代名臣大儒對子弟進行道德教育培養(yǎng)不遺余力。道德以善惡來評價和區(qū)分的。為人行善，就是有德；反之，則是無德或缺德。宋代大儒邵雍在《戒子孫文》中勉勵子孫立德行善，他不僅闡述了“知善”則吉、不善則兇的辯證關系，還指出了“知善”與“不善”的表現(xiàn)及“不善”的危害，“兇也者，語言詭異，動則陰險，好利習非，貪淫樂福，疾良善如仇隙，范行憲如飲食。小則殞身滅性，大則覆宗絕嗣”。宋代名儒范仲淹德高望重，周濟別人也是他的一貫思想?！跋忍煜轮畱n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成了他千古不朽的名句，它所包含的“德”的力量，永遠教育和激勵后人繼承和發(fā)揚“先人后己，先苦后甜”的博大胸懷和無私精神。

其次在教育方法上，《易經》強調自覺行動，循序漸進，為后世的學者、教育工作者所重視，并在實踐中有所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8］漢孔臧是孔子的后代，對繼承孔子的教育思想頗有功力。他在《與子琳書》中以蝎蟲蛀木為例，形象化地比喻讀書學習要有一股子韌性。只是在于積累。非一朝一夕所能奏效，必須循序漸進。明朝大學者唐順之，十分重視教育方法。他指出，看書要有耐心，不能性急而至生燥火；學技須專心，不能因學技而生妄念?！耙晕夜噍?，則意常閑閑，自不欲速，以生燥火”。所謂“燥火”，意即性急如火。教育者不能性急，受教育者更不能性急，“欲速則不達”用到讀書上也是一條真理。只有循序漸進，才能逐步增長知識，鞏固學習成果。

從孔孟到近現(xiàn)代的名臣大儒，如漢東方朔，三國時的諸葛亮，晉陶潛，唐元稹，送司馬光，歐陽修，蘇軾，朱熹以及明王守仁，楊繼盛和清林則徐，曾國藩，左宗棠等人，在教育方法上無不住宅循序漸進。左宗棠在《與子書》中說：“讀書要循序漸進，熟讀深思，務在從容涵泳，以博其義理之趣，不可制作茍且草率功夫?！?/p>

上述這些人物對于教育的認識和主張受《易經》的直接和間接的影響是不可低估的，可以說，《易經》的教育思想是千百年來的中華名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名族興旺發(fā)達，永立于不敗之地的寶貴精神財富。它必將在今后漫長的歲月里振興中華，造就民族精英的巨大作用。

［1］ 陳堅.《易經》意義的來源［J］.周易研究，2005（3）：53-62.

［2］ 李書友，伍琳琳.《易經》在中國文化中的地位和影響［J］.江蘇社會科學，2000：43-48.

［3］ 連劭名.論《周易》中的德［J］.周易研究，2007（6）：14-21.

［4］ 董慶保.從《易經》中“德”看師德［J］.臨滄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11，21（2）：91-93.

［5］ 王潤承.教育的正位：蒙以養(yǎng)正［J］.科技信息，2007（29）：282-296.

［6］ 李更生，曹小玲.通天下之至，成天下之務［J］.寧波大學學報，2002，24（2）：15-17.

［7］ 朱亞輝.淺論易經《蒙》卦的啟蒙教育觀念及現(xiàn)代意義［J］.經濟師，2009（5）：115-116.

［8］ 蘭甲云.論《周易·蒙》卦的教育思想及現(xiàn)代啟示［J］.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報，2000，24（3）：16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