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 凱， 陳 琳， 馬寶苗， 李超英*

（江漢大學 武漢生物醫(yī)學研究院， 湖北 武漢 430056）

毒品成癮是一個全球性的醫(yī)學和社會問題。在中國， 毒品成癮已有幾百年的歷史。 18 世紀末， 英國開始向中國輸送鴉片， 這是毒品成癮在中國流行的起始原因［1］。 鴉片貿易使當時的清政府國庫空虛， 同時吸食鴉片嚴重危害人民的健康。 盡管清政府當時意識到鴉片貿易及濫用鴉片的危害性， 并禁止鴉片的進口及使用， 但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宣告清政府禁毒和戒毒徹底失敗。新中國成立前， 全國約有2000 萬人濫用鴉片［2］。新中國成立后， 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禁毒工作，發(fā)動全社會的力量， 僅用3 年時間就全面徹底地解決了毒品問題［3］。 但是， 伴隨著20 世紀80 年代我國與外界的聯(lián)系日益密切， 毒品經“金三角”、“金新月”輸入我國， 我國又重新受到毒品的嚴重威脅。我國政府2011 年對外正式公布登記在冊的吸毒人數(shù)為154.5 萬［4］， 實際數(shù)目遠大于此， 現(xiàn)已波及全國2 148 個縣市， 并呈繼續(xù)蔓延之勢，其中海洛因是使用最為廣泛、 精神依賴性最強且危害最為嚴重的毒品種類。 毒品蔓延對社會的危害極其嚴重， 其不僅造成艾滋病傳播， 還是誘發(fā)犯罪的重要原因之一， 吸毒問題已成為關系到國家安定和社會發(fā)展的重大問題。

廣義上的毒品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以鴉片、嗎啡和海洛因為代表的μ 受體激動劑， 俗稱“傳統(tǒng)毒品”； 一類是以苯丙胺類藥品為代表的、由人工化學合成的、 被國際禁毒公約和我國法律法規(guī)所規(guī)定管制的、 直接作用于人中樞神經系統(tǒng)的一類藥品， 其可使人興奮或抑制， 連續(xù)使用能使人產生依賴性， 俗稱“新型毒品”。 這兩類毒品在成癮機制和治療方法上存在差異， 筆者著重對 “傳統(tǒng)毒品”的危害， 尤其是治療方法進行綜述。

1 吸食毒品的危害

藥物濫用作為一種慢性復發(fā)性腦疾病， 給家庭和社會帶來嚴重危害。 其中危害性最大的問題是艾滋病、 肝炎等傳染性疾病的泛濫。 有研究報道吸毒人群中艾滋病病毒（HIV）的感染率為60%，乙型肝炎病毒（HBV）的感染率約為60%～80%，而丙型肝炎病毒（HCV）則更高。 毒品引發(fā)的犯罪問題已成為全球共同關注的社會問題。 在各類刑事案件中， 由毒品引發(fā)或與毒品相關的犯罪已占相當比例（20%～50%）， 并呈現(xiàn)逐年遞增的趨勢，嚴重影響社會的穩(wěn)定［5］。

2 毒品成癮的治療

吸毒的治療方法是戒毒。 戒毒是由脫毒、 預防復吸和回歸社會3 個環(huán)節(jié)所構成， 對于脫毒治療， 目前已有較為有效的方法。 戒毒的關鍵和難點在于預防復吸， 經脫毒治療后的吸毒病人半年復吸率高達95%以上［6］， 毒品復吸的神經生物學機制不清楚是引起如此高復吸率的主要原因。 世界各國均在開展此方面的研究以期解決 “治療毒品成癮” 這一世界性難題， 并且取得了不同程度的進展。 目前針對海洛因成癮的治療方法有美沙酮維持療法、 中醫(yī)藥治療法、 心理康復療法以及處在研發(fā)階段中的免疫療法。

2.1 美沙酮維持療法

美沙酮是一種μ 阿片受體激動劑， 具有對海洛因依賴者進行脫毒治療和替代維持治療的藥效作用。 美沙酮維持療法 （methadone maintenance treatment， MMT） 是針對海洛因依賴者采取的一種替代治療方法。 其目的是控制因濫用針具而導致的艾滋病傳播。 自20 世紀70 年代以來， 美國、 澳大利亞、 加拿大、 荷蘭、 意大利、 瑞典、 瑞士、 英國等國家相繼采用美沙酮維持治療海洛因依賴的方法， 改善海洛因依賴帶來的社會和公共衛(wèi)生問題。

美沙酮維持療法的效果十分顯著。 臨床研究表明， MMT 可以安全有效地減少海洛因的使用，注射吸毒比例由進入治療時的81%下降到參加治療4 年后的29%［7］， 并顯著降低因共用針具而導致的艾滋病傳播［8］。

我國衛(wèi)生部、 公安部和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于2003 年和2006 年共同下發(fā)了 《海洛因成癮者社區(qū)藥物維持治療試點工作暫行方案》和《濫用阿片類物質成癮者社區(qū)藥物維持治療工作方案》， 在我國全面推廣MMT。 至2009 年， 全國已在23 個?。ㄗ灾螀^(qū)、 直轄市）開設社區(qū)美沙酮維持治療門診600 余個， 累計治療病人17.8 萬余人， 有利地鞏固了戒毒工作的成果， 萎縮了毒品消費市場， 在降低毒品危害方面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9］。

但美沙酮維持療法也存在很大的問題。 由于美沙酮本身是一種成癮性物質， MMT 是一種替代療法而不是根治療法， 其目的是減少HIV 的傳播。 對大多數(shù)海洛因依賴病人來說， 需進行為期數(shù)年， 甚至終身的美沙酮治療［10］， 而美沙酮依賴將更難戒斷［11］， 換句話說， 美沙酮療法實質是以一種“小毒品”替代海洛因這種“大毒品”。 總之，MMT 不是海洛因成癮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而是在人類社會至今還沒有找到可以治療海洛因造成的心理毒癮和精神依賴有效藥物的情況下， 為了防止艾滋病毒傳播的一種減少毒品危害的措施。

2.2 中藥戒毒

中醫(yī)中藥戒毒已有百年歷史， 因其安全、 有效、 價廉、 副作用小的特點， 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目前使用較多的有： ①補益類中藥， 如黃芪、 西洋參、 當歸、 冬蟲夏草、 靈芝、 伏神等。 此類中藥有壯脾胃、 益氣養(yǎng)陰， 生津止渴、 補火助陽， 散寒止痛、 固元培本、 溫陽益精補血等療效。②祛風鎮(zhèn)靜止痛類中藥， 如莨菪、 延胡索、 洋金花、 蛇毒、 全蝎、 蜈蚣等。 此類中藥有利尿解毒、 行氣活血止痛的療效， 并能緩解連續(xù)使用海洛因出現(xiàn)的鎮(zhèn)痛耐受現(xiàn)象。 ③豁痰化濁類中藥，如石菖蒲和半夏等。 此類中藥氣味芳香， 有宣竅化濁， 兼祛痰濕、 開竅寧神等療效。 ④溫陽安神類中藥， 如夜交藤、 酸棗仁等。 此類中藥有養(yǎng)血安神的作用， 適用于虛煩不寐、 頑固性失眠等癥狀。 毒品成癮患者中絕大部分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礙及人格改變， 這正是中醫(yī)藥的優(yōu)勢所在， 加強這方面的理論研究和治療運用有著重要的意義。 表1 列舉了部分中藥方劑及其療效［12］，其中大多數(shù)用于脫毒治療， 不過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中藥預防復吸的研究。

中科院上海藥物研究所金國章研究員從恢復大腦神經核團正常生理功能的防復吸理論入手，提出我國傳統(tǒng)中藥延胡索中的有效成分左旋四氫帕馬?。╨－tetrahydropalmatine， l－THP）用于預防毒品復吸的設想。 動物［13］及臨床［14］試驗結果均發(fā)現(xiàn)l－THP 能有效抑制海洛因復吸行為， 有預防復吸的潛力。

2.3 針刺戒毒

針刺療法乃中醫(yī)學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采用毫針刺入人體功能穴位， 并進行提插捻轉 （即手法針刺）， 或通電進行電刺激（電針）。 20 世紀70年代， 香港光華醫(yī)院神經外科溫祥來醫(yī)師偶然發(fā)現(xiàn)針刺可以緩解阿片成癮者的戒斷癥狀。 中科院韓濟生等也發(fā)現(xiàn)針刺可以誘導中樞神經系統(tǒng)中內源性的阿片肽的合成與釋放， 從而有效緩解阿片類藥物成癮者的軀體戒斷癥狀并能降低復吸率，并發(fā)明了一種經皮電刺激裝置——“韓氏穴位神經刺激儀”。 實驗表明， 用電針儀進行穴位電刺激和電針同樣有效［15］。 有文獻報道， 在無美沙酮維持治療的情況下， 患者1 年內的復吸率超過98%， 而接受電針治療的患者則為83.9%［16］，結果令人鼓舞。

2.4 免疫戒毒

免疫學、分子生物學和生物化學的飛速發(fā)展，促進了各國研究者在對阿片類毒品依賴的防治工作中進行分子、 基因乃至細胞等多層次的探索，尤其是免疫學領域， 采用免疫療法進行戒毒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嘗試［17］。

表1 部分用于戒毒的中藥方劑及其療效

毒品分子量小， 可透過血腦屏障， 在中樞神經系統(tǒng)中產生成癮作用。 免疫戒毒療法主要是通過誘導產生生物化學阻斷劑， 在外周血中就可以阻斷、 中和毒品， 或催化其降解， 因而不同程度地減少或阻止毒品小分子進入腦內， 從而達到戒除毒癮的目的。 根據(jù)其機制大致分為主動、 被動以及抗體酶免疫3 類。 主動免疫是指利用合成抗原誘導機體產生某特異性抗體； 被動免疫主要是直接輸入外源性特異性抗體， 這兩種途徑產生的抗體都可以與毒品小分子特異性結合， 產生抗原－抗體復合物， 該復合物因為分子量大而不能通過血腦屏障， 從而阻斷或減少毒品進入中樞神經系統(tǒng)； 抗體酶免疫技術則是通過抗體酶和毒品分子結合， 發(fā)揮酶催化作用， 加速毒品分子的分解速度， 加速它在體內的代謝。 在美國， 目前已經有兩種可卡因疫苗進入了二期臨床試驗［18］， 另外還有兩種尼古丁疫苗已經進入一期臨床試驗［19］。

相對其他戒毒療法， 免疫戒毒療法具備明顯優(yōu)點： 不具成癮性； 給藥次數(shù)少、 維持時間長；不良反應及毒副作用少； 戒毒費用相對較低等。但目前也存在抗體水平維持時間較短、 中和能力有限、 無法應用于免疫力低下人群等缺陷［20］， 有待進一步探索。

2.5 社會心理康復療法

治療毒品濫用是一個復雜的過程， 涉及社會、 家庭以及病人自身心理狀態(tài)等因素， 其最終目的是使病人回歸社會。 對毒品濫用的治療除了以上所介紹的醫(yī)學方法， 目前以治療性社區(qū)戒治模式（therapeutic community （TC） treatment program） 為代表的心理康復治療也倍受關注。 治療性社區(qū)通常由心理學工作者、 社會工作者、 康復咨詢人員或精神病醫(yī)生對患者進行認知治療和行為治療。 其中治療體（TC）是采用最廣泛的心理康復模式， 它是一種居住性治療環(huán)境， 主要通過患者自助和互助來矯正自己的人格問題， 改善人際關系， 樹立自己負責任的觀念， 最終達到完全禁戒毒品的目的。 戴托普（DAYTOP）模式是當今應用最為廣泛的心理康復療法之一， 在全球70 多個國家使用。 戴托普模式有別于普通形式上的戒毒方式， 它強調戒毒不僅僅是脫毒， 它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吸毒者心理和行為矯正方面， 注重社會功能的恢復、 職業(yè)培訓以及重返社會， 使人的思想能融合到主流社會中， 明白有所付出才能有所得， 學到生存的技巧， 能在社會上立足。 戴托普的具體做法是： 將自愿來戒毒的人集中在像大家庭一樣的社區(qū)里， 不管其原來身份的高低貴賤，一律從掃地、 刷馬桶等活干起， 然后根據(jù)表現(xiàn)，逐漸被提拔成為社區(qū)的管理者。 如今在戴托普，很多當初的吸毒者都成為了工作人員。 以戴托普為代表的社區(qū)戒治模式在改變患者的生活形態(tài)，如戒除毒癮、 增加生產力及減少反社會行為等方面已獲得較好的效果， 但其缺點是療程長、 費用高， 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它的推廣， 因此需要得到政府和社會的大力支持［21］。

3 展望

毒品成癮是一個國際性的醫(yī)學和社會問題，對其最好的治療方法是戒毒。 許多國家在開展此方面的相關研究， 但迄今尚未獲得滿意的防治藥物， 究其原因還是毒品成癮和復吸的神經生物學機制不清楚。 隨著對毒品成癮和復吸機制的不斷探索， 人們發(fā)現(xiàn)一些神經遞質系統(tǒng)如： 中腦邊緣多巴胺系統(tǒng)、 5－羥色胺系統(tǒng)、 γ－氨基丁酸系統(tǒng)、谷氨酸系統(tǒng)、 膽堿能系統(tǒng)和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與毒品成癮和復吸密切相關。 這些基礎研究進展將推動毒品成癮治療方法的發(fā)展， 并在改善稽延性戒斷癥狀、 降低復吸率、 促進康復、 提高病人依從性和安全性上取得進步。

4 結語

毒品濫用在我國已經成為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 嚴重影響人民的健康、 經濟的發(fā)展、 社會的和諧與穩(wěn)定。 嚴峻的毒品濫用形勢是對我國醫(yī)療、 科研工作者的巨大挑戰(zhàn)。 一方面要繼續(xù)推行并擴大美沙酮維持治療、 針具交換及包括中醫(yī)藥和心理康復在內的戒毒治療規(guī)模； 另一方面要加大科研力度， 研發(fā)更加有效并適合我國國情的戒毒治療藥物和方法。 只有這樣， 才能降低我國的毒品濫用率， 構建和諧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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