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們正步入媒介化社會。新興媒體的普及和媒介化社會的發(fā)展,極大地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社會運行進程。這種變動的結果之一,是直接造就了一個全新的傳播主體。這個主體利用一切手段,打造自己的媒體,探討切身的議題,讓公民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交流彼此的觀點。一部現(xiàn)代政黨史和新聞傳播史,展示著執(zhí)政黨同傳媒的互存、互用和互動關系。執(zhí)政黨能否有效使用和駕馭大眾傳媒,是衡量其執(zhí)政能力的標志。資產階級政黨和無產階級政黨在這方面積累了許多經驗,并在這些經驗與教訓中成熟起來。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遭遇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社會表達語境發(fā)生深刻變化。執(zhí)政黨應該順應這種變化,構建輿論引導的新格局,主流媒體和非主流媒體都肩負著重大使命。
【關鍵詞】媒介化社會;媒介使用;表達格局
在人類的傳播活動中,傳播媒介指用來表達含義的靜態(tài)或動態(tài)的一切物體和物體排列。其中的新聞媒介,專指用于交流、傳播新聞信息的工具,包括報紙、期刊、廣播、電視、新聞紀錄影片和通訊社電稿等6種傳統(tǒng)媒體,也包括方興未艾的新興媒介,即互聯(lián)網絡、移動網絡、新型廣播電視及綜合媒介4種。習慣上,人們把互聯(lián)網和信息高速公路為主體的新興媒介稱為“第四媒體”,而將移動網絡(如手機)稱之為“第五媒體”。同樣,人們也將第四媒體和第五媒體高度普及的社會稱之為“媒介化社會”。截至2012年6月底,中國網民數量達到5.38億,互聯(lián)網普及率為39.9%,手機用戶超過9.8億戶,手機網民達到3.88億,手機首次超越臺式電腦成為第一上網終端。2011年中國傳媒產業(yè)和印刷產業(yè)總產值為12830億元,成為國家重要支柱產業(yè)。從產業(yè)結構看,報紙和電視占市場份額31%,互聯(lián)網絡和移動網絡占市場份額42%。這些數據表明,我國正步入媒介化社會。
一
新興媒介的普及和媒介化社會的發(fā)展,極大地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社會的運行進程。有學者認為,對于生活在媒介化社會的人來說,不僅對于世界的全部想象都由媒介來構建,其思維方式、個人意識也打上了媒介化的烙印。在媒介化社會,人們的媒介消費結構與方式也有很大改變?;ヂ?lián)網和移動網絡的發(fā)展正在不斷地侵占傳統(tǒng)媒體的受眾消費時間,改變著人們的媒介消費結構。央視索福瑞的調查顯示,在網民群體中,因使用互聯(lián)網而減少閱讀報紙時間的占63.2%,減少收聽廣播時間的占68.5%,減少閱讀雜志時間的占66.9%,減少閱讀書籍時間的占60.7%,減少收看電視時間的也占到58.7%。
由于收視收聽信息習慣的改變和民眾媒介使用與依賴形態(tài)的變化,新興媒介對國民的政治生活、經濟生活和文化社會生活的影響也日益加深。有學者指出,在政治生活方面,互聯(lián)網為網民開辟了一個空前自由的公共表達空間,公眾中蘊含的話語力量不斷得到釋放,網絡民意的影響力也由此而逐步得到提升。據不完全統(tǒng)計,自2003年孫志剛事件以來,政府20%~30%的議程設置,來自網民的議題。有越來越多的網民,通過網絡參與政治生活和社會管理。在經濟生活方面,互聯(lián)網正在深刻地改變著人類社會經濟系統(tǒng)的運行邏輯和運行方式,在提升經濟效率的同時也使人們的經濟生活對網絡的依賴性不斷強化。在文化社會生活方面,不少學者強調網絡的應用,使人們的文化社會生活日益網絡化、虛擬化,在不少領域,離開網絡,幾乎寸步難行。誠如一位外國學者所言,媒介化社會的重要特點是,一個普通市民通過數字科技與全球知識體系相聯(lián),提供并分享他們的真實想法和自身新聞。
新興媒介和媒介化社會這種巨大的社會影響,直接造就了一個全新的傳播主體。一位臺灣學者指出,這個主體能夠利用它所能獲得的一切傳播工具,打造自己的媒體——自媒體、公民媒體、草根媒體,探討切身的議題,讓被大眾傳媒排拒的公民——特別是弱勢者——能夠借此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交流彼此的觀點,甚至串聯(lián)集體的力量推進改革的行動。還有位學者以極而言之、然不無道理的口吻分析過這類公民媒體的特點:不是由政黨、商業(yè)團體創(chuàng)辦,而是由個體、小團體或非政府組織所辦;常常發(fā)出非主流、反主流,甚至是反現(xiàn)行政策和現(xiàn)行體制的聲音;關注大眾傳媒不設置的議題,維護自身權利,推進社會運動,最大限度地體現(xiàn)包容性、平等性和參與性。
公民媒體的創(chuàng)辦,公民組織的活躍,公民新聞的多樣式傳遞,使當代中國在媒介化社會背景下的大眾傳播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也使執(zhí)政黨對傳媒的使用和管理,遇到空前嚴峻的挑戰(zhàn)。
二
一部現(xiàn)代政黨史和新聞傳播史,處處寫著執(zhí)政黨同新聞傳媒密不可分的互存、互用和互動關系。執(zhí)政黨能不能在遵循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和新聞傳播規(guī)律的前提下,有效使用和正確駕馭大眾傳媒,是衡量其執(zhí)政能力高低優(yōu)劣的重要標志。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加強黨的執(zhí)政能力建設的決定》,把正確和有效使用大眾傳媒作為全黨的重要任務之一。
資產階級政黨在奪權和執(zhí)政的長期實踐中,最早認識大眾傳媒對于政黨政治和社會發(fā)展的巨大作用。華盛頓作為美國獨立后的首任總統(tǒng),懂得報紙是他與選民們進行交流的有價值的東西。最多的時候,他訂閱的報刊達到30份。第三任總統(tǒng)杰斐遜,更是一個千方百計地袒護新聞出版界并為之提供寬松環(huán)境的國家元首。他在華盛頓面前曾明確陳述過自己對民主政治中報紙作用的看法。他說:“沒有檢察官,政府則不能存在,然而在新聞出版自由的地方,則一個檢察官都可以不要。如果政府是廉潔的,它無需害怕攻擊和辯護。造物主沒有給人類任何其他方式在宗教、法律,或者在政治方面辨別真理。我認為政府對拍馬者和批評者采取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是明智的,因為縱容前者和迫害后者可能有失尊嚴并且是犯罪行為?!盵1]
由于西方傳媒產業(yè)私有化的結果,今天在美國這樣的西方大國,執(zhí)政黨除了少數由政府把持的官方媒體外,一般不直接掌控大眾傳媒。因此,很難一概而論,說美國大眾傳媒都是美國執(zhí)政黨及其政治代表呼風喚雨的忠實工具。200多年來,美國執(zhí)政黨及多數總統(tǒng)能夠比較有效地使用和駕馭大眾傳媒的歷史表明,這種政黨同傳媒若即若離、時疏時密的關系,正是美國這樣的西方大國現(xiàn)代政治的一個特色。
作為美國民主社會的一條基本經驗,執(zhí)政黨及其政治代表總統(tǒng)總是在尊重傳媒自身利益和新聞專業(yè)主義的前提下,有效而巧妙地使用與駕馭大眾傳媒。這種經驗,是在兩種情況下展開的:一方面,出于政治統(tǒng)治和輿論控制的需要,歷屆美國總統(tǒng)及其所代表的執(zhí)政黨總是千方百計地運用各種手段使用、駕馭大眾傳媒。所不同的,只是關系疏密、遠近以及配合黙契或被動存有差異而已。另一方面,大眾傳媒作為社會交往溝通的工具和社會輿論的標識,也總是積極主動地采集利用由總統(tǒng)所掌握的新聞資源。很長的歷史階段里,這種利用與被利用的背景相當紛繁復雜,其間少不了個別為一己之私利賣身投靠的傳媒,但也不乏堅持社會責任和新聞理想的報刊。
早在馬克思和恩格斯時代,無產階級政黨就把報刊看成工人政黨存在的標志。他們認為,黨報是政黨的旗幟、武器和陣地。他們要求全黨珍愛黨報這個武器,堅守這個陣地。列寧作為黨的領袖,始終主張黨報作為黨的一個“組織細胞”而存在和活動,黨報應該成為黨組織的機關報。列寧領導的黨的第八次代表大會的決議指出,黨報是黨進行宣傳、鼓動和組織工作的強大工具,是影響廣大人民群眾的有力手段。毛澤東高度重視黨的報刊對于黨的事業(yè)的巨大作用,他的名言“報紙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黨的綱領路線、方針政策、工作任務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廣泛地同群眾見面”[2],最經典、最集中地闡明了黨的報刊同黨的組織的緊密關系。鄧小平十分強調對新聞信息資源的開發(fā)。他指出,我們最大的經驗是不要脫離世界,否則就會信息不靈,睡大覺,而世界技術革命卻在蓬勃發(fā)展。他還要求利用大眾傳媒來引導輿論,使之成為國家安定團結的思想中心。江澤民主持中央工作以后,高度重視新聞宣傳在執(zhí)政黨工作中的地位與作用。他說,我們國家的報紙、廣播、電視等是黨、政府和人民的喉舌,它們作為現(xiàn)代化的傳播手段,能夠最迅速、最廣泛地把黨的路線、方針、政策貫徹到群眾中去,并變?yōu)槿罕姷膶嶋H行動;能夠廣泛地反映群眾的意見、呼聲、意志、愿望;能夠及時地傳播國內國際的各種信息,直接影響群眾的思想、行為和政治方向,引導、激勵、動員、組織群眾為認識和實現(xiàn)自己的利益而斗爭。胡錦濤多次強調堅持正確輿論導向的意義。他要求堅持黨管媒體的原則,增強引導輿論的本領,進一步改進報刊、廣播、電視的宣傳,把體現(xiàn)黨的主張和反映人民心聲統(tǒng)一起來。
從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到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關于使用和駕馭大眾傳媒的一系列論述說明,無產階級政黨從來就高度重視大眾傳媒的巨大社會功能,而無產階級政黨一旦成為執(zhí)政黨之后,就牢牢地把大眾傳媒掌握在自己手里,使之成為執(zhí)政黨的喉舌,成為行使權力、宣傳政令、鞏固政權、聯(lián)系群眾的有力工具。其間,既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教訓。無產階級政黨就在不斷地總結這些經驗與教訓中成熟起來,執(zhí)政能力也隨之不斷得到提升。
三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遭遇了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們同時面對中國力量、社會力量和新媒體力量的崛起。這種變局和崛起,激發(fā)中國社會表達語境的深刻變化。這種變化主要表現(xiàn)在:表達主體多元化、表達訴求多樣化、表達渠道復雜化、表達秩序無序化。這對執(zhí)政黨新形勢下使用與駕馭大眾傳媒,有效引導輿論是個嚴峻的挑戰(zhàn)。執(zhí)政黨長期形成的掌控有限的媒體資源,對輿論場進行全面控制的局面已經被打破。在新媒體的沖擊下,當下中國的媒體生態(tài)、結構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執(zhí)政黨控制媒體的絕對權威已經式微,每個公民都有充分的權利自由選擇媒體和信息,擇善而從之、聽之,反之則拒之、棄之,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在這種情況下,有識之士提出,在當前的輿論表達和輿論引導新態(tài)勢下,聰明的辦法,就是力求官方、民間、海外三個輿論場的“最大公約數”,消除它們之間的隔閡。為此,執(zhí)政黨要主動實施和完成三個轉變:
從信息發(fā)布向信息解釋的功能轉變;
從意見表達者向意見平衡者的角色轉變;
從社會守望者向社會對話組織者的身份轉變。[3]
在“三個轉變”中,執(zhí)政黨要善待媒體、善用媒體、善管媒體,提高使用和駕馭大眾媒體的水平。要特別下功夫,積極探索媒介化社會輿論引導機制的改革與完善。執(zhí)政黨還要引導官方輿論場和主流媒體,在第一時間報道重大事件和增強重大問題話語權,切實提升它們的公信力,增強對民間輿論場和非主流媒體以及廣大民眾的親和力,注意吸納民間輿論場和非主流媒體的成功經驗,借鑒海外輿論場的鮮活經驗。
在媒介化社會,新媒體突飛猛進,傳統(tǒng)的“把關人”缺失和原有“把關機制”的失效,加大了執(zhí)政黨管理虛擬社會的難度。但是,任何事物的運行和發(fā)展都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只要執(zhí)政為民,潛心探索,放下架子,向各種輿論場謙虛求教,就一定可以逐步獲得新媒體普及發(fā)展生態(tài)下的新知識、新經驗和對其運行規(guī)律的新認識,一個能夠適應媒介化社會輿論引導的新格局和新機制一定可以構建起來。
四
近一個時期人們常常提到主流媒體與非主流媒體,但對它們又沒有作必要的界定。筆者這里不揣冒昧,對主流媒體提出這樣的界說:那些關注重大議題、發(fā)揮重大影響、具有權威地位的媒體,這些媒體通常得到黨政機關的支持,有的直接就是黨政機關傳媒。這樣的媒體就是主流媒體。反之,就是非主流媒體。
不能說新興媒體都是非主流媒體,官網一般都被列入主流媒體。但在新興媒體中,被視為非主流媒體者居多。執(zhí)政黨對新興媒體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重視和高看。胡錦濤2008年6月20日考察人民日報社時指出,必須加強主流媒體建設和新興媒體建設,要從社會輿論多層次的實際出發(fā),把握媒體分眾化、對象化的新趨勢,以黨報黨刊、電臺電視臺為主,整合都市類媒體、網絡媒體等多種宣傳資源,努力構建定位明確、特色鮮明、功能互補、覆蓋廣泛的輿論引導新格局。要在把發(fā)展主流媒體作為戰(zhàn)略重點的同時,扶植和發(fā)展其他媒體。胡錦濤還特別指出,互聯(lián)網已成為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社會輿論的放大器,要充分認識以互聯(lián)網為代表的新興媒體的社會影響力,努力使互聯(lián)網成為傳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前沿陣地、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的有效平臺、促進人們精神生活健康發(fā)展的廣闊空間。[4]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作為非主流媒體,也就是自媒體、公民媒體,既要獨立、自主,又要理性、有為?!禓民間》第一期卷首語講得好:“有的時候,當某個公共事件被政府和主流媒體漸漸遺忘,民間會繼續(xù)追蹤,不舍不棄。有的時候,當只能聽見一種主旋律,民間會站出來發(fā)出自己理性、溫和然而獨立的聲音。這聲音不一定是為了對抗,更是一種對話,一種民意的交流。而在這一過程中,公民們可以學習獨立地思考,審慎地決策。這就是我們的民間。”[5]
非主流媒體要發(fā)揮正當的、積極的作用,一方面,既要有適當的他律,又要有一定的自律。為此,要呼吁新聞立法,把媒體管理納入法律的軌道。另一方面,要有與時俱進的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建設。這兩個方面都要抓緊提上議事日程。這也是執(zhí)政黨善管媒體的必要手段和必要程序。這些,都應列入主流媒體和非主流媒體使用與管理的頂層設計之中。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新形勢下提高輿論引導能力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項目批準號:08AXW003)
參考文獻:
[1]約翰·特貝爾,薩拉·瓦茨.從華盛頓到里根——美國歷屆總統(tǒng)與新聞出版界[M].吉林人民出版社,1989:12.
[2]毛澤東.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M].新華出版社,1983:149.
[3]周廷勇.增加官民輿論場的“最大公約數”[N].人民日報,2012-07-24.
[4]胡錦濤.在人民日報社考察工作時的講話[J].新聞戰(zhàn)線,2008(7).
[5]閔大洪.對中國公民媒體的觀察評析[M].媒介化社會與當代中國.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46.
(作者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特聘資深教授)
編校: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