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師范大學 周晉英

一 引 言

級階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①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2n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2000.②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③Thompson，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6/2000.④Eggins，S.Introduction to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2nd ed.)，New York: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2004.中的一個基本概念。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英語的級階(scale of rank)由下至上包括如下幾個單位:詞素、單詞、短語/詞組和小句。其中，短語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特指介詞短語。根據(jù)級階的構成，我們似乎可以得到比較明確的結論:短語在級階中的位置和詞組一樣，是處于單詞和小句之間的。也就是說，介詞短語由單詞(介詞和名詞)構成，而介詞短語又是構成小句的成分之一。但是，我們通過對介詞短語的定義、小句的定義、小句的種類、短語和小句的關系的梳理，發(fā)現(xiàn)可以對介詞短語的級階問題做出更精密的描述。

二 級 階

級階是構成語言單位的等級體系(hierarchy of units)，等級體系中的每一個等級就是一個級(rank)。一般來說，級階中的下一級單位構成上一級單位(Halliday 1961)。例如，在英語音系中，調群(tone group)由音步(foot)構成，音步又由音節(jié)(syllable)構成，而音節(jié)則由一系列音素(phoneme)構成。除了在音系中，英語的字系和詞匯語法中都存在著級階。在詞匯語法中，級階的單位由上至下分別是小句(clause)、短語/詞組(phrase/group)、單詞和詞素(morpheme)。英語的級階中，在小句之上沒有句子這個單位。我們可以用小句復合體(clause complex)來表達兩個及兩個以上的小句。①黃國文、王紅陽:《導讀》《功能語法入門》 (第二版)，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年，第xi 頁。如果某個單位充當了與它本身處于同一級階甚至低于它本身的階級的單位的構成部分，那么這就是級轉移(rank shift)。例句(1)中，斜體字部分是一個小句，但是它充當了比它級階低的單位名詞詞組的后置修飾成分(post-modifier)或修飾語(qualifier)，發(fā)生了級轉移。

(1)That's the book I read the other day.

三 介詞短語的定義

上文簡要地提到，介詞短語在級階中處于單詞和小句之間。那么究竟什么是介詞短語?這里我們將分別介紹傳統(tǒng)語法和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關于短語的定義，同時指出二者的區(qū)別。

3.1 傳統(tǒng)語法的定義

Quirk et al.②Quirk，R.，S.Greenbaum，G.Leech ＆ J.Svartvik.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New York:Longman，1985，p.657.認為，介詞短語由介詞和介詞補語構成;補語可以由名詞、代詞和動名詞等等充當。如下面包括介詞短語的句子:

(2)The students of that university are very diligent.

(3)A friend of mine came to visit me last week.

(4)The decision of going there was made yesterday.

3.2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定義

我們需要明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和介詞短語相關的概念，包括短語和詞組、介詞詞組和介詞復合體等等。

1.短語和詞組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雖然短語和詞組在級階中都位于小句和單詞之間，但是二者是有區(qū)別的。詞組可以被看作是擴展的單詞，但是短語則被視為縮小的小句，詞組和短語源自于兩個不同的方向，最終到達相似的位置。從經(jīng)驗意義上看，詞組由中心詞和修飾成分構成，一個詞組可以只有中心詞。詞組包括名詞詞組、動詞詞組、副詞詞組和介詞詞組。短語由作為“次過程”的介詞和范圍(Range)構成，這兩個成分都是短語中必不可少的組成成分。

2.介詞詞組和介詞復合體

一般情況下，介詞是一個單詞;但是，有時介詞本身也可以被修飾，這樣就形成了介詞詞組。介詞詞組由兩個或兩個以上單詞組成，即中心詞(介詞)和修飾成分。例如例(5)和例(6)中的斜體部分，都是介詞詞組。另外一種由兩個或以上單詞構成的介詞形式是介詞復合體，表達單一意義，如例(7)和例(8)，這種形式是介詞復合體。介詞詞組和介詞復合體是不一樣的:前者可以去掉修飾成分，只保留中心詞;后者則不可以去掉任何成分，否則意義將有所缺失。

(5)right behind the door

(6)all along the beach

(7)in front of

(8)for the sake of

3.介詞短語

無論是介詞詞組還是介詞復合體，他們都只能成為介詞短語中的一個成分。那么，究竟什么是介詞短語呢?

從介詞短語的構成上來講，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和傳統(tǒng)語法基本上一致，認為短語由介詞和名詞詞組構成。所以，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也認為，例句(1)和(2)中的斜體部分都是介詞短語。不難發(fā)現(xiàn)，與介詞短語同處于小句和單詞之間的名詞詞組是構成介詞短語中的一個組成成分。所以，介詞短語中實際上存在著級轉移現(xiàn)象。系統(tǒng)功能語法對語言單位的分析不停留在對其形式的分析，更重要的是要結合語法形式進行元功能分析。從經(jīng)驗功能上講，介詞短語是一個“次過程”(minor process)，其中的介詞可以被解讀為“次動詞”(minor verb)，①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360.或者被稱為“小動詞” (mini-verb)，②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277.因為這個“次動詞”可以把名詞詞組作為間接參與者引入到主要過程中來。從人際功能的緯度上講，介詞這個“次動詞”作為“次謂體” (minor Predicator)，擁有自己的補語。③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360.因此，介詞短語在某種程度上也被稱作是“次小句”(minor-clause)。④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361.

但是，對于例句(4)中的斜體部分，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不是介詞短語，而是小句。⑤黃國文:《英語“介詞+－ing”結構的功能語法分析》，《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09年第4 期。這就涉及到什么是小句的問題，下面我們來梳理一下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與小句相關的概念。

四 句子和小句

描寫語法體系時，可以有兩種不同的出發(fā)點:一種是從字系(graphology)單位出發(fā)，一種是從語法單位出發(fā)。從字系單位出發(fā)時，用到的概念是句子(sentence)、分句(sub-sentence)。從語法單位出發(fā)時，用到的概念是小句(clause)。當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小句連接在一起時，就形成了小句復合體(clause complex)。

從字系上看，以大寫字母開頭的，以句號、問號或感嘆號等結尾的語言單位的都是句子。⑥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6.句子可以包括分句，其標識是冒號、分號、或者逗號。例如:

(9)Little Miss Muffet sat on a tuffet，eating her curds and whey.

例(9)是一個句子，它包含了兩個分句，即逗號前后的兩個分句。有時，句子也可以很短，如:

(10)Wow!

(11)My goodness!

(12)Good-bye.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從語法單位出發(fā)來描寫語法體系，而且更著重研究語法單位的功能。概括地講，小句作為詞匯語法的中心處理單位①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10.，是三個元功能(語篇功能、人際功能和概念功能)付諸實現(xiàn)的完整的語法結構②Halliday，M.A.K.＆ C.M.I.M.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pp.58—59.。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作為以意義為驅動的語言學流派，把語義研究和語法研究結合起來。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有一個基本原則，即有過程(process)就有情形(figure)，有動詞就有小句。③Fawcett，R.Invitation to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through the Cardiff Grammar，London:Equinox，2008.

五 小句的種類

根據(jù)不同的標準，小句可以分為不同的種類。分類的標準可以是動詞的種類，也可以是語氣結構。

5.1 限定小句和非限定小句

依據(jù)小句中動詞的種類，小句可以被分成限定小句和非限定小句。上文提到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一個基本原則，即有一個動詞就有一個小句。更嚴格地說，應該是有謂體就有小句(省略句除外，如Yes，I have.)?？梢娭^體是判斷一個語言單位是否是小句的重要依據(jù)。謂體由非限定動詞來體現(xiàn)，通常表達經(jīng)驗功能，其形式不隨著小句的其他成分發(fā)生變化，沒有時態(tài)和數(shù)的變化的，如下面兩個例子中的斜體字部分:

(13)Cooking makes her happy.

(14)Cooking took her a lot of time.

這兩個例句中都有兩個動詞，非限定動詞本身就構成非限定小句，通過級轉移，充當整個小句的主語。

另外一種類型的動詞是限定動詞，其功能是限定人稱、數(shù)、情態(tài)、極性和時態(tài)等等，是隨著主語的人稱和數(shù)等因素而發(fā)生變化的。包括限定動詞和謂體的小句就是限定小句，如:

(15)Housewives cook for their family everyday.

(16)Mary cooks for her family everyday.

(17)Mary is cooking for her family now.

(18)Mary has been cooking for her family for six years.

以上例句都是限定小句，其中(15)和(16)的限定詞和謂體是重合的，(17)和(18)限定詞和謂體是獨立存在的。上述四個例句中斜體字部分都包含限定動詞，體現(xiàn)了人稱、數(shù)和時態(tài)的不同。

5.2 主小句和次小句

根據(jù)語氣結構的有無，也就是從人際功能緯度上看，小句又可以分為主小句(major clause)和次小句(minor clause)。有語氣結構(即主語和限定成分)的，就是主小句;沒有語氣結構的就是次小句。主小句表達的語氣有直陳語氣(其中包含陳述語氣和疑問語氣)以及祈使語氣，如例(19)—(21)。次小句則沒有語氣結構，如例(22)和(23)。3.3 中還提到，介詞短語是個“次小句”，如例(24)和(25)。

(19)Bears eat honey. 主小句:直陳語氣:陳述語氣

(20)Do bears eat honey? 主小句:直陳語氣:疑問語氣

(21)Eat!Let's eat! 主小句:祈使語氣

(22)Good morning! 次小句:無語氣結構

(23)(She enjoys)reading. 次小句:無語氣結構

(24)about that issue “次小句”:無語氣結構

(25)including Peter “次小句”:無語氣結構

所以，歸納起來，按語氣結構區(qū)分小句的種類有三個大類:即主小句、次小句和“次小句”。主小句被進一步劃分為直陳語氣小句和祈使語氣小句，直陳語氣小句又包含陳述語氣小句和疑問語氣小句。次小句和“次小句”都是沒有語氣結構的，它們各自也可以進一步分為兩類。次小句可以分為一型次小句和二型次小句。一型次小句沒有任何動詞形式;二型次小句中有非限定動詞?！按涡【洹?，即介詞短語，其實也可以分為兩種類型，我們不妨也稱之為一型“次小句”和二型“次小句”。一型“次小句”中的“次動詞”就是最普通的介詞短語，如例(18)。二型“次小句”中的“次動詞”是非限定動詞形式，如例(19)。Halliday①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2nd ed.)，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2000，p.212指出這類介詞既可被看成是介詞，也可以被看成是動詞。

二型次小句和二型“次小句”這兩種結構有著相同的語法形式，即都是由非限定動詞和名詞詞組構成，但是它們還是有一定區(qū)別的。我們以下面兩個例子來簡要說明:

(26)Some students loved that novel，including Peter.

(27)Mary enjoyed reading that novel.

在及物性方面，這兩個動詞體現(xiàn)的過程都要求有自己的參與者:由including 體現(xiàn)的“次過程”只要求一個參與者角色，即范圍(Range);reading 體現(xiàn)的過程要求有兩個參與者角色，即動作者和目標。但是這兩個過程對于參與者角色的要求是不同的。including 要求范圍必須是顯性的，但是不要求動作者，否則就無法表達完整的意義，而且語法也不正確。所以，不可能有(28)和(29)這樣的表達形式:

(28)* Some students loved that novel，including.

(29)* Some students loved that novel，his including Peter.

然而，過程reading 要求兩個參與者角色:動作者和目標，而且這兩個參與者角色既可以是顯性的，也可以是隱形的，如下面兩個例子:

(30)Mary enjoyed her own reading that novel.

(31)Mary enjoyed reading.

從句法結構上來講，including 和reading 這兩個動詞后面都有自己的補語。二者的區(qū)別在于，前者的補語必須是顯性的，而后者的補語可以是顯性的也可以是隱形的。這與及物性分析是相一致的。

從及物性和句法結構上來看，二型次小句和二型“次小句”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結構，我們有必要對它們做出區(qū)分。

六 討論:小句類型、句子和級階之間的關系

我們將上文提到的小句類型概括成下表(見表1)。該表從左至右劃分為三個大的區(qū)域，由雙直線表示。左側區(qū)域是以語法結構為出發(fā)的語法描述體系。在此框架內，分別以語氣結構和動詞為分類標準對小句進行分類。中間區(qū)域以字系單位出發(fā)描述語法體系。右側區(qū)域則是級階中的兩個級:小句和詞組/短語。三個區(qū)域之間的關系是，以語氣結構為分類標準的小句類型作為縱坐標，其他概念作為橫坐標，定位縱坐標項的相應屬性，“+”表示具備某種屬性，“－”表示不具備某種屬性。下面我們來梳理各種小句類型之間存在的關系，小句和句子之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之上探討一型“次小句”和二型“次小句”(即介詞短語)的級階問題。

我們從語法結構出發(fā)來區(qū)分小句類型(參見表1 左側區(qū)域)。上文涉及到的小句分類標準有兩個，所以，小句類型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重疊現(xiàn)象。首先，由于主小句包含語氣結構，就一定包括限定動詞。因此，主小句一定是限定小句，不是非限定小句。

次小句的情況相對復雜一些。次小句不包含語氣部分，所以全部不是限定小句。具體地講，一型次小句既不是限定小句也不是非限定小句。二型次小句雖然不是限定小句，但卻是非限定小句。

下面我們來看“次小句”，即介詞短語。一型“次小句”就是最普通的介詞短語，這一類的介詞短語沒有語氣結構，只有不體現(xiàn)限定意義的“次動詞”介詞。但是，“次動詞”畢竟不是真正的動詞。一型“次小句”既不是限定小句也不是非限定小句。二型“次小句”中的介詞本身可以被視為非限定動詞。所以，二型“次小句”可以看成是非限定小句，但不是限定小句。但是，當介詞僅僅作為一般介詞解讀時，二型“次小句”和一型“次小句”一樣，既不是限定小句也不是非限定小句。

從字系單位的角度來梳理一下以上幾種類型的小句(參見表1 縱坐標項和與之對應中部區(qū)域)。如前所述，只要一個單位是以大寫字母開頭，以結束性的標點符號結束，那么這個單位就是句子。所以，主小句和一型次小句都是句子;其他類型的小句一般情況下均不是句子。

我們再從級階的角度來定位各種小句類型(參見表1 縱坐標項和與之對應右側區(qū)域)。因為這些單位只涉及到小句和詞組/短語兩個級階，在此不討論單詞和詞素的問題。主小句和二型次小句都處在小句這個級階，一型次小句不屬于小句級階，而屬于詞組級階，一型“次小句”同樣不屬于小句級階，但屬于短語級階。二型“次小句”有雙重性，當介詞被視為普通介詞時，處于短語級階;當介詞被視為非限定動詞時，處于小句級階。

七 小 結

回到介詞短語的級階問題上來。通過上文的梳理可以看到，絕大多數(shù)介詞短語和詞組一樣，在級階中處于小句和單詞之間;但是，如果短語中的介詞被視為非限定動詞時，那么，此時的短語實際上就處于小句這個級階上了。換言之，介詞短語在級階中，一般處于小句和單詞之間;但也有一部分是可以處在小句這個級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