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霞,陳思宇
(江蘇師范大學,江蘇 徐州 221116)
宗廷虎先生是我國著名的修辭學家,多年來一直在修辭學領域辛勤耕耘,先生繼承和發(fā)展了陳望道修辭理論體系,在修辭學領域當中提出了一系列新的修辭學思想,同時也在修辭學史和修辭史的研究上取得了豐碩成果,為中國修辭學的繼承和發(fā)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宗先生在學術思想方面不斷創(chuàng)新,超越自我,帶領著修辭學研究走向一個新的高峰。
如何界定學科的性質,確定修辭學研究范圍是修辭研究遇到的第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研究工作無從談起。
修辭學的性質是指修辭學的本質,它是修辭學區(qū)別于其他學科的根本屬性。從陳望道的《修辭學發(fā)凡》開始,修辭學開始走進人們的視野,但是“長期以來中國修辭學一直在學界(甚至包括語言學界)的斜視中存在著”。[1]修辭學的進一步崛起是在改革開放以后,以宗廷虎先生等人出版的一系列修辭學史著作為標志。近年,隨著西方語言理論被不斷的引入到修辭學的研究中來,中國修辭學的研究也越來越受到人們的正視和重視。
然而在修辭學的性質和范圍的界定上東西方有著明顯的不同,西方以亞里士多德為代表的修辭大家認為,修辭學的研究對象主要是演講和辯論的說服性技藝,而中國對于修辭學的性質問題學界一直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明確的定論。1932年陳望道的《修辭學發(fā)凡》認為修辭學與語言學和文學批評關系密切;1954年張志公先生在《修辭概要》中提出修辭學是“語言科學的一個分支”;張弓先生也認為修辭學是語言學的一個分支,他在1963年出版的《現(xiàn)代漢語修辭學》中曾明確指出“修辭學是語言學的一個部門”;20世紀60年代陳望道先生進一步明確個人觀點:“修辭學是一門獨立的學科,是一門介于語言學和文學之間的學科,與其他學科關系密切。”1988年宗廷虎先生在《修辭新論》中進一步深化了陳望道先生的學術觀點,他明確指出修辭學既屬于語言學又是介于多門學科之間的一門邊緣性學科,并在多篇論文中進一步揭示了修辭學的邊緣性、綜合性、多變性的特征。與此同時,他把這種學術思想廣泛運用于修辭學史和修辭史的研究中,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宗先生一直堅持修辭學史不單單只是對修辭學的研究,還應該有更廣闊的視域,并不斷強調要吸收相鄰學科的營養(yǎng)來豐富修辭學理論。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宗先生在闡釋“用相關性觀念探索漢語修辭學史的發(fā)展大勢”時提道:“漢語修辭學史系統(tǒng)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存在于社會大系統(tǒng)中的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保?](P23)
宗先生明確修辭學科的性質,為修辭學范圍的界定、修辭對象的確立以及修辭學研究方法的拓展開辟了新的道路。在宗廷虎先生邊緣學科互融理論的拓展與創(chuàng)新指導下,學者們紛紛從修辭學與文學、美學、心理學等邊緣學科深入研究,出現(xiàn)了諸多研究成果,形成了修辭學與各邊緣學科互融的整體。它們既有多邊緣學科互融的共同特點,又以多視角、多層面展現(xiàn)出自己的特色,拓展了當代修辭學的研究領域。宗先生為修辭學的發(fā)展指明了道路,帶領著中國修辭學走向了另一個高峰。
修辭學既然是一門邊緣學科,其研究范圍就不單單只有修辭學,還應該有對相鄰學科的研究。宗廷虎先生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提出:“我國的文學、訓詁學、音韻學、文字學、文章學的研究源遠流長,它們的發(fā)展影響到修辭學研究的進展?!保?](P24)在 《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中,宗先生延續(xù)了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的觀點,并加以創(chuàng)新,不再單單把目光聚集在研究鄰近學科以充實修辭學史研究,還提出要充分吸收相鄰學科的研究成果,比如研究文藝修辭學、心理修辭學、修辭美學等等。“重視修辭學邊緣學科性質的特點,加強與鄰近學科結合,擴大研究領域?!保?](P14)這樣不但使修辭學研究的領域進一步擴大,也使修辭學研究的史料更加豐富。
在2007年出版的《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中,宗先生把修辭學研究范圍進一步擴大,除了重視對鄰近學科的研究之外,還專辟章節(jié)來闡釋鄰近學科學者對于修辭學的貢獻。宗先生采用“主客雙收”的原則,把更多的目光投放到了那些雖然不以研究修辭學為主業(yè),但又因學科相近或者是其他原因也“客串”性的研究某些修辭問題的學者,研究那些在以往的修辭學史著作中撰寫者往往忽視了的修辭者的貢獻。
宗先生認識到了這些修辭學者的重要性,“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以,他指出:“歷史早已一再證明:相鄰學科學者是修辭學研究的重要力量,在古代甚至是主力軍。打開任何一部古代修辭學史,由于修辭學往往與文、史、哲等相鄰學科混雜在一起,沒有獨立成學,自然也未產生以修辭學作為唯一研究對象的學者。修辭學研究的成果,是由哲學家 (如先秦諸子、朱熹等)、政治家 (如董仲舒、梁啟超等)、經學家 (如孔穎達等)、史學家(如劉知幾、章學誠等)、文學家 (如蘇軾、黃庭堅等)、文章學家 (如謝枋得、劉熙載等)共同創(chuàng)造的?!保?](P83)在解釋把這些修辭學者納入考察范圍的原因時,他說:“由于相關學科學者都從本學科的角度探討修辭理論或總結語言運用規(guī)律,他們的認識往往動態(tài)性、實用性強,或者由于形象、生動而對聽讀者更具啟發(fā)性,常常能起到發(fā)修辭學家所未發(fā)的作用。對這一大塊領域的珍貴遺產,我們沒有忽視的權利,只有加倍努力進行挖掘的責任!”[4](P72)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宗先生對于錢鐘書的評價。宗先生認為錢鐘書是“20世紀文學界、美學界論述修辭最多,貢獻最為杰出,影響也最為廣泛的學者之一?!薄板X鐘書是我國20世紀繼陳望道之后的又一座修辭學高峰。”充分肯定了錢鐘書先生對修辭學的貢獻,并從三個方面分析錢鐘書先生:第一,隨文評析修辭現(xiàn)象,開辟了動態(tài)修辭研究的新路。第二,揭示了修辭探索的理論基礎,顯示了研究的深度。第三,創(chuàng)造了多角度“打通”的修辭學研究方法。[4](P16)此前,宗先生已經有意識地把修辭學研究范圍擴充至鄰近學科,但是用大篇幅把一個非主業(yè)修辭學者提高到如此高的地位,是前所未有的。
宗廷虎先生在自己的學術生涯中不斷地汲取新的語言學理論的營養(yǎng),并運用到修辭學的研究中,同時關注史料對修辭學研究的重要性,在修辭學研究的途徑和方法上不斷創(chuàng)新和超越。
宗廷虎先生在修辭學研究途徑的貢獻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1.共時平面和歷時平面的相互結合
宗廷虎先生把索緒爾共時平面和歷時平面的理論融入到修辭學的研究中,在橫向的共時平面上描述各個時期不同的修辭現(xiàn)象,在縱向的歷時平面上把握修辭學研究發(fā)展的脈絡??v橫交錯、共時和歷時結合集中表現(xiàn)在宗先生對修辭學史的分期描寫上。
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宗先生將現(xiàn)代修辭學分為兩個時期:第一,現(xiàn)代修辭學的系統(tǒng)建立時期——20世紀上半葉;第二,現(xiàn)代修辭學的普及和深入時期——新中國建立后至1966年前。這是宗先生根據(jù)修辭學史在各個階段發(fā)展的不同特點對現(xiàn)代修辭學史進行的粗略劃分,脈絡不夠清晰,所以在《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中,宗先生對現(xiàn)代修辭學史的劃分更為細致、精密,考慮得也更加周全。他把現(xiàn)代修辭學細分為兩個歷史階段、六個時期,分別是“20世紀上半葉的修辭學”和“建國以來的修辭學”和包括在20世紀上半葉的修辭學中的現(xiàn)代修辭學的萌芽時期、現(xiàn)代修辭學的逐步建立時期、現(xiàn)代修辭學的發(fā)展時期以及包含在建國以來修辭學中的白話修辭學的創(chuàng)立與發(fā)展時期、大陸修辭學的“沉寂期”、現(xiàn)代修辭學開始走向繁榮的時期。這是對于現(xiàn)代漢語修辭史分期的又一大發(fā)展。宗先生采取“點面結合”方法,重點突出,把握全面,讓我們看到了不同歷史時期、不同修辭學者對不同修辭現(xiàn)象、修辭活動和修辭規(guī)律的不同認識和見解。但是從整體上看,《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更偏重于共時層面上的研究,在歷時層面上“縱線”的發(fā)展上關注度不夠。
2007年,由宗先生主編的《20世紀中國修辭學》出版,該書傳承了《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撰寫體例,并且有所創(chuàng)新。在著作中,宗先生為了彌補論述時專門課題縱向發(fā)展線索不清晰的缺憾,在吸收以往經驗的基礎上,更加突出了“論”字,更好地貫徹了“縱橫結合,突出縱論”的新思路、新編排。
先生重視在研究過程中的交錯互補,以歷時意義上的修辭學形態(tài)為縱向線索,以共時意義上的修辭學存在事實為橫向切面,對百年來的漢語發(fā)展史進行全方位的系統(tǒng)性分析。
宗先生把“縱論”單成一編,在修辭學史編寫史上是一大創(chuàng)舉,宗先生在該書的后記中提到“這次準備單獨列第一編‘縱論’,加強縱線的評論,克服以往研究中比較重視單本修辭學論著和‘塊’的探討,不太在縱線發(fā)展上下功夫的不足?!保?](P826)在“縱論”中,宗先生主要從三條縱線來闡述20世紀中國修辭學發(fā)展的演變軌跡:“一是修辭學在白話文體與文言文體競爭中發(fā)展;二是構建修辭學體系的演進;三是百年來與時俱進的修辭學研究方法。”[4](P826)這樣就避免了在以往 “橫縱結合”時縱線稍顯不足的缺憾。這種共時與歷時、橫向與縱向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在本書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2.史料與理論相結合
宗先生在修辭學的研究上,不僅強調共時平面和歷時平面相結合,同時也強調史料與理論的結合。他一直堅持“以史促論,以論帶史,史論結合”這一原則,始終堅持以唯物辯證法為指導,注重史與論之間的辯證關系,遵循史論結合的原則。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宗先生致力于觀點與材料相結合,在每一章中除了概述與修辭學有關的歷史以及社會背景之外,更著重論述修辭論的發(fā)展特點,從全新的角度分析修辭學史料。對于理論一定要有大量的史料作為支撐,在之后的《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中,宗先生又提出了“重視理論建設,這是修辭學能否順利前進的關鍵問題”,[3](P13)把理論建設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宗廷虎先生堅持史論結合這一基本原則,避免了有些修辭學史著作中“重史輕論”的通病。他強調修辭學史研究者應該有相當?shù)睦碚撍仞B(yǎng),運用正確理論作指導,深入分析史料,了解史料和史料之間的聯(lián)系,從這種聯(lián)系中總結出其內部規(guī)律,要想掌握其中的規(guī)律,必須要“充分地,系統(tǒng)地占有史料”,而這些史料必須是真實有效的。
如果說宗先生在之前的著作中只是把史論結合作為一種潛在的規(guī)則,那么在《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中則明確提出“以史促論,以論帶史,史論結合”這一基本原則。這部著作延續(xù)了宗廷虎先生以往的成功經驗,堅持史論結合、以論帶史的治學原則,在研究水平上,登上一個新的臺階。例如,宗廷虎先生在以往著作中論及草創(chuàng)時期的新舊之爭時,對于不同觀點的陳述較為詳盡,但是這部書中,則將更多的筆墨著眼于爭論之后社會大背景的考察,從而使讀者對于爭論的原因和所產生的歷史意義有了更進一步的評價。
在史料收集方面,宗先生采取“主客雙收”的原則,為修辭研究提供了更多的史料,可謂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種收集史料的方法也使得修辭學研究者視野開闊,學會涉足其他學科,甚至是整個文化領域;這種方法的提出,也為修辭學研究與其他學科研究之間架起一座橋梁,使得修辭學研究可以從其他學科中汲取理論營養(yǎng),這為修辭學乃至整個修辭學界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宗先生除了關注修辭學的研究途徑,也非常重視修辭學方法論的研究,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提出“運用系統(tǒng)論觀點分析漢語修辭學史的發(fā)展脈絡”,并提出了要用整體性、歷時性,層次性、結構性、相關性的觀念和方法來研究漢語修辭學史。他強調把修辭學史看作是一個有機整體,研究修辭學史要對它的要素、結構、功能、環(huán)境等做全方位的分析和綜合的考察,系統(tǒng)地分析漢語修辭學史的發(fā)展脈絡。
科學發(fā)展的歷史給予人們這樣的啟示:許多重大的發(fā)現(xiàn)和進展,都是以新方法為突破點的。修辭學的發(fā)展同樣與方法論的進步同步進行。
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宗先生率先提出系統(tǒng)論的觀點,系統(tǒng)分析漢語修辭學史的發(fā)展脈絡。在《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中,宗先生把系統(tǒng)論進一步深化,以更加全面的視角來分析漢語修辭學史。在書中除了介紹了系統(tǒng)論之外,還介紹了歸納與演繹法、分析與綜合法、比較法等研究方法,使修辭學研究方法多元化。在《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中,宗先生又更加細致地總結出了百年來漢語修辭研究中的八種方法:(1)20世紀初期單純羅列材料的“羅列材料法和羅列材料加按語法”;(2)盛行于20世紀初到30年代模仿國外修辭學體系和術語的“模仿法或機械模仿法”;(3)特指唯物主義觀點和方法的“唯物辯證法”;(4)既是觀點,也是方法的“修辭以適應題旨情境為第一義”;(5)以西方學說為佐證彌補東方之不足,以古論今的“古今中外法”;(6)強調修辭學科邊緣性和綜合性,注重人文主義研究方法的“多學科結合和交融及人文主義研究法”;(7) “從‘以語言為本位’到‘科學主義’研究法”;(8)強調修辭學研究的是言語交際全過程的“表達修辭學與接受修辭學互動互補的‘言語交際全過程’研究法”。宗先生總結出的這八種修辭學研究方法貫穿整個20世紀中國修辭學,既是對以系統(tǒng)論為主要研究方法的宗氏修辭學的發(fā)展,更是對系統(tǒng)論修辭方法的超越。
基于這些修辭學研究方法對修辭學進行多層次、多角度的更為全面的研究,宗先生在《20世紀中國修辭學 (上卷)》中對修辭學研究方法又提出以下幾點思考:(1)“加強方法和方法論研究,乃是新世紀當務之急”;(2)“要迅速發(fā)展方法和方法論研究,必須提高自覺意識”;(3)“要迅速發(fā)展方法和方法論研究,必須不斷對思維空間進行新的開拓”。[4](P57)強調了思維的重要性,認為 “修辭學方法論實質上是智慧學的理論”。宗先生認為修辭學方法的創(chuàng)新實際上應該是思維方式的創(chuàng)新,注重修辭研究方法的創(chuàng)新,其思維方式就應該創(chuàng)新。
白話修辭學與文言修辭學也是中國修辭學研究的重要內容,以往學者對此關注度不夠。白話修辭和文言修辭從學者對此研究的淡漠到成為修辭學關注的一個領域,宗廷虎先生功不可沒。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宗先生系統(tǒng)描述了修辭學幾個部分的發(fā)展史,比如一般修辭理論的發(fā)展史和文體風格論的發(fā)展史等等,他把修辭學分為幾個部分分別闡釋,但涉及文言修辭與白話修辭的發(fā)展脈絡的內容很少。在《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中,宗先生對于文言修辭和白話修辭的梳理也只是單單在于對新舊之爭的論述,對新派和舊派的修辭學論著加以評析,并未做適當?shù)氖崂?,尤其是在評論白話修辭學著作時,并未理出白話修辭萌芽、成長和發(fā)展的軌跡。宗先生認識到這個不足,在之后的《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中,指出“總的來看,探討白話修辭學和文言修辭學的論爭,可以彌補僅從新、舊派修辭學論爭這一視角著眼的不足。多角度的探討,有助于認識趨于全面?!保?](P83)為了彌補這一缺憾,宗先生在史論綱目的設置上,采用了文言修辭學和白話修辭學并舉的新綱目,改變了以往的新派修辭學與舊派修辭學并舉的舊綱目,這種調整也正是宗先生與時俱進更新修辭學史觀念的具體表現(xiàn)。在這部著作中,宗先生以白話修辭論著為重點,做橫斷面的深入分析,描述了白話修辭學與文言修辭學在競爭過程中各自的演變史。在對史料進行具體闡述時,著重引進了新理論、新思路和新方法,力求進行科學和先進的理論分析。宗先生在著書過程中,注重“全局式”的思考,從大處著眼,使其理論體現(xiàn)與時俱進的精神。例如,在論述完文言文與白話文的演變史之后,宗先生又提出四點思考:(1)“文言修辭學百年演進與引進國外修辭學息息相關”;(2)“文言修辭學在與白話修辭學的競爭中發(fā)展”;(3)“文言修辭學的發(fā)展與白話修辭學相比嚴重滯后”;(4)“文言修辭學是我國修辭學寶庫中的重要部分必須予以重視”。[4](P39)從以上幾點可以看出,宗先生在評價文言文修辭與白話文修辭時,既沒有過分的贊揚白話文修辭,也沒有把文言文修辭貶低得一無是處,而是辯證地、理性地看待兩者,這也足以體現(xiàn)宗廷虎先生辯證的、與時俱進的修辭思想。
宗先生認為“漢語修辭學隨著文體 (語體)的演進而發(fā)展,這是古往今來的一條重要規(guī)律。20世紀漢語修辭學的發(fā)展,也受到這一規(guī)律的制約,但反映的形式有所不同?!保?](P71)顯然,采取文白并舉的論述綱目,比新舊并舉的論述綱目更容易闡釋“漢語修辭學隨著文體(語體)的演進而發(fā)展”這一規(guī)律,更符合漢語修辭學的發(fā)展需要。
宗先生坦誠地亮出自己過去的疏漏和不足,及時修正、補充,足以見宗先生治學態(tài)度之嚴謹。
宗先生在著書過程中不斷對自我進行超越,潛心研究,一直在修辭學史的研究道路上努力探索,奮勇前行。
1.將現(xiàn)代修辭學開始時間向前推進15年
過去學界一直認為,我國現(xiàn)代修辭學始于1919年“五四運動”,宗先生在《漢語修辭學史綱》中論及學校語文教學對修辭學影響時提到“本世紀最早的修辭學著作,如龍伯純的《文字發(fā)凡·修辭卷》、湯振常的《修辭學教科書》等,都是學校的教材。”[2](P25)在此宗先生是把這兩部書置于學校對修辭學的影響之中,只是一帶而過,并未深究其學術價值。然而在《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中,宗先生用大量的史料反駁了我國現(xiàn)代修辭學始于1919年“五四運動”這一修辭學界普遍認可的觀點,指出在1905年上述兩部著作問世時,現(xiàn)代修辭學便已經開始,將現(xiàn)代修辭學開始時間整整向前推進了15年。這在修辭學界引起廣泛關注,對修辭學史的研究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2.讓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又向前推進5年
得出這一結論的宗先生并未停止對于現(xiàn)代修辭學開始時間的探究,在《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上卷中,宗廷虎先生在多年廣泛搜集資料并系統(tǒng)研究的基礎上,改變了過去由其考證出的中國現(xiàn)代修辭史發(fā)源于1905出版的湯振常的《修辭學教科書》和龍伯純的《文字發(fā)凡·修辭卷》的看法,發(fā)現(xiàn)早在1901年,蔡元培就評述過我國的傳統(tǒng)修辭學,并且蔡氏還從多種角度論述過修辭。在《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一書中,宗先生單辟章節(jié)探討了蔡先生對于修辭學的一系列論述。論著中提出了蔡先生在“五四運動”前就重視修辭學言行,分析總結出蔡氏修辭論的五個方面:“‘第一、為百物定名,用得到修辭學知識?!诙?,文言、白話的“成法”,要靠修辭學來探索?!?‘第三,篇章組織也是修辭學應該探討的內容?!谒模?“達意敘事”自然是修辭的根本目的。’‘第五,“使觀眾者無所?!保菣z驗修辭效果的準繩?!保?](P87)本章中還論述修辭與道德的關系等等,發(fā)人深省,充分肯定了蔡元培先生在修辭學方面的貢獻,并且大膽地將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的起源提至1901年,讓中國現(xiàn)代修辭學史又向前推進了5年。這是對中國修辭學史研究的又一重大貢獻。
宗先生受人敬仰,在長時期修辭學研究過程中,不墨守成規(guī),不拘泥于既有的修辭學思想和研究套路,而是不斷地探索,他通過自己不斷地思考,不斷地自我突破與超越,力圖找到更符合修辭學研究實際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在學術研究上,突破自我需要更大的膽識和勇氣,宗先生在修辭學史的研究上不但突破別人,更能突破自己,為修辭學史的研究做出了更大的貢獻,為修辭學界構建了一個嶄新的20世紀中國修辭學史理論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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