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菊，謝云開

（1.韓山師范學院中文系，廣東 潮州 521041；2.蘭州大學萃英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一曲抗戰(zhàn)女性的贊歌
——再讀冰心的《關于女人》

劉文菊1，謝云開2

（1.韓山師范學院中文系，廣東 潮州 521041；2.蘭州大學萃英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關于女人》對抗戰(zhàn)女性的贊頌體現(xiàn)在三方面：第一，女性的高貴在于人格和尊嚴。作品貫穿著一根抗戰(zhàn)主線，這群在戰(zhàn)爭背景下既要戰(zhàn)勝家難，又要戰(zhàn)勝國難的女性有著高貴的人格和尊嚴，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不屈的靈魂和意志。第二，女性的美麗在于自立自強的品質。無論是傳統(tǒng)的東方女性，還是現(xiàn)代的西方女性，獨立自主，自強不息是她們最美好的品質。第三，賢妻良母也是偉大的女性。母愛是圣潔的，妻愛是無私的，賢妻良母是美好家庭的建造者，是一切幸福和力量的根源，她們一樣是偉大的女性。

冰心；女性觀；《關于女人》

冰心于抗戰(zhàn)時期在重慶發(fā)表的《關于女人》刻畫了14名生活在抗戰(zhàn)時期的女性。冰心以一名開明紳士的視角，客觀地表達了對女性的看法，認為她們是在抗戰(zhàn)中忍得住痛耐得住苦的女性，在她們身上閃爍著真善美的女性之光，是最值得尊敬的人。首先，女性的高貴在于人格和尊嚴。作品貫穿著一根抗戰(zhàn)主線，這群在戰(zhàn)爭背景下既要戰(zhàn)勝家難，又要戰(zhàn)勝國難的女性有著高貴的人格和尊嚴，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不屈的靈魂和意志。其次，女性的美麗在于自立自強的品質。無論是傳統(tǒng)的東方女性，還是現(xiàn)代的西方女性，獨立自主，自強不息是她們最美好的品質。第三，賢妻良母也是偉大的女性。母愛是圣潔的，妻愛是無私的，賢妻良母是美好家庭的建造者，是一切幸福和力量的根源，她們一樣是偉大的女性。

一、女性的高貴在于人格和尊嚴

戰(zhàn)爭時期，國族處于生死存亡的危難時刻，作為邊緣弱勢群體的女性要比男性遭受更多的苦難，經(jīng)歷戰(zhàn)亂的冰心有著強烈的感受：“因為在戰(zhàn)爭之中，受最大痛苦的，乃是最偉大的女性!……她流干了最后一滴淚，灑盡了最后一滴血，在戰(zhàn)爭的悲慘昏黑的殘局上面……含辛茹苦再來拾收，再來建設，再來創(chuàng)造?！保?］因此，冰心在抗戰(zhàn)最艱苦的時期，別有意味地選擇“關于女人”這個頗為引人注意的主題來反映戰(zhàn)爭時期女性的生存狀況，展示女性的痛苦和偉大。（《關于女人抄書代序》）在開卷第一篇《我最尊敬體貼她們》一文中直抒胸臆：“假如抗戰(zhàn)提高了中國的地位，提高了軍人、司機、乃至一般工人的地位，則我以為提得最高的，還是我們那些忍得住痛耐得住苦的婦女?！保?］這些在后方看似平凡，實則偉大的女性都有著堅強的生活意志，有著高貴的人格和尊嚴，她們在戰(zhàn)爭背景下既要戰(zhàn)勝家難，又要戰(zhàn)勝國難，默默無聞地為抗戰(zhàn)奉獻自己的生命和激情，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不屈的靈魂和意志。

“我”的母親雖然只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卻有著勇于承擔國家興亡責任的偉大人格，她關心政治，為辛亥革命同盟會傳遞消息、收發(fā)信件、賣首飾捐款勞軍，新文化運動中讀書看報，緊跟時代步伐。正是有了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偉大母親才支撐起中華民族頑強不屈的精神：“抗戰(zhàn)期間，母親若還健在，我不知道她將做些什么事情，但我至少還能看見她那永遠微笑的面容，她那沉靜溫柔的態(tài)度，她將以卷《天討》的手，卷起她的每一個兒子的畏懼懦弱的心!”（《我的母親》）這樣有著挺拔的民族脊梁和高尚人格的母親當之無愧地可以稱為世界上最好的母親之一。三弟婦在抗戰(zhàn)爆發(fā)后四處流亡，顛沛流離，生活艱苦，卻能保有積極向上、樂觀開朗的生活態(tài)度，表現(xiàn)出中華民族不畏艱難險阻的頑強精神：炎暑的天氣中，三弟婦在斗室里煮飯洗衣服，汗流如雨，嘴里還能唱歌。大家勸她省點力氣，不必唱了，她笑說：“多出一點氣，可以少出一點汗?！保ā墩埼易约合敕ㄗ拥牡軏D》）我的奶娘有著最樸素最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奶娘的丈夫受東洋領事的欺壓而死，在生活的艱辛中迸發(fā)出真摯樸素、深悲狂怒的民族反抗意識：“我想奶一個大人家的少爺，將來像薛仁貴似的跨海征東……”奶娘還培養(yǎng)起了下一代的抗日思想：“我大了一定去跨海征東，打死日本人，打死東洋鬼!”（《我的奶娘》）正是這些有著民族尊嚴的女性，激起了中國人民抗日的怒潮。“我”的同班L大姐敏捷熱心、正直坦誠，是全班最受尊敬的人，抗戰(zhàn)爆發(fā)，她投身到革命洪流中成為可敬的巾幗英雄：“L大姐在西南的一個城市里，換上軍裝，灰白的頭發(fā)也已經(jīng)剪短了。她正在和她的環(huán)境，快樂的，不斷的奮斗，在蠻煙瘴雨里，她的敏捷矯健的雙手，又接下了成千累百的中華民族的孩童。……她正在造就無數(shù)的將來的民族斗士!”（《我的同班》）我的學生S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中以女性的堅韌，照顧家人，關心他人，成為生活的強者，同事的太太生命垂危，她不顧個人安危輸血救人，犧牲了自己年輕的生命。S的善良博愛、無私奉獻是中國女性偉大之所在，也正是中國人民不甘屈服，奮起抗擊日本侵略者，最終取得勝利的力量源泉。（《我的學生》）底層勞動女性張嫂背負著比男子更沉重的擔子，每天只是默默的辛勤勞作，從不感傷和抱怨，這種可貴的實干精神在抗戰(zhàn)中發(fā)揮著主體作用：“她不知道她正做著最實在，最艱巨的后方生產(chǎn)工作?！保ā稄埳罚拔摇痹诎屠璧姆繓|德利莎小姐過著安靜優(yōu)雅的寫作生活，可是一樣有著熱愛和平，抗擊侵略者的偉大人格和尊嚴，她也為中國人民敲響了戰(zhàn)鼓：“聽說北平受了轟炸，我無時不在關心著你和你一家人的安全!振奮起來吧，一個高貴的民族，終久是要抬頭的。”（《我的房東》）

二、女性的美麗在于自立自強的品質

在傳統(tǒng)的男權社會里，女性處于第二性的附屬地位，三從四德的道德律令壓抑了女性的主體性和能動性，女主內男主外的性別分工減弱了女性的獨立自主性，很多女性被迫變成了無法獨立生存的“軟體動物”，軟弱性、依附性、寄生性造成了女性的悲劇命運?！蛾P于女人》中的14名女性不是因為美麗的外表受到稱贊，而是因為她們有著美好的心靈，有著自強不息、獨立自主的品質，無論是傳統(tǒng)家庭婦女，還是現(xiàn)代職業(yè)女性，無論是知識分子，還是底層勞動婦女，都有自己的生活追求，有自己的生活夢想，都堅定勇敢，不懈追求。

“我”的教師T女士是教師中“最美麗，最和平，最善誘的一位。她的態(tài)度，嚴肅而又和藹，講述時簡單而又清晰。”T老師像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關心和愛護學生，把所有的愛都奉獻給了教育事業(yè)：“她做著很好的事業(yè)，很大的事業(yè)，至死末結婚。六年以前，以牙疾死于上海，追悼哀殮她的，有幾萬人?！保ā段业慕處煛罚┻@位獨立自強、德藝雙馨的優(yōu)秀教師受到千千萬萬人的敬仰和愛戴，也激勵著青年人奮進?！拔摇钡姆繓|R小姐熱愛寫作事業(yè)，立志要成為優(yōu)秀的女作家，她理智清醒地認識到家庭與事業(yè)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毅然犧牲了家庭的幸福去追求自己的事業(yè)，二三十年來，R小姐獨自安靜生活，創(chuàng)寫了十幾本小說，七八本詩，旅行了許多地方，認識了許多朋友，獨立自由的女性擁有了自己想要的精彩生活，綻放出獨特的女性魅力?！拔摇钡耐瑢WC女士不僅有著美麗的外表，光艷亮麗，氣質非凡，而且有著自尊自強的品質，穩(wěn)重自持，謙遜和氣，更重要的是還有著美好的心靈，積極參加華北旱災的籌款賑濟活動，她散發(fā)出的女性魅力像“光明之神”一樣，給人間帶來光明和溫暖，她就是美的化身：“我相信以她的人格和容貌的美麗，她的周圍隨處都可以變成光明的天國。”（《我的同學》）我的朋友的母親是一位頭腦清醒、干練豁達的老年知識女性，抗戰(zhàn)期間在北平、香港、重慶各地輾轉顛簸，支撐和打理著兒女們的家庭，無論是什么家庭困難，她都能很妥善解決。為了保護在北京苦守的兒媳和孫子，為了保住和諧寧靜的家庭，她干練地化解了兒子K與助教F小姐在抗戰(zhàn)中建立起來的患難之情，更難得的是還把聰明能干的F小姐動員上了前線，我的朋友的母親和F小姐都是堅韌自強、豁達善良的美麗女性：“我相信軍隊的環(huán)境和訓練，是對她好的，至少她的積壓的寂寞憂傷，有個健全高尚的發(fā)泄?！薄八龥]有掉下一滴淚，昂著頭，挺著胸，就上了車?！保ā段业呐笥训哪赣H》）

三、賢妻良母也是偉大的女性

在傳統(tǒng)的男性中心社會里，相夫教子是女性唯一的天職，夫榮妻貴，子貴母榮，女性的價值依附在為妻為母上。賢妻良母是男性對女性的普遍期待和要求，希望女性為家庭奉獻和犧牲，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孝敬老人、操持家務。賢妻良母成了社會對女性的性別角色定位，不賢不良的女性被逐為異己，斥為禍水、毒婦、夜叉，高度一體化的性別刻板規(guī)約變成了束縛和捆綁女性的道德繩索。近代中國男女平權、婦女解放運動如火似荼，賢妻良母主義思想遭到批判和顛覆，賢妻良母不再是女性唯一的價值選擇。不過，任何一種文化思想的改造都是一個復雜而漫長的過程，其中少不了要走極左或者極右的路線，關于賢妻良母的論爭在整個20世紀也掀起過幾次熱潮，每一次的價值判斷和選擇都跟時代的變革緊密相連，即便是在21世紀的今天也還是個爭辯不休的議題。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發(fā)生了一場反響較大的關于“婦女回家”與“賢妻良母”的討論，從1933年開始，至1937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才暫時平息。柳亞子、郭沫若等人的看法在當時是較為理性和前瞻的，柳亞子認為：“賢母良妻當然好聽，誰會主張婦女應該做不賢良的母妻呢？不過，照同樣的比例來講，男子應該做賢父良夫……既然沒有聽見人家在提倡賢父良夫，那末提倡賢母良妻總也是多余的了?！惫籼岢觯骸拔姨岢t夫良父，當然我也并不要求愚妻惡母，反而以人格為本位的真正的賢妻良母，我是極端地渴仰著的。妻而求其賢，母而求其良，也和夫而求其賢，父而求其良的一樣，是應當?shù)氖麦w?！保?］冰心經(jīng)歷了這場論爭，她的觀點也是穩(wěn)健、理性的，她認為：在這場中國婦女運動中有過標語“打倒賢妻良母”。我們并不是不要賢妻良母，可是同時也要賢夫良父。賢和良不應該只是一方面的義務。［4］

冰心反對全盤否定傳統(tǒng)賢妻良母價值的偏極思想，她認為賢妻良母一樣是偉大的女性，能兼顧家庭和事業(yè)的賢妻良母型女性更是令人敬佩，她一生都在詠贊賢妻良母，詠唱母愛，正是有了母愛才有了人生的一切力量?！蛾P于女人》中的女性大多溫柔賢惠、自強能干、孝敬老人、相夫教子，無論是像“我”的母親、“我”的奶娘、張嫂一樣的傳統(tǒng)型賢妻良母，還是像“我”的三個弟婦、“我”的同學C女士、“我”的學生S女士一樣的現(xiàn)代型賢妻良母，她們積極建設好自己的家庭，讓家人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一樣是最值得敬佩的女性。對那些片面地認為賢妻良母落后無用的言論，冰心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激而吶喊：“關于婦女運動的各種標語，我都同意，只有看到或聽到‘打倒賢妻良母’的口號時，我總覺得有點逆耳刺眼?！蚁Ｍ齻兯虻沟?，是一些怯弱依賴的軟體動物，而不是像我的母親那樣的女人?！保ā段业哪赣H》）冰心在1919年發(fā)表的第一篇小說《兩個家庭》中通過兩個不同家庭的不同命運思考了“家庭與國家關系”問題，認為家庭的幸福和苦痛，與男子建設事業(yè)能力的影響有著密切關系，其中塑造的現(xiàn)代型賢妻良母——亞茜，是以后婚姻家庭小說的理想原型人物，《關于女人》中的年輕女性幾乎都是亞茜形象的升級版。

冰心在《關于女人》中刻畫了抗戰(zhàn)時期一群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女性，譜寫了一曲女性的贊歌，打開了一扇讓女性進入歷史，走向未來的通道，讓女性能夠在社會的性別結構中享有應得的權利和地位，充分肯定了女性在國族發(fā)展進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1］冰 心.冰心文集（3）［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

［2］冰 心.冰心文集（1）［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

［3］夏 蓉.20世紀30年代中期關于“婦女回家”與“賢妻良母”的論爭［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6）：39-45.

［4］冰 心.冰心文集（5）［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

〔責任編輯 郭劍卿〕

A Paean for Females in the Anti-Japanese War——on Bing Xin's About Females

LIU Wen-ju1，XIE Yun-kai2
（1.Chinese Department，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 Guangdong，521041； 2.Cuiying College，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 Gansu，730000）

The praise for females in About Females is reflected in three aspects：first，the nobleness of females lies in personality and indignity.There is a line in the book.The females，fighting against difficulties and enemies during the war，have noble personality and indignity.Second，the beauty of females lies in independence.Whether traditional eastern females or modern western females，independence is their most good personality.Third，a good wife and loving mother can also be great woman.Motherly love is pure and selfless.She is the creator of a good family，the source of happiness and power.

Bing Xin；view on females；About Females

I207.42

A

1674-0882（2013）03-0053-03

2013-02-05

劉文菊（1968-），女，湖北鄖西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女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