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云 李萬斌

我國影視藝術關于家庭倫理的敘事傳統(tǒng)源遠流長，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電影初創(chuàng)時期家庭倫理影片的探索，如《難夫難妻》、《孤兒救祖記》等。當家庭倫理電視劇興起之后，關于家庭倫理范式的藝術經(jīng)驗很大程度上被延續(xù)到了家庭倫理電視劇中并形成了具有影響力的電視劇類型。關于家庭倫理劇的概念有很多論述，擷其要點概述為:以家庭為主要敘事場景，以情感糾葛為主要表現(xiàn)內(nèi)容，揭示人物在家庭生活中表現(xiàn)出的道德境界、文化價值觀念為審美旨歸的電視劇作品。這類作品常常圍繞孝悌、親情、愛情、家庭沖突矛盾設置情景和情節(jié)，敘事上體現(xiàn)鮮明的日?；卣?。家庭倫理電視劇透過一個個喜怒哀樂的日常生活化故事，表現(xiàn)普遍人倫親情，弘揚傳統(tǒng)文化道德，探索討論愛情與責任、情與法、欲與理、義與利等復雜的社會和人性內(nèi)容。中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家庭倫理電視劇是《渴望》 (1991年)，歷經(jīng)20年的創(chuàng)作探索，家庭倫理電視劇已占據(jù)電視熒屏的主力，在數(shù)量上、質(zhì)量上、表現(xiàn)時代主題和內(nèi)涵上都形成了自身的特色而成為一大類型電視劇。比較成功的家庭倫理電視劇如《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 《大哥》、 《浪漫的事》、 《空鏡子》、 《親情樹》、 《新結婚時代》、《金婚》、 《老大的幸福》、 《媳婦的美好時代》……創(chuàng)作者以日常生活為切入點，展現(xiàn)一個個家庭悲歡離合的故事和情感命運的變遷，以最貼近普通人的視角方式契合了觀眾理想的世俗世界?！叭粘Ｉ睢?、“平民視角”、“普通人”構成了家庭劇審美風格的特殊品質(zhì)。在創(chuàng)作方法上，家庭倫理劇在總體上貫穿著現(xiàn)實主義精神，著眼于日常生活為電視劇敘事的切入點，并以日常生活流為電視劇的敘事線索流。它一方面認同世俗社會普通人的審美趣味和價值理想，再現(xiàn)真實生活的本貌，體現(xiàn)了鮮明的現(xiàn)實美學風格特征;另一方面，優(yōu)秀的家庭倫理劇致力于對大眾日常生活進行詩意提升與審美救贖，執(zhí)著于中國傳統(tǒng)美德正面審美價值的表達，藝術地表現(xiàn)現(xiàn)實，構筑了當代中國民族特色的人文關懷電視劇的精神家園。

一、日常生活作為家庭倫理電視劇本體的切入點

日常生活是細微、瑣碎的，日常生活進入電視劇構成家庭倫理劇本體并以審美的呈現(xiàn)是由政治、經(jīng)濟、文化語境綜合作用的結果。

首先，新時期以來中國社會結束了以政治為中心的社會階段，進入了一個以經(jīng)濟發(fā)展為主的經(jīng)濟型社會，以滿足大眾需求為目的的消費社會特征突出;大眾文化開始濫觴，日常審美開始泛化。社會文化也逐漸發(fā)生轉型，從以政治意識為中心的“國”的敘述轉向以“家”為中心的表達，個體的生命價值得以張揚，這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轉型，為中國電視劇特別是家庭倫理電視劇的發(fā)展提供了豐富的歷史機緣。普通人的情感、家庭的悲歡離合、日常瑣碎的人生都得到了空前豐富而細致的展示和描摹，日常生活第一次作為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本體被納入文本敘事。正如毛凌瀅所說:“所謂日常生活敘事就是以日常生活為核心，圍繞日常生活進行文本構建、意義闡釋和審美表達。日常生活敘事最顯著的特征是以寫實的方式展示日常經(jīng)驗和日常瑣事，將日常生活提升為電視劇敘事的主要對象和審美范疇。”〔1〕

其次，日常生活的時空構成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文本，是由電視媒介的特性和影響決定的。電視作為傳播媒介，它的日常性、平民性以及對生活的貼近性特點在“審美泛化”或者“審美日常生活化”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電視逐漸填平了高雅藝術和通俗文化的鴻溝，觀眾不必去電影院或優(yōu)雅的演奏大廳欣賞各種藝術，而是在家里就可身臨其境，現(xiàn)實世界的藝術只要經(jīng)過技術中介的加工都可以在電視屏幕上出現(xiàn)，故而電視使得審美活動隨時發(fā)生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而另一方面，在消費社會語境下，電視作為傳播者要滿足觀眾作為接受者的消費需求，電視文化的審美必然要同大眾的日常消費方式相互依存，日常生活的消費性特征深刻影響到電視文化大眾的審美心態(tài)，電視需要傳達日常生活中的趣味，建構一個想象的詩意世界，以此契合消費心理。觀眾希望從電視中得到一種源于日常生活，又異于日常生活的視覺享受，個人的悲歡離合，小人物的生活狀態(tài)，生活的無奈、掙扎和細微的詩意都可以進入電視。于是以家庭故事為主要題材，以日常經(jīng)驗為主體內(nèi)容，以生活戲劇化為主要敘事特征就構成了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本體支撐。家庭倫理劇復原著現(xiàn)實生活的細節(jié)，通過對日常生活的敘事喚起人們對熟悉生活的親切感、對真實生活酸甜苦辣的契合感;突出生活的波瀾艱辛，更多體現(xiàn)普通人碎片式的生命軌跡，甚至表現(xiàn)日常生活的真實記錄。

第三，家庭倫理電視劇以日常生活敘事為本體帶來了價值立場與審美理念的變化，電視劇卸下了沉重的政治教化功能，遠離了崇高與悲壯的宏大之美，使得電視文化審美形態(tài)更自然地貼近個人平凡、真實的生活之美。20世紀90年代初，大眾文化在中國快速興起之后，電視媒介作為一種文化而發(fā)展壯大，電視劇《渴望》的熱播引發(fā)了我國電視劇話語的一次重大轉型，電視的敘述話語開始從神壇走向普通百姓，電視劇的敘事由宏觀的、國家的、民族的敘事悄悄地轉向了具體而微觀的平民敘事、個人敘事和世俗敘事。日常生活的微觀敘事在家庭倫理劇中被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它們迅速形成類型電視劇并得到觀眾強烈的認同和共鳴。1990年播出家庭電視劇《渴望》使電視劇的日常生活敘事凸顯，新世紀以來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日常生活敘事本體經(jīng)歷了多元化的探索和變遷。從《渴望》、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開始濫觴，《大哥》、《大姐》、《親情樹》表現(xiàn)對家庭親情和傳統(tǒng)美德的歌頌與呼喚; 《牽手》、 《浪漫的事》、 《空鏡子》、 《結婚十年》、《中國式離婚》、《新結婚時代》關注新時期家庭婚戀觀念的變遷，探討現(xiàn)實生活婚姻的困境以及平凡人生的浪漫和幸福追求;《麻辣婆媳》、《雙面膠》、《媳婦的美好時代》探討了關于家庭婆媳關系、家庭內(nèi)部和諧人際關系的問題;《金婚》、《王貴與安娜》、 《老大的幸?！贰?《老牛家的戰(zhàn)爭》是對于普通人生觀、價值觀和家庭幸福觀的詮釋;《蝸居》、《家風》則大膽觸碰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面，揭開那層溫情的面紗，直面現(xiàn)實矛盾，把個體的家的困境和大社會風氣相關聯(lián)并引發(fā)熱烈的話題討論。目前家庭倫理劇已成為最具規(guī)模的類型劇，主要集中在對家庭、親情、友情、溫情的呼喚，對愛情、對生活堅定信念的追尋，對傳統(tǒng)民族美德的呼吁和彰顯，并都是以日常生活為切入點來表現(xiàn)平凡人生和人與人、人與社會關系的變遷。

二、淡化戲劇強度，還原生活本貌

就敘事而言，以日常生活流為敘事線來講述故事早已成為家庭倫理劇敘事的范式。家庭倫理劇的敘事沒有貫穿始終的強烈戲劇沖突，所表現(xiàn)的也是尋常百姓家中常見的各種瑣碎家庭矛盾與傳統(tǒng)道德沖突。敘事線索多以事件發(fā)生發(fā)展的先后順序來安排故事的結構，擇取日常生活中的特殊時刻和特定時段來把握敘事的時間，不僅體現(xiàn)在家庭劇的敘事元始上，也貫穿在家庭劇的整個敘事線索中，轉折、過渡、呼應與大結局均充滿了這些特殊時刻和時段。新時期以來的中國家庭倫理電視劇大多沿用了傳統(tǒng)的線性敘事結構，以時間順序為講述故事的線索，以因果關系為敘述故事的動力，在情節(jié)上講究連貫和完整，情節(jié)密度增大，這樣在觀感上消弭了電視的戲劇落差，加上在敘事上表現(xiàn)具體事件，賦予了家庭倫理電視劇生活化的表達。

如《新結婚時代》，主題表現(xiàn)城鄉(xiāng)結合的家庭婚姻生活矛盾故事。鄉(xiāng)下公公來到北京城找親家母給遠房親戚看病，城里兒媳顧小西抱怨，兒子何建國和兒媳拌嘴。接著公公又要這個在城里“出息了”的兒子出錢支援老家蓋新房，再次引發(fā)小夫妻矛盾沖突升級，兒媳賭氣回娘家……兒媳意外流產(chǎn)，單位競聘機會的錯失，這一切更加深了家庭矛盾。在這幾節(jié)戲中，主要人物顧小西、何建國、同事簡佳等人物行為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情節(jié)密度布局如同是在一天接一天的日子中發(fā)生發(fā)展，事件的前因后果顯得清晰連貫。觀看這樣的電視劇讓人感覺到了家庭倫理劇在敘述具體事件時候的日?；匀槐磉_，柴米油鹽、兒女情長、酸甜苦辣、家長里短，細碎如生活本貌。也正是因為如此，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敘事常以日常生活結構作為參照，將生活的流動作為敘事流，將居家空間作為敘事的空間，人物關系作為敘事線索?！?〕如《結婚十年》、 《王貴與安娜》都是按照相識、戀愛、結婚、生子……順時針展現(xiàn)生活的流動。2007年的熱播劇《金婚》更是典型地運用了這種生活流式的敘事模式。以編年體的敘述形式，表現(xiàn)佟志與文麗50年婚姻生活，50集連續(xù)劇每一集就代表了一年。劇中人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的平淡生活高度契合了屏幕外人的生活，那些富含歷史時代變遷的生活景象勾起了觀眾無限的記憶。這種以還原生活本貌的日常生活化敘事除了能夠完整表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的動態(tài)之外，還能更好地支撐長篇家庭倫理劇的長篇幅、大容量和情節(jié)點密集的敘事框架，因而以日常生活流為敘事流成為眾多家庭倫理劇的敘事方式，在日常流中通過并非靜止的沖突和變異予以展現(xiàn)生活的真實以及人與人、人與自然社會的復雜關系。

日常生活的特點是生活的本真性、個人性、重復性以及經(jīng)驗性。從時間維度看，日常生活由一天又一天的個人的生存內(nèi)容連綴而成，每天內(nèi)容既有重復也有變化，這個跟電視連續(xù)劇的特點以集為單位播出連續(xù)中又有變化是一致的。家庭倫理劇的敘事時間猶如打開的自來水龍頭，內(nèi)容在屏幕上不斷地流淌，如《大哥》中一大家子人物的來龍去脈，摩擦不斷的情節(jié)沖突環(huán)環(huán)緊扣，主要人物的動作仿佛就是在一天接一天的時間布局中開展。在《咱爸咱媽》、《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中也可以見到這一敘事特征，日常生活的平淡重復性構成生活流，在屏幕上構成敘事流，敘事時間的形態(tài)和節(jié)奏與現(xiàn)實時間形態(tài)節(jié)奏近似，日常生活敘事中巧妙鑲嵌受眾的現(xiàn)實生活，這種類型電視劇成了受眾的生活部分，所以受到觀眾的歡迎。

三、平民視角，直入人物內(nèi)心

家庭倫理劇的平民視角是指這類電視劇無論是敘事的內(nèi)容、敘事的方式都是以普通民眾作為表現(xiàn)主體。塑造多維度的人物形象和性格，對人物情感做細致入微的描畫，以平民生活化鏡頭展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細膩情感，以平等的態(tài)度關照社會風情和百態(tài)人生。這種平民化敘事的家庭劇的興盛首先是時代的豐富折射，同時也蘊涵著歷史文化發(fā)展的深刻必然性。近年來熱播的家庭倫理劇越來越傾向于從“宏大敘事”向“微觀敘事”轉變，平民化的敘事為廣大平民觀眾構筑了一個個世俗的夢想，這類電視劇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慰藉了觀眾的感情，重溫了久違的浪漫。在表述策略上采用平民的視角展開故事，既不俯視也不仰視，對人物的褒貶既不夸大其詞，也不遮遮掩掩，并不忌諱熱點話題或回避矛盾。即使是表現(xiàn)英雄，也是聚焦平凡的英雄，是我們切實可感的常人生活中的英雄，歌詠英雄的平凡和平凡的英雄品格。如《老大的幸?！分械母道洗螅粋€離婚單身的下崗工人，學習足浴按摩技術，靠自己勤勞的雙手過著平凡而知足的生活，他長哥當父撫養(yǎng)弟弟妹妹事業(yè)有成;他安貧樂道，樂于助人，他的幸福觀就是看到家人、朋友幸福了自己也由衷地感到幸福。2002年播出的電視劇《空鏡子》，該劇以一戶姓孫的普通人家兩個女兒愛情婚姻的故事為主線，選取二女兒孫燕——一個普普通通的食堂售票員的視角展開劇情。她貌不出眾，文化程度不高，經(jīng)歷了迷茫最終卻收獲了幸福。孫燕的自卑、對姐姐才貌的羨慕、她眼中的戀愛對象、兩姐妹的婚姻分分合合波瀾起伏……故事表現(xiàn)她們最普通的日?，嵥榈纳?，對比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不同的戀愛、婚姻生活及跌宕人生故事。

這些沒有宏大敘事的瑣碎故事，最大可能展現(xiàn)了生活的細微之處，最大限度適應了普通百姓的審美心理，這樣的平民視角的選取使得電視劇敘事更加真切自然和淳樸。2003年繼續(xù)這種平民敘事風格的家庭倫理劇《浪漫的事》，同樣以一個普通守寡母親的視角敘述一家母女四人的戀愛、結婚、生子、離婚、復婚等生活變故以及演繹了一家人的情感故事。該劇摒棄了虛幻的浮華和想象，增加了生活的厚重和細致入微、生動傳神的平民百姓特別是女性真實而鮮活的生存狀態(tài)，她們的喜怒哀樂、隱隱情懷全都深入人心。這種平民化敘事的追求，帶來了電視劇的溫馨和親切，也帶來了電視觀眾對能代表自己視角、展現(xiàn)自己生活的電視劇的偏愛?！?〕由此引發(fā)了接下來幾年日常生活敘事特征的電視劇的鼎盛時期。

平民化敘事的電視劇以一種平視的視角關照生活，它淡化了政治、戰(zhàn)爭、危機等極端歷史背景，突出了普通人的人生境遇，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和成家立業(yè)、養(yǎng)兒育女，日日年年，輩輩代代，由此構成生生不息的生命長河和平凡故事。從劇中平民小人物身上，從他們生活的縮影中看到了普通的“我們”——生活在現(xiàn)實各個角落的蕓蕓眾生，劇中人的故事這一切似乎就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熟悉而觸目可及。目睹《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分享《母親》、 《婆婆》、 《大哥》、《大姐》以及所有《我的兄弟姐妹們》的辛酸與甜蜜。我們透過《空鏡子》觀望戲劇人生，品味苦澀卻不乏溫情的平實人生;在《來來往往》中經(jīng)歷著《結婚十年》的《浪漫的事》，體味幸福和浪漫的一粥一飯的苦辣酸甜;也看到了所謂《中國式離婚》的無奈與悲涼;《金婚》中瑣碎的生活與執(zhí)手到老的婚姻……一切生活中最樸素最深刻的人生哲理都可以通過電視劇中的人物和故事得以道出。由于這類平民化風格的電視劇貼近觀眾真實人生，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觀眾便會不由自主地對劇情產(chǎn)生親近感，對劇中人物的命運產(chǎn)生認同感?！敦氉鞆埓竺竦男腋Ｉ睢贰ⅰ洞蟾纭?、 《大姐》、 《媳婦的美好時代》、 《蝸居》、《老大的幸?！返茸髌罚鼈兊闹魅斯巧钤谏鐣讓拥?、為生活而苦苦掙扎的小人物，他們并沒有偉大的理想，也沒有高潔的品格，但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真誠善良、不屈不撓頑強生存的品格，無疑很容易打動觀眾，從而與觀眾達成心靈上的契合。

平民敘事、平民視角、平凡人的故事，成就家庭倫理劇最樸實生動的家庭故事和最真摯的情感表達，其人物形象也被立體化而呈現(xiàn)得豐滿靈活。

四、鏡像人文現(xiàn)實，聚焦原味生活

新世紀以來的家庭倫理劇通過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審美表現(xiàn)，將關注的視角投入到底層小人物身上，以客觀、冷峻或者溫暖的人文主義情懷予以表達審美，這是這樣的關注現(xiàn)實、關照人文情懷的作品一經(jīng)推出便會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的最重要的原因。家庭倫理劇的主人公往往都是普通人，他們并沒有遠大的理想，也不是活躍在各行各業(yè)的英雄人物，而且文本表現(xiàn)的重點是他們的家庭生活。因此，主人公對受眾的感召力常常是源于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道德品質(zhì)。電視劇刻畫成功的人物、深入人心的人物需要展現(xiàn)不同的側面。在復雜多樣的物質(zhì)社會中，人容易同化被消磨個性，繼而迷失自我的定位。電視劇文化也需要端正主流文化的位置，引導人們建立健康、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家庭劇中的人物擁有堅忍不拔的信念和向上的理想，有著普通小人物溫暖的特質(zhì)。小人物積極的人生觀、價值觀被重新解讀，在無形中發(fā)揮了健康向上的精神正能量，并起到引導和借鑒效仿的作用?！?〕如《空鏡子》中老實善良的孫燕最終得到幸福的歸宿，而聰明美麗、對愛情友情并不堅定的孫麗最終換來的是無處安放的靈魂和漂浮的人生，通過這種對比給人以傳統(tǒng)道德美的啟示。2009年熱播電視劇《媳婦的美好時代》塑造了潘美麗和毛豆豆兩個典型的媳婦形象，美麗、善良、單純、賢惠的媳婦潘美麗，對家對愛的執(zhí)著與禍福相依的婚姻觀感動了許多人。急診室護士毛豆豆，寬容、大度及對家庭無限的愛與忠誠，在兩個婆婆一個小姑的夾攻下忍辱負重、受盡委屈，最終她以自己的寬容大度和智慧平息化解了最為棘手的婆媳家庭矛盾。該劇全都是好人、善良的人，偶有的波折也是家家幸福的暈暈乎乎，留給人們一個幸福四溢充滿溫情的故事，貫穿全劇的日常生活語言的幽默、由于善良付出而得到快樂的和諧場景，突出一個美好時代的幸福根源。2010年熱播電視劇《老大的幸?！房梢哉f關照了社會各個層面的生活現(xiàn)實，最底層的下崗工人生活，高層白領的生活圈、變幻莫測的金融生活圈、循規(guī)蹈矩的公務員生活圈、充滿浮華與誘惑的演藝圈，每個生活圈子的人物就是一個個文化符號。每個人都在追求自己理解的幸福，可是最終彰顯的是老大傅吉祥簡單的、能夠感知的生活就是我們能夠觸手可及的幸福。

電視劇是參與社會、影響社會的一種重要方式，并以其直觀可感、傳播面廣而承載體現(xiàn)社會時代所賦予的文化意義和文化使命，揭示涌動的時代主潮。近年來家庭倫理劇不斷深化，對人倫之和的文化訴求、平民情懷的表達和人性世俗訴求的再現(xiàn)做了巨大努力，在加強倫理劇的審美功能和社會功能方面做了大量探索。如《老娘淚》從母愛視角切題，以浪漫化的鄉(xiāng)土情懷述說一個“親情救贖腐敗”的故事，將家庭倫理劇和反腐劇兩大類型劇綜合在一起，以道德倫理力量反腐敗而大放異彩。家庭倫理劇的價值和審美意義無疑是巨大的，于“家”中見“國”，見出厚重，折射出社會背景深處的文化命題，滲透到日常生活的節(jié)奏之中。《老大的幸?！穭≈袔仔置锚q如社會中各種人物的符號化代表，基于現(xiàn)實生活的邏輯對其進行藝術雕琢，將人物各自的生活經(jīng)歷和價值觀念作了精彩的演繹，完美地詮釋了幸福的內(nèi)在含義，回答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幸福就在于無私的付出，別人幸福了，自己就感覺幸福了，這是在更高層次上挖掘人情溫情與人文關懷的藝術反映。

2007年《蝸居》引發(fā)熱門收視，該劇對一路飆升的房價的描寫，對都市白領族生活壓力和焦慮的描寫，對婚外情的涉及，對反腐敗話題的不回避，都引發(fā)了關于對電視劇藝術與直面現(xiàn)實的熱門議論。該劇直擊現(xiàn)實，表現(xiàn)現(xiàn)代都市族的壓力不僅僅是房子、工作的物質(zhì)壓力，還有婚姻、情感的精神壓力。全劇在夫妻情、母女情、姐妹情、戀人情、婚外情方面都給以透徹的展現(xiàn)以及人性化的詮釋。2011年熱播電視劇《家風》引發(fā)多方好評，引人深思。分析其成功原因，首先是反映現(xiàn)實更為全面，“裸婚”“啃老”“蝸居”熱門元素俱在，并且直面家庭倫理的失落，揭開溫情脈脈的面紗。盡管有批評的聲音說它太熱衷家庭的瑣屑與人性惡的描寫，少了光亮與同情的反思，但其實這在觸摸現(xiàn)實的脈搏方面已經(jīng)大大跨出了一步。劇作以省人大副主任楊正民為核心的家庭為描寫對象，講述這個高干家庭的子女升遷、經(jīng)商、婚事、事業(yè)功過、行將離休等家庭故事?！都绎L》主題直指民風，直接關聯(lián)黨風和社會風氣，作品點到了社會的“痛穴”。而社會各種風氣都不是“空穴來風”，都是從家庭這個社會細胞中孕育而生的。在社會轉型中，家庭被震蕩被再造，人們怎能不與時俱進，樹立新的家風?作品的成功就在于把握了生活的真實與社會人文關懷的關聯(lián)，將小家庭放置到大社會中進行演繹，真實塑造人物，真實展開矛盾沖突，直面現(xiàn)實，反映了嚴肅的社會問題。

“藝術的世界是真理的外觀”〔5〕，電視劇的日常生活敘事空間絕非是簡單再現(xiàn)一個日常現(xiàn)實給定的世界，也不局限在電視劇藝術的虛構敘事，而是重新發(fā)現(xiàn)日常生活的意義。如果做到這樣藝術地表現(xiàn)現(xiàn)實、關照現(xiàn)實人文關懷，那么以日常生活敘事為題材、主題、情節(jié)的電視劇的審美理想就不遠了。

〔1〕毛凌瀅，歐陽宏生.日常生活敘事:電視劇本體的回歸與審美嬗變〔J〕.中國電視，2009，(2).

〔2〕李雪梅.近年中國家庭倫理劇的審美文化探析〔J〕.電影評介，2007，(17).

〔3〕劉娜.《空鏡子》與“兩姐妹”母題〔J〕.當代電影，2004，(1).

〔4〕邢愛榕.論電視劇中的小人物的作用〔J〕.科技傳播，2012，(22).

〔5〕〔美〕赫伯特·馬爾庫塞.審美之維〔M〕.李小兵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