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康

李華平教授洋洋灑灑上百萬言的鴻篇巨制——《語文科文本解讀學》終于付梓問世了，可喜可賀！建立語文科自己的文本解讀學，這是十分必要的，又是十分艱巨的。因為它很少有現(xiàn)成的經(jīng)驗可資借鑒，又要求多種相關(guān)學科的知識綜合為用。據(jù)我所知，此書從孕育到撰稿出版，長達整整十年的時間。我不禁聯(lián)想到張衡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那是“精思傅會，十年乃成”，又想到曹雪芹寫《紅樓夢》，批閱十載，增刪五次，“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我想，李華平教授和他們何嘗不是一樣的癡情、一樣的執(zhí)著、一樣的艱辛？我堅信，這得之不易的學術(shù)專著一定會如磁鐵石吸鐵一樣，把讀者的心給緊緊地粘住。

語文科的閱讀教學是語文科教學的重場戲，它在語文教學中所花去的時間和精力較之于寫作教學、口語交際教學等無疑是要多得多?？谡Z交際教學與寫作教學深受著閱讀教學的制約和影響，因此，也差不多是在閱讀教學的帶動下進行的，許多時候是結(jié)合閱讀教學進行的?？梢哉f，閱讀的本質(zhì)就是文本解讀，從某種意義上講，語文科的閱讀教學就應該是文本解讀的教學。語文科的文本解讀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理論，高師語文學科教學論的教材和語文雜志中關(guān)于閱讀教學研究的內(nèi)容就含有不少文本解讀的因子。但是，這些理論應該說還處于亞理論層面，差不多是借用而不是化用，未能產(chǎn)生語文科文本解讀自身的概念系統(tǒng)，因而未能形成專供語文閱讀教學使用的文本解讀的完整的理論體系。下面我從論著理論板塊形成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理論的獨創(chuàng)性以及理論的實踐意義三個方面來對此書進行審視與評介。

首先，從理論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上看

《語文科文本解讀學》全書確立了三個中心概念：“語文科”“文本”“解讀”，這三個概念是全書的邏輯起點，或理論支撐點。對這三個中心概念的思想內(nèi)涵和外延，本書揭示得十分準確，闡發(fā)得十分明了透徹。全書緊扣這三個中心概念，在本體論、方法論、實踐論這三個主要領(lǐng)域展開研究行為，透過紛紜復雜的語文科文本解讀現(xiàn)象，多方面地、深刻地闡釋了文本解讀的本體、規(guī)律、對象、方法、成果表達、學術(shù)追求以及中、高考賦予語文科文本解讀的特殊要求……所有的內(nèi)容又聚焦在兩個字上——“打通”。正如李華平教授在書中所言：“通過打通重重障蔽，重新建立在歷史空間中原本就存在的某種內(nèi)在聯(lián)系，顯現(xiàn)出深藏于語文閱讀教學背后的心理與規(guī)律，創(chuàng)辟一個深刻而獨特的話語空間。這個話語空間，自明自律而又充滿張力：‘積小以明大，而又舉大以貫?。煌颇┮灾帘?，而又探本以求末?！睆囊陨戏治霾浑y看出，本書的布局可說是大開大合，不蔓不枝，前呼后應，渾然一體。雖則是洋洋灑灑上百萬言，卻也稱得上是無水分可擠的干貨，句無可削、字不得改。閱讀本書，就要從上述內(nèi)容的有機聯(lián)系中去把握一個嚴密的完整的語文科文本解讀理論體系。

其次，從理論的獨創(chuàng)性來看

《語文科文本解讀學》堪稱國內(nèi)首創(chuàng)的一部系統(tǒng)完備的語文科文本解讀學專著。

本書文本解讀的指向是“語文科”，這是有的放矢。它針對性、實用性極強，分清了語文科文本解讀與非語文科文本解讀的界限。文本解讀的指向定位在語文科，就注定了這樣的文本解讀一定打上了語文教育的烙印。即語文科的文本解讀就必須考慮語文科的性質(zhì)、功能、目標對文本解讀的規(guī)范，必須受語文課程標準、語文教材中各冊、各單元、各篇課文自身的特點、不同年齡段學生的學情、教學的環(huán)境條件、教師自身教學風格的制約和影響。本書正是考慮了這些因素，確定了語文科文本解讀學的研究對象：（1）語文科文本的構(gòu)成、特點與分類；（2）語文科文本解讀的實質(zhì)、特點與角度；（3）語文科文本解讀的規(guī)律、原則與方法；（4）語文科各類文本解讀的實踐規(guī)律與要求。

這些使文本解讀真正具備了語文科專業(yè)化的特色，從此，語文科的文本解讀有了自己的思想武器，這可以說是一個創(chuàng)舉。

關(guān)于做學問，蘇軾推崇“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fā)”。李華平教授精于此理，他有海納百川貫通古今的胸懷，兼容并蓄擁抱世界的氣度。為研究語文科文本解讀的理論，他大量地收集了古今中外的相關(guān)資料，在領(lǐng)悟要義、識別真?zhèn)蔚幕A上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地進行系統(tǒng)的整理和科學的研究，得出可供語文科文本解讀實施和推廣的理論成果。正如作者所言，這些理論成果使得“課程與教學呈現(xiàn)出了融合的態(tài)勢”，“從學科范疇來說，打通了學科學術(shù)研究和語文教學研究的界限”，“打破了大學與中學、教育界與思想文化界相互隔絕的狀態(tài)，提倡多學科的合作”?！案鶕?jù)中學語文教育的特殊性質(zhì)與教學實際，進行科學的轉(zhuǎn)換與創(chuàng)造”。本書，確實借助了哲學、語言學、文藝學、美學、文章學、社會學、文化學、系統(tǒng)論、信息論、控制論、教育心理學等學科領(lǐng)域的研究成果來構(gòu)建語文科文本解讀學。這種構(gòu)建不是一種簡單地照搬，而是一種化用與融合。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本書與以往各色各樣文本解讀的源流關(guān)系，它是從古今中外的文本解讀理論中脫胎而出的。比如本著作涉及的文本解讀技法——“闡釋的循環(huán)”，作者不僅借鑒了劉勰《文心雕龍·章句》、《鬼谷子·反應》、清戴震《與是仲明論學書》、錢鐘書《管錐編》、《談藝錄》、《宋詩選注》等古今著作中的思想觀點，還借鑒了德國哲學家施萊爾馬赫、哲學解釋學的代表伽達默爾等哲人的思想觀點。其實，關(guān)于“闡釋的循環(huán)”，周振甫《文章例話》中的“回環(huán)解釋”（中國青年出版社，1983年12月版）、曾祥芹主編《閱讀技法系統(tǒng)》中的“回環(huán)解釋法”（河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6月版）都是這方面的文本解讀的專論。但是，本著作中的“闡釋的循環(huán)”并沒有原封不動地復制以上各種思想觀點，而僅只是有上述各種思想觀點的基因而已，或者說是上述思想觀點結(jié)合產(chǎn)生出來的“混血兒”。作者從上述這些思想觀點中派生出了循環(huán)解釋的四種有效途徑：（1）局部與整體的循環(huán)闡釋；（2）文本與作者的循環(huán)闡釋；（3）文本與文體互釋；（4）文本與語境互釋。這些有效途徑便成了教師引導學生對文本進行循環(huán)闡釋的遵循。從這些地方可以看出作者的用心和思考的細密，看出作者在學習借鑒前人成果基礎上對前人成果的超越與突破?！肮ビ袂捎盟绞粸榱b縻但求新”?！墩Z文科文本解讀學》確實繼承發(fā)展了以往各色各樣的文本解讀理論的精華，甚至超越了這些文本解讀的思想高度。以質(zhì)的飛躍使文本解讀發(fā)展史產(chǎn)生了一個巨大的突變。

這部著作的創(chuàng)新還體現(xiàn)在對文本解讀研究領(lǐng)域的拓寬，開辟了文本解讀研究的新天地。以往的文本解讀大都只關(guān)照文學文本。本書不僅詳細地研究了文學文本的解讀，而且用大量的篇幅來深入研究實用類、科學類文本的解讀。無論是哪一種文本解讀的研究，其觀點、角度、材料乃至語言，都能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本書還把研究的觸角伸進了中高考閱讀題型命制與解題范疇。其中，“文體成果的解讀與表達”也是作者開墾出來的處女地。

最后，從理論的實踐意義看

作者對語文科文本解讀的認識很深刻，因而其理論的抽象程度自然就很高。本書十分注重對語文科文本解讀現(xiàn)象作鞭辟入里的理性思考，摸索實施文本解讀中帶規(guī)律性的東西，重在一個“論”字上，學術(shù)性很強。但作者寫這本書的目的十分明確：用它來指導語文科閱讀教學的實踐，不僅要有的放矢，而且要矢能中的。李華平教授既有深厚的理論修養(yǎng)，又有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和熱切的實踐情懷。多年來，他在從事理論研究的同時，一直堅持“眼睛向下”，密切關(guān)注基礎教育階段語文課程改革。為了應對中學語文教師“理論無用”或“理論難用”的質(zhì)疑，他長期堅持用自己研究的理論去設計教學，直接給中學生上語文課，讓中學教師來觀摩，這對中學教師運用先進理論指導教學實踐無疑是一個很好的示范。這種經(jīng)歷也決定了他研究語文文本解讀，絕不是只從理論到理論，從概念到概念。他把對文本解讀的理論研究與語文教學的實踐指導結(jié)合得十分完美。應該說，這部《語文科文本解讀學》兼具理論性與應用性雙重色彩，它是一本應用理論學，突出強化了指導語文科文本解讀教學實踐的有效性。在這方面的研究體現(xiàn)出三個特點：

（一）把對文本解讀技法的研究作為本書落筆的重點。文本解讀技法是最富有操作性的理論，有了這種理論，才能提高指導文本解讀教學實踐的有效性。本書把文本解讀技法的研究作為重中之重，用濃墨重彩來描摹繪制。具體說，該書第八章、第九章分別從整體把握到細讀兩個方面直接研究文本解讀的一般方法；第十章、第十一章是對文學文本解讀的研究；第十三章是對實用類、科學類文本解讀的研究，這是針對語文科閱讀教學中各類文體文本解讀的特殊方法進行研究。本書針對性、實用性極強，語文科文本解讀教學的任何一個方面都可以從本書獲得具體方法的有效指導。

（二）緊扣“語文科”特點，以“正確、有用”為標準，對古今中外文本解讀的方法加以識別、篩選、加工、改造，創(chuàng)造出適宜于語文科文本解讀教學的新方法。在李華平教授的《語文科文本解讀學》問世之前，語文科的文本解讀教學一直缺乏系統(tǒng)、完善、科學的語文科專業(yè)理論作為指導，語文科的文本解讀就只能在昏暗中苦苦摸索。李華平教授的《語文科文本解讀學》為語文科文本解讀教學提供了一盞指路明燈。面對古今中外眾多的文本解讀方法，他在識別真?zhèn)蝺?yōu)劣的基礎上，緊扣“語文科”的特點，以是否“正確、實用”為標準，對以往的文本解讀方法去粗取精、去偽存真，進行大刀闊斧地篩選和加工整理。具體說，該書第八章、第九章共研究了23種從整體把握到細讀的文本解讀一般方法，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十三章又研究了各類文體文本解讀的特殊方法。這些方法首先避免了以往文本解讀方法上存在的弊端。比如第八章研究的八種閱讀技法都著眼于引導學生在文本解讀中的整體把握，避免了前面所言：古人在文本解讀中“摘句”、亦即是斷章取義的片面性弊端。以上內(nèi)容還強調(diào)文章的妙處貴在讀者的自得，如食品甘味，衣服輕暖，各自領(lǐng)會，難以告人。特別是“文本解讀的入和出”部分，很好地表達了“得意文中，會心言外”的思想，這就避免了古人解讀文本“嚼飯喂人”的弊端?！耙辉庾x與多元解讀”、“詩意的體諒與質(zhì)疑”等內(nèi)容告訴我們：詩書的內(nèi)容很難從一個方面說盡，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如果一己有所見，硬是要天下人都受我的心手所限制，那是不科學的。這就避免了古人解讀文本“未免拘執(zhí)”的弊端。其次，本書涉及的文本解讀技法有的從正面指示學生該怎么解讀文本，有的從反面告誡學生不應該怎樣解讀文本。全部技法均適宜于語文科的文本解讀教學，可以拿來就用，吹糠見米、立竿見影。

（三）作者對文本解讀方法的研究部分，做到理論引路，教例示范。如同本書其它部分一樣，這部分雖然抽象化的程度很高，但能在理性分析的基礎上佐之以具體生動的教學案例。這是本書在文本解讀方面最具實踐意義的體現(xiàn)。本書的主要閱讀者是中小學語文教師、各級各類語文教研員以及各級各類師范院校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學生。特別是對于缺乏足夠教學經(jīng)驗的一般教師和幾乎沒有直接教學經(jīng)驗的師范生來說，由于他們不完全或還沒有具有足夠的感性認識，這種抽象化的結(jié)論則無法成為他們行動的指南。他們需要的是對文本解讀的具體教學行為方式的指導。他們的認識至少要從“經(jīng)驗理性”這一低層次理論認識開始，而不是直接進入理性思辨。從這個認識出發(fā)，本書聯(lián)系了大量的文本解讀的教學現(xiàn)象，對成功的以及失敗的教學案例作了深入地剖析。這些教學案例既是理論體系的體現(xiàn)物，又可作為理解接受理論的橋梁，同時，成功的教學案例還是實踐的理論和獲得文本解讀能力的范本。這樣編排內(nèi)容既不降低本書的理論高度，又能從實際出發(fā)，具有可操作性，為學生打下今后長足發(fā)展的扎實基礎。

總之，從理論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理論的獨創(chuàng)性和理論的實踐意義這三個方面來看，李華平教授《語文科文本解讀學》一書獲得初步建立了我國第一部具有完整理論體系的評價，則屬當之無愧。

詩書萬卷破亦難，或識皮毛或解偏。

探賾索隱有門徑，便是李君百萬言。

李華平教授的《語文科文本解讀學》承前且能啟后，理深卻是言淺，新穎而不荒誕，管用而棄花哨。有了它，語文科文本解讀教學的洞天石扉就一定能訇然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