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西曼
緊急救助政策作為長期政策固化下來的后果是,那些距離權力越近的部門越容易獲得最大的收益,而處于資金末梢的普通人很難從中平等受益。
近期,美聯(lián)儲主席伯南克暗示,美國將會在三季度末減少量化寬松規(guī)模,這讓美國股市小幅回調,日本、歐洲和中國股市卻出現(xiàn)了大幅跳水。該是回顧一下貨幣政策和實體經濟的關系了!
從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開始,美國近5年內經過3輪以上的極其量化寬松政策,超過4萬億美元的貨幣注入,整體經濟出現(xiàn)了復蘇現(xiàn)象,但是2013年1季度經濟也僅僅達到2.4%的增速,按照歷史經驗,這個速度只能保證失業(yè)率不增加,顯著低于過去30年的平均增速。
中國2009年經過一輪4萬億元投資,讓經濟經過兩年亢奮之后,從2011年開始每年都會減速,到2013年一季度,只剩下7.7%的增長速度,這個實際增長速度接近于中國經濟增長的潛在增長速度(由人口、資源要素和全要素生產率決定的增長速度)。
而日本,實現(xiàn)類似QE的貨幣政策已經超過30年,但是,30年來日本的經濟從未有連續(xù)兩年以上的復蘇。此次,安倍祭出有史以來最大的貨幣“猛藥”,每月超過700億美元的印鈔速度,半年多內讓股市上漲了70%。但是,股市泡沫很快就在博傻游戲中縮水,最近一個月下跌20%以上,進入技術面意義上的“熊市”。
歐洲也是如此,歐洲央行、德國央行對貨幣政策一向相當保守,一度拒絕通過量化寬松來解決經濟問題。源自2011年的歐債危機讓歐洲也采取了這一季度寬松政策,但是歐元區(qū)的經濟增速正在步入“日本節(jié)奏”,在量增長線上下波動,2013年一季度下降0.2%。如果去掉其中增速較為突出的德國,其他國家的總體增速早已進入衰退區(qū)。
那么,四大全球主要經濟體、歷時5年、總額超過10萬億美元的貨幣注入,究竟為全球經濟帶來了什么?是否真正幫助了全球經濟復蘇?兩派觀點莫衷一是,從哈耶克和凱恩斯,到如今已經爭議了幾十年。
對于一個未確知的理論,我們又無從通過實踐的結果去驗證、改進,這是一種悲哀。這種悲哀的本質在于,這些錢到底去了誰的手里?以美國為例,美國企業(yè)的利潤占GDP的比例達到歷史高位,股市也達到歷史高位,而中位數(shù)工資收入不斷在下降,這也意味著20%的富人變得更富,而大多數(shù)人變得更窮了;中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貨幣的超發(fā)讓超級富豪獲得更好的收益,擁有多套房地產的投機客、資產擁有者成為主要的獲益者,處于社會底層的人并沒有獲得相應的收益,且受到了資產價格暴漲之害,實際購買力下降。
當金融危機來臨之際,政府深度介入市場,到底對還是不對?立場決定觀點,而利益決定選擇。筆者并不反對當時美國高盛出身、以保爾森為代表的貨幣政策決策者迅速注入大量貨幣,救助華爾街金融巨頭和底特律工業(yè)巨頭的決策,因為,當時確實不救助就會崩盤,如果5大投行毀滅3家仍不算致命,5大銀行再毀滅3家,3大汽車廠商倒閉2家,對美國的經濟將會是致命性的打擊。
筆者也并不反對前任政府在2008年底迅速推出4萬億元的救助方案,并讓地方政府把這個投入加大了3~4倍,因為當時已經有數(shù)千萬農民工失業(yè),嚴重影響到中國的社會穩(wěn)定,如果不及時救助出口部門、不及時通過基建去拉動就業(yè),中國的社會問題不知道會發(fā)生怎樣的動蕩。
但是,必須強調的是:貨幣政策只能救急,豈能當成常態(tài)?對于實體經濟而言,當貨幣稀缺的時候,加大貨幣供給無疑有較大概率能夠促進生產力的釋放,幫助企業(yè)更快的發(fā)展;但是,目前各個國家的銀行并不缺錢、全球大中型企業(yè)并不缺資金,廉價資金比比皆是,缺少的是值得投資的機會。唯一的原因就在于,目前生產力缺少發(fā)展的內生動力,草率、武斷的貨幣刺激,只能制造更多的不公平的財富二次分配,只能制造不必要的流動性;盲目低調的財政政策,只能造成更多的僵尸企業(yè),在產能嚴重過剩的時候依然存活,無法“出清”,資源進一步錯配。
政府政策介入經濟,在很多時候絕對是需要的,但是什么時候需要,必須有一個基本的原則,就是這種介入是促進生產力的、而不是阻礙生產力的,是有利于公平的、而不是促進資源錯配和分配失衡的。
但是,把這種緊急救助政策作為長期政策固化下來,只能產生一個結果,就是在資金分配過程中,那些距離權力越近的部門越容易獲得最大的收益,而處于資金末梢的普通人很難從中平等受益。比如,美國救助中的金融行業(yè)、中國刺激政策中的地產商最容易獲得資金,也得到了最大的收益。產生這種政策死結的根源,首先在于決策者和整個民眾對經濟救助邏輯的含混不清,沒有認識到這是一個死結。所以,應該先形成這樣的共識:除非崩盤式衰退,在資金并不缺乏的背景下,應該盡量少地使用寬松貨幣政策,避免飲鴆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