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勝喜

（南京政治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3）

十八大報告在公平問題上提出了新的觀點，在論述 “必須堅持走共同富裕道路”時提出： “使發(fā)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1］；提出公平正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 “逐步建立以權力公平、機會公平、規(guī)則公平為主要內容的社會公平保障體系，努力營造公平的社會環(huán)境。”［1］這些觀點是黨中央在公平問題上的最新理論成果。改革開放以來，黨中央在公平問題的提法上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從實際出發(fā)，隨著經濟社會具體情況的變化而有所變化，體現出我黨實事求是、與時俱進的一貫作風。

一、改革開放以來中央關于公平幾種提法的演變

在改革開放以前，由于對馬克思主義教條式的理解，我們所堅持的是一種平均主義，主要表現為搞 “一平二調” （即在公社范圍內實行貧富拉平平均分配；縣、社兩級無償調走生產隊的某些財務）和供給制。

改革開放之后，中央逐漸放棄了 “干多干少一個樣，干好干壞一個樣”的平均主義原則，在公平問題上提出并堅持的是 “兼顧效率和公平”的方針。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報告中提出了 “既要有利于善于經營的企業(yè)和誠實勞動的個人先富起來，合理拉開收入差距，又要防止貧富懸殊，堅持共同富裕的方向，在促進效率提高的前提下體現社會公平?！保?］2991992年10月，黨的十四大報告通過了 “在分配制度上，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其他分配方式為補充，兼顧效率與公平?！保?］445這一提法與十三大報告中的提法相比，只是在表述上有所不同，內容上并沒有本質差別［3］。

1993年11月，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了 《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 《決定》指出： “個人收入分配要堅持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制度，體現效率優(yōu)先， 兼顧公平的原則?！保?］527以此為標志，“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提法取代了 “兼顧效率和公平”，成為公平問題上的指導性原則。在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這一原則占據著主導地位。黨的十六大報告雖然提出了 “初次分配注重效率，再分配注重公平”，但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仍然是分配領域最根本的指導原則。

2004年9月，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 《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zhí)政能力建設的決定》中，已經不再提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而是指出： “注重社會公平，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2］848十六屆六中全會通過的 《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提出： “在經濟發(fā)展的基礎上，更加注重社會公平?！保?］892黨的十七大報告中多次強調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并認為合理的分配制度是社會公平的重要體現。在分配原則上，報告指出， “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再分配要更加注重公平。”［2］926十七屆五中全會通過的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二個五年規(guī)劃的建議》中繼續(xù)著這樣的表述。在這段時期，中央堅持的是 “更加注重社會公平”的提法。

黨的十八大高度重視公平問題。據統(tǒng)計， “公平”一詞在報告中被提及了20多次。報告中首次對 “更公平”和 “三個公平”的觀點進行論述，體現了在對公平問題探索上的最新進程，凸顯出中央保障社會公平正義，堅持走共同富裕道路的決心。

二、在關注的領域上由經濟領域轉向更加寬廣的社會領域

改革開放很長一段時期以來，黨中央對于公平問題的關注僅局限于分配領域。在十六大及以前歷次黨代會的報告中，公平一詞往往出現于關于分配原則的論述中，并與效率一詞相伴出現，其意在理順分配領域中公平與效率之間的關系。在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 《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zhí)政能力建設的決定》中，首次涉及了社會公平問題。報告中提出： “注重社會公平，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切實采取有力措施解決地區(qū)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收入差距過大的問題，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保?］848十六屆六中全會進一步強調了社會公平問題，提出： “在經濟發(fā)展的基礎上，更加注重社會公平，著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逐步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有效調節(jié)過高收入，堅決取締非法收入，促進共同富裕?！保?］892此外，十六屆六中全會還提出，社會公平正義是社會和諧的基本條件，必須加強制度建設，保障社會公平正義。十七大報告中認為，公平正義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基本特征之一。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是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大任務。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要把提高效率同促進社會公平結合起來。十八大報告中則強調，公平正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要逐步建立以 “三個公平” （權力公平、機會公平、規(guī)則公平）為主要內容的社會保障體系，從而維護好社會公平正義。綜上所述，黨中央對于公平的關注點上經歷了這樣一個轉變過程：即從分配領域的公平到更加寬廣的社會領域的公平。

中央在公平問題上關注領域的轉變與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階段性矛盾的變化緊密關聯(lián)。改革開放初期，分配領域存在嚴重的平均主義是阻礙我國經濟發(fā)展的主要問題。如何打破平均主義的束縛，解放和發(fā)展生產力是當時經濟社會發(fā)展的關鍵問題。因而，中央多次在報告中就分配領域的公平與效率問題進行論述，提出指導性意見和建議。隨著對公平與效率問題的研究深入，分配領域上公平與效率之間對立統(tǒng)一的關系逐漸成為共識，對此的關注有所降低。另一方面，隨著我國社會的快速轉型，不公平現象擴展到社會各個領域：收入差距不斷擴大，財產分布差距明顯，就業(yè)與勞動報酬中歧視性因素增多，教育資源和教育機會的不平等，公共衛(wèi)生資源的分配不平等，社會保障權利的不平等……有些領域的不公程度還很嚴重，上述問題能否很好地解決事關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構建的重大問題。解決好包括分配不公在內的社會不公問題，是當今中國社會發(fā)展的重點和難點問題，理所當然地成為黨中央關注的焦點問題。

三、在公平與效率的問題上由更加注重效率轉變?yōu)楦幼⒅毓?/h2>

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問題，是與我國改革發(fā)展密切相聯(lián)的重要理論和實踐問題。從 “兼顧效率與公平”到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再到 “更加注重社會公平”，再到十八大剛剛提出的 “更公平”，黨中央在公平與效率關系的提法上經歷了一個由更加注重效率到更加注重公平的轉變過程。

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國分配上面臨的主要矛盾依然是平均主義。平均主義既損害了效率也無益于公平。搞平均主義，吃 “大鍋飯”，導致的是共同貧窮，共同落后。對此，中央提出了 “兼顧效率與公平”，既強調 “共富”的公平觀念，也強調 “先富”的重視效率觀念。事實上，中央當時對效率的強調要更多一些，鄧小平同志在多種場合闡述 “先富”問題就是一個重要表現。但是結合當時的背景，這種做法其實是把已經嚴重向公平一端傾斜的天平，調整到公平與效率相持平的狀態(tài)。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提出則是把效率與公平相比放在了優(yōu)先的地位上。這種提法包含兩層含義：其一，在重點關注效率的同時給予公平適當的關注，不能完全忽視公平；其二，當公平與效率之間沖突甚至對立時，首先依循的是效率原則，而非公平原則。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伴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而提出，具有一定的歷史合理性。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提法允許因效率差距引起的收入差距，反映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要求，是市場經濟的必然選擇。在現實經濟生活中，這種提法產生了強烈的市場競爭效應和趕超效應，充分地調動了勞動者的積極性，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的提高。

但是，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提法也存在諸多問題。首先，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沒有認識到公平與效率之間是對立統(tǒng)一的關系，而是把兩者割裂開來；其次，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關注點在于GDP的增長，是以經濟為本的，與以人為本的觀念格格不入；再次，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體現的是一個經濟型政府的職能定位。而政府在現代市場經濟中的定位應該是公共服務型，主要承擔維護社會公正的職能；最后，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帶來了居民收入、地區(qū)、城鄉(xiāng)和行業(yè)差距持續(xù)擴大等一系列嚴重問題?；趯σ陨蠁栴}的深刻認識和把握，中央在公平與效率關系上逐漸向公平一方傾斜，提出了 “更加注重社會公平”、 “更公平”等指導性原則。需要指出的是，這里所強調的公平并非是平均主義，而是包含著合理性差距的公平，是與效率相統(tǒng)一的公平。因此，提出 “更加注重社會公平”、 “更公平”并非退回到平均主義的老路上去，而是積極履行政府職能、致力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表現。

四、對十八大報告中 “更公平”提法的解析

收入分配的公平是社會公平的重要表現。十八大報告中提出： “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加大再分配調節(jié)力度，著力解決收入分配差距較大問題，使發(fā)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朝共同富裕方向穩(wěn)步前進?！保?］這種收入分配上 “更公平”的提法意在使廣大人民群眾成為改革開放和經濟發(fā)展的最大受惠者，給予人民群眾最大的公平感。 “更公平”提法是對馬克思主義公平觀的繼承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認為，公平是指人們對現實分配關系與自身利益之間關系的一種評價。公平是具體的，不同階級、不同利益集團對于公平持有不同的觀點，比如在資本主義社會，資產階級的公平觀表達的是資產階級的利益訴求。黨中央提出 “更公平”是以人民群眾的滿意度來衡量是否公平，它代表的正是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 “更公平”的提法凸顯了消除兩極分化，堅持走共同富裕道路的決心，它是以社會主義本質作為處理公平問題的根本導向。

“更公平”的提出是針對我國收入分配領域中存在著的較為嚴重的不公問題。當前，我國收入分配領域中的不公主要表現為：一是居民所得在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中處于弱勢地位。據測算，我國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格局中，企業(yè)所得增長較快，政府所得次之，居民所得增長較慢。再分配格局中，政府所得上升明顯，而居民所得繼續(xù)呈現出下降的趨勢。二是居民收入差距呈現持續(xù)擴大的趨勢。居民收入分配結構的突出問題是居民收入來源主要還是以勞動報酬收入為主，比較單一，并且勞動報酬率呈現下降趨勢。近些年來，全國、城鄉(xiāng)、地區(qū)和行業(yè)間的居民收入差距都呈現出逐年擴大的趨勢。據統(tǒng)計，我國全國的基尼系數已從1978年的0.16上升至2007年的0.50，平均每年增加1個百分點［4］。收入分配上出現的這些失衡現象對我國經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極為不利。

做到 “更公平”，必須針對當前分配領域出現的不公問題，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必須著眼于完善收入分配格局，提高居民收入所得的份額，以及完善再分配制度，加強再分配調節(jié)的力度。對于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具體手段和措施，還有待于進一步研究和探討，這里不再贅述。

［1］堅定不移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進 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北京：人民日報，2012-11-09.

［2］本書編寫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歷次黨代會中央全會報告公報決議決定(上、下)［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08.

［3］衛(wèi)興華.對中央有關效率與公平幾種提法演變的解析［J］.理論視野， 2007(4).

［4］國家發(fā)改委社會發(fā)展研究所課題組.我國國民收入分配格局研究 ［J］.經濟研究參考，20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