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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鑿齒左遷、卒年若干問題辨析

2013-08-15 00:54李富平
湖北文理學院學報 2013年3期
關鍵詞:滎陽桓溫晉書

葉 植,李富平

(1.湖北文理學院 襄陽及三國歷史文化研究所,湖北 襄陽 441053;2.谷城縣文化館,湖北 谷城 441700)

習鑿齒是東晉頗著聲名的史學家,對習鑿齒的研究已有較多的成果,其中每多創(chuàng)建,不乏鴻文卓論,拙文試就習鑿齒的左遷及其卒葬地問題略陳管見,以就教于方家。

一、習鑿齒左遷質(zhì)疑

據(jù)《晉書》《習鑿齒傳》、《桓溫傳》、《袁喬傳》的記載,習鑿齒大約在永和四年(348年)任桓溫荊州衙署的西曹主薄、治中[1],接著遷任統(tǒng)攝群僚的幕僚長——別駕,從此“或從或守,所在任職,每處機要,蒞事有績,善尺牘議論,溫甚器遇之”[2]《習鑿齒傳》,大約在荊州工作了十年以后,其仕途遭受了兩次重大挫折。一次被桓溫左遷為戶曹參軍,一次是桓溫讓其出為滎陽太守。筆者認為習鑿齒的兩次職務調(diào)整為左遷的說法堪疑,試分述如次:

1.左遷戶曹參軍

習鑿齒左遷戶曹參軍首見于《世說新語》所引《續(xù)晉陽秋》:

鑿齒少而博學,才情秀逸,溫甚奇之,自州從事歲中三轉(zhuǎn)至治中,后以忤旨,左遷戶曹參軍、衡陽太守,在郡著《漢晉春秋》,斥溫覬覦之心也。[3]《文學第四》80“習鑿齒史才不?!睏l疏《世說新語·文學第四》稱:

(習鑿齒)后至都見簡文,返命,宣武問:“見相王何如?”答云:“一生不曾見此人。”從此忤旨,出為衡陽郡,性理遂錯,于病中猶作《漢晉春秋》,品評卓逸。[3]《晉書》本傳:

后使至京師,簡文亦雅重焉。既還,溫問:“相王何似?”答曰:“生平所未見?!币源舜筲铚刂?,左遷戶曹參軍?!?,鑿齒與其二舅羅崇、羅友俱為州從事。及遷別駕,以坐越舅右,屢經(jīng)陳請。溫后激怒既盛,乃超拔其二舅,相繼為襄陽都督,出鑿齒為滎陽太守?!菚r溫覬覦非望,鑿齒在郡,著《漢晉春秋》以裁正之。起漢光武,終于晉愍帝?!参迨木?。后以腳疾,遂廢于里巷。[2]《習鑿齒傳》

從此說的原始出處《續(xù)晉陽秋》的記載順序看,習鑿齒是先左遷戶曹參軍,后出為滎陽太守?!稌x書》本傳乍一看似乎習鑿齒是直接從荊州別駕任上曾一度出任過滎陽太守,但《晉書》在敘事時采用的是倒敘法,細讀之后,不難看出,習鑿齒也是先左遷戶曹參軍,后才出為滎陽太守,因為其載習鑿齒是在滎陽太守任上開始撰寫《漢晉春秋》,接著病歸襄陽故里,與所有的史籍記載都完全一致。以此推之,習鑿齒并非是從荊州別駕任上出為滎陽太守而是從戶曹參軍任上出為滎陽太守。我們大致可以確定習鑿齒是因公到京師辦事,當時的相王司馬昱對他格外尊重,回后桓溫有意問他對相王的看法,習鑿齒當面稱贊相王是其“生平所僅見”非凡之人而因言獲罪,出為滎陽(上引今本《續(xù)晉陽秋》、《世說新語》文均誤作衡陽,詳后)太守。受此打擊,習鑿齒從此失意,時而精神錯亂。

相王,即簡文帝司馬昱登基前的簡稱。司馬昱于永昌元年(322年)封瑯邪王,咸元六年(326年)徙封會稽王,咸和九年(334年),遷右將軍,加侍中。咸康六年(340年),進撫軍將軍,領秘書監(jiān)。建元元年(343年),領太常本官。永和元年(345年),進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永和二年,崇德太后詔其總理萬機。永和八年,進位司徒。廢帝即位(366年),復徙瑯邪王,不去會稽王之號,進位丞相,錄尚書事,于咸安元年(371年)冬十一月即皇帝位。故從永和元年起司馬昱始可稱相王。習鑿齒見簡文帝的時間應當在其任治中、別駕以后,最早不會超過永和五年(349年),最遲當在哀帝隆和元年(361年)前的數(shù)年。

東晉王綱衰微,皇權(quán)積弱,軍鎮(zhèn)過重,軍政才能卓絕的桓溫,權(quán)傾內(nèi)外幾十年,蘊藏篡逆之心,希望得到心腹僚佐的支持或當屬實。當聽到腹心之任的習鑿齒對自已篡權(quán)的最大障礙相王司馬昱贊美有加,且將對司馬昱的贊美置于自己之上時,內(nèi)心有些不快想必是真,但要說桓溫因此就惱怒到將跟隨自已十余年的愛將貶謫左遷,直接早早地暴露自已被愛將背叛和篡逆的野心,未免太低看了具曠世奇才的桓溫,與桓溫的為人和性格也截然不符,與事實相距更遠?;笢貙θ瞬诺膼巯С潭群腿萑说难帕?,史上少見,他始終不拘一格網(wǎng)羅人才并因才施用?!朵緦m舊事》稱:

溫在鎮(zhèn)三十年,參佐習鑿齒、袁宏、謝安、王坦之、孫盛、孟嘉、王珣、羅友、郗超、伏滔、謝奕、顧愷之、王子猷、謝玄、羅含、范汪、郝隆、車胤、韓康等,皆海內(nèi)奇士,伏其知人。[4]《晉代》

桓溫不僅將這些海內(nèi)俊杰羅至門下,且都為他們鋪設了大好前程。即使幾個與他有過節(jié)的士人他都能心存雅量,不刻意追究,而是不了了之,這在桓溫對待孫盛、袁宏二人身上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孫盛著《晉陽秋》,詞嚴而理正,咸稱良史焉。既而桓溫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說”。其子遽拜謝,因請刪定之。時盛年老還家,性方嚴有軌憲,雖子孫斑白而庭訓愈峻,至此諸子乃共號泣稽顙,請為百口切計,盛大怒,諸子遂私改之。[5]《文部·著書上》

(袁宏)累遷大司馬桓溫府記室,溫重其文筆,專綜書記。后為《東征賦》,賦末列稱過江諸名德,而獨不載桓彝。時伏滔先在溫府,又與宏善,苦諫之,宏笑而不答。溫知之甚忿,而憚宏一時文宗,不欲令人顯問。后游青山飲歸,命宏同載,眾為之懼,行數(shù)里,問宏云:“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宏答曰:“尊公稱謂非下官敢專,既未遑啟,不敢顯之耳!”溫疑不實,乃曰:“君欲為何辭?”宏即答云:“風鑒散朗,或搜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隕,宣城之節(jié),信義為允也?!睖劂欢?。[2]《袁宏傳》

前者將桓溫北伐中的枋頭之敗著于青史,后者在其對過江的東晉開國元勛的頌文中沒有提及功勛卓著的桓溫父親,大家都認為他倆會遭受桓溫的記恨,而桓溫卻并未刻意追究。習鑿齒跟隨桓溫時間最長,自然屬其最信任之人,一句出自本心贊美其政敵的話,斷不至于達到忤旨的程度,況且桓溫與司馬昱個人間有幾十年的深交。

習鑿齒為其兩位舅舅說情的時間只能是在其遷任戶曹參軍前的別駕任上,其任戶曹參軍以后,不再是其兩位舅父的直接上級,三人間發(fā)生工作聯(lián)系的機會變少,習鑿齒不需要也不便于再為他倆說話。造成這一史事混亂不清的主要原因應該是,《晉書》在習鑿齒傳中運用倒敘法造成的時間錯覺和其記述不明導致的。就我們能看到的史料而言,習鑿齒在“左遷”戶曹參軍后與桓溫的關系仍較親密,沒有見到習鑿齒有過懊喪情緒?!妒勒f新語·排調(diào)第二十五》稱:

習鑿齒、孫興公未相識,同在桓公坐?;刚Z孫:“可與習參軍共語。”孫云:“蠢爾蠻荊,敢與大幫為仇。”習云:“薄伐獫狁,至于太原?!保?]

已為戶曹參軍的習鑿齒言詞犀利,出口成章,瀟灑無比,何左遷失落之有?①黃惠賢先生對此已有論及。參見黃惠賢、柳春新:《習鑿齒評傳》,載武漢大學中國三至九世紀研究所編《魏晉南北朝隋唐資料》,第24期。

東漢以來朝廷在府以上的政府機構(gòu)中設置許多曹,諸曹由中佐參軍管理,屬中層官吏,官品約六至七品,秩約四百石。東晉時軍府、公府和王府的參軍有上佐參軍如咨議參軍,職位較高,與上佐之司馬、長史同級,中層設諸曹參軍,均為朝廷命官。習鑿齒這次職務變動應該是從桓溫荊州別駕位置上轉(zhuǎn)任桓溫軍府或公府的戶曹參軍,雖說不上是升遷,但決不是左遷,最少也是平調(diào)。

東晉時,別駕、治中只是州署屬官?!稌x書·職官志》稱:

州置刺史,別駕、治中從事、諸曹從事等員。[2]《通志·職官略》載:

州之佐吏,漢有別駕、治中、主簿、功曹、書佐、簿曹、兵曹,部郡國從事、史典、郡書佐等官,皆州自辟除,通為百石,職與司隸官屬同。自魏晉已后,刺史多帶將軍,開府則州與府各置僚屬,州官理民,府官理戎。[6]《職官略第六·州郡第十一上》

晉承漢制,雖然東晉的別駕、治中的地位較東漢要高得多,但其官品俸秩不見記載,而且州郡的大小、地位不同,彼此間差距很大,顯州荊州的治中、別駕或已從漢代的百石小吏躍升為六品七品,秩約二、三百石的佐吏,但職仍由州刺史自辟,屬末吏之列[7]。而諸曹參軍乃軍府、公府或王國屬官,須經(jīng)中央任命、板除,或要履行中央的任命、板除手續(xù),地位遠在州府屬官之上?!端螘ど蜇畟鳌份d:

州從事輒與府錄事鞭。攸之免從事官,而更鞭錄事五十。謂人曰:“州官鞭府職,誠非體要,

由小人凌悔士大夫?!保?]《百官志下》

沈攸之認為一位州衙署的從事竟然膽敢鞭打府衙的錄事,這太不成體統(tǒng),是小人凌侮士大夫的行為,立即免去了州從事的官職,還將府錄事處以鞭打五十的處分。可見州署佐吏與軍、公府佐吏地位之間的差距,是小人與士大夫之間的差距。習鑿齒的“左遷”是由“小人”變成了士大夫。

桓溫在永和元年任荊州刺史時為安西將軍,應設有州署和軍府兩套僚屬。永和四年秋八月,升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臨賀郡公,秩比三公,不僅原軍府地位得到提高,增置的公府還應另設一套僚屬。永和八年秋七月升為太尉。十年進征討大都督。升平四年(360年)十一月,封南郡公。興寧元年(363年)五月,加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假黃鉞。興寧二年(364年)夏,加揚州牧、錄尚書事,不從。秋七月復征入朝。八月,至赭圻,遂城而居之。太和四年(369年)十二月,城廣陵而居之。咸安元年(371年)十一月,加為丞相,不受,始離開荊州鎮(zhèn)姑孰。寧康元年(373年)秋七月薨前具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大司馬、揚州牧、平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南郡公十個官爵,即使在習鑿齒任戶曹參軍時其屬吏也絕不止三兩個系統(tǒng)。

《后漢書·百官志》載:

太尉,公一人。世祖即位為大司馬,建武二十七年改為太尉,長史一人,千石。掾史屬二十四人。[9]

劉昭本注曰:

漢舊注,東西曹掾比四百石,余掾比三百石,屬比二百石。[9]《百官志》《晉書·職官志》載:

諸公及開府位從公者,品秩第一?!瞄L史一人,秩一千石;西東閣祭酒、西東曹掾、戶倉賊曹令史屬各一人,御屬閣下令史、西東曹、倉戶賊曹、令史、門令史、記室、省事令史、閣下記室書令史、西東曹學事各一人。[2]

《晉書》中雖沒有府中諸曹參軍俸秩的明確記載,后漢、劉宋制度或可資參考?!端螘ぐ俟僦旧稀份d:

晉元帝為鎮(zhèn)東大將軍及丞相,置從事中郎,無定員,分掌諸曹。……其參軍則有咨議參軍二人,主諷議事。宋高祖為咨議參軍,無定員,今諸曹則有錄事、記室、戶曹、倉曹……凡十八曹參軍?!蟪?,晉元帝鎮(zhèn)東丞相府有錄事、記室、東曹、西曹、度支、戶曹……凡十三曹(參軍)?!L史、司馬秩千石,從事中郎六百石,東西曹掾四百石,他掾三百石,屬二百石。[8]

晉元帝太興元年,始制九分食一之制。諸府參軍、長史、司馬六百石者,戎蠻府長史、司馬公府掾?qū)佟⑻酉瘩R舍人食官令、諸縣令六百石者同為第七品[8]《百官志下》。諸府參軍、長史、司馬秩千石者,其官品當為五品六品,諸府中的中佐諸曹參軍應低于司馬、長史、參軍一至二品,秩四百石。

“戶曹主民戶、祠祀、農(nóng)?!保?]《百官志》從永和年中后期開始,桓溫已完全掌控了長江中上游地區(qū),所隸實土過全國之半。戶曹參軍職掌著桓溫勢力范圍內(nèi)的兵役、賦稅,非經(jīng)驗豐富之干才不能勝此重任,非腹心忠貞之士不會輕授此要職。習鑿齒出任戶曹參軍,不僅表明其具有杰出的才干,更是其受到桓溫充分重用的證明,也是習鑿齒在荊州十年所熟悉和從事過的業(yè)務,表明桓溫對習鑿齒的格外倚重與信任,須臾不讓其離開左右。其新任戶曹參軍一職無論是地位還是俸祿都比別駕高。

2.出為滎陽太守

歷代史家以及當代學者都認為,桓溫還以超拔習鑿齒兩位舅舅——羅崇、羅友相繼為襄陽都督,出習鑿齒為滎陽太守的方式對習鑿齒的仕途進行打擊。其理由有三:一是滎陽為邊郡;二是習鑿齒的郡守沒有帶將軍號;三是習鑿齒的荊州別駕是一個擁有實權(quán)的崗位,調(diào)到邊郡滎陽是一種發(fā)配。

這些說法未免夸張,于情理事實不符顯而易見。秦漢以降,郡太守地位極高,在東晉也算得上封疆大吏,習鑿齒出任滎陽太守,雖然沒帶將軍稱號,但官品升到五品,秩約二千石,這無疑是地地道道的升遷。循州治中、別駕→府諸曹參軍→郡守之路升遷的兩晉南朝官吏極多,僅從桓溫麾下循此路晉升的就有多位。試舉例如次。

《晉書·文苑傳》載:

(謝尚)乃稱曰:“羅君章可謂湘中之琳瑯”。尋轉(zhuǎn)州主簿,后桓溫臨州,又補征西參軍,……征為尚書郎,溫雅重其才,又表轉(zhuǎn)征西戶曹參軍,俄遷宜都太守。及溫封南郡公,引為郎中令,尋征正員郎,累遷散騎常侍、侍中,仍轉(zhuǎn)廷尉、長沙相。[2]《羅含傳》

《晉書·陸曄傳附陸納傳》載:

納字祖言,少有清操,貞厲絕俗。初辟鎮(zhèn)軍大將軍、武陵王掾,州舉秀才。太原王述雅敬重之,引為建威長史。累遷黃門侍郎,本州別駕、尚書吏部郎,出為吳興太守。將之郡,先至姑孰辭桓溫。[2]

《晉書·韓延之傳》載:

韓延之字顯宗,南陽赭陽人,魏司徒暨之后也。少以分義稱。安帝時為建威將軍、荊州治中,轉(zhuǎn)平西府錄事參軍。[2]

《世說新語·言語第二》載:

摯瞻曾作四郡太守,大將軍戶曹參軍,復出作內(nèi)史。[3]下引摯氏《世本》云:

瞻字景游,京兆長安人,太常虞兄子也?!谐瘉y,依王敦為戶曹參軍。歷安豐、新蔡、西陽太守。[3]“摯瞻曾作四郡太守”條

其它如車胤[2]《車胤傳》、江逌、江灌[2]《江逌傳附從北灌》、王承、范粲[2]《范粲傳》、李矩[2]《李矩傳》、何攀[6]《何攀傳》、垣護之[8]《垣護之傳》、孔覬[8]《孫覬傳》等莫不如此。

《晉書》本傳告訴我們:習鑿齒在被桓溫擢為別駕之后,突然成為過去同為荊州從事的兩位舅舅的上級而頗感不適,身為長輩的兩位舅舅在工作中可能也時常覺得尷尬沒面子,或是習鑿齒刻意以此為借口,藉做桓溫近僚長的方便,多次陳請桓溫提拔其兩位舅舅而引起桓溫的不快,桓溫遂將其當時僅為荊州從事職務的兩位舅舅先后超拔為大郡、重郡的襄陽都督,反而讓已高居別駕或戶曹參軍之位的習鑿齒出任地位比襄陽都督低、條件差得多的邊郡滎陽太守。如此打發(fā)了習鑿齒,表面上也成全了不讓習鑿齒兩位舅舅工作時在其面前難堪的心愿,這應是史籍用了習鑿齒“出”為滎陽太守的原故。

和其兩位舅舅的新晉職務相比,滎陽太守一職對習鑿齒是顯得相對有些不公,習鑿齒或許有一點失落,但從刺史自行辟除的州佐吏躍升為朝廷命官的郡太守,官品從大約七品躍升為五品,薪金從四百石躍升到兩千石,何左遷之有?

此說本身令人十分不解,于情理事實不符是顯而易見的,當如前述,是僅就其任戶曹參軍并與其兩位新晉職務相比較而言的。以當時的時代背景而言,羅崇、羅友被桓溫提拔為襄陽都督一職乃理所當然、合情合理,征之羅崇、羅友后來的治績也證明桓溫提拔的正確。

羅崇、羅友是荊襄世家大族子弟,應是蜀廣漢太守羅蒙之后,入晉以后其家族地位始變得比習氏高得多。據(jù)《晉書·羅憲傳》知憲為蜀廣漢太守羅蒙之子,職官太子舍人、宣信校尉、巴東太守加陵江將軍,蜀亡后堅守永安城(今重慶市奉節(jié)),拒絕了東吳的勸降,并作好了抵御東吳進攻的戰(zhàn)爭準備,毅然歸晉,為晉朝占領全蜀做出了重大貢獻。入晉后:

監(jiān)巴東軍事、使持節(jié),領武陵太守。泰始初入朝,詔曰:“憲忠烈果毅,有才策器干,可給鼓吹。”又賜山玄玉佩劍。泰始六年卒,贈使持節(jié)、安南將軍、武陵太守,追封西鄂侯,謚曰:“烈”。

初,憲侍燕華林園,詔問蜀大臣子弟,后問先輩宜時敘用者。憲薦蜀人常忌、杜軫等,皆西國之良器,武帝并召而任之。子襲,歷給事中、陵江將軍,統(tǒng)其父部曲,至廣漢太守。兄子尚。尚,字敬之,一名仲。父式,牂牁太守。尚少孤,依叔父憲,善屬文,荊州刺史王戎以尚及劉喬為參軍,并委任之,太康末為梁州刺史。[2]《晉書·羅憲傳》

從此奠定了襄陽羅氏在晉朝野的顯赫地位,羅門子弟的出職依晉朝制度本當在州、郡佐吏之上。羅崇事跡文獻中僅一見,《晉書》載:“(太和)二年春正月,北中郎將庾稀有罪,走入于海。夏四月,慕容暐將慕容塵寇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保?]《海西公紀》羅友的行跡只是偶見于史乘,為桓溫好友,有魏晉名士誕肆倜儻之風,嗜美食,具學識見聞,記憶力驚人,有治才。

《世說新語·任誕第二十三》“襄陽羅友有大韻”條云:

襄陽羅友有大韻,少時多謂之癡。嘗伺人祠,欲乞食,往太蚤,門未開,主人迎神出見,問以非時,何得在此?答曰:“聞卿祠,欲乞一頓食耳?!彼祀[門側(cè)。至曉,得食便退,了無怍容。

為人有記功,從桓宣武平蜀,按行蜀城闕觀宇,內(nèi)外道陌廣狹,植種果竹多少,皆默記之。后宣武漂洲與簡文集,友亦預焉,共道蜀中事,亦有所遺忘,友皆名列,曾無錯漏,宣武驗以蜀城闕簿,皆如其言,坐者嘆服。謝公云:“羅友詎減魏陽元?!?/p>

后為廣州刺史,當之鎮(zhèn),刺史桓豁語令莫來宿。答曰:“民已有前期,主人貧,或有酒饌之費,見與甚有舊,請別日奉命?!闭魑髅芮踩瞬熘寥?,乃往荊州門下書佐家,處之怡然,不異勝達。在益州語兒云:“我有五百人食器?!奔抑写篌@,其由來清,而忽有此物,定是二百五十沓烏樏。[3]同條注引《晉陽秋》略云:

友字它仁,襄陽人。始仕荊州,后在溫府,以家貧乞祿。溫雖以才學遇之,而謂其誕肆,非治民才,許而不用。后同府人有得郡者,溫為席起別,友至尤晚,問之,友答曰:“民性飲道嗜味,昨奉教旨,乃是首旦出門,于中路逢一鬼,大見揶揄,云:‘我只見汝送人作郡,何以不見人送汝作郡?’民始怖終慚,回還以解,不覺成淹緩之罪。”溫雖笑其滑稽,而心頗愧焉。后以為襄陽太守,累遷廣、益二州刺史,在藩舉其宏綱,不存小察,甚為吏民所安說,薨于益州。[3]

文中“漂洲”乃“溧洲”“洌洲”之誤?;笢嘏c晉簡文帝洌洲之會在哀帝興寧三年(365年)[10]《桓溫伐燕》,時羅友當在襄陽都督任上才可能與會,知羅友的襄陽都督任于此前。前引《習鑿齒傳》既云“超拔其二舅相繼為襄陽都督”,是羅崇任襄陽都督時間尚在羅友之前。又前引《世說》“襄陽羅友有大韻”條,稱桓豁為“征西”,按桓豁遷征西將軍在孝武帝寧康元年(373年)七月,桓溫亦死于當年七月,羅友任廣州刺史當在此年七月前,是桓溫臨終前的照顧性安排,足證桓溫對羅友的厚愛。

世家出身、頗具治才、又與桓溫相善至隨意調(diào)侃戲謔的羅崇、羅友在桓溫晚年被提拔為襄陽太守(都督)自屬正常升遷,羅友爾后又累遷廣益二州刺史。同時出習鑿齒為滎陽太守,實不知此事對習鑿齒何打擊之有?這一結(jié)果對舅甥三人來說應該是皆大歡喜。

后來被免官歸鄉(xiāng)的習鑿齒在其《與桓秘書》中稱:“吾以去五月三日來達襄陽,觸目悲感,略無歡情,痛惻之事,故非書言之所能具也,每定省家舅,從北門入?!保?]《習鑿齒傳》不難看出其與兩位舅舅的感情篤摯,其時或正當羅友在襄陽都督之位。

當然,并非所有文獻都認為習鑿齒出任滎陽太守為左遷,也有史籍視此為升遷的。如《中興書》稱習鑿齒“歷治中別駕,遷為滎陽太守”[2]“王中郎令伏玄度、習鑿齒論青楚人物”條引?!妒献宕笕な怂帯贩Q:“(習鑿齒)遷滎陽太守”[11]。《建康實錄》“累位遷滎陽太守”[12]。

3.任郡太守的時間與任職之郡辨析

習鑿齒歲中三轉(zhuǎn)為治中的時間大約在永和四年八月前后的一年時間內(nèi),后又擢為統(tǒng)御群僚的別駕,史載習鑿齒前后在州境十年。如此習鑿齒出任滎陽太守的時間存在三種可能:一是桓溫出任荊州刺史(永和元年,公元345年)之后的十年,二是習鑿齒始供職于荊州后的十年,三是習鑿齒于永和四年八月前后歲中三轉(zhuǎn)至治中后的十年。劉靜夫先生認為是第一種,即永和元年后約十年,時間大約在公元356—357年[13]。然而揆諸《晉書》本意,分明是說習鑿齒在經(jīng)歷了歲中三轉(zhuǎn)至治中后,在荊州工作了十年或十年左右才離開荊州,時間大約在公元358—359年,其遷戶曹參軍的時間應該在這十年之內(nèi)或其后不久。出為滎陽太守的時間更應在此后的數(shù)年間,其時滎陽剛回到東晉手中不久。元郝經(jīng)《續(xù)后漢書》將習鑿齒在滎陽著《漢晉春秋》的時間定在哀帝時(362—365 年)或有所本[14]《自序》。

今本《世說新語·文學四》及所引《續(xù)晉陽秋》等都將習鑿齒任職太守之地寫為衡陽,因為有史家認為滎陽自穆帝時陷落,至太元間才收復,其間滎陽不歸晉有,遂將滎陽改為衡陽。筆者認為,習鑿齒只任過滎陽太守,根本就沒任過衡陽太守。

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習鑿齒史才不?!睏l下校文稱:

衡陽,景宋本作滎,沈本作榮。[2]箋疏:

程炎震云:“宋本衡作滎。晉書習鑿齒傳亦作滎。與宋本同。然滎陽屬司州,自穆帝末已陷沒,至太元間始復。溫時不得置守,亦別無僑郡,當作衡陽為是。”[2]

《晉書》本傳作滎陽太守。吳士鑒注曰:“《元和姓纂·十》作衡陽,是時司州非晉所有,滎陽當是衡陽之誤。”隋志有晉滎陽太守習鑿齒集五卷。[2]“襄陽羅友有大詠”條及所引《晉陽秋》

如此,則《世說新語·文學》、《續(xù)晉陽秋》等史籍所載之衡陽原本都是滎陽(沈本榮陽為滎陽之訛),根本就沒有過習鑿齒任“衡陽太守”的原始記錄文獻。明以后才大概被持滎陽當時不為晉有觀點所蔽的好事者,據(jù)衡與滎音近,二州又都有一“陽”字而將滎改為衡。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文學四“習鑿齒史才不?!睏l之衡陽是根據(jù)程炎震、吳士鑒的研究結(jié)論改的。程炎震語出自其《世說新語箋證》,吳士鑒注語出自其《晉書斠注》,是清末三位《世說新語》研究大師均是滎陽當時不為晉有之觀點持有者,都認為滎陽當為衡陽之誤。其中,吳士鑒據(jù)《元和姓纂·十》載為衡陽而認為《晉書》本傳之滎陽應為衡陽,或是造成這一錯誤的始作俑者,其說亦為其身后多數(shù)學者所接受。查《元和姓篡·十》“習姓”條載:

晉衡陽太守習鑿齒著《漢晉春秋》五十四卷?!蹲髠鳌俘R有大夫習明,《史記》齊大夫習虛,田

成子時人。①[唐]林寶:《元和姓纂·十》“習姓”條,嘉慶七年刊版,古歙洪氏校藏,金陵書局校刊,光緒六年工竣。

毋庸質(zhì)疑,《元和姓纂》的記載與諸史籍的記載不同,不知是否也是由于版本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不過其載《左傳》齊有大夫習明、《史記》齊田成子時有大夫習虛卻在今本《左傳》、《史記》文中均查無此二人,這無疑大大減少了《元和姓纂》該條記載的可信度。現(xiàn)摘舉隋、唐、宋、元、明諸史籍的數(shù)則記載,從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習鑿齒所出任太守之郡,確實是滎陽而不是衡陽。《隋書·經(jīng)籍志》載:“晉滎陽太守《習鑿齒集》五卷”[15]《經(jīng)籍志》;唐許嵩撰《建康實錄》卷 9 載:“前滎陽太守習鑿齒卒”[12];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稱:“《襄陽耆舊傳》五卷,晉滎陽太守襄陽習鑿齒彥威撰”[16]《傳記類》;宋鄭樵、漁仲撰《通志·藝文略》稱:“滎陽太守《習鑿齒集》五卷”[6];元郝經(jīng)《續(xù)漢書·序》載:“哀帝時,滎陽太守習鑿齒著《漢晉春秋》”[14];明朱彝尊撰《經(jīng)義考·擬經(jīng)九》稱:“檀道鸞曰:‘鑿齒少而博學,才情秀逸,溫甚奇之。自州從事歲中三轉(zhuǎn)至治中,后以忤旨,左遷戶曹參軍、滎陽太守,在郡著《漢晉春秋》,斥溫覬覦之心也?!保?7]《擬經(jīng)》尤其是朱彝尊的《經(jīng)義考》引《晉陽秋》所載仍為“滎陽太守”,與今本不同而與陳炎震所說的宋本同。

隋、唐、宋學者著書時十八家《晉書》、《漢晉春秋》、《襄陽耆舊記》和《習鑿齒集》都還完整在世,唐人集體撰《晉書》時習鑿齒的《漢晉春秋》還是其重要的參考對象,習鑿齒出為滎陽太守的記載自不會錯,而一些好事者的粗疏與擅改原文,無疑是弄巧成拙。

劉靜夫先生在《習鑿齒評傳》中首次指出永和十二年(356年)“桓溫北伐曾一度收回洛陽,請遷都,不許;東晉乃置司州,轄三郡:河東、滎陽、陳留。興寧元年(363年),滎陽為前燕攻占,東晉控制滎陽約七、八年的時間?!保?3]324其時正當習鑿齒在荊州工作十年以后,無疑點中了程炎震、吳士鑒語的失誤之處。我們進而可以看到如下史實:

(升平三年秋七月)平北將軍高昌為慕容俊所逼,自白馬奔于滎陽。[2]《穆帝紀》

(升平三年秋七月)慕容恪攻冀州刺史呂護于野王,拔之,護奔走滎陽,是時桓溫以大眾次宛,聞護敗,乃退。[2]《天文志中》

升平五年七月,……慕容恪攻陷野王,守將呂護退保滎陽,……興寧元年……夏四月慕容暐寇滎陽,太守劉遠奔魯陽。……癸卯,慕容暐陷密城、滎陽,太守劉遠奔于江陵。[6]《晉紀第十下》《晉書·慕容暐載記》稱:

慕容暐字景茂,俊第三子也?!酰∷饘幠蠈④妳巫o據(jù)野王,陰通京師,穆帝以護為前將軍、冀州刺史??∷?,謀引王師襲鄴,事覺,暐使慕容恪等率眾五萬討之?!匀轮涟嗽露巴鯘?,護南奔于晉,悉降其眾。尋復叛歸于暐,暐待之如初?!瓡デ财鋵帠|慕容忠攻陷滎陽。[2]

《宋書·五行志二》載:

晉哀帝隆和元年夏,旱。是時桓溫強恣,權(quán)制朝廷,僭逾之罰也。又去年慕容恪圍冀州刺史呂護,桓溫出次宛陵,范汪、袁真并北伐。[8]《大事記續(xù)編》載:

(升平五年)春二月,燕河內(nèi)太守呂護來降。三月,太原王恪圍之。夏四月,桓溫鎮(zhèn)宛,使其弟黃門郎豁為建威將軍,督沔中七郡軍事,取許昌。

晉哀皇帝隆和元年,……(二月)龍驤將軍袁真為西中郎將,監(jiān)豫司并冀四州軍事、豫州刺史,鎮(zhèn)汝南。燕呂護攻洛陽。夏五月,桓溫遣兵救洛陽,因請遷都。[18]“晉孝宗穆皇帝升平五年”《晉書·哀帝紀》載:

(興寧元年)夏四月,慕容暐寇滎陽,太守劉遠奔魯陽。[2]《通鑒紀事本末·桓溫伐燕》對此事件進行了綜理,記載得最為詳實清晰,文繁不錄。均為東晉自永和十二年收復滎陽、至興寧元年方丟失滎陽之證。

習鑿齒出為滎陽太守的時間應在永和四年(348年)八月前后歲中三轉(zhuǎn)至治中后十余年,在其升任戶曹參軍后不久,其從滎陽太守位上病歸襄陽的時間不會遲于隆和元年(362年),最多是劉遠的前任。習鑿齒任滎陽太守的時間只能在359—362年的4年間。

收復洛陽是桓溫一生中彪炳史冊最輝煌的功績,滎陽是洛陽的側(cè)翼重鎮(zhèn),守住滎陽、關注中原一定是桓溫最為關心的大事,自然會派心腹重臣鎮(zhèn)撫該地;或許桓溫看到自已行將就木,生前的強勢地位和執(zhí)政作風在他死后可能會對愛將習鑿齒造成傷害,讓其出為滎陽太守,一來給予恰當?shù)陌仓?,二來為其身后仕途安全著想。聰明睿智、老成持重的桓溫,晚年不讓桓沖卷入朝政,亦可窺見其良苦用心之一斑。

習鑿齒出鎮(zhèn)滎陽沒有帶將軍職的記載,簡單的一句“出為滎陽太守”尚不足以完全否定習鑿齒當時是否帶有將軍職,不能完全排除為史家之省筆,此其一。晉史中郡守沒帶將軍的不在少數(shù),并非一如《文獻通考》、《通典》所言:“晉郡守皆加將軍,無者為恥。”[19]《職官考·郡太守》,[20]《通典·職官十五》以不帶將軍為恥的可能只是一些高門子弟,有相當政治資本的那些“饕竊名位,取紊彝典”[2]《王導傳》之人,此其二。不帶將軍的郡守與單為刺史性質(zhì)完全一樣,習鑿齒的出身僅為鄉(xiāng)豪,是一介以文筆著稱的勤勉文人,據(jù)前引《宋書·百官志》可知,郡太守秩級比別駕、戶曹參軍高得多,為第五品,秩二千石,此其三。就東晉門閥政治而言,習鑿齒能出任不帶將軍的郡守已屬超拔,屬顯任,此其四。晉以后的史籍和諸習氏族譜在提到習鑿齒職務時都稱滎陽太守,表明這是習鑿的最高職務,此其五。故無論從那方面講,習鑿齒出鎮(zhèn)滎陽并非是戍邊或左遷,而是直接的升遷。

吳直雄先生提出了習鑿齒既任過滎陽太守,又任過衡陽太守的新論,所依據(jù)的主要是乾隆《衡州府志》“習鑿齒條”載有習鑿齒任過衡陽太守的記載。事實上,嘉靖《衡州府志》早已載錄習鑿齒為衡陽太守在先[21],乾隆志不過是續(xù)載其事而已。由于前述《元和姓纂·十》載習鑿齒曾出為衡陽太守的緣故,乾隆《衡州州志》載習鑿齒為衡陽太守就再正常不過了。不過,吳先生考證之意似并不在于習鑿齒是否既任過滎陽太守,又任過衡陽太守,而是要證明習鑿齒晚年從襄陽隱居到新余白梅。其論多不稽,如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nèi),吳先生先后考證出習鑿齒來江西的時間有379年、380年、381年、382年、383年、384年和371年7種說法[21,22],還說習鑿齒逃到白梅的原因是躲避苻堅多次書信催逼其典國史,習鑿齒在任衡陽太守時對新余已有所了解是他逃到新余的原因之一,習鑿齒逃跑方式和路線是和難民一起從湘江二州間逃到江西的。為了證明習鑿齒并沒有死于384年,吳先生還力舉他認為是《漢晉春秋》記載的三個事件證明“《漢晉春秋》實際上寫到了東晉元帝、明帝、康帝乃至東晉孝武帝太元383年時的人物與事件”,因而得出《漢晉春秋》終于晉愍帝的結(jié)論是錯誤的。所舉三件事是:

一是徐震堮撰《世說新語校箋》卷中,識鑒第七,王夷甫言王處仲“蜂目已露,豺聲未發(fā)”事下劉孝標注文引。

二是《世說新語》卷中,豪爽第十三“庾翼移鎮(zhèn)襄陽”下劉孝標注文引;

三是檢索自《四庫全書》“明代馬理的《陜西通志》、陳禹謨的《駢志》、胡我琨的《錢通》和清代沈炳巽的《水經(jīng)注集釋訂訛》、趙一清的《水經(jīng)注釋》等史籍中,均記載《漢晉春秋》寫到了苻堅淝水之戰(zhàn)時的人和事。

所舉第一件事應是劉孝標誤將王夷甫言注為《漢晉春秋》語造成的。第二件事應是誤將習鑿齒《襄陽耆舊記》牧守“庾翼”條文字竄入了《漢晉春秋》。第三件事則完全是吳先生將簡單的《水經(jīng)注》文標點錯誤造成的。①《水經(jīng)注·河水篇》所記秦始皇鑄十二銅人故事稱:“秦始皇二十六年……鑄金人十二以象之,各重二十四萬斤,坐之宮門之前,謂之金狄?!蠖繗渚艦殄X,其在者三。魏明帝欲徙之洛陽,重不可勝,至霸水停之?!稘h晉春秋》曰:‘或言金狄泣,故留之?!⑷≈绵拰m,苻堅又徙之長安,毀二為錢。其一未至,而苻堅亂。百姓推置陜北河中。于是金狄滅?!眳窍壬鷮ⅰ稘h晉春秋》標點為:“《漢晉春秋》曰:‘或言金狄泣,故留之。石虎取置鄴宮,苻堅又徙之長安,毀二為錢。其一未至,而苻堅亂。百姓推置陜北河中。于是金狄滅?!眳窍壬褪侨绱藬喽曡忼X并沒有如史籍所載卒于襄陽,而是在新余白梅隱居了三、四十年,“《漢晉春秋》的內(nèi)容界域并非終于愍帝,及臨終上疏之舉,則習鑿齒《漢晉春秋》的最終完稿時間當在其臨終時的安帝(司馬德宗)義熙八年壬子(412年)之前或此前不久,……其《漢晉春秋》最終完稿地當在江西新余白梅”。

東晉自元帝建武元年(317年)至太元八年有67年,如吳先生的說法成立,習鑿齒編年體的《漢晉春秋》至少寫了66年的東晉編年史。史籍對《漢晉春秋》全書終于晉愍帝概無異詞,何況《晉書》、《隋書》、《建康實錄》、《新唐書》、《舊唐書》、《文獻通考》等史籍成書時,《漢晉春秋》還完整在世,如確實寫到東晉太元年間,上述諸多史學大師不會看不到,尤其是案頭放著《漢晉春秋》、集體撰寫《晉書》的史學家不會犯低如此級錯誤且不被人發(fā)現(xiàn)。作為一部編年體史書,也不可能零星寫到東晉孝武帝太元八年(383年)的人和事。在封建時代、即使在當今社會,寫史尤其是民間寫史根本沒有條件寫到當朝。

二、習鑿齒病歸襄陽與卒葬地略析

習鑿齒因腳疾從滎陽太守位上病歸襄陽故里,表明習鑿齒的腳疾是得自于滎陽太守任上,從苻堅稱其為“半人”可確定其因疾回鄉(xiāng)是真。從習鑿齒《與桓秘書》看,習鑿齒回襄陽后曾有過一段抑郁的時間,但并沒有沉淪頹廢,而是要以百年成為劉表式的歷史人物相期許,逐漸從官場的失意與疾病中掙扎出來,積極從事學術著述。興寧三年(365年),習鑿齒邀名僧釋道安僧眾來襄陽弘法,并為其提供了逸裕的生活條件、最初的傳教場所和其它力所能及的多方面幫助,二人在襄陽深交十五年,互為益友,都成就了各自的輝煌人生。出人意外的是,二人還一同當了前秦皇帝苻堅待若國寶的貴賓俘虜。二人在長安相處的時間不詳,陜西戶縣遺有鑿齒村,村里有道安寺,是為紀念習鑿齒和道安同游于此而建[23]《祠祀一·寺觀附》,反映出他倆在長安有過一段結(jié)伴出游的經(jīng)歷。

習鑿齒在長安與苻堅有過一次愉快的晤面,雙方的交談讓苻堅十分高興,后習鑿齒借腳疾要求返回鄉(xiāng)里,獲苻堅恩準并賜遺甚厚。習鑿齒堅持從長安回鄉(xiāng)除了疾病原因外,與習鑿齒所具有的儒家思想、民族氣節(jié)應有莫大的關系,他曾罵周瑜、魯肅在漢室未亡之時,不忠心翼護漢室,為孫權(quán)的割據(jù)勢力服務是無崇本之心,是犯了路線錯誤的無知小人[5]習鑿齒:《別周魯通諸葛論》。習鑿齒對晉室的忠心至死不渝,可以想見,他一定是借口身患腳疾,經(jīng)反復要求才得以回歸前秦治下的襄陽,踐行了他“若乃力不能合,事與志違,躬耕南畝,遁跡當年”[5]習鑿齒:《別周魯通諸葛論》的倡言。太元八年(383 年)淝水之戰(zhàn)東晉意外獲勝,昱年四月,東晉收回襄陽,“逡行于偽國”[2]《習鑿齒傳》五年的習鑿齒終于回到了東晉的懷抱,疾篤的習鑿齒在襄陽給孝武帝上了《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后為三恪》的長疏,引起朝廷的高度重視,遂征其典國史,會其已卒于襄陽?!稌x書》本傳所記的這一史實為唐宋以來所有史籍所采信,《晉書》后不久,《建康實錄》補充了習鑿齒太元九年十月卒于襄陽的具體時間[12]《晉烈宗孝武皇帝》,與《晉書》等史籍正可相互印證。

與六朝時期其它卷帙浩繁的眾多紀傳體史書不同,《建康實錄》是六朝時唯一一部編年體的史書,其按編年順序?qū)嶄浀牧肥掠忠詤?、晉、南朝之宋“最為詳審周全,約占全書內(nèi)容十之六七”[12],實錄了眾多歷史人物的生卒年是其突出貢獻之一。如前所述,《建康實錄》成書時六朝以來眾多的史籍尚完整存在,習氏族譜理應傳存于世,其載錄自可憑信。近日,白梅實先生撰文對《建康實錄》的這一記載予以否定[24],并全然不顧黃惠賢先生對他將后人誤補的《心齋十種》本朱序“太元十九年卒”文字收入其校補的《襄陽耆舊記》中而撰專文予以修正的事實,仍采用黃先生修正以前校補本文字,認定習鑿齒不是死于《建康實錄》所載的太元九年十月,至少活到了太元十八年,推定“矢志不與苻堅為伍的習鑿齒于太元五年(380年),到九年(384年)之間的某一天,設法甩脫了襄陽前秦占領軍的控制,離襄陽南下,并可能造成了‘死亡’的假象”潛逃到了新余白梅隱居,子孫繁盛,結(jié)論令人訝然失笑,其治學態(tài)度和黃先生嚴謹求實的治學精神相比相差何止千里萬里?其文實不足以與論,但所用論據(jù)中一條有誤導讀者之嫌,特予指出:

白先生以湖南桃江縣鸕鶿渡《湖南習氏(東陽堂)七修族譜》(“(東陽堂)”為白先生所加,當誤)其所記習氏先世世系與白梅先世世系同,證明鸕鶿渡習氏析自白梅習氏,同是習鑿齒隱居白梅后的直系后裔,以佐證習鑿齒晚年確實隱居于新余白梅。

有關習氏譜牒,筆者擬另文專述,白先生所引桃江《湖南習氏(東陽堂)七修族譜》應是近幾年湖南益陽習氏譜的續(xù)修本,《湖南益陽習氏六修族譜》修于1948年,其修于1920年的五修譜云:“始祖鑿齒,字彥成,號半山,東晉人?!保?5]《湖南益陽習氏六修族譜》將彥威刊印成了彥成,修撰、審校之粗疏可以想像。據(jù)《益陽習氏六修族譜》載益陽習氏始遷祖為書琢、書磨兄弟:“書琢字玉也,號逸庵,磨公胞兄也,原系江西吉安府泰和縣炭木鄉(xiāng),官歷西屬藩府,因遭遇不合,伯仲偕隱,明洪武八年徙居湖廣德安云夢縣,繼遷長沙益邑三里長江村落業(yè),……書磨,字懷瑾,號臥江,琢公胞弟也。……官歷貴州哈州州牧,明洪武八年,偕兄遷益邑三里長江村落業(yè)?!雹偕虾D書館藏本明載其族遷自現(xiàn)江西省吉安縣南的泰和縣,與今吉安縣南之新墟堡相鄰。明無吉安縣,現(xiàn)吉安之新墟堡和桐坑在明初或為泰和縣所轄,益陽習氏與新墟堡、桐坑習氏屬同族無疑,白先生將其視為析自白梅無疑失察,更為失察的是,白先生所舉桃江習氏族譜材料,恰是其力證習鑿齒晚歲遁隱新余白梅的反證?!逗弦骊柫暿狭拮遄V·源流序》稱:

至郁為漢侍中,封襄陽公……傳至鑿齒公,為晉滎陽守,著《漢晉春秋》,為一代史學之宗,哲嗣辟強為晉驃騎從事中郎,由辟強五傳而至光祖,為郢州簽判,三傳至義章,仕梁為平江長史,傳十三世至廣能,為任行彤三郡稟生,又三世而至延公,出居吉安,族尤盛。

所記習鑿齒以下至少前八代仍在南朝為官,在時間和地域上與湖州志首序相合,任行彤三郡不知所指,十六傳才由習延遷至吉安,其時至少進入了唐代,所記習鑿齒后二十五傳才由習延遷至吉安,而吉安新墟堡習氏譜所載其始遷祖是北宋建炎(1127—1130年)年間以明經(jīng)薦為江西吉州通判的習釗。南宋韶興(1131—1162年)間,習釗因其故鄉(xiāng)蔡州被金人焚毀,遂在當?shù)剜l(xiāng)賢、友人盧陵永豐董繪和名宦胡佺的幫助下落籍于吉安永豐標岡下,稱其為江南習氏始祖。[1]至此,習氏遷入江西的大致脈絡已初步顯現(xiàn),擬另文專論,不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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