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12?12?13;修回日期:2013?07?16
基金項目:2012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漢語方言自然口語變異有聲數(shù)據(jù)庫建設項目”(12&ZD177;)
作者簡介:王萍(1985?), 女, 山東齊河人, 南京大學博士研究生, 主要研究方向: 方言學, 社會語言學.
摘要:中國用官話和吳語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數(shù)量眾多,《何典》是明清時期吳語小說的重要代表,人物獨白和敘述語言均采擷自真實的方言口語,特殊語匯、俚俗詞等語料豐富寶貴,但對其語料價值的研究所見甚少。對《何典》中的豐富語料,從語言學角度,語言系統(tǒng)語音、詞匯和語法,歷時和共時,文化以及辭典編纂等方面進行的研究,能深入分析《何典》的語料特點,揭示《何典》的語料價值及對語言學、地理語言學、歷史語言學以及民俗學、文化學等學科研究的價值。對吳語詞典收錄的研究結(jié)果顯示,《何典》等方言文學作品的語料對辭典編纂完善有重要作用。
關(guān)鍵詞:《何典》;語料;吳語;俚語;語言學;歷史;詞典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04(2013)04?0221?05
我國用官話和吳語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數(shù)量眾多,明清時期的文學作品,一個鮮明特點就是運用方言。這些作品在生動呈現(xiàn)當時社會、經(jīng)濟、民俗、市井生活等歷史景象的同時,也記錄了當時豐富的語言實態(tài)。
“城市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與藝術(shù)活動之間有內(nèi)在的必然聯(lián)系,并且對于藝術(shù)的繁榮來說起到了基礎性的作用”[1]。吳地是經(jīng)濟富庶之鄉(xiāng),文化繁盛流布之地,文人輩出集聚之所,這一地區(qū)聚集的城鎮(zhèn)滋生了眾多發(fā)展至今的文藝形式,是我國明清時期文化背景的重要組成。吳方言作品很多,如:馮夢龍《山歌》《桂枝兒》,文學作品《何典》《海上花列傳》《海天鴻雪記》《海上繁華夢》《滬游雜記》《九尾龜》《型世言》《初刻拍案驚奇》等,內(nèi)容涉及政治、經(jīng)濟、民俗、地理、文化、人物、科技等各方面,保存了鮮活的語言實態(tài)。胡適曾說:“方言的文學所以可貴,正因為方言最能表現(xiàn)人的神理。通俗的白話固然遠勝于古文,但終不如方言的能表現(xiàn)說話的人的神情口氣。古文里的人物是死人,通俗官話里的人物是做作不自然的活人,方言土語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2]。”
清代社會,文言與白話的區(qū)別已經(jīng)很大,相較存世的《四庫全書》等官方輯錄,《何典》具有鮮明的語言特色。《何典》為清代張南莊所著,大概成書于清中葉乾嘉時期,書中虛構(gòu)了一個鬼界和形形色色的鬼,籍以反映人間世態(tài),內(nèi)容涉及政治、生活、飲食、建筑、軍事等許多方面,具有廣闊的社會生活覆蓋面;以故事串聯(lián)成書,語言多采自真實日常生活,含有較多的口語成分,因而更加鮮活;俚俗詞句很多,展示鄉(xiāng)情野趣;全書字數(shù)約12萬,語料充足,雖有劉半農(nóng)等人后加的點注,但基本保持了書的歷史原樣。這本書不論是對方言文學作品還是方言及語言研究,都有重要價值。
一、《何典》中獨特的方言語料
(一)語音
文學作品的直接呈現(xiàn)方式是漢字,沒有聲音作依托,古代語音的研究受到很大限制,但是《何典》及注釋卻反映了一些方言語音特征。劉半農(nóng)等根據(jù)語音演變規(guī)律、語義及近代語音對文中有誤或者語音已發(fā)生變化而使后人難以理解的字音加以注釋,還對部分字音的與通語讀音的對應、時代讀音和分布等作說明,如:
揞:讀如“暗”,上聲,掩也。
不管三七念一:念,即“廿”,二十也。
托老實:托,吳方言,“忒”音讀,太也。
旱:“候”字的方言音讀。
薦便宜:薦,即占,“占”字音轉(zhuǎn)。
主值:值,“持”音轉(zhuǎn)。
哺:應是“匍”,伏也。
戴:入聲,嘗也。
號粥號飯:號,“限”字音轉(zhuǎn)。
“早期言語的文字記載,顯示出語言在時間的過程中的變化?!盵3]音轉(zhuǎn),即用音同或音近的字注釋另一個字,后人用民國時期的字音標明《何典》中的字音,暗含語音變化的信息。
(二)詞匯
《何典》運用大量俚俗詞語,傳神且富有表現(xiàn)力,詞匯語料最為豐富,反映濃重的地域文化特色。詞語形式多樣,在語序、語素選擇及內(nèi)部語義關(guān)系等方面有諸多特點;有些詞語是采擷前代詞語,有些是當時的新詞新義,書中的詞匯是不同歷史時期的積壓;與普通話、方言和現(xiàn)代吳語的異處頗多。
方俗詞語構(gòu)成《何典》的全文,不論是旁白還是對話,均區(qū)別于其它方言中的表達,是當?shù)胤窖栽~匯系統(tǒng)的有機組成,使這部作品的地域特色鮮明,詳見表1。
一些吳方言詞匯與今普通話相比,選用形態(tài)不同而意義相近的語素,詞序也略異,如:“相幫、老蟲、平陽、做戲、山腳根頭、便當、眼熱、牙須、上首、鼻頭管、虧殺、靠托、說陳、日腳、腳跟頭”,“鬧 熱”。
《何典》中還有一些詞匯,與普通話詞形完全相同,但語義卻截然不同,如:“背、注、咶噪、一起、招架、跳起來、回音、裝點、聳、呼、坑、養(yǎng)”,“所在”這個詞現(xiàn)今常構(gòu)成一個短語“…地方”,而在《何典》中,獨立成詞表示地方。
大量不加任何修飾的俗諺和詈語是《何典》一個鮮明的語言特色,雖顯粗鄙,但卻將真實的口語還原,而且,這部分詞語反映了更多少見的民俗和思想文化,俗諺如“臨時上轎馬撒尿——手忙腳亂”“急驚風撞著了慢郎中”“燒香望和尚——一事兩勾當”“蘿卜弗當小菜”“一人無得兩意智”“弗出麩皮弗出面”;詈語如“屎孔”“咬卵”“騷硬卵”“捧卵子過橋”“晦氣星鉆井屁眼”“灑不出什么小牛屎”?!逗蔚洹分械恼Z句有的隱含著當?shù)氐乃椎?,如果不知曉當?shù)氐姆窖?,很難理解其中的意思,如“卵脬大如腿”,吳方言中“大卵脬”意為自吹自擂,這個語句含有吳語的一個俗語“捧大卵脬”,即拍馬屁的意思。有些俗語已無從考證其出處及真實的語意。如:那所力無倒數(shù)在身鄉(xiāng)里,“倒數(shù)在身鄉(xiāng)里”是什么意思,今無從可知。
《何典》語料的豐富,還表現(xiàn)在對詞匯形態(tài)及語義的靈活運用上,同一詞形于文章表示不同義項,同一義項也用不同詞形表示(見表2),體現(xiàn)方言詞語的細微差異。
《何典》中有大量的存古詞,很生僻,活躍于當時口語中,如:“沰、漉、啖、姑妄、搲、表、沽、揩、饞獠、膨脝”。書中不少詞語至今仍活躍在吳方言中,成為區(qū)別于其它方言的特征詞。介詞“同、望”,量詞“埭、沰、進”,動詞“煨、吃(吃酒、吃煙)、跑、抄、屙、困覺”,副詞“弗”,形容詞“鬧熱、齊整”,名詞“囡、物事、事體”,代詞“個”。詞綴“牢~、希禿~、~脫、~頭、~子、~狼煙、~苗苗”。
(三)語法
語法在語言系統(tǒng)的變化中最為緩慢,但比對今吳語,《何典》中還是有一些語法現(xiàn)象反映了古今差異。
書中“恰好形容鬼也到來拜壽”中的“到來”,是兩個詞連用,表現(xiàn)出動詞性,“到”表示“到達”的動作,“來”表示目的,書中另有“到去”與之對應?,F(xiàn)代漢語里,“到來”的用法已發(fā)生了變化,作為一個名詞存在,可以說“某人的到來”,這其實是短語詞匯化的過程。
“只見艄公手忙腳亂地落下蓬來”中“落下”后直接跟表示動作支配對象的名詞,是及物動詞;而今普通話中,“落下”通常是一個不及物動詞,用有處置性介詞“把”“將”介引賓語并前置。
“形容鬼恐怕爬缸弗上”“娘也管他不下”這兩句中,補語“弗上”“不下”均在動賓結(jié)構(gòu)的后面。動賓結(jié)構(gòu)后帶補語,這樣的語序語法特點在今吳語中仍保留,并成為區(qū)別于官話方言的特征語法。
吳語有豐富的重疊結(jié)構(gòu)形式,《何典》中有很特殊的“ABAC”式結(jié)構(gòu),如:了家了命、日清日白、吃辛吃苦、如應如響,這類結(jié)構(gòu)形式并不多見于其它方言,是吳語中很特殊的重疊結(jié)構(gòu)形式,此外,還見于其它吳語文學作品中,如《山歌》中“要緊要慢”。
通過對語音、詞匯和語法語料的整理,可以看出,《何典》中的語料具有真實、直白、通俗、生動詼諧幽默、口語化、地域性、歷史性的鮮明特點。
二、《何典》的語料價值
語料是語言學研究的“本”和“源”,《何典》人物信口開河,竟是難得的方言語料,可以此為坐標原點,進行語言共時和歷時的研究,作為解釋一些語言演變規(guī)律,預測語言發(fā)展趨勢的材料依據(jù)[4]。其語料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語言的共時和歷時研究,以及語言文化研究,為方言文學作品語料價值的研究提供一個范式。
(一)《何典》語料的共時研究
《何典》中語料可用于研究清中葉吳語的系統(tǒng)特點,濁音已處于清化過程中,豐富的詞匯語料可以分析詞匯構(gòu)成、語素選擇、語序、義項構(gòu)成、感情色彩、多義詞和同義詞、語用等特點。大量自然的口語表達,能反映吳語在句子語序、句法結(jié)構(gòu)、量詞等方面的特點。
《何典》所用方言,劉復先生考證“并不限于一處一地”,蘇州、無錫、江陰、上海等地的語言皆融于其中,“白相”一詞見于無錫方言中,“囡”見于蘇州方言中,“物事”見于蘇州、無錫、上海的方言。對其中語音、詞匯和語法的具體出處,需要借助其它文獻作品分析比較進而確定,比如;上海方言所作《海上花列傳》,蘇州方言所作《山歌》《桂枝兒》,無錫方言所作《鄉(xiāng)音》《無錫方言四書》。對《何典》語料的研究有助于吳語的斷代研究。
與《何典》同時期的文獻作品,如《儒林外史》《紅樓夢》《鏡花緣》,地方戲《揚州畫舫錄》,講唱文學作品吳音彈詞《義妖傳》《珍珠塔》和《三笑姻緣》,福建“評話”《榴花夢》、廣東“木魚書”《花箋記》,浙江“南詞”、四川“竹琴”、紹興“平湖調(diào)”等,這些作品均采擷自民間故事,使用大量方言俗語,與這些作品進行比較研究,了解不同方言間的具體差異,不同方言之間及與通語間的對應關(guān)系,并進行歷史地理的考察?!柏ァ背霈F(xiàn)在《何典》中,說明這一時期是用此字來表述的,再對其它吳語作品進行考證,推測其它地區(qū)的分布情況,“廿”的音義存在于今吳語區(qū),比如海門、蘇州、無錫、上海等地。將這些分布在地圖上細致地標示,并進行歷時比對,即可觀察方言分布范圍的歷史變化,結(jié)合歷史、人口、政治經(jīng)濟等情況來分析演變的原因。
(二)《何典》語料的歷時研究
1. 方言歷史研究
歷史語言學是研究一種或多種語言的語音、詞匯、語法等演變規(guī)律的學問。它有一套完整的研究方法和理論體系。在歷史語言學中,歷史語音學主要研究語言的語音變化,通過研究語言的對應規(guī)律建立語言間的親緣關(guān)系和語言的譜系。[5]“語言演變的過程是從來不能直接觀察的”[3]尋求語言的歷史,就是要在看似紛繁紊亂的語言材料中找出線索。清代是漢語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期,上承中古漢語,下啟近代漢語,處于從中古漢語到近代漢語的過渡階段,研究這一歷史階段的方言,有助于了解方言的整體演變。
《何典》中的語音材料含有語音演變的信息并可用于推測方言演變的大致時代?!八]”是古從母字,變化遵循濁音清化和尖團合流的音變規(guī)律,但“值”古音為去聲,而今音是陽平,并不是去聲,這一反例說明語音演變的復雜,規(guī)律不是絕對的,除受語言系統(tǒng)本身的影響,還有諸多別的誘因。另外,“薦”“值”的讀音注釋說明濁聲母的“清化”過程在這一期間或更早就開始了,更為準確的時間還需要其它語言材料的佐證。
一些語法現(xiàn)象為研究漢語史、方言發(fā)展、通語與方言在演變中的相互關(guān)系的研究提供線索。比如:“了”,在今普通話中,主要是作為助詞存在的,表完成、變化、語氣等語法,無實在的語義。而在《何典》中,“了”的用法仍有從實義語素向虛語素過渡的跡象,例句如:送你拿去放在身邊,慢慢的充饑便了。在這個句子中,句末“了”既有表示語氣“罷了”的作用,也表“結(jié)束、就這樣”的實義,并且這兩種意義和用法合于一個“了”字中。這是過渡過程中的語言現(xiàn)象,語言的變化還沒有完結(jié)。
2. 方言歷史比較研究
當代吳語是方言研究重地,十分繁榮,成果很多。而且,吳語研究已有較長歷史,比如:清朝吳文英《吳下方言考》,葛毅卿《吳方言解》、汪東《吳語》、王有光《吳下諺聯(lián)》,還有綜合性調(diào)查研究,如趙元任《現(xiàn)代吳語的研究》,方言志《海鹽方言志》《上海市區(qū)方言志》《蘇州方言志》《吳江市方言志》等文獻可供參考。與《何典》同時期及更早的文獻作品,從古至今連貫成方言歷史研究的軌跡。
明末的《山歌》早于《何典》百年,《海上花列傳》較《何典》晚一個世紀,作品的比較能體現(xiàn)語言的發(fā)展變化。比如:《山歌》里的“腳跟頭”意為開始、腳旁邊,而《何典》中的“腳跟頭”僅指腳旁邊,這兩部作品中義項的不同是否為語言的真實變化,還需借助其它同時期的語料進一步研究。“娘娘”“老蟲”“陣頭”“消”“著”等詞在這兩部作品中的釋義和用法是相同的,還有一些詞的字形不同,如“踏雄/打雄”“忒/脫”?!巴瓢狻币辉~在今吳語區(qū)中仍普遍使用,《山歌》中意為“搖船時的動作”,但《何典》、《海上花列傳》中均表示“差”的意思,現(xiàn)代吳語中“推扳”仍保留此意,這就說明詞匯語義語用的歷時變化?!啊魂P(guān)”,《何典》中表“不好”的意思,但這個詞綴與現(xiàn)代吳語,如海門方言中“交關(guān)”表程度的用法不同;再如擬狀后綴“~狼煙”,這一后綴今見于無錫、江陰一帶,不見于蘇滬地區(qū),這種地理分布也需要探明。
3. 方言文化研究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L.R.帕默爾說的:“語言忠實反映了一個民族的全部歷史文化,忠實反映了它的各種游戲和娛樂,各種信仰和偏見.……語言不僅是思想和感情的反映,它還對思想的感情產(chǎn)生種種影響。”[6]方言文學的語言在生活用語和反映民間情感上更為豐富。《何典》中語料,無一不體現(xiàn)了吳地的文化和精神。
語言所具有的文化價值近來得到學界和公眾的認同,而詞匯尤其是方言特殊語匯是文化價值最主要、最集中的承載。《何典》中方言詞匯選用特殊的語素和結(jié)構(gòu)方式,都是當?shù)厝怂季S模式、認知心理的體現(xiàn)。方言特殊語匯最具有地緣個性,以最基本、最直觀的語言形式表現(xiàn)最普遍的人生哲理,反映生產(chǎn)、生活和交際經(jīng)驗,《何典》中所收錄的語匯蘊涵著吳地的文化,如書中大量的“做人家、晚轉(zhuǎn)身、左嫁人、起早身、翻腳底、揵木梢、趕鄉(xiāng)鄰”等特殊語匯,如若不結(jié)合當?shù)氐奈幕?,則不能準確理解這些詞語的語義、感情色彩、使用語境。同樣的表述在相異的地區(qū)有不同的表達,也是文化區(qū)域性的體現(xiàn)。
近年來吳方言文化研究著作也比較多,如:《吳地方言小說》、《吳地俚言熟語》、《吳地歌謠》,這些作品中對吳地方言與文化進行了有意地搜集整理保存的工作。《何典》中的口語語料也被收集進這些作品中,以便后人了解吳地豐富的歷史文化,作為文化及文化語言學研究的材料依據(jù)。
三、《何典》語料的文獻收錄
語言學研究需要參照詞典所收錄的語料,詞典收詞、釋義的完備和準確會直接影響語言研究的結(jié)果,語言研究的成果也可以通過詞典反映出來。吳語小說中豐富的語料只有采集編錄后才能更直接有效地運用于語言學、文化學、歷史學、社會學等學科的研究中?,F(xiàn)有的吳語辭典,如閔家驥、范曉等的《簡明吳方言詞典》,收詞約5 000條,吳連生、駱偉里等的《吳方言詞典》,收詞約8 000條,石汝杰等編的《明清吳語詞典》,收詞17 000多條,是現(xiàn)今收錄最為完善的詞典。
《何典》是《吳方言詞典》的主要語料來源,相當數(shù)量的僅見于《何典》中的詞條被收錄進去,釋明了意義并舉書中的例句為證。如:搲、臭噴蛆、趕鄉(xiāng)鄰、趕喪大人、夾頭夾腦、托老實、黃頭毛細娘、招架、做人家、扳樁相腳、當方土地、白地開花、爛好人等。這些詞值得在當時和現(xiàn)今吳語中的對應詞形,擴充漢代詞典的收錄。
《何典》中的一些詞收進《吳方言詞典》中,還見于別的吳語歷史文獻作品,如《崇明縣志》《滬諺》《吳下諺聯(lián)》《海上花列傳》《山歌》《初刻拍案驚奇》《二刻拍案驚奇》《官場現(xiàn)形記》,滬劇、浙劇、評彈等藝術(shù)表演形式以及現(xiàn)代的魯迅、葉圣陶等作家的作品中。比如;相幫、老蟲、埭、家婆、端正、煨、囡、吃生意飯、牢、消、晚老子、后生、起早身、做人家、捧卵子過橋、老話頭等。多個出處說明這些詞的使用活力。有的詞條出現(xiàn)在前代文獻中,也一并指出了,如:吃、白相、事體、沰等。這些詞的同義異形詞,有的也在詞典中予以注明。考證不同時代作品中同一詞形在詞義范圍、語法分布、詞形的具體差異,將有益于對吳語詞匯系統(tǒng)的歷史研究。
《何典》中的一些詞或是義項或是詞形未收,這些詞很多反映了當?shù)氐拿袼孜幕纾吼B(yǎng)(兒子)、~頭、便當、把、饒是、迷露、鼻頭管、抄、屙、搨累、咶噪、行當、頂扛、娘娘、齊整、白媒人、海、上半日晝、手頭活動、說陳、肚腸、場化、捉冷刺、日腳、實細、渾同三拍、打帳、巴、摸耳朵等。還有一些詞的詞形未收,但是詞典中收錄了其它的詞形。這些詞有寶貴的語言學、民俗學、文化學的價值,因而構(gòu)成了《吳方言詞典》的缺失。比如:散生日。
四、余論
《何典》的成就在于它使用吳方言的造詣,作為用清代吳語寫成的文學作品的重要代表,《何典》中提供了大量真實、豐富而又獨特的方言口語語料,不可多得,為研究提供了寶貴的資源。對包括《何典》在內(nèi)的方言作品的研究利用還不充分,仍需深入,除了從語言學角度分析比較這些語料本身的特點,擬測吳
語的歷史面貌及其流變外,還可以與地理學、歷史學、文化學等其他學科結(jié)合,發(fā)掘《何典》等吳語作品的語料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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