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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瑋,劉德勇
(1.貴州民族大學法學院,貴陽550025;2.河南省湯陰縣人民檢察院,河南湯陰456150)
我國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問題調(diào)查與研究
——以H省Q縣為視角
范瑋1,劉德勇2
(1.貴州民族大學法學院,貴陽550025;2.河南省湯陰縣人民檢察院,河南湯陰456150)
對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的明確以及資格的科學界定是程序正義的必然要求與具體體現(xiàn),然而,《刑事訴訟法》的最新修訂及其司法解釋并沒有完成這一任務。文章以H省Q縣調(diào)查材料為基礎對我國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進行研究,為我國刑事見證制度的完善提供一定的方法和思路。
刑事偵查學;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調(diào)查與研究
在筆者對H省Q縣的一項調(diào)查中,被訪問的14位偵查人員中有11位表示,偵查工作中需要刑事見證人時經(jīng)常會臨時讓當?shù)氐拇逦瘯蚓游瘯蓡T客串一下,甚至會在工作結束后讓本單位司機簽字以完成程序之規(guī)定;被訪問的16位作為“潛在刑事見證人”的村(居)委會主任、村(居)委會治安保衛(wèi)主任大都對刑事見證的任務及意義沒有清晰的認識[1],其見證結果也不外是“指山賣磨”。究其原因是我國刑事見證制度的不完善(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依然沒有解決這一問題)所致,而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的科學界定是其基本問題之一。
根據(jù)新施行的《刑事訴訟法》來看,刑事見證人仍然沒有納入刑事訴訟參與人的范圍,其刑事訴訟中待定第三人的法律地位依然沒有改變。對于刑事見證人的權利義務更是停留在以往語焉不詳?shù)摹袄系胤健?。?]筆者認為,這種狀況突顯了我國刑事訴訟制度及偵查實踐對見證制度及刑事見證人作用缺乏科學的認識,從另一側面來看,更是偵查機關在現(xiàn)行刑事訴訟制度構建與完善過程中利益博弈勝出的結果。偵查權是權力的一種,眾所周知,權力都是具有膨脹與擴張屬性的,權力從其先天屬性上來說都是排斥權力監(jiān)督機制的,因此在偵查實踐中,偵查機關及其偵查人員對外部監(jiān)督人員從心理上是排斥的,如此一來,在勘驗、搜查等活動完成之后臨時找來一個或兩個不相關的人簽字了事的現(xiàn)象將無從避免。雖然其中也許會有偵查過程中案件需保密的因素,但這樣做,顯然是違背了“保證勘驗、搜查、扣押等偵查活動的客觀性,保證所取證據(jù)的證據(jù)能力,維護程序正義”等設置刑事見證人的初衷,至少在實際效果來看,這是一種實踐與制度脫節(jié)的現(xiàn)象。
(一)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不明確導致難以對其資格進行科學界定與評判
與修訂前一樣,新施行的《刑事訴訟法》對選取刑事見證人的標準及刑事見證人的任職資格仍然沒有明確規(guī)定,這使得各地在偵查活動中對刑事見證人使用的標準也不一致,刑事見證人使用的隨意性也就成為了必然,出現(xiàn)前文所述調(diào)查結果中的刑事見證人使用情形也在所難免?!缎淌略V訟法》第一百三十一條規(guī)定:“勘驗、檢查的情況應當寫成筆錄,由參加勘驗、檢查的人和見證人簽名或者蓋章?!钡谝话偃邨l規(guī)定:“在搜查的時候,應當有被搜查人或者他的家屬、鄰居或者其他見證人在場。”這就使被搜查人及其家屬、鄰居“天然見證人”的法律地位及資格為法律所確認。筆者認為這一規(guī)定有欠妥當,而“其他見證人”作為法律用語寫入法條也是有損刑事法律嚴肅性的。在此問題上,公安部為適用新《刑事訴訟法》而制定的《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與其條文一樣。新《刑事訴訟法》施行后,2005年的《公安機關刑事案件現(xiàn)場勘驗檢查規(guī)則》仍然適用,其第二十八條規(guī)定:“公安機關對刑事案件現(xiàn)場進行勘驗、檢查不得少于二人??彬?、檢查現(xiàn)場時,應當邀請一至二名與案件無關的公民作見證人。”新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試行)》第二百一十一條規(guī)定:“勘驗時,人民檢察院應當邀請二名與案件無關的見證人在場?!薄芭c案件無關”作為一種籠統(tǒng)的表述,無疑會使刑事見證人使用隨意性的趨勢更為明顯,進而軟化、弱化、虛化刑事見證制度本身。第二百六十一條“辨認的情況,應當制作筆錄,由檢察人員、辨認人、見證人簽字”等規(guī)定,甚至包括最高人民法院新制定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第八十八條第一項為例,“對勘驗、檢查筆錄應當著重審查……勘驗、檢查人員和見證人是否簽名或者蓋章”),都暴露出了我國現(xiàn)行刑事見證制度一個明顯的缺陷——在偵查實踐活動中及在法庭對證據(jù)進行審核時,只要有見證人簽字或蓋章的形式即可,而不會過問見證人的資格及見證過程的合法性、正當性。特別是從“刑事見證人的資格”角度來看,由于刑事訴訟法及相關配套司法解釋對其規(guī)定的缺位,使我國的刑事見證人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人們對各個具體案件中使用的刑事見證人是否適格很難有一個清楚的判斷,因此,在實際操作時,偵查人員想依法選取適格的刑事見證人是不可能的,而只能對刑事見證人進行“隨意性”的選用。長期以來,偵查機關在偵查工作中視刑事見證人為順利工作的絆腳石,缺乏對刑事見證人應有的信任,也就增加了對刑事見證人資格不明確這一法律缺陷利用的可能性,拒刑事見證人于現(xiàn)場之外,所收集的各類證據(jù)也不會讓刑事見證人看到,而“簽字或蓋章機器”也就成了刑事見證人的“特定角色”。審判人員對刑事見證人的資格也是“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只能對刑事見證人簽字的筆錄全都給予“擬制合法”處理。這樣一來,偵查活動所獲取的證據(jù)的證據(jù)能力即證據(jù)資格受到質(zhì)疑是無法避免的,而刑事見證人對偵查活動的監(jiān)督更是無從談起。[1]
(二)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不明確導致無從規(guī)定其權利義務
沒有權利就沒有義務,反之,沒有義務也就沒有權利,這是任何法律關系中必然存在的一對范疇??墒蔷同F(xiàn)行刑事訴訟制度來說,刑事見證人既不享有權利也不承擔義務,在事實上是被置于刑事訴訟活動之外的,而刑事見證人的此種處境會使以下弊端出現(xiàn)的可能性大大增加:第一,難以激發(fā)刑事見證人對見證活動應有的工作熱情和積極性。刑事見證人認為自己在偵查活動中是一個“多了不多、少了不少”的角色,偵查機關所要的并非是自己的實際見證活動,而是自己的簽名或蓋章,如果嚴格按照法律要求對勘驗、搜查、扣押等活動的整個過程進行見證則會浪費自己的時間、耽誤自己正常的生產(chǎn)、生活,影響自己的收入或正常生活,甚至認為當好自己“簽字或蓋章機器”的角色于偵查機關和自己都方便。這樣,刑事見證制度對于監(jiān)督偵查活動、維護刑事訴訟程序權威所起到的作用就可想而知了。第二,刑事見證人由于缺乏正確的工作意識及相應的能力,可能會在見證活動中無意間破壞掉現(xiàn)場的痕跡、物證,或者刑事見證人本人與犯罪嫌疑人是有利害關系的利益攸關方,可能會為了幫助犯罪嫌疑人逃避法律制裁或陷害他人而故意對犯罪現(xiàn)場進行破壞等。這些將會干擾偵查工作的正確方向,陷偵查活動于困境,可能導致偵查工作失敗。因此,只有對刑事見證人的權利義務加以明確規(guī)定,才能保證其進行有效的見證活動,才能發(fā)揮刑事見證制度的真正作用。
(三)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不明確導致見證活動失范
由于新《刑事訴訟法》對于刑事見證人的法律地位及其選用資格沒有明確,在實踐中偵查機關對刑事見證人使用的態(tài)度的不重視及選用的隨意性還會像以前一樣而難以改變。首先,當勘驗、檢查、搜查及扣押等偵查活動需要刑事見證人簽字或蓋章時,臨時難以找到偵查機關“需要的”刑事見證人,甚至自始就沒有邀請的意愿,而是在勘驗、檢查、搜查、扣押等活動過程中或結束時在村(居)委會或隨意在現(xiàn)場圍觀群眾中找兩個人簽字走個過場(比如H省Q縣公安局交警大隊事故科在交通事故現(xiàn)場勘查結束時,就經(jīng)常會臨時找圍觀群眾充當“刑事見證人”的角色),就近圖便讓本單位司機等充當“刑事見證人”更是家常便飯,甚至會在制作筆錄時捏造兩個人名,等到檢察機關或法庭查問時“刑事見證人”會經(jīng)常聯(lián)系不上——通常是沒有人充當好事者來查問的,即便是刑事見證人在場,偵查機關也會“從保密角度來考慮”而拒刑事見證人于現(xiàn)場之外,刑事見證人難以見到所提取的痕跡、物證、扣押的物品之廬山真面目。另外,由于刑事見證人缺乏刑事見證工作能力及對刑事見證的目的、意義的認識存在偏差,即使對需要見證的偵查活動全過程進行了見證,還是逃不脫其“簽字或蓋章機器”的地位。其次,與刑事見證活動相關的筆錄普遍存在著二次制作的現(xiàn)象,其目的或是為了補充記載最初制作筆錄時所遺漏的事項、物品,或是為了筆錄字跡的工整、美觀而對相關筆錄重新制作,二次筆錄的刑事見證人簽名大多由辦案人員代為簽署。最后,《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八條規(guī)定:“如果被搜查人或者他的家屬在逃或者拒絕簽名、蓋章,應當在筆錄上注明?!边@一規(guī)定與1996年《刑事訴訟法》相同。根據(jù)此規(guī)定,被搜查人及其家屬拒絕簽名、蓋章時,辦案人員僅對其拒絕簽名或蓋章的事實加以注明,而對其拒絕的理由一般不會記錄。然而,從程序正義的角度來看,拒絕理由應是相關筆錄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組成部分,缺少拒絕理由的筆錄是有瑕疵的,對此,無論是《刑事訴訟法》,還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的司法解釋都沒有一個明確規(guī)定。
(一)《刑事訴訟法》對刑事見證人的法律地位應加以明確
刑事見證人法律地位不明確的根源還是我國“重實體、輕程序”的傳統(tǒng)錯誤觀念的影響,對此,法律規(guī)定必須加以解決,而國外的成功經(jīng)驗值得我們借鑒。意大利《刑事訴訟法》在第一百零二條中把刑事見證人規(guī)定為“訴訟行為的證人”;俄羅斯聯(lián)邦《刑事訴訟法》將刑事見證人規(guī)定于“刑事訴訟的其他參加人”一章中。在法國、德國以及我國臺灣地區(qū)對刑事見證人的法律地位都作了類似的規(guī)定。我國可參照上述成功經(jīng)驗并結合我國實際,在《刑事訴訟法》中明確規(guī)定刑事見證人訴訟參與人的法律地位,以使刑事見證人實至名歸。因此,可在《刑事訴訟法》中將刑事見證人明確定義為“刑事訴訟中,與案件沒有利害關系,對偵查活動相關環(huán)節(jié)的內(nèi)容、過程和結果進行監(jiān)督并證明其合法性的獨立第三人”。[1]
(二)《刑事訴訟法》對刑事見證人的訴訟權利義務應加以明確
在此問題上,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韓旭教授立足我國實際,并借鑒俄羅斯聯(lián)邦《刑事訴訟法》,提出如下建議:見證人有權到場見證訴訟行為的全過程;有權查看偵查人員的工作證件和執(zhí)行職務的證明;有權詢問偵查人員訴訟行為涉及的專業(yè)技術性問題;有權查看偵查行為制作的筆錄并在筆錄上簽名;有權對違法、違規(guī)的偵查行為以及限制其見證權利的行為拒絕在筆錄上簽名并提出聲明和意見,其內(nèi)容應當被記入筆錄;有權對偵查人員提取、封存的實物證據(jù)過目;有權對記載錯誤或遺漏的筆錄提出更正、補充意見;有權就參與見證遭受的經(jīng)濟損失獲得國家補償。見證人有義務接受有關機關指派并完成全程見證任務;有義務按照偵查人員的要求保守偵查秘密,但在法庭作證時除外;當控辯雙方就證據(jù)和程序問題發(fā)生爭議時,有出庭作證的義務。[2]
(三)《刑事訴訟法》對刑事見證人必須具備的資格應加以明確
國際上具有代表性的相關刑事程序法律規(guī)定有德國、意大利、俄羅斯等國的刑事訴訟法。俄羅斯聯(lián)邦《刑事訴訟法》第六十條規(guī)定:“下列人員不能作為見證人:(1)未成年人;(2)刑事訴訟的參加人、他們的近親屬和親屬;(3)行政機關中依照聯(lián)邦法律享有進行偵緝活動和(或)審前調(diào)查權限的工作人員。”意大利《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條規(guī)定:“下列人員不得作為訴訟行為的證人:(1)未滿18周歲的人,明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明顯處于醉酒狀態(tài)、麻醉品中毒狀態(tài)或精神藥物麻醉狀態(tài)的人;(2)處于監(jiān)禁性保安處分或防范處分管制之下的人?!钡聡缎淌略V訟法》規(guī)定,受請求在場的市鎮(zhèn)公民不能是警察官員或是檢察院的輔助官員。[3]據(jù)此,我國《刑事訴訟法》對刑事見證人除規(guī)定作證時的年齡(年滿18周歲)、認知能力(精神健康,具備常人認知能力)、文化知識水平(能夠理解見證目的,具備刑事見證能力)等條款外,在刑事見證人的資格上還應秉持“見證人利益無涉主義”[1]。也就是說,刑事見證人除由第三人擔任外,還必須確保其與見證活動所涉及的案件沒有利害關系,而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的親友、受害人及其親友、證人、偵查人員、檢察官、法官、鑒定人等特定人員不得被選用為刑事見證人,與刑事見證人“品行端正”的要求相比“利益無涉”更能體現(xiàn)法律規(guī)定的嚴謹性與刑事訴訟程序的正義性,也避免了人們對刑事見證不公正的猜疑。在搜查贓物窩藏人及犯罪嫌疑人等住所時,讓被搜查人或其親屬、鄰居等在場,應是出于被搜查人及其家屬合法財物可能被涉及的考慮,其作用僅是保障被搜查人合法財產(chǎn)權利不被搜查人員侵犯,而刑事見證活動則必須秉持“見證人利益無涉主義”,由真正的刑事見證人來完成。利害關系人與刑事見證人簽字也有著根本不同的意義,利害關系人簽字是對被搜查人合法財產(chǎn)權利沒有遭受侵犯的事實進行證明,而絕對不能對勘驗、檢查、搜查及扣押等偵查活動本身作出任何評價。此外,對刑事見證人心理素質(zhì)的要求也應當由法律作出明確規(guī)定。如果刑事見證人的膽量小、心理素質(zhì)不穩(wěn)定,那么,當其置身于兇殺案現(xiàn)場,目睹血腥、殘忍、恐怖的景象時,對他來說的確是一種精神折磨,在這種令其恐懼的環(huán)境中是無法有效履行其刑事見證職責的。
“程序法治”是“法治”不可或缺的方面,也是衡量一個國家法治程度的重要標志,因為“程序是法律的心臟”。[4]刑事見證人明確的法律地位、權利義務與所必備的資格是刑事見證制度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程序正義在我國刑事訴訟活動中的具體體現(xiàn)之一,更是我國刑事法治建設及我國法治水平的必然要求。因此,要使刑事見證制度發(fā)揮其監(jiān)督偵查工作、保障刑事訴訟活動順利進行的應有作用,就必須對刑事見證人的法律地位及其相關法律規(guī)定加以完善。
[1]范瑋.關于刑事見證問題的幾點思考[J].福建警察學院學報,2013(4):103-108.
[2]韓旭.刑事訴訟熱點問題專題研究[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0:189-190.
[3][德]托馬斯·魏根特.德國刑事訴訟程序[M].岳禮玲,溫小潔,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128.
[4][日]谷口安平.程序公正[M].轉(zhuǎn)引自宋冰.程序、正義與現(xiàn)代化.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363.
(責任編輯 劉成賀)
Survey on the Present Legal Status of Criminal Witness in China——H Q County Perspective
FAN Wei1,LIU De-yong2
(1.Law School,Guizhou Mational University,GuiYang 550025,China; 2.Tangyin County People’s Procuratorate of Henan,Henan Tangyin 456150,China)
On criminal witness clear scientific definition and eligibility for legal status is 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for procedural justice embodied,however,the latest revision of the criminal law and its judicial interpretation do not accomplish this task.In this paper,the H Q in the county based on investigative materials to study the legal status of criminal witness in China,for perfecting the system of criminal witness in China provide some methods and ideas.
criminal investigation;criminal witness;legal status;investigation and research
D925.212
A
1008-3715(2014)01-0039-04
2013-09-20
2013年貴州民族大學科研基金資助項目“刑事偵查學研究中引入田野調(diào)查方法問題探討”(X-2013-058)
范瑋(1979—),男,河南清豐人,貴州民族大學法學院法律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法理學、刑事訴訟法學和刑事偵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