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龍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經濟學院，武漢430073）

中國人口紅利延長的人力資本障礙分析
——基于新生代農民工視角

曾小龍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經濟學院，武漢430073）

人力資本提升是中國人口紅利延長的關鍵，新生代農民工作為中國經濟建設的主要力量之一，其人力資本狀況能夠對人口紅利延長產生重要影響。文章基于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存量和提升空間的視角，探討人口紅利延長的可行性。結果表明，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存量低，并缺乏提升的經濟基礎、社會保障和社會融合等環(huán)境。針對新生代農民工市民化的人力資本困境，文章提出了相關政策建議。

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人口紅利延長

20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中國勞動年齡人口總量快速增長、比重大幅提高，人口撫養(yǎng)比率明顯下降。在改革開放條件下，這樣的人口結構被有效地轉化為促進經濟增長的人口紅利。但近些年來，中國勞動人口增長率出現(xiàn)了下降趨勢，在將來一段時間內可能會低于發(fā)展中國家1.1%的平均增長率，僅有0.4%。因而，蔡昉等認為中國已經達到或超越“劉易斯拐點”，在2015年左右由于人口撫養(yǎng)比由下降轉為提高，勞動力無限供給的時代將結束，人口紅利也隨之將結束。[1]但商務部部長陳德銘等從人力資本提升的角度出發(fā)，認為“中國人口紅利未來十年依然存在”[2]。以上兩種觀點爭論的核心，是人力資本提升能否彌補勞動人口數(shù)量下降對經濟發(fā)展的負面影響。

規(guī)模超過一億的新生代農民工已經成為農民工的主體和城市經濟建設的主要力量。[3]在將來勞動力供給不能滿足中國城鎮(zhèn)化進程對勞動力需求的情況下，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發(fā)展能否抵消將來勞動力減少對經濟增長的不利影響，從而促進人口紅利延長，是值得思考的課題。目前分別探討人口紅利和新生代農民工的研究已經十分豐富，卻很少有文獻從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角度出發(fā)，研究人口紅利延長問題。因而，本文基于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現(xiàn)狀和提升空間的視角，探討中國人口紅利延長的可能性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xiàn)實意義。

一、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現(xiàn)狀

所謂人力資本，指花費在人力保健、教育、培訓等方面的投資所形成的資本。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存量取決于受教育程度、勞動技能、身體健康狀態(tài)和思想品質等四個方面，其中教育培訓因素易于觀測和度量，且是當前主要的構成因素，本文主要通過新生代農民工的教育培訓狀況來分析其人力資本現(xiàn)狀。

通過統(tǒng)計1985—2013年農村居民家庭勞動力文化狀況可知，農村居民初中階段的受教育比重一直處于上升趨勢，但其近些年增長的幅度都很小，說明我國九年義務教育已經基本實行到位，有些地方甚至達到了100%。中高等教育的比重也一直在上升，但其所占的比重一直比較小，目前只有17%左右，且近些年其上升的趨勢和幅度并不明顯。由此可知，在九年義務教育政策的推動下，中國教育事業(yè)得到了很好的發(fā)展，但農村地區(qū)的受教育程度普遍并且將長期停留在初中階段，農村居民接受中高等教育的比重一直很小，且缺乏上升趨勢，因而，包括新生代農民工在內的農村居民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和人力資本存量低。

此外，農村職業(yè)教育和成人教育也存在許多問題，包括專業(yè)設置不合理，一味追求全面而忽視教學質量；師資數(shù)量難以滿足需要，且素質不高；資金嚴重不足，農村基礎教育和職業(yè)教育缺乏充足的資金支持。[4]

與第一代農民工比較，新生代農民工的受教育程度和人力資本水平都已經得到提升，但絕大部分也只完成了初中教育，其中僅將近18%的接受過高中及以上教育。[5]新生代農民工的正規(guī)受教育程度和人力資本一直處于低水平，從而對其所從事行業(yè)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相對較低，難以促進人口紅利延長。

二、人口紅利延長中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的障礙

除人力資本存量外，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提升空間也是影響中國人口紅利延長的關鍵。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是指新生代農民工在工作后，通過再教育或培訓提高人力資本存量。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主要受到其工作環(huán)境的影響，包括新生代農民工的收入狀況、社會保障水平以及在城市的社會融合度。為進一步了解新生代農民工提升人力資本的能力，本文分別從收入狀況、社會保障和社會融合度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低收入水平阻礙其接受再教育的積極性

人力資本和經濟收入相互促進，高水平的人力資本是新生代農民工獲得高收入的基礎，而高收入則進一步激發(fā)新生代農民工提升人力資本的積極性和能力。

由于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相對較低，加之城鄉(xiāng)就業(yè)政策不統(tǒng)一，城市不能為其提供有效的平等就業(yè)機會，新生代農民工往往遭受與城市市民同工不同酬的不平等待遇，且在行業(yè)分布上也屬于弱勢地位。84.32%的新生代農民工分布在工業(yè)（43.51%）、建筑業(yè)（13.78%）、商業(yè)（11.35%）和其他服務性行業(yè)（15.68%）工作，[6]這四個行業(yè)具有工資低、勞動強度大與危險性高的特點，比第一代農民工的就業(yè)行業(yè)與環(huán)境更差。由于工作行業(yè)和薪酬的不平等待遇，農業(yè)流動人口的收入也遠低于城市間流動人口的收入，若再考慮城市人口擁有農業(yè)流動人口無法享受的各種社會福利，收入差距將進一步拉大。

新生代農民工的收入水平不僅低于城市市民，同樣也低于第一代農民工。與第一代農民工相比，由于缺乏工作經驗與專業(yè)技能，再加上離職率高和缺乏穩(wěn)定性，新生代農民工的收入水平比第一代農民工更低。新生代農民工的月平均收入為1316.58元，是第一代農民工的81.96%。目前全國農民工每月的平均支出是450元，[7]再扣除每月寄給家里的錢之后，新生代農民工和第一代農民工的每月可支配余額都所剩無幾，再加上新生代農民工的消費水平往往高于第一代農民工和全國的平均水平，因而其在城市的生活更加拮據(jù)，基本沒有進行再教育的經濟基礎和動力。

根據(jù)工資、勞動生產率以及人力資本之間的關系，新生代農民工較低的工資水平阻礙了其人力資本的提升和人口紅利的延長。在低工資情況下，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將難以實現(xiàn)充分積累和提升，從而限制勞動生產率的提高，進而阻礙人口紅利的延長。

（二）現(xiàn)存社會保障制度削弱其提升人力資本的機會和動力

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難以得到有效的社會保障，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中國長期實行二元戶籍制度，農民工處于城市與農村的邊緣地帶，城市和農村的社會保障都難以被享受；再者，中國當前實行的是計劃經濟時期形成的社會保險，其統(tǒng)籌層次較低，社保關系的跨區(qū)域轉移和接續(xù)難以實現(xiàn)，與農民工的高流動性不相符；其次，大部分新生代農民工主要就職于城市社會保障和勞動法律等難以覆蓋的非正規(guī)部門，社會保障難以真正落實，且維權意識薄弱。

在社會保障落實方面，根據(jù)國家計生委流動人口服務管理司的調查顯示，39.0%的流動人口未加入任何社會保險。此外，76.6%的流動人口未參加工傷保險，50%以上的未參加醫(yī)療保險，77%的流動人口未參加養(yǎng)老保險。且除醫(yī)療保險外，在其他參保比例上，農民工都要低于非農業(yè)流動人口，其中工傷保險低13個百分點，養(yǎng)老保險低32個百分點，失業(yè)保險低17個百分點。在維權方面，農民工的維權意識還有待加強，還有僅有14.9%的農民工知道應與用工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知道企業(yè)應該為員工繳納社會保險的為25.0%；了解勞動合同簽訂和保險繳納方面相關法規(guī)政策的僅有42.2%。[8]

城市社會保障沒有將新生代農民工納入保障范圍，使其在城市中不能享受社會保障服務，而且新生代農民工常年在外務工，戶口所在地的社會保障也不能被新生代農民工享受，新生代農民工處于農村與城市社會保障都不能發(fā)生效用的“真空”位置，使在城市的新生代農民工客觀上不能獲取改善自身身體健康和知識技能，以提高人力資本的機會。此外，城市社會保障的缺失還使新生代農民工的流動性無法降低，始終保持“最終將回家務農”的觀念，對現(xiàn)在工作的崗位和企業(yè)沒有歸屬感，進而削弱新生代農民工在主觀上接受職業(yè)教育和提高工作能力的積極性和動力，從而使其人力資本提升和中國人口紅利延長受到影響。

（三）城市社會融合度低惡化其提升人力資本的社會環(huán)境

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是指其能夠與當?shù)厣鐣M行良性互動，獲取當?shù)厣鐣纳矸菡J可。社會融合是社會資本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社會資本是個人通過其所在社會網絡或更為廣泛的社會結構中的成員身份，擁有的調動稀缺資源的能力，個人可以利用這種成員身份獲取工作機會和低息貸款等資源。社會融合等社會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提升人力資本存量與發(fā)揮人力資本效用起著決定性作用。[8]

新生代農民工與第一代農民工不同，他們雖然有“農民工”的稱號，但絕大部分是直接從學校畢業(yè)之后就進城從事工作，對農業(yè)活動所知不多，對農村的“鄉(xiāng)土觀念”不如第一代農民工濃厚，對家鄉(xiāng)的認同感逐漸淡化。和第一代農民工相比，新生代農民工更加希望融入城市，但城市社會往往采取“拒絕”反應，他們被限制在“移而不遷”的狀態(tài)。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遭受經濟、政治和社會等多方面歧視：農民工在城市不能與城市人同工同酬；不能獲得各種基本保障；雖然為城市的發(fā)展做出巨大貢獻，但不能享受市民待遇等。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中的社會融合度低，處于農村與城市的雙重“邊緣化”位置，進入社會認同喪失與重建的艱難狀態(tài)。國家人口計生委2009年對重點地區(qū)調查發(fā)現(xiàn)，只有17.6%的農民工打算在城市購房，10.4%的農業(yè)流動人口會選擇在城市養(yǎng)老，農民工對城市沒有歸屬感。[9]

社會融合與人力資本存在相互促進的作用。對新生代農民工而言，社會融合能夠幫助其提升人力資本存量和促進人力資本作用的發(fā)揮。[9]當前新生代農民工難以融入城市社會，從而嚴重阻礙了其人力資本提升和作用發(fā)揮，進而影響到人口紅利延長。

由上分析可知，新生代農民工對中國將來30年的發(fā)展將產生重大影響，但其在工資收入、社會保障、社會融合等方面卻表現(xiàn)出五低、二差的特點,即職業(yè)聲望低、工資水平低、社會保障程度低、標準勞動時間低、社會融合度低、工作行業(yè)差、居住條件差，這嚴重阻礙了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和人口紅利延長。

三、結論及政策建議

由于農村地區(qū)的收入、營養(yǎng)和教育狀況的改善，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但仍然相對較低，這阻礙了中國人口紅利延長。且新生代農民工缺乏提升人力資本以促進市民化的經濟基礎、社會保障和社會融合等空間?；谝陨辖Y論，為提升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和延長人口紅利，本文提出以下相關建議。

（一）加大農村非義務教育投資力度

農村教育可以分為農村基礎教育、職業(yè)教育和成年教育。通過農村職業(yè)教育與成人教育開展高質量的職業(yè)教育和培訓，農村廣大青年勞動力和大齡勞動人口的職業(yè)素質和技術水平將大幅提升，與市場需求相符合。

發(fā)展農村職業(yè)教育與成年教育，需要政府、培訓機構和農村居民等多方面利益相關者的積極參與。政府是農村職業(yè)教育與成年教育發(fā)展的主體，需要增加教育設備、人員的投入和制定相關規(guī)章制度，以為農村職業(yè)教育與成年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保障。培訓機構是促進農村職業(yè)教育與成年教育發(fā)展的主力軍，培訓機構應該樹立現(xiàn)代教學理念和辦學模式，開展多元化的教育項目，開展與市場需求相適應的職業(yè)培訓，創(chuàng)新教學與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模式。農村職業(yè)教育與成年教育的發(fā)展將提高新生代農民工的職業(yè)技能，促進其人力資本的積累和人口紅利延長。

（二）逐步完善和落實新生代農民工社會保障制度

健全的農民工社會保障體系需要克服農民工流動性強、工作環(huán)境差、社會保障自我參與意識低等缺陷。健全農民工社會保障制度是一個長期過程，需要以維護農民工基本權利為宗旨，采取循序漸進的方式。當前可以采取的有效措施包括：確保社會保險項目中最基本的工傷保險實現(xiàn)全面覆蓋；制定相關法規(guī)，對企業(yè)與農民工各自應該承擔的保險費率作出明確規(guī)定，費率制定上應充分考慮農民工的低收入現(xiàn)狀；基于農民工流動性強的特點，應加快社會保險跨區(qū)域轉移的機制研究；建立相應的法規(guī)及機構，加大維護農民工在城市的基本權益，打擊非法拖欠農民工工資現(xiàn)象。健全的農民工社會保障制度能夠降低農民工為預防未來不確定性而進行的預防性儲蓄，提高農民工用于教育和培訓的支出幅度，加快推進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和延長人口紅利。

（三）為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創(chuàng)造良好條件

新生代農民工難以融入城市社會的主要原因是制度排斥和文化背景差異。在制度上，改革二元戶籍制度；對外來農民工的態(tài)度由“管理”轉向“服務”；推進維護流動人口權利的法規(guī)建設，將農民工在務工城市享受的基本權利制度化。在文化上，為促進農民工對城市日常生活知識的學習，政府應與媒體聯(lián)合建立專門的“城市日常生活學習”電視衛(wèi)星頻道，通過全國衛(wèi)星頻道向農民工傳播城市文化，縮小農民工與城市市民在觀念和文化上的差距。此外，加大教育與宣傳力度，提高城市市民對農民工的尊重。城市要實現(xiàn)包容性增長必須提高對農民工社會身份的認可，城市社會對農民工的態(tài)度應從單純利用轉為包容性互助。

（四）促進農民工就近就業(yè)

農民工的收入主要用于消費和儲蓄，消費分為生存型消費與發(fā)展型消費，目前生存型消費占主體。農民工進行儲蓄的主要目的也在于保證將來的基本生存，很少用于發(fā)展消費，其用于發(fā)展型消費的金額受到貨幣收入量、生存型消費支出量和未來不確定性因素等三方面的影響。在工資難以快速提升的條件下，可通過降低農民工的生存型消費支出，促使其將更多的資金用于發(fā)展型消費，提升人力資本。為降低農民工的生存型消費支出，國家需加快中西部地區(qū)經濟發(fā)展，為農民工就近就業(yè)創(chuàng)造機會。由于中西部消費水平較低，且就近就業(yè)可以使農民工同時充分利用其家鄉(xiāng)的土地資源進行耕種，來維持基本的食物消費，這樣農民工的生存型消費支出在總貨幣收入中所占的份額將會大大下降，用于發(fā)展型消費的資金將增加，促進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和作用發(fā)揮，進而延長人口紅利。

[1]蔡昉．超越人口紅利[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2]王慶．未來十年，人口紅利仍在[N]．南方周末，2010-10-21（01）．

[3]蔡昉．中國人口與勞動問題報告NO.12——“十二五”時期挑戰(zhàn)：人口、就業(yè)和收入分配[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4]李勛來，李國平，李福柱．農村人力資本陷阱：對中國農村的驗證與分析[J]．中國農村觀察，2005（5）：17-22，80．

[5]楊菊華．對新生代流動人口的認識誤區(qū)[J]．人口研究，2010（2）：44-53，55-56．

[6]錢雪飛．新生代農民工收入情況及影響因素[J]．當代青年研究，2010（3）：15-21．

[7]張春華．新生代農民工市民化與中國鄉(xiāng)村社會建設[J]．求索，2011（9）：73-75．

[8]國家計生委流動人口服務管理司．中國流動人口生存發(fā)展狀況報告——基于重點地區(qū)流動人口監(jiān)測試點調查[J]．人口研究，2010（1）：6-18．

[9]趙延東，王奮宇．城鄉(xiāng)流動人口的經濟地位獲得及決定因素[J]．中國人口科學，2002（4）：10-17．

（編輯：張薛梅 張雪梅）

The Human Capital Barrier to the Extension of Demographic Dividend:An Analysis of the New 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

ZENG Xiao-long
（School of Economics,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Wuhan,430073,China）

The increase of human capital is the key to the extension of demographic dividend,therefore,an important determinant of the extension is the increase of the human capital of the new 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 as they are the main power of enhancing economic growth.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human capital stock and human capital enhancement,this paper probes the possibility of demographic dividend`s extension. 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human capital stock of the new 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 is low and has no conditions for enhancement because of their low incomes,weak social security and difficulty in integration with the urban society.This paper puts forward suggestions on making policies to increase the human capital of new 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

new 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human capital;extension of demographic dividend

F 241.22

：A

：1671-4806（2014）04-0021-04

2014-04-16

曾小龍（1990—），男，苗族，湖南邵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西方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