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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中后期士大夫社會交往與事功追求論析

2014-03-22 15:26
關鍵詞:事功士大夫人才

張 學 亮

(云南師范大學 歷史與行政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明中后期士大夫社會交往與事功追求論析

張 學 亮

(云南師范大學 歷史與行政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明代中后期,隨著政治氛圍的逐步寬松和社會經濟生活的充分發(fā)展,士大夫群體的社會交往日益頻繁。其社會交往的動機,以及與社會交往動機密切關聯(lián)的人才觀念也日益突出和明確。士大夫群體的社會交往方式、實踐價值和意義,都是值得關注的重要問題。

明中后期;士大夫;社會交往;事功

明代中后期,士大夫群體內部的社會交往活動非?;钴S。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是明代社會政治經濟發(fā)展到一定程度的產物。士大夫群體在社會交往中抱持不同的動機,遵循一定的交際規(guī)則,尋求人生的價值和意義。他們的社交活動,有時候是在社會道德倫理規(guī)范之內,有時候又溢出了這一規(guī)范,甚至出現(xiàn)了過度交際的現(xiàn)象。但這些看似無序而凌亂的社交活動,大都是圍繞著尋求建立事功的機會和建功立業(yè)這一目標為中心而展開的。

一、士大夫社會交往動機與人才觀念

士大夫群體社會交往的動機不外是尋找志趣相同的朋友,解除人生中的困惑與無聊,標榜才華、激揚聲名,在人際交往中講明學問、追求真理,在交往過程中交換信息,發(fā)現(xiàn)人才,尋找機遇,以及締結關系網,尋找社會安全感等等。其中尤為值得一提的是社會交往中,士大夫的人才觀的形成與交流。

明中后期的士大夫莫不以才華自許,也莫不重視人才的選拔和使用。因為人才的任用和事功的成敗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梢哉f,人才是成就事功的關鍵和決定性因素。國初大儒方孝孺就曾指出“為國之道,莫先于用人”[1]《深慮論十》。高拱也認為人才是決定事功的重要因素,“傳曰:‘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2]卷28,《程士集·策》,職此之故,在上者莫不重視人才的識別與選拔,在下者亦汲汲進取,以圖自現(xiàn)于朝,以爭取更多更大的實現(xiàn)事功的機會。

但人才的識別和選拔并非易事,只有在社會交往過程中,通過實際的了解,才能有所感覺和判斷。但這仍然不能成為確論。只有通過事功實踐的檢驗,才能明確誰是真正的人才。對人才素質的第一感知,則來自社會交往中的交流、觀察和發(fā)現(xiàn)。但人情詐偽,識人誠難,對于人才的選拔與任用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高拱將人才分別為“可用之才”與“能用才之才”,并分別給以評價:“天下之務無窮,而所需于人者無盡,如必孜孜焉日求才而用之亦不給矣。是故尤有要焉。夫世有可用之才,有能用才之才??捎弥?,才之小者也,能用才之才,才之大者也。得百良馬,不如得一伯樂;得百良劍,不如得一歐冶;得百可用之才,不如得一能用才之才?!盵2]卷27,《明君恭己而成功》高拱認為獲得能識別人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獲得了這樣的人才,才能不斷地選拔和發(fā)現(xiàn)“可用之才”,如此,則可用之才不斷涌現(xiàn),就可以造成人才不可勝用的繁榮景象。

明代士大夫莫不欣賞人才,這其中當然有故作姿態(tài)者,因為現(xiàn)實政治生活中,嫉賢妒能,打擊人才者也大有人在。但表面看來,在上位者,無不以識別人才而以慧眼而自居,因選拔得人而洋洋自得;在下位者,也急于表現(xiàn),為證明自己是人才而努力功名,求得名實相符而后坦然居之于人才之名。從正面來說,這是一種好的現(xiàn)象,舉國上下對人才的重視和尊重,畢竟會倡導一種良好的社會風氣,從而有利于王朝政治的建設。但對人才的過分肯定和追捧,也不無一定的負面影響。這導致了許多偽學亂道者和沽名釣譽者,矯情自飾,竊取人才之名而無人才之實,結果在現(xiàn)實政治生活中不稱其職敗事而遺禍社會。

明代政治中,常常出現(xiàn)士大夫上疏舉薦人才的現(xiàn)象,而被舉薦者是否稱職,成為考察和評價舉薦者本人認識人才能力的一種潛在標準。因此,舉薦往往非常慎重,除非對被舉薦者有著深入的了解,是不會輕易舉薦的?;谶@種慎重的態(tài)度,就要求士大夫在舉薦前要對被舉薦者有深入的了解,必須要有長期的接觸和交往,才能識別真才,不被一時的矯飾行為所蒙蔽和欺騙。由于大臣們手中握有升降舉薦的權力,因此,士大夫們爭相發(fā)展與大臣們的關系,社會交往的目標和指向多為有權勢的大臣,出現(xiàn)了許多攀結和虛飾的社會交往現(xiàn)象。

在傳統(tǒng)社會中,對士大夫的道德要求與才干并重,甚至有時候,對道德的強調要超過才干本身。才干與道德兼?zhèn)涫亲罴训模杀仁ト?;此外有道德無才干者也可以歸類為君子,如果只有才干而無道德,則無疑被歸類為小人。道德之具備與否,成為君子小人之辨別的分野?!疤煜轮?,系乎人臣之有其德,而才不與焉。夫天下之才未嘗無也,所賴以致至治者,非其才之難,而所以用其才者難也。能用其才,系乎人臣之有其德而已矣?!恐械拢录茹膭t才猷無所附麗矣。蓋有其德,而后其才可以成天下之事;……是故與之任天下之事而事必集,與之治天下之民而民必安,與之建天下之功,興天下之業(yè),功成業(yè)廣而后無患。嗚呼!此正直忠厚之道,所以為本也?!盵1]《應制論士立朝以正直忠厚為本》對道德的重視一直為明代士大夫群體所強調,而德才兼?zhèn)湔叱蔀槭看蠓虻耐昝赖湫?。道德、才干、事功三者之關系,在這段話中論述得非常明白。道德作為士大夫所努力保守的政治本位,才干作為建立事功的手段,事功作為道德和才干存在的意義和目標,這樣一個邏輯鏈條的構建,是儒家傳統(tǒng)教育和士大夫自我認知的合理表達。

但現(xiàn)實生活中,人才多偏,全才無幾,德才兼?zhèn)湔呔透由僦稚?。求賢者只好退而求其次,甚至只重才干而忽略道德。當時的士大夫對此也有一定的認識,“相臺崔公銑曰:‘碑志盛而史贗矣;唐詩興而教亡矣;啟札具而友濫矣;表箋諛而君志驕矣;制誥儷而臣報輕矣,賄幣流而贄禮失矣;舉業(yè)專而經學淺矣;登第易而全才蔑矣。’”[3]卷7崔銑的話雖然有些偏激,但也道出了儒家教育和科舉體制下催生的全才罕見這一政治事實。王守仁認為求才要慎重,完美的人才是不存在的,使用人才的關鍵在于舍短用長?!按搜运]才之事至關重大,不可不慎。小人有才,未必不可用,但用之要慎重。何謂舍短以用長?……夫求才于倉卒艱難之際,而必欲拘于規(guī)矩繩墨之中,吾知其必不克矣。”[1]《陳言邊務疏》重道德者多拘于成規(guī),不懂變通而難于成功。小人雖然道德有虧,但其才可用,用之得當,則可以成就事功。而從最終的目標來看,只要用其所長,成就事功,夫復何求?

在這一點上,高拱的觀點與王守仁不謀而合?!敖裼邪冁i焉,亦有百匙焉,各尋其匙而投之,無不利者。若以為鎖固在此,匙固在此也,而概以投之,則鎖與匙俱壞。夫官各有所事,而人各有所長,以所長治所事,則人既得展其能,事亦可底于績。茍用違所長,未有不敗者矣。今天下非無才也,而事功不興者,瑣匙之用背也,然匙固在也。”[2]卷31,《本語》因此,高拱在起用殷正茂時明知其貪污,仍任命他為兩廣總督,“正茂在廣時,任法嚴,道將以下奉行惟謹。然性貪,歲受屬吏金萬計。初征古田,大學士高拱曰:‘吾捐百萬金予正茂,縱干沒者半,然事可立辦?!瘯r以拱為善用人?!盵4]卷222,《殷正茂傳》高拱的這種舍其短而用其長的人才觀,是符合社會政治實際的現(xiàn)實主義選擇。而張居正則將這種人才觀在與現(xiàn)實政治實踐結合中發(fā)揮到了更高的程度。張居正甚至認為,只要賞罰得當,建立事功并非難事,“韓信驅市人而用之,卒以成功,賞罰明信,任當其才也?!盵5]卷31,《答福建巡撫耿楚侗言治術》對于高拱和張居正這樣醉心事功追求而又明了政治現(xiàn)實的士大夫來說,任用能完成事功的人是最先考慮的,至于此人的道德水準,則在其次。因為從技術層面來看,道德與事功,二者并沒有必然的因果聯(lián)系。

總體來說,對人的認識是最難的,對于人才的認識就更加困難。“人之難知也,圣人猶然嘆之。今之取士也,以文章,而紙上之談不足憑也;程官也,以功狀,而矯誣之績不足信也。采之于月旦,而沽名者進矣;核之于行事,而飾詐者售矣。居家而道學者,大盜之藪也;居官而建言者,大奸之托也。嗚呼!世安得真才而用之!”[6]卷14,《事部二》道德文章的不足取信,現(xiàn)實生活中的百般矯飾,社會輿論的紛紜復雜,現(xiàn)實政治的微妙內涵,都影響著對人才的認識和發(fā)現(xiàn)。由于這樣的現(xiàn)實,才有人發(fā)出了真才難求的慨嘆。

在明中后期,士大夫的交往明顯增加,在這一過程中,作為互相認識的途徑為許多士大夫提供了上進之路。發(fā)現(xiàn)人才,和作為人才被發(fā)現(xiàn),是士大夫社會交往的一個目的性因素。而身在高位者的人才觀,又成為誰被確定為人才的關鍵因素。在此基礎上,士大夫的社會交往,人才觀和事功追求結合成為一個有著因果關系的聯(lián)動性邏輯鏈條。作為途徑和手段的社會交往,為后二者的實踐檢驗和完善提供了直接的資料來源。同時,也構成了事功追求達成的一個重要方面。

二、士大夫社會交往關系類型分析

士大夫階層作為一個群體,有其共同的文化品位、嗜好、價值觀等等,其社會交流的文化背景在長期的儒家教育中得以積淀和形成,這為其交往提供了一定的社會基礎和基本條件。但作為獨立的個體,其中的許多人是“起家寒素”“出自白屋”。張居正就曾明確表達自己出仕前家境的窘迫:“余少苦篤貧,家靡擔石,弱冠登仕,裁有田數十畝?!盵5]卷9,《學農園記》由于來自社會的中下層,這樣的出身使他們處于一種社會心理學上所謂的“無背景人格”狀態(tài)下。因此,在北京或者其他的區(qū)域政治中心等陌生的環(huán)境里,他們便需要通過各種方式,締結各種社會關系,以建立社會交際網絡,再次結合成小的群體,在其中尋求支持和獲得幫助。并且尋求升遷的途徑和機遇,尋求建立事功的機會,或者在最基本的社會心理學意義上尋求心理穩(wěn)定感和安全感。于是,在社會道德許可的范圍內,各種社會關系締結的途徑和方式被充分利用。其中包括地緣關系的同鄉(xiāng)、有血緣關系的親屬、有政治目的的聯(lián)姻、共同經歷的同門同年同學、師生關系的座主與門生、純社會交際性質的結社集會講學、擬制的結拜認親義子等等不一而足。

明代士大夫交往方式中,基本上有同年、鄉(xiāng)誼、門生、座主、擬制、姻親、義子等等社會關系的構筑與締結。其中最為重要的有門生、座主、同年、鄉(xiāng)誼姻親等等。有明一代,門生與座主的關系最為值得關注。座主對門生有知遇之恩,若非座主慧眼識才,在眾多士子中將某人拔擢出來,則其人焉能成為士大夫?基于這樣的認識前提,門生對座主都持非常恭敬的態(tài)度,在日常政治生活演變中這種關系逐漸被看作是一種天然的關系而認可。座主通常對門生也負有責任,在日后的政治生活中提攜,舉薦,創(chuàng)造條件,令門生有建立事功,出人頭地的機會。門生大多受到座主的關照和恩惠,因此大多有報效之心,師生關系在政治生活中的影響非常重要。徐階就提攜了張居正,韓楫因為是高拱的門生而對徐階發(fā)起彈劾,劉臺由于是張居正的門生彈劾座主,而成為明代二百年歷史上的先例。在明史中描述二人的關系時,常常有“某人是某人在某年所取士也?!边@樣的句子,是對門生與座主關系的一種強調?!懊鞔看蠓?,師生結黨,風俗相沿,徒顧私恩,而忘國義,大為惡習?!盵7]卷7,《門生名刺》這種密切的師生關系,大有結黨之嫌,與“君子朋而不黨”的傳統(tǒng)儒家道德理念相沖突,因此大為后人所詬病。而在現(xiàn)實政治中,這種師生關系的存在,也大為影響了明王朝的政治結構和政治文化。

另一種重要的社會關系就是同年,明代科舉制度作為選官的主要制度,在日常政治運行中,也對政治文化的形成有一定的助推作用。在社會關系上,主要就是由于科舉考試而帶來的同年關系。同科考中進士者,一般稱為同年,因為一同參加考試,又同被錄取而有更多的接觸機會,而且彼此都知道在未來的政治生活中有可能繼續(xù)發(fā)生聯(lián)系,故而都有進一步交際的意向。這樣,對同年關系的強調就有一種潛在的功利因素在內,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明人曾經這樣形容同年關系,“夫君親一也,不可輕重。臣之仕于君,子之事于親,一也,不可彼此。同生者為兄弟,同仕者非兄弟與?故在今日則有兄弟之好,在他日則有世講之義,是故其同可重也。”[8]卷7,《棘寺同事錄序》林希元在極力將一種偶然性因素所產生的社會關系加以強化,力圖證明其中存在的合理性。試圖說明同年關系的確定而又不可疑義。但他又在隨后歷數了同年之間發(fā)生的許多不愉快事件,來感嘆同年關系的不夠可靠。由此可見,同年這種社會關系的功利性太強,往往發(fā)生背信棄義的情況。

其次,同鄉(xiāng)關系也是士大夫社會交往的一種重要關系。由于來自同樣的地域,受同樣的生活習俗和文化熏陶,故而同鄉(xiāng)之間可以交流的內容很多,而在交通條件并不很發(fā)達和便利的傳統(tǒng)社會,同鄉(xiāng)在異地相遇自然很不容易,故而會產生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嚴嵩與夏言就是同鄉(xiāng)關系。嚴嵩位卑而夏言聲勢煊赫時,嚴嵩曾經這樣稱贊夏言:“公始起官給事中,正色立朝,知無不言;辨忠奸,抑僥幸,糾弊匿,軍國大政獻替為多,巋然諫垣之望?!瓝飯蛩淳裰?,匹休古名臣之業(yè)?!盵9]卷19,《贈大宗伯夏公序》嚴嵩曾經在關鍵的幾個階段都是受夏言的提攜,因此,夏言把嚴嵩看作自己的私人門客,認為是可以信任的人。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夏言因數次觸怒世宗,地位不穩(wěn)之時,想找同鄉(xiāng)嚴嵩商量對策,“言懼斥,呼嵩與謀,嵩則已潛造陶仲文第,謀齮言代其位?!盵4]卷196,《夏言傳》但此時的嚴嵩卻早已背棄了與夏言的交誼。

另外一種關系就是締結姻親與結為父子。締結姻親是士大夫密切人際關系的一種手段。嚴嵩就曾經大肆采用締結姻親和結為父子這種手段在士大夫群體中展開社交。徐階也曾經和嚴嵩結為婚姻關系,以密切與嚴嵩關系而求自保。仇鸞、趙文華、鄢懋卿等都與嚴嵩結為父子關系,以求獲得庇護和提攜。在婚姻講究門戶的傳統(tǒng)社會,由于共同的背景和志趣,士大夫間互相結為姻親原本無可厚非,但其中摻雜了政治或者功利的因素,就使得這種婚姻變得政治性和功利性突出?!捌种輻罟陨賻熅永舨?;王公崇古,以少保居兵部;張公四維,以少傅居內閣。分秩三孤,皆密戚也??芍^盛而奇者?!盵10]卷17,《蒲州三孤》在微妙而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里,很難說這些士大夫之間締結的姻親關系不影響到現(xiàn)實政治。而作為義父子這種關系,實質上是一種擬制性的社會關系,它模仿家庭關系,在不具有血緣關系的社會成員之間,假定性的采取血緣關系所界定的社會角色關系,具有明顯的功利主義傾向。實際上,這種結為父子的事情多為士大夫用來攀結權貴,培植私人勢力的一種手段,嘉隆時代,嚴嵩將這種手段發(fā)揮到了極致。

其他的社會交往方式還有講學之友、同事、上下級、結社、集會等等,但在嘉隆時代都不成為社會交往方式的主流,或者因其傳統(tǒng)性和個人性因素過多,而顯得有些碎化,始終作為士大夫社會交往的輔助方式而存在。

三、社會交往意義與事功實踐

士大夫群體的社會交往并非完全是以事功追求為目的,但在交往中往往伴隨著事功機遇的尋找和事功條件的創(chuàng)造過程。在許多士大夫的交往中,功利主義的有目標指向性的社會交際活動也占一定的比例。這些活動都與政治社會緊密相關,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業(yè)余政治活動。

士大夫群體中的某些人,致力于結交權貴,基本是不分身份的。權之所在,交際隨之。主要是想為自己以后的政治生活構造一個寬松的氛圍。巡撫周忱在明代一直是被視為正人君子、清官,巡撫江南最久,三吳百姓大多稱之。但周氏的為人,也是正譎并用?!爸芪南宄乐畵峤献罹?,功最大。三吳人至今德之。然亦正譎兼用,時王振新建私第,文襄密令人規(guī)度其廳事內室廣狹長短,命松江府織絨地衣以饋。振鋪之不爽分寸,因大喜。凡有奏請,其批答無不如意。以此得便宜展布。及振死虜中,景帝命籍之,得一金觀音,背鏤云:‘孝孫周忱進。’為司籍沒御史錢昕所目睹。蓋委曲以從事,亦豪杰作用?!盵11]卷3,《周文襄》這是巡撫結交權貴宦官的一個典型事例。以周忱這樣的人才,尚且如此,可見為了成就事功,而結交權貴的手段和效果在正統(tǒng)年間就已經達到了何等程度。迨至嘉靖時,董份與嚴嵩同朝為官,董為了結納嚴氏,每次拜訪,都以紅綾為柬,再用赤金鏤上名字,以博取嚴的歡心[12]卷4,《齒金柬字》。這種對權貴的結交,都以士大夫主動示好,極盡奉承之能事,以求得權貴的垂青和幫助,屬于一種單向性的社會交往。而周忱的做法,更多的是為了使自己在任內能有更多的事功施展空間。

士大夫之間的交際,多以互相了解,激揚聲名和氣節(jié)為務。趙南星就曾經在《閑居擇言》里記述過自己罷官家居時與沈榜的交往,“沈戶部榜,湖廣臨湘人,嘗一再見予。予癸巳春得罪歸,戶部送之郊。予抵里未幾,而使人來書曰:‘夏季領俸,念大賢家居,而碌碌如榜,乃食祿于朝,可恥也。謹以原封奉上?!枋苤!盵13]卷7,《談獻三》這種以俸祿相贈的情況,既激勵了在野士大夫抱道守節(jié)的理想信念,也在經濟上給予一定程度的接濟。這種精神和物質鼓勵的雙重效果,給士大夫的社會交往增添了更多道義相期、患難相濟的色彩。“正統(tǒng)間,楊文貞公(士奇)自江西還朝,所過饋送,一切不受。耿清惠公時為淮揚鹽運使,饋雞四翼,茄一盤,楊公受之,且攜手而行,其激揚之意,默寓于交際如此?!盵14]卷3士大夫之間的交往是不可避免的,但講究“君子之交淡若水”,故不貴厚饋多贈,取盡禮而已,明前期的士大夫確于持身,于此可見一斑。

士大夫之間的社會交往,常常和政治輿論有關系。士大夫群聚縱談,難免品評人物,裁量政治是非,于是形成了一定的社會和政治輿論。這種輿論,由于是眾人共同議論的結果,一般稱之為“清議”或“公議”。在傳統(tǒng)社會中,這種社會輿論的力量一直被士大夫群體所重視和強調?!肮h所在,系國家元氣,系天下治亂?!盵15]卷53,《諸儒學案下一》(霍韜)公議的力量之大,足以毀滅一個士大夫的政治生命,“清議酷于律令,清議之人酷于治獄之吏。律令所冤,賴清議以明之;清議所冤,萬古無反案矣。是以君子不輕議人,懼冤之也。故此事得罪于天甚重?!盵15]卷54,《諸儒學案下二》(侍郎呂心吾先生坤)因此,士大夫們都主張謹慎評論。但在實際生活中,卻并非如此。

在士大夫的登仕過程中,由于科舉中第有時間先后之別,故而常常有先達和后進之分,因而在士大夫的政治生活中,先達有提攜接引后進的責任,或者傳授官場經驗,多為激勵黽勉之詞。后進也常常虛心請教先達,以示尊重和上進之心。李春芳初中進士,就曾經向同鄉(xiāng)的先達者林希元請教,林也未加客氣,直抒胸臆,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澳烁嬷唬骸崧勈坑腥y,曰審趨難,曰定志難,曰守初難。子方涉世,不可不知也?!唬骸y之中,則吾既得聞命矣,芳之駑劣,亦可進于是乎?’曰:‘可。今之士者,方其埋首燈窗前,則志存青紫;及其脫跡韋褐,則志在身家。故窮居所學,惟務投合上好,鮮窮經致用之實;居官所行,皆經營富貴,乏尊主庇民之功。蓋其趨向,視昔之學縱橫、主新法者,又其奴仆矣?!盵8]卷11,《三難說贈李東明》林作為大儒,學問是值得肯定的,但做人未免偏激,做官就更是仕途坎坷,而李春芳則做到內閣首輔,其地位懸絕,不可以道里計。但李春芳初中進士時,剛剛踏上宦途,難免有些忐忑,故而林希元的贈言還是要虛心聽取的。至于這樣的贈言,在未來的政治生活中是否或者多大程度的對李春芳起到影響,就不得而知了。

士大夫之間也常常對朋友訴說衷腸,表達對生活的感悟和態(tài)度,“份以鄙愚,獲附交誼,其相知獨早,相與獨深,每憶曩時追從,歷歷在目。而迄今已三十余年矣,縱令人生獲至百歲,而光景已三之一焉,則此后歲月,其可把玩者,復有幾何哉?”[16]卷29,《與藩伯南臺魏公》追憶友誼之重要,慨嘆流年之易逝。也有在面臨重大抉擇時,舉棋不定,與朋友探討去就出處的,“唐順之,字應德,號荊川,武進人也。嘉靖已丑會試第一。平倭寇有功?!壬砟曛酰捎诜忠耍嗜硕嘧h之。先生固嘗謀之念庵(按:羅洪先),念庵謂:‘向嘗隸名仕籍,此身已非己有,當軍旅不得辭難之日,與征士處士論進止,是私此身也。兄之學力安在?’于是遂決?!盵15]卷26,《南中王門學案二》(襄文唐荊川先生順之)唐順之的疑慮被朋友打消后,才毅然決定出仕,卒有以后事功的建立。

然而,士大夫之間的交往并非總是正向的和愉悅的[17],也有反向的和令人不快的社會交往。最為令士大夫心寒齒冷者,莫過于背盟棄交,這樣往往會給士大夫帶來心理傷害。張居正就曾經說,“仆平生所厚士大夫甚多,見背者亦不少。然終不以是而易其好賢之心。即今日內獄之事,可以觀矣。二十年前曾有一弘愿:愿以其身為蓐薦,使人寢處其上,溲溺之,垢穢之,吾無間焉。此亦吳子所知,有欲割取吾耳鼻,我亦歡喜施與,況詆毀而已乎!”[5]卷18,《答吳堯山言弘愿濟世》張居正雖然表明自己不受朋友背義這樣的事件的影響,但在其政治生活中,當面臨他的門生劉臺、傅應禎、吳中行,同鄉(xiāng)艾穆的彈劾時,他的憤怒感和失敗感都體現(xiàn)在對這幾人的處置上。

現(xiàn)實生活中也有朋友交誼甚厚而后來反目者,隨著關系的斷絕而采取報復手段,結果兩敗俱傷者。“(蔣)冕故推重廷和,既相得,歡甚。而冕尤耿介,抗顏執(zhí)諍,侃侃大臣體。而兵部右侍郎吳廷舉者,其鄉(xiāng)里同年至厚也。有所建白,而冕迂之,遽上章謂冕在先朝不能格君心,不稱輔導。冕恚甚,因盡暴白其所上疏,而謂廷舉挾睚眥詆訶故舊,斥之南,人兩病其隘。然廷舉更累進秩,冕弗問也?!盵18]卷1蔣冕和吳廷舉的交誼甚厚,二者不僅是同年,而且是同鄉(xiāng),可謂雙重關系,但卻因為一件小事而朋友反目,干戈相向,實在令人惋惜,而這二人的聲譽也都因這一事件而蒙受損失。

嘉隆萬時期的士大夫極其重視社會交往,乃至形成了社會交際禮儀增加,繁文縟節(jié)影響正常社會生活的現(xiàn)象。對此,高拱曾經有過深刻的描述,并且試圖加以糾正。他在任禮部尚書時,就曾經上疏世宗,請求矯正士大夫社會交往中的一些弊端:“今承平既久,習尚繁文;人臣不甚專心職守,而好為趨謁。酬酢多端,往來煩數而莫可止遏。且三讓已多,務以百數;一揖既足,務相迴旋;甚者,動輒四拜,而叩頭在無筭之數?!云螂废吕舨?、都察院,即以行于賢否進退之間,凡務為多事者,重則或即罷退,或入考察,輕則或左其官,或署下考,庶人心知畏,靡習可回。”[2]卷22,《厘士風明臣職以仰裨圣治疏》士大夫群體對人事關系的注重超越了對職責本身的重視,每日忙于交際應酬的事實已經嚴重影響了政治的正常運轉。而交際過程中的酒宴之資、饋贈之財物,皆由地方措辦,嚴重增加了民眾的負擔。這些都是士大夫社會交際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社會交往作為一種人類最基本的生活方式而存在,在明代日益結構緊密的社會組織體系中,社會成員之間存在著十分密切的社會聯(lián)系。作為士大夫群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們之間的社會交往不僅出于個人交流和溝通的需要,有時候也帶有一定的功利色彩。在以發(fā)展個人友誼為基礎目標的社會交往之外,這種帶有功利色彩的社會交往與士大夫個人的成長乃至事功觀念的培養(yǎng)和確立,以及事功機會的取得都有一定的關系。在傳統(tǒng)官僚體系中,政治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就是關系學,社會關系不僅決定了士大夫的提升、進取和建立事功的可能性,更決定了士大夫的生死存亡等社會生活的重要方面。社會關系還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士大夫的命運。因此,士大夫莫不積極開展社交活動,不惜代價,以求獲得各方面的社會資源和支持。從事功的角度來說,社會關系也干預事功,成為影響事功成敗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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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 紅]

Description of Later Literary Intelligentsia Social Interaction and Undertaking Pursuit

ZHANG Xue-liang

(School of History and Administration,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650500,China)

In mid and late Ming Dynasty,as the political climate gradually eased and social and economic life fully developed,there was the full development of the scholar-bureaucrat group of increasingly frequent social communication.The motivation of social intercourse,and closely associated with social motivation concept of talent is also increasingly prominent and clear.Scholar-bureaucrat group of social interactions,practical value and significance,is an important issue.

Mid and Late Ming Dynasty;Scholar-bureaucrat;Social Communication;His Undertaking

2015-04-25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12AZD093)。

張學亮(1971-),男,黑龍江虎林人,云南師范大學歷史與行政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

K248

A

1001-6201(2014)05-00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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