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宏均

（北京師范大學，北京100875）

重大刑事案件司法權科學配置探析

操宏均

（北京師范大學，北京100875）

從有關重大刑事案件司法運作狀況的相關法律規(guī)定可以發(fā)現(xiàn)，基于重大刑事案件的特殊之處，在公檢法三機關的權力配置上“互相配合”遠遠優(yōu)先于“互相制約”。而這種公權力“抱團”狀況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刑事訴訟中控辯審三方的平衡，導致權力制約空白，進而為冤假錯案的發(fā)生埋下隱患。基于此，應該根據(jù)案件之繁簡情況對重大刑事案件進行分類處理，進而在此基礎上構建遏制權力失控的司法審查機制，以穩(wěn)固控辯審三方相對平衡的訴訟結構，進而切實實現(xiàn)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的有機統(tǒng)一。

重大刑事案件；權力制約；司法化審查；保障人權

“法治應包括兩重意義：已成立的法律獲得普遍的服從，而大家所服從的法律又應該本身是制定得良好的法律?！盵1]在新時期、新形勢下，為順應社會發(fā)展，以及為有效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我國于2012年對《刑事訴訟法》進行了全面修改并已頒布實施。新刑訴法通過細化逮捕條件，增加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同步錄音錄像要求，法定化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等，進一步優(yōu)化刑事司法權的科學配置。與此同時，對于重大刑事案件，新刑訴相關規(guī)定則進一步凸顯公權力的“強制性”和對嚴重犯罪的懲罰性，進一步體現(xiàn)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精神實質?；谧镓熜滔噙m應的基本刑事法原則以及偵查與犯罪是一種活力對抗[2]的科學認識前提，對于重大刑事案件之行為主體實施較普通刑事案件之行為主體更為嚴厲的刑事處遇是世界各國的通行做法。但是，對于進入刑事司法程序中的重大刑事案件，如果僅僅強調(diào)處于不同訴訟階段部門間的合作以確保案件得以順暢結案進而彰顯懲罰的“及時性”，而忽視通過權力制約嚴把案件“證據(jù)關”、“質量關”，那么必將出現(xiàn)權力真空地帶，近期媒體報道的相關冤假錯案無不說明這一點。

一、重大刑事案件司法權配置的法律依據(jù)及其解讀

我國憲法對公檢法三機關在刑事司法活動中關系的規(guī)定是重大刑事案件司法權配置的重要依據(jù)。我國憲法第一百三十五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應當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以保證準確有效地執(zhí)行法律?！边@是我國憲法以根本大法的形式對刑事司法活動中公檢法三機關關系做出的規(guī)定，這不僅是我們制定法律（如《刑事訴訟法》等）的重要依據(jù)，同時也是我們在刑事司法實踐活動中科學合理的協(xié)調(diào)好三者間關系的指導性原則。另外，從憲法的角度來定位公檢法三機關在辦理刑事案件中的關系，不僅表明這種關系在國家生活中的重要性，同時也明確指出科學定位三者間的關系必須在該原則下進行。

我國新《刑事訴訟法》除了在第五條、第七條、第八條繼續(xù)直接援引憲法對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職能界定和對公檢法三機關關系定位外，還在第八十五條規(guī)定：“公安機關要求逮捕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應當寫出提請批準逮捕書，連同案卷材料、證據(jù)，一并移送同級人民檢察院審查批準。必要的時候，人民檢察院可以派人參加公安機關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討論?！痹诳傮w上，保持了與憲法的一致性，但是對于重大刑事案件，刑事訴訟法則對公檢兩者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微調(diào)處理，即檢警之間的合作。

新修訂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除了對普通刑事案件中檢警關系進行了規(guī)定，針對重大刑事案件中的檢警關系，在第三百六十一條規(guī)定：“對于重大、疑難、復雜的案件，人民檢察院認為確有必要時，可以派員適時介入偵查活動，對收集證據(jù)、適用法律提出意見，監(jiān)督偵查活動是否合法?！痹诘谖灏倭邨l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根據(jù)需要可以派員參加公安機關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討論和其他偵查活動，發(fā)現(xiàn)違法行為，情節(jié)較輕的可以口頭糾正，情節(jié)較重的應當報請檢察長批準后，向公安機關發(fā)出糾正違法通知書?！?/p>

新修訂的《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除了明確普通刑事案件中公檢法間的關系外，在第一百四十七條就重大刑事案件的羈押期限規(guī)定：“在偵查期間，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另有重要罪行的，應當自發(fā)現(xiàn)之日起五日以內(nèi)報縣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后，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制作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通知書，送達看守所，并報批準逮捕的人民檢察院備案?！辈⒕椭卮笮淌掳讣扇〖夹g偵查措施檢警間的密切合作關系也進行了細化。

從以上對重大刑事案件刑事司法運作中公檢法間關系的規(guī)定，不難發(fā)現(xiàn)為實現(xiàn)國家對重大刑事案件之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強有力控訴，檢警關系空前密切，而法院則由于居間裁判而相對獨立。上述相關法律條文進一步表明，立足于檢察機關法律監(jiān)督下的檢警合作關系，在客觀上來看，確實可以形成打擊嚴重犯罪的偵檢合力，體現(xiàn)出檢察機關在刑事司法活動中對偵查行為的法律監(jiān)督職能，但實質上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情形，即有時為了強化檢警合力檢察不得不在某些偵查監(jiān)督方面妥協(xié)讓步。因為“就刑事案件的訴訟過程來說，偵查員是‘做飯’的，檢察官是‘賣飯’的，法官是‘吃飯’的”。[3]所以，偵查中心主義在我國刑事司法實踐中依然具有相當大的市場。

因此，在重大刑事案件上，雖然檢警的“渾然一體”極大的強化了國家控制犯罪的合力，以及提高了打擊嚴重犯罪的效率和及時恢復遭到犯罪破壞的社會秩序，但是歷史經(jīng)驗告訴我們“權力趨于腐敗，絕對的權力趨于絕對的腐敗”。[4]“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變的一條經(jīng)驗”，因此“從事物的性質來說，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力制約權力”。[5]盡管在重大刑事案件的檢警合作關系中存在著一定程度的互相制約，如違法糾正、不批準逮捕的復議、復核等，但是由于兩方在對待嚴重犯罪立場上的高度一致性，而且由于公安機關在偵查專業(yè)性、技術性具有較強的優(yōu)勢，以及在司法實踐中檢察院在拘留、逮捕、監(jiān)視居住、技術偵查等執(zhí)行方面對公安機關的依賴性，致使這種制約更多具有象征意義，而無實質意義。

大量的冤假錯案表明，在刑事訴訟中，權力制約的缺失，往往在一定程度上為冤假錯案的形成埋下隱患，如非法證據(jù)該排除不排除，瑕疵證據(jù)該補正不補正，程序不合法該糾正不糾正，等等。而正是這些細小環(huán)節(jié)，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響到對案件最終的定罪量刑，而對重大刑事案件能否準確定罪量刑在一定程度上更能反映出一個國家是否具備現(xiàn)代刑事司法文明，因為一個重大刑事案件一旦成為冤假錯案，將會因為實施更為嚴厲的刑事懲罰行為而對無辜者造成極大的傷害，有時甚至難以挽回，更為重要的是動搖了民眾對“法律的信仰”，誠如培根所言“一次不公平的判決比多次不平的舉動為禍猶烈，因為后者不過是弄臟了水流，而前者卻敗壞了水源”。[6]

二、對域外重大刑事案件司法權配置狀況的考察

“在當代文明社會的發(fā)展中，刑事訴訟通過正確適用刑法保障基本人權，在維護法律和秩序方面發(fā)揮著不容忽視的作用?！盵7]偵查作為刑事訴訟活動中一個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它體現(xiàn)了國家公權力與公民私權利的對抗與較量。在這兩者之間的較量中，前者由于具有種種優(yōu)勢而使之在這種對抗體系中處于絕對的強勢地位，相反后者則處于一種弱勢地位。同時，一方面，以檢察和警察為代表的控方在西方國家多呈現(xiàn)出檢警一體化或檢察指（引）導偵查的檢警關系，極大強化了以檢警為代表的控方在訴訟構造的強勢地位。另一方面，隨意型偵查模式，即偵查機關或者偵查人員在獲取犯罪嫌疑線索以后即可馬上開展偵查的普遍適用，為國家公權力侵入公民的私權利領域大開方便之門。在重大刑事案件中，為保障刑事訴訟的順利運行，強有力的刑事訴訟保障措施的適用更為突出。

實踐表明，“國家權力作為國家履行其保障權利的義務的條件和后盾，也可能導致國家權力對其義務的背離，即權力有時存在不公正對待乃至非法侵害權利的危險”。[8]一旦公民的權利受到國家權力的侵犯而無法得到救濟時，這種權利就僅僅是“寫在紙上的權利”，是“水中月、鏡中花”，而被虛置化?！瓣P鍵是一方面必須對國家權力的強制權進行明確的劃分和限制，另一方面必須由法院對強制措施進行審查，使公民由此受到有效的法律保障?！盵9]所以為了防止國家公權力對公民私權利的不法侵害就有必要對之采取必要的措施與手段。

正是基于這種考慮，無論是以職權主義為主要特征的大陸法系國家，還是以當事人主義為主要特征的英美法系國家，都強調(diào)通過權力分立與制約來構筑訴訟平衡。因此，他們通過將國家權力劃分為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并分別由國家不同機關來行使，“三權”相互獨立，互相制衡，并保持平衡，互不隸屬，呈三足鼎立之勢。因此，司法機關的職能是適用國家憲法和法律，所以很自然有權監(jiān)督立法機關的立法行為和行政機關的行政行為。[10]這種機制在刑事訴訟中通過各種司法審查制度得以體現(xiàn)，即法院通過各種“令狀主義”對各種偵查行為進行司法化審查。同時，由于其具有對立法權和行政權進行平衡、制約進而實現(xiàn)防止權力過度膨脹和濫用的目的，所以它也是司法機關行使其正當權力的一種表現(xiàn)。

在司法實踐中，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盡管國家賦予了相關職能部門強有力的刑事訴訟強制權，但是基于正當程序原則和“平等武裝”的控辯理念，人們通過構建司法化審查制度實現(xiàn)權力制約權力，得以滿足刑事訴訟形式化要求。

三、重大刑事案件分流處理及司法化審查制度之構建

在刑事司法活動中，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尤為重要，不僅關系到控制犯罪效率的高低，而且還關系到刑事司法制度在防止權力腐敗與保障公民合法權利的作用大小。從前文不難發(fā)現(xiàn)，在我國對于普通刑事案件，公檢法三機關能夠按照我們現(xiàn)有的刑事訴訟構建，既能夠很好地實現(xiàn)相互之間的“配合”，也能夠實現(xiàn)相互之間的“制約”，但是對于重大刑事案，則明顯出現(xiàn)“配合”有余，而“制約”不足的畸形狀況。

鑒于重大刑事案件往往社會影響較大、社會輿論壓力大、行為人人身危險性較大、法益侵害較嚴重等，出于兌現(xiàn)國家保障公民安全與維護社會秩序的國家責任，以及高效利用有限的刑事司法資源的考慮，強化檢警配合具有一定的正當性，所以此時如果還套用普通刑事案件中檢察對警方的制約機制確有“自己監(jiān)督自己”之嫌。誠如最高人民法院常務副院長沈德詠所言“對公檢法三機關而言，加強配合是必要的，這有利于形成工作合力、發(fā)揮制度優(yōu)勢提高刑事訴訟的整體質量和水平，但更重要的還是要加強互相制約，任何形式的聯(lián)合辦案都有可能埋下冤假錯案的禍根，必須要堅決摒棄，任何程度的遷就、照顧都有可能釀成大錯，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必須堅決杜絕”。[11]因此，基于我國國情，以及重大刑事案件類型化特征和域外司法化審查制度之考察。筆者認為，在我國當前刑事訴訟框架下，為防止冤假錯案產(chǎn)生，在刑事訴訟中有必要引入另一外力對檢警合力形成制約。

（一）根據(jù)重大刑事案件的繁簡程度進行分流

在全部的重大刑事案件中，有一部分案件雖然社會危害性較大，但是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嫌疑人認罪，法律適用亦無爭議。那么就辦案難易度而言，此類刑事案件當然屬于簡單案件。對于這一部分案件，則完全可以按照普通刑事案件進行，在羈押期限、強制措施等方面沒有必要進行升格處理，如果非要按照我國刑訴法規(guī)定的重大刑事案件最長羈押期限、最強有力的偵查手段和刑事強制措施的話，自然從法律上無可厚非，但是這樣不僅會浪費司法資源，也會加大了對行為人的刑事處罰，因為“懲罰犯罪的刑罰越是迅速和及時，就越是公正和有益。說它比較公正是因為：它減輕了捉摸不定給犯人帶來的無益而殘酷的捉摸，犯人越富有想象力，越感到自己軟弱，就越感受到這種捉摸”。[12]實踐中，也有一些地方在探索刑事案件快速處理機制，如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qū)人民檢察院于2007年、2009年、2010年分別出臺《關于快速辦理輕微刑事案件的實施細則》、《關于快速辦理普通刑事案件的實施細則》、《關于快速辦理重大刑事案件的實施細則》，就重大刑事案件快速辦理而言，其“快速”實際上是相對于刑訴法規(guī)定重大刑事案件的最長訴訟時限而言的，并且這類重大刑事案件必須具備以下條件：1.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即犯罪形成發(fā)展的過程不復雜，案件關系較簡單明了，犯罪證據(jù)客觀、關聯(lián)合法。2.可能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常見為暴力犯罪或者其他造成嚴重后果或者其他產(chǎn)生較大影響的犯罪。3.犯罪嫌疑人承認實施了被指控的犯罪，即嫌疑人對其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供述內(nèi)容前后一致，具有連貫性。4.適用法律無爭議。即在是否構成犯罪、構成何種罪名、犯罪形態(tài)等方面不存在爭議。[13]因此，無論是從理論上看，還是從司法實踐來看，從重大刑事案件中分離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嫌疑人認罪，法律適用亦無爭議的案件，并按照普通刑事案件的處理方式足以實現(xiàn)控制犯罪與保障人權的有機統(tǒng)一。

（二）對于重大刑事案件分流后剩余的案件應當構建司法審查以制衡

毋庸置疑，分流后剩余的重大刑事案件自然是案情復雜、疑難，罪名、證據(jù)鏈條等存在分歧或是疑問的案件。相對于前一類型的重大刑事案件而言，這一類重大刑事案件在犯罪事實的認定、證據(jù)鏈條的形成、刑法適用等方面較為復雜且不易把握，需要投入較大的司法資源、耗費較長的時間，正是出于這個原因，就需要國家賦予相關職能部門更多的權力，如技術偵查手段、較長時間的羈押決定權等對人身具有更大強制性的手段和方法。與此同時，檢警相互之間的密切配合（或說合作）則進一步強化了刑事訴訟中的控方權力。因此，此時應該引入法院對檢警合力的司法審查制度，以平衡訴訟結構和實現(xiàn)權力制約的需要。

1.我國具備構建以權力制約為導引的司法審查制度基礎

首先，從宏觀層面來看，盡管域外的司法審查制度是基于其特定的政治體制和刑事訴訟制度而構建，但是其核心思想?yún)s是“權力制約權力”。而在這一點上中外完全能夠產(chǎn)生共鳴。因為在我國刑事訴訟中除了強調(diào)公檢法三機關的“分工負責，互相配合”，還強調(diào)“互相制約”，即權力制約。因此，在重大刑事案件的刑事司法運作中構建中國特色的司法化審查制度以實現(xiàn)權力制約具有現(xiàn)實基礎。

其次，從中觀層面來看，雖然我國刑訴法規(guī)定了諸如采取拘留、逮捕等措施的條件，但是由于相關法律條文不甚明確，對于相關標準的把握往往因人而異，這樣很容易造成標準的判斷者和結果的做出者為同一主體。實踐表明，這種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主體是無法獲得普遍認同與信任。因此，在刑事司法實踐中，應該避免這種對犯罪嫌疑人權利限制與剝奪的標準制定和結果審查的訴訟行為出于同一主體的尷尬境地。只有這樣，才能切實從源頭上來改進我們落后的狀況。實現(xiàn)權力制約權力，進而防止冤假錯案的發(fā)生以及贏得人們對司法權威的信任。最后，從微觀層面來看，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偵查，公檢兩機關在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渾然一體了，在此情形下，如果將人民法院僅僅限制在法庭審理這一訴訟環(huán)節(jié)上，那么勢必會造成在刑事訴訟構造中公訴方的權力過于膨脹而得不到有效制約。另外，根深蒂固的“重刑思想”在重大刑事案件中則會進一步增加控辯力量懸殊。因此，在這種情形下，如果還停留在目前的這種刑事訴訟構造框架之下，那么一系列的問題就會因為權力制約缺失而產(chǎn)生，而通過賦予法院對偵查活動進行司法化審查的權力，不僅有助于完善公檢法三機關在辦理重大刑事案件過程中的權力配置，而且有助于提高辦案質量與效率。故而在我國刑事訴訟活動中通過賦予法院偵查司法化審查的權力，具有實現(xiàn)對公檢合力以制約的可行性。

2.中國特色偵查司法化審查的具體設計

英國哲學家羅素曾說過，“最終證明是正確的和重要的理論，最初是由于它們的發(fā)現(xiàn)者由一些不切實際的、荒謬的考慮想出來的。由于最初人們不可能知道一個新的學說是否正確。因此，在提出新真理的自由中必然包含著相等的犯錯誤的自由?！盵14]本著求真務實和勇于創(chuàng)新的精神，筆者認為，構建中國特色偵查司法化審查制度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

第一，明確重大刑事案件的范圍。因為重大刑事案件是刑事司法活動中進行偵查司法化審查的對象，如果對象范圍不清晰，那么后續(xù)工作就無法開展。通過回溯我國刑事訴訟相關法律規(guī)范不難發(fā)現(xiàn)，在法條表述中已經(jīng)“特別重大、重大、重大集團、重大復雜案件和影響大的涉外案件”統(tǒng)一規(guī)定為“重大刑事案件”。而且也有學者認為重大刑事案件的范圍為“故意殺人、重傷、放火等一些列特別重大的案件以及流竄作案等證據(jù)容易滅失的案件”。[15]也有人認為重大刑事案件范圍為“殺人、搶劫、強奸等惡性案件、疑難復雜案件以及在本地區(qū)有重大影響的案件”。[16]結合有關司法解釋，筆者認為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界定應當基于犯罪的性質、犯罪行為造成的影響、案件本身的復雜程度以及量刑等多方面的因素綜合考慮而加以確定。

第二，警檢在重大刑事案件上的協(xié)作機制。由于重大刑事案件的性質特殊，如果我們的偵查部門對這種案件久偵不破，或是偵查階段所獲取的證據(jù)在刑事訴訟的后續(xù)階段不被法律所采信而造成一種久訴不判的尷尬局面，這樣勢必會影響司法權威與法律尊嚴，甚至在社會上造成不良后果。之所以強調(diào)警檢在重大刑事案件上的協(xié)作，是因為對與這種性質特殊的案件能否迅速及時準確的處理不僅關系到人們對于法律的信仰，而且也關系到對于資源的合理利用。相比較而言，公檢法在辦理重大刑事案件時往往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時間等。如果三者在辦理這種案件時，在不影響各自獨立性的基礎上缺乏必要的溝通，恐怕發(fā)生司法資源重復使用或者不當使用的現(xiàn)象就不足為怪。因此，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偵查，我們強調(diào)警檢的這種聯(lián)動，并不是檢察機關指揮偵查機關進行案件偵查，而是在不影響兩者間的獨立性的基礎上重點體現(xiàn)在偵查取證方面的溝通聯(lián)動。由于證據(jù)貫穿于整個刑事訴訟之中，而且偵查階段獲取的證據(jù)并非最終全部能被法庭采信，如果偵查階段獲取的證據(jù)大量的不能被法庭采信，這不僅意味著偵查部門所做的工作徒勞無用，而且也鮮明反映出通過法治手段進行犯罪控制是多么的蒼白無力?？傊?，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偵查，警檢的這種聯(lián)動是一種互不影響各自獨立性且重在取證方面的溝通交流，如檢察機關可以提出建議，哪些證據(jù)對訴訟的價值較大，哪些證據(jù)影響訴訟的實質，哪些證據(jù)被法庭采信的可能性較大等。

第三，法院在重大刑事案件上對偵查的司法化審查機制。在重大刑事案件的刑事司法運作中，為有效制衡警檢合力，可以將需要采用較長羈押期限的拘留決定權和批準逮捕權，適用技術偵查批準權，以及采用其他特殊偵查措施的批準權交給法院來行使。因為重大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的拘留期限和批準逮捕以后的羈押期限都比較長，這個從新刑事訴訟法第八十九條、第一百五十四條、第一百五十五條、第一百五十六條、第一百五十七條以及第一百五十八條的相關規(guī)定可以看出，其中最長可達七個月甚至更長。另外，對于重大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采用技偵以及其他特殊偵查措施對犯罪嫌疑人的權利影響極大，因為根據(jù)新刑訴法關于“技術偵查措施”的規(guī)定可知其適用期限一次最長可以長達3個月之久。這樣一旦適用不當將會對受害人造成極大的傷害，而難以挽回。因此，必須謹慎適用，通過引入處于“居間裁量”位置的法院以偵查司法化審查來保障這些訴訟行為正當合法有效的行使，進而真正做到不枉不縱。

四、結語

當前我國刑事司法改革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尤其是對刑事訴訟程序中偵查的研究比較熱門，其中又不乏偵查權、檢察權、審判權等配置與制約的研究。在此基礎上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系列的問題都表現(xiàn)出來了。在刑事訴訟活動中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十分重要，其中在西方國家能夠鮮明反映偵查部門、起訴部門、審判部門關系自然就不得不談及偵查司法化審查制度，于是有人看到該制度在西方國家運行良好便大聲疾呼我國也應該搞司法化審查，同時也有人在進行中西方制度比較后堅決反對我國采用司法化審查制度。正是在這種狀況下，筆者認為應該立足于我國國情，在進行多視角分析與多方面比較之后再下結論。當前在重大刑事案件上，由于我國刑事司法制度設計實際上將警檢在偵查取證方面“一體化”了，在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突破了我國現(xiàn)有的刑事訴訟構造，控辯雙方力量懸殊。在此情形下，通過案件分流機制將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嫌疑人認罪，法律適用亦無爭議的案件從重大刑事案件中剝離出來，而對于剩余的重大刑事案件引入法院的司法審查權來對這種較為膨脹的一體化合力進行制衡很有必要。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們在辦理重大刑事案件時切實實現(xiàn)對重大犯罪有效控制與人權保障的有機統(tǒng)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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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永新］

D914

：A

：1672-6405（2014）02-0038-04

操宏均（1984-），男，湖北安陸人，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2012級刑法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刑事法學、犯罪學研究。

2014-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