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偉
(山東省經(jīng)濟管理干部學院英語教研室,濟南250014)
佳亞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Spivak)是印度裔美國人,因其特殊的身份背景,對于處在美國的落后的發(fā)展中國家移民來的少數(shù)族裔人群的處境有著深切體會,又因其身為女性,對于女性在男性主導的社會中的生存與發(fā)展有著獨特的見解?;诜N族與性別差異的研究成就了斯皮瓦克的學術地位,也大大開拓了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研究的思路。
斯皮瓦克與愛德華·賽義德(Edward Said)、霍米·巴巴(Homi Baba)被學界公認為后殖民主義研究的三位代表人物。相對于賽義德典型的意識形態(tài)立場,巴巴獨特的“雜糅”論斷,斯皮瓦克的理論具有鮮明的解構主義色彩。斯皮瓦克從翻譯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的著作《論文字學》開始,逐步成為對于德里達解構主義思想理解最透徹、把握最準確的學者,最終被譽為解構主義理論在北美乃至全世界最杰出的闡釋者。
斯皮瓦克還是一位重要的女權主義者,極具挑戰(zhàn)意識,其女權主義批評致力于從女性視角探討文學以及文化,同時也涉足女權主義理論自身的發(fā)掘與建構。她的女權主義批評吸收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跳出了傳統(tǒng)女權主義學者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為歸依的窠臼,強調針對以男性為中心的世界,另外建構一個以女性為中心的世界。作為當代最有影響的,僅次于賽義德的后殖民主義批評學者,斯皮瓦克的后殖民主義批評理論駁雜而難以界定,立場與角度多變。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理論使其得以始終處在當今世界文化批評領域的最前沿位置,即充滿爭議,又令人嘆服。[1]
庶民研究(Subaltern Studies)也被有的學者稱為“屬下研究”、“底層人研究”或者“非主流研究”。斯皮瓦克認為,庶民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歷史變化的主要原因。她的這一觀點,具有鮮明的馬克思主義色彩。同時她還認為,庶民階層不是永久固定不變的,庶民意識也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在后來的社會生活中建構的。這種動態(tài)與辨證的觀點,使得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獨樹一幟、影響深遠。
庶民的概念是由意大利共產(chǎn)黨人安東尼·葛蘭西(Antonio Gramsci)在其著作《獄中札記》里提到的,大概相當于馬克思著作里的“無產(chǎn)階級”,被以沙西德·阿明(Shahid Amin)為代表的印度庶民研究小組借用,斯皮瓦克則用解構的批評使之發(fā)揚光大。斯皮瓦克在其著作《庶民能否說話?》中特別強調了庶民沒有話語權的特征。她把庶民的定義歸納為主體性喪失、話語權喪失的一類人群。
斯皮瓦克認為,印度民族獨立沒能根本解決庶民的解放問題,而印度的庶民問題遠比其他國家的庶民問題要復雜。根據(jù)她的觀點,經(jīng)典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方法不足以解釋印度復雜的庶民斗爭歷史,原因在于歐洲的社會革命僅僅局限于無產(chǎn)階級與資產(chǎn)階級兩個階級之間,而印度民族獨立事業(yè)的矛盾雙方是大英帝國與印度民族,所謂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以及印度內部的權貴階級與庶民階級。因此,即便印度民族獨立之后,殖民時代的印度民族中產(chǎn)階級掌握了政權,民族獨立之前處在社會最底層的婦女、農(nóng)民、土族部落人民等等階層仍然處在最底層。鑒于庶民研究小組有把復雜問題簡單化的傾向,斯皮瓦克的做法是,把庶民階層看成民族主義精英編織的主導話語的產(chǎn)物。也就是說,庶民階層根本沒有成為社會主體,也沒有話語權,他(她)們的形象全由另一個不甚相干的統(tǒng)治階層所描寫,而要改變此現(xiàn)狀,只有借助解構主義理論思路,顛覆舊的理念與方法,重新建構庶民的話語權利。[2]
根據(jù)斯皮瓦克的解構主義翻譯理論,翻譯實踐不僅僅是簡單的意義的搬來搬去,而是一種動態(tài)的過程,其間涉及意義的播撒與重構。如此一來,翻譯實踐就自然要涉及權力的重新調整與分配。一旦權力出現(xiàn)偏袒一方時,翻譯實踐也就不可避免地淪為某種暴力的手段。
在其名篇《翻譯的政治》中,斯皮瓦克具體研究了發(fā)展中國家女性作品被翻譯成英語之后的狀況。盡管大多數(shù)發(fā)達國家譯者致力于為文化傳播與交流做貢獻,但是,譯者自身的所謂“強者”的觀念會自覺不自覺地進入到譯著當中去,譯著也就成為一種“被加工”的作品,按照“強者”文化的理解與意愿而存在?;诖?,翻譯成英語之后的發(fā)展中國家女性的作品,根本無法與母語是英語的女性的作品相媲美,作為世界文學重要的一支,其文學屬性亦大打折扣,進而引起更多的誤解與偏見。
關于發(fā)達國家譯者如何翻譯發(fā)展中國家女性作品的問題,斯皮瓦克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即最大限度地學習異國語言與文化,盡量按照異國思維方式看待問題,并且選取非主流的作家作品以找到更有趣之處。最重要的是,既要把全世界的女性看成統(tǒng)一的整體,也要承認她們之間的差別,并且尊重這些差別。[3]
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與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都帶有濃郁的后殖民主義批判風格。在西方白人男性潛意識之中,邊緣化的、處在從屬地位的女性,與殖民地、半殖民地飽受奴役的民族,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具有內在關聯(lián)。恰是這種內在關聯(lián),使得后殖民主義背景之下,女性主義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后殖民女性主義翻譯隨之應運而生。對于發(fā)展中國家女性的重新認識,成為后殖民女性主義研究的首要陣地。之前的研究之中,發(fā)展中國家女性作品受到的關注并不多,因為發(fā)達國家的女性作品研究主要集中于自己國家的范疇,發(fā)展中國家的作品研究往往以男性作品為中心。發(fā)展中國家女性作品英語翻譯的研究,恰恰能夠集中體現(xiàn)后殖民主義背景下,作為弱勢民族,弱勢性別的女性所在的處境。[4]
印度曾經(jīng)為大英帝國的殖民地,雖然經(jīng)過革命取得民族獨立,但其后殖民主義影響必定顯著而持久,這個背景之下的庶民研究便主要采取后殖民主義的角度,從政治、經(jīng)濟的附屬性,過渡到文化的附屬性,為庶民真正獲取主體性與話語權不懈奮斗。印度女性,在男性中心主義的背景之下,作為弱勢的庶民中的弱勢群體,便具有了十分凸顯的典型性。其實,無論從民族的角度,還是從性別的角度,女性的自由平等,才最終能夠體現(xiàn)全世界人民的自由平等。
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與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都借鑒了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的視角。無論是庶民研究還是女性主義翻譯理論,都是從對抗強權的角度,致力于引導弱者通過抗爭,獲取自由與平等。所有這些都與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社會的全面解放訴求不謀而合。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斯皮瓦克的女性主義翻譯理論既不傾向于發(fā)達國家的女權主義者,也不傾向于發(fā)展中國家的女權主義者,只是執(zhí)著地堅持把女性當作飽受欺壓的底層群體來看待[5]。這種對于底層群體自發(fā)的同情,無疑深深烙有馬克思主義的痕跡。
再者,馬克思主義辨證的歷史觀提倡全局意識與整體意識,這也為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及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指明了道路,那就是把庶民及女性主義翻譯放到更為廣闊的背景之上,把更多參考因素吸納進來,多角度綜合地分析研究。
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與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毫無疑問都是其解構主義理論的外在呈現(xiàn)形式?;蛘邠Q個角度來看,斯皮瓦克解構主義的方法,打破了強者與弱者的定式思維,實質上是某種動態(tài)的、顛覆的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方法。
斯皮瓦克自稱解構主義大師德里達的學生,表示解構主義理論財富使其能夠打破僵硬固化的種族、階級以及性別的概念,大大拓展了研究視野。在其庶民研究當中,斯皮瓦克建議,想要知曉被殖民者的狀態(tài)與意識,可以嘗試使用解構主義的方法解讀當時殖民者的書面材料。斯皮瓦克借用解構主義理論成功消解了男女對立二分以及以男性為中心的傳統(tǒng)模式,鼓勵重新評估經(jīng)典作品,尤其是重新認識作品中的女性以及女性作家的作品。通過解構,一個隱形的體系逐步顯現(xiàn),新的意義與闡釋隨之層出不窮。誠如斯皮瓦克自己所言,解構主義的最大益處在于,挑戰(zhàn)研究對象的權威性,而非傳統(tǒng)的附和之,堅定地把不可能變?yōu)榭赡堋#?]
綜上所述,斯皮瓦克作為后殖民主義批評理論界的代表人物之一,其庶民研究與女性主義翻譯理論之間有著密切關聯(lián),歸納起來主要的相似之處在于:后殖民主義的背景、馬克思主義的視角以及解構主義的方法。通過這種比較與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斯皮瓦克的理論,也可為將來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1]王寧.解構、女權主義和后殖民批評——斯皮瓦克的學術思想探幽[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8(1):110-115.
[2]陳永國.從解構到翻譯:斯皮瓦克的屬下研究[J].外國文學,2005(5):39-41
[3]李紅玉.斯皮瓦克翻譯思想探究[J].中國翻譯,2009(2):13-15.
[4]羅鋼,裴亞莉.種族、性別與文本的政治——后殖民女性主義的理論與批評實踐[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1):100 -102.
[5]朱耀先.論斯皮瓦克翻譯中的政治文化元素[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6):244-245.
[6]林樹明.女性主義文論與解構批評——兼論斯皮瓦克的解構策略[J].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5):8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