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

方志與自然災害
——以14—16世紀寧波旱災為中心

王翠

地方志文本中存有大量自然災害相關資料，本文對其中14—16世紀寧波自然災害相關數(shù)據(jù)進行了匯總分析。旱災是該時段寧波發(fā)生最頻繁的自然災害。其特征為較少危害全境，局部多發(fā)且分布嚴重失衡；持續(xù)時間長，伴生災害多，對本地社會與民眾生活影響大。

地方志 自然災害 寧波 旱災

自然災害對人類生活影響巨大，故掌握相關情況，進而認識其發(fā)生規(guī)律十分必要。本文匯總14—16世紀寧波自然災害相關資料，整理分析得出若干規(guī)律性認識。

一、14—16世紀寧波旱災概況

首先簡要介紹寧波的地理環(huán)境?！皩幉ň壓６ぃ辖缬谂_，西界于紹，而東與北則直以海為界?！盵1]境內(nèi)山脈有四明山和天臺山；河流有余姚江、奉化江、甬江，整個甬江流域，雨量充沛，水資源豐富。位處東經(jīng)120°55′～122°16′，北緯28°51′～30°33′，該緯度常受冷暖氣團交匯影響，加之倚山靠海，特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環(huán)境使該地天氣多變，災害性天氣相對頻繁。當然簡單使用環(huán)境決定論對研究問題沒有任何意義，甚至得出謬論[2]。但地理因素仍是考察自然災害情況時不應忽視的因素。

14—16世紀寧波旱災一覽表[4]

據(jù)此表可知，自大德五年（1301）至萬歷二十七年（1599）的300年間，寧波遭受旱災50次，占自然災害總數(shù)的35.21%，居各類災害之首。其總體特點為持續(xù)時間較長，少則一個季度，最長可達三年。季節(jié)性特征不明顯，春夏秋冬均有出現(xiàn)，夏季最頻繁，其中明確記載為夏旱的多達15次，占總數(shù)的30%。伴生特征明顯（即伴生災害較多），明確記載旱后有饑荒的18次，約占災害總次數(shù)的三分之一。亦有旱后火災、蟲災、瘟疫、旱澇相繼等記載。就受災地域而言，多為局部受災，全境受災比重為24%，即全境12次。局部受災區(qū)域中余姚受災最多，共計30次；其次為慈溪22次。

二、14—16世紀寧波旱災特征分析

1.較少全境受災，多為局部性災害，且分布嚴重失衡。明確記載受災地域范圍的50次旱災害中，以“慶元”字樣出現(xiàn)4次，“寧波”出現(xiàn)7次，“浙東”1次，“諸縣”1次，實際全境受災12次，占總數(shù)的24%。各地單獨受災情況為：余姚受災30次，慈溪受災22次，象山5次，奉化3次，鄞縣3次，鎮(zhèn)海2次。各地受災頻率差異較大。慈溪、余姚兩地不僅旱災高發(fā)，因為濱海的地理原因也是潮災、水災的高發(fā)區(qū)。但是既然濱海為何又旱災高發(fā)？這是目前單靠數(shù)據(jù)無法解釋的問題。波及寧波全境的旱災大多不止局限寧波一地，而是波及周邊府縣，甚至更多地區(qū)。如天順元年遍及寧波全境的旱災，《民國鄞縣通志·文獻》記為“寧波六七月亢旱，苗枯，災區(qū)極廣?！盵3]《明史·五行志》則記為：“天順元年夏，兩京不雨，杭州、寧波、金華、均州亦旱?！盵4]可見此次旱災波及范圍不止在寧波境內(nèi)，而是波及浙江省內(nèi)諸地；又萬歷十七年的余姚秋旱，《光緒余姚縣志》記為：“余姚秋旱。”同期寧波轄內(nèi)其他地域不見相關記載，但《明史·五行志》則記為：“萬歷十七年浙江、湖廣、江西大旱?！盵5]

2.由于旱災屬漸發(fā)型災害，往往數(shù)月不雨而釀成，因此其特點是持續(xù)時間較長。根據(jù)對有記載發(fā)生時間旱災的統(tǒng)計，旱災的發(fā)生時間跨度為從春季2月到秋季。即春夏秋冬，四季皆有發(fā)生，但高發(fā)期在夏秋，尤以夏旱最多，上述表中50次旱災中明確記載為夏旱的多達15次，占總數(shù)的30%；且災害伴生率高，伴生災害種類多。50次旱災中明確記載有伴生災的共17次，高達34%，其中饑13次，蟲2次，疫1次，火1次。饑荒是天氣型災害或生物型災害所帶來的一種悲慘結局型災害?！八卧髑逶斐绅囸~的主要根源是水旱災害，尤以旱災為甚。凡遭旱災之處，赤地千里，人畜飲水匱乏，作物更是無生長之機。元朝89次饑荒，其中旱饑32次……明朝143次饑荒，其中旱饑52次”[6]，可見旱災破壞力之強。

3.災情對本地社會與民眾生活影響較大。主要從物價與人員傷亡兩方面考察。研究過程中發(fā)現(xiàn)，明確記載災后物價上漲的多在旱災水災之后，如嘉靖二十四年（1545）諸縣大旱“斗米值銀兩錢，大荒谷價騰貴?！蹦敲淳烤刮飪r上漲到何種程度呢？以嘉靖二十四年（1545）旱災為例。該旱災波及長江中下游9省市140個縣。松江“（嘉靖）二十三、二十四年連歲大旱，赤地，米谷涌貴，米一石值銀一兩六錢，前此未有”[7]。上海“夏大旱，無禾麥。米谷騰貴，每石價銀一兩六錢左右”[8]。按照一石等于10斗的換算關系，嘉靖二十四年寧波糧價為每石銀二兩，比之松江與上海的每石價銀一兩六錢要貴四錢，且兩地糧價已經(jīng)是災后“米谷涌貴”“米谷騰貴”的結果。如此高昂糧價導致大量民眾無糧可食，如弘治十六年（1503）“九月寧波等府旱災。人民艱食”。宣德三年（1428）象山大旱，“斗米銀兩錢，野有餓殍”。更如成化十六年（1480）“皆大水，民遭饑荒。通德里有夜出食人者”。

災害導致的人員傷亡記錄比比皆是。中國古代計數(shù)多用虛數(shù)，多記為“饑戶數(shù)萬、死者甚眾”“野有餓殍”“流離遍野”等，無法估量具體死傷人數(shù)。由于伴生災害導致的人員傷亡更多，如弘治十三年（1500）余姚旱災，“縣治江南失火，焚民居三千余家傷百有八人，火勢烈渡江焚靈緒山民居200余家，造成大災?！眱H其一地一災就八百多人受傷，其他災害后果可想而知。

總之，寧波自大德五年（1301）至萬歷二十七年（1599）的300年間，寧波遭受各類自然災害142次，平均出現(xiàn)頻率為2.11年一次。其中旱災50次，占自然災害總數(shù)的35.21%，寧波歷史上的整體自然災害發(fā)生情況為“729年（唐開元十七年）至1990年，有文獻可考者，干旱、洪澇、臺風海潮、風雹、寒雪、蟲害等自然災害632次，平均出現(xiàn)頻率2年一遇……主要災害是干旱、洪澇、臺風海潮517次，占歷代災害總次數(shù)81.8%”[14]。因此與寧波歷史上的整體自然災害發(fā)生情況相比14—16世紀寧波旱災發(fā)生頻率稍低，但仍是發(fā)生次數(shù)最多的自然災害。兩者發(fā)生頻率大體相當?！埃ㄋ卧髑澹┧某?51年時間共發(fā)生旱災912次，接近每年發(fā)生1次”[9]。14—16世紀寧波旱災發(fā)生頻率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屬于旱災低發(fā)區(qū)。

三、有關地方志資料的一些意見

本文雖以地方志資料為中心，但是也較多的采用了其他類型的史料，尤其是正史中的相關資料，究其原因有二，其一是不同類型的史料各有所長，其二是地方志資料有時也確實存在不足。

如正統(tǒng)十年（1445）遍及寧波全境的旱災與瘟疫，《雍正浙江通志·祥異》記為“三月寧波久旱，民遭疫疾”?！睹魇贰の逍兄尽穭t記為正統(tǒng)九年（1444）“冬，紹興、寧波、臺州瘟疫大作，及明年死者三萬人”。顯然兩者的記述角度有不同：對《浙江通志》來說，其以浙江這一行政區(qū)劃為基準，在此范圍內(nèi)具有全局的視野與統(tǒng)帥的地位，寧波為其轄管，故寧波境內(nèi)的災害相對而言是比較重要的，記述相對詳細；但對以全國為記述對象的《明史》來說，則以相對更廣闊的視角來記述此事。立場不同，記述的詳略不同。故如果研究者希望得到更多相關此事件信息，則只能寄希望于行政管理上最貼近其發(fā)生地的方志。

關于地方志資料存在的不足可以本文撰寫為例?！?4—16世紀寧波旱災一覽表》的資料來源包括《元史五行志》《明史五行志》《雍正浙江通志》《嘉靖寧波府志》《康熙寧波府志》《乾隆紹興府志》《光緒鄞縣志》《光緒慈溪縣志》《乾隆鄞縣志》《民國鄞縣通志》《民國余姚六倉志》等十幾種史料，加之隨后研究過程中所涉及上海等地之方志，總共不少于二十種。有賴于各地方志，才能編制此表，但同時發(fā)現(xiàn)方志中有關此類材料之記述時有遺漏，且內(nèi)容詳略失當。本表雖時間跨度300年，但實際主體就是《嘉靖寧波府志》所記述的斷限。觀《嘉靖寧波府志》饑祥卷內(nèi)容，從“至順元年七月慶元路大水”[11]始，到“嘉靖三十五年七月十三日象山縣大風拔木發(fā)屋，知縣衙傾”[12]止。全部共二十四條，旱災四條。與表內(nèi)五十條內(nèi)容相去甚遠。且記述內(nèi)容非常簡略。

方志應為記載一地地情最權威、最詳盡之載體。而旱災或說自然災害是其傳統(tǒng)必寫內(nèi)容。農(nóng)業(yè)時代，農(nóng)業(yè)可謂家國生存之根本，一切可能對農(nóng)業(yè)產(chǎn)生影響的因素都會被重視，何況直接關乎收成的自然災害。所以傳統(tǒng)方志中都有專門記載相關信息的卷章，如“祥異”“五行”等?？梢姶藘?nèi)容的重要性，但竟出現(xiàn)如此遺漏。在新編志書中此類問題希望能盡量避免。

[1](明)周希哲.(嘉靖)寧波府志(卷四)·疆域志.寧波出版社,2014.432.

[2]夏明方.民國時期自然災害與鄉(xiāng)村社會.中華書局,2000.4.

[3](民國)張傳保.(民國)鄞縣通志(卷四)·文獻.影印本.

[4][5](清)張廷玉.明史(卷三十)·五行志.中華書局, 1977.482,485.

[6][10]桂慕文.中國古代自然災害史概說.農(nóng)業(yè)考古,1997,(3).

[7](清)謝庭熏.(乾隆)婁縣志(卷十五)·祥異.據(jù)乾隆五十三年刻本印.

[8](清)史彩,葉映榴.(康熙)上?？h志(卷十二)·祥異.康熙二十二年刻本印.

[9]俞福海.寧波市志.中華書局,1995.245.

[11][12]寧波府志(卷十四志十一)·饑祥.1211.

王 翠 寧波市史志研究中心文獻部 部長

（責編 高生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