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活在自己一生的情義里頭,深埋在干凈的舊衣領中
一個人,收殮著另一個人的遺骨
同時畏懼暗箱與光的秘密
秋天中草垛的晴空肅穆
如今它裝滿痛苦,留下宿命假象
留下大范圍、高強度的炎癥
落落寡歡的銀河,和我極致的藍
這是臨終,一個人苦心了望擺鐘
而我屬于某盞油燈,某個荒年
被手術(shù)刀限界剝離的腦前葉記憶層
隔窗看街道,透徹但并不清晰
人間煙火裂為兩半,一半在白天
一半在黑夜,猩紅的肝膽忝列其間
就化作深深的秋水,這個世界
很快在你苦悶的床單上化為烏有
[張小花]
張小花是農(nóng)家婦女。真的,
把雙腳插進黃土地。她曾哭著對我說,
她就像只陀螺,習慣了被不同的人反復抽打,
最后,自己只剩下一小塊立錐之地。
張小花是孤兒。她男人很愛她,
她的兩個兒子也都已經(jīng)長大。
有一天,張小花突然對我說她服老了,村里人
也不再叫她小花,而改叫她二女,或者秀花。
其實張小花最喜歡的事情是給植物澆水,
在村口的黃昏,有時候
她也會獨自站一會兒。而年輕時,
她走到哪兒,哪兒就有情書和野花。
當我憂郁的時候,每次一想起張小花,
我就會抬起頭,望望天花板,在掌心
反復堆起羞愧和自責,為美而想。
張小花喜歡一邊給我剪胡子,一邊讓我聽她講故事,
她還喜歡給我看她洗凈的鍋盆和衣裳,
她也曾壞壞地盯住我,問我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不說話,卻直看她姣美的發(fā)樣。在我面前,
張小花更像是不可輕易深入的亞洲腹地。
[山西]
一個大國可以同時裂為三塊碎片
在褐色的高地,一條河流是這樣的
沉默是實體,其他是淚水
而同一速度的列國周游既有害
又無聲:這一夜,像流亡
這一夜,如果大雪封門
我有三畝葵花寄存在他人的倉房
我有三次機會死于同一個屋宇下
另一種街市店鋪林立,人馬擁擠
其上一盞盞灼燙的白熾燈為了暮年
舍身奉上自己的搭救,一條炭河
騎著太陽造就的樹葉彈琴唱歌跳舞
窮中之窮的地方,在大山之西
眾牛車道向我集聚,但不便輕易開口
[作者簡介]趙應,1993年生于山西大同。作品見《星星》《中國詩歌》《飛天》等數(shù)十家刊物及選本。獲第四屆“包商銀行杯”全國高校征文詩歌類優(yōu)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