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珣
在中國人的日歷中,絕有不少兒女情長——2.14·5.20·七夕、白色情人節(jié)…然而除卻陽春白雪的愛情電影,還有這座浮城里的那些情欲,還有忙著結婚成家,買鉆戒買房的人們......每翻過一個年頭,愛情顯得愈加撲朔迷離。愛與不愛,根據(jù)的是什么東西?
戀戀風塵
史鐵生在《務虛筆記》里描寫了一個個不斷在大寫的愛中崎嶇前進的人,故事里的F和N由青梅竹馬而成為戀人,但當N的父親被打成右派發(fā)配西北后,F(xiàn)不敢違抗父母的意志,在他們分手的那天晚上,N對戀人叩問:“如果愛是真的愛就不可能錯,如果那是假的那根本就不是愛;要是我們并沒有錯,我為什么要放棄,我們憑什么要分離?”“我只想證實這個世界上除了現(xiàn)實之外還有沒有另外的什么是真的?”
時隔二十年,仍舊沒有答案。時代的車輪滾滾前進,只要是站在現(xiàn)實主義的土壤上,愛情就很難不在轟隆隆的巨輪聲下被碾碎。前不久在網(wǎng)上流傳一個心理測試,題目是:你會為了多少錢出賣感情?10萬,100萬,500萬......認為真情無價的我們,看到測試的結果可能會很失望——就連一句千金不換的空口白條,都禁不起一個瞬間致富的假設。
一個已經(jīng)小有成就的演員對找對象要求為,年薪50萬以上。他直言不諱,自己窮怕了。這讓人想起當年的女跳水冠軍找了前財政司長,有人問:你已經(jīng)這么有錢了,為什么還要找個有錢人?冠軍解釋:一滴水找個窮人只剩下半滴,只有進入一片海洋才能擁有更多的水。
人生大事,總是離不開家和房。如今后者意味著舒適和“安全感”,成了擇偶底線,若是得從權衡利弊后做出選擇,多數(shù)人不敢為了成就傳奇而犧牲了“安全感”,所以面對一輩子的契約,人們情愿在畫了四邊的框里苦苦周旋,天地沒有崩,我們只是住在一座圍城,在此城財產(chǎn)被賦予了超過本身的意義,因為我們都是俗人。
至于愛情這東西,如果伴隨著婚姻,那當然是理想不過的理想,追求所謂的真愛便是這種穩(wěn)定的幸福。女人第一次約會,表面上笑語嫣然,私下里卻逼視著男人的錢包,對他的一舉一動做評估衡量。當他們真正打算談一場長久的戀愛,便彼此攤牌,幾斤幾兩如實稟告,如果她愛他,這一切都不成問題,她會和他一起省錢。她不愛他,就另覓高枝,高處自有香車華服。
簡單的“拜金主義”往往不足以解釋這一切,法國公司Ipsos不久前做了一個市場調(diào)查,71%的中國人認同用財產(chǎn)衡量成功,這比例是世界平均水平的兩倍多。財富與尊嚴被畫上了等號,成了主流社會的審美標準,不信,只要看看《非誠勿擾》的那一個個被爆燈的高富帥,那些眾所瞻望的女神,因為他/她成功,自信,看起來靠譜,而其他的瑕疵可能沒有那么重要,你被他/她吸引了。優(yōu)勝劣汰的情場原理可能不浪漫,但是它科學。
情與欲
“考上上戲時我媽沒有反對,只是跟我說:眼睛放亮點,找個金龜婿回來。沒多久我們就在亂搞男女關系了,我也的確搭上了個富二代,我知道他那時還有正宮在國外,跟我不可能認真。那時候誰懂得愛情,我只覺得雖然不是純潔專一,愛情的神圣仍在那兒,真正的‘愛屬于我們?!鼻啻罕緛砭褪且怀鰬颍髞?,小四出現(xiàn)了,小郭心里默默埋葬掉了愛情,她不能理解的是,如果一切只是情欲,那在他心中她與另外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
有時,就算錢不是問題,男女之間還是有一堆問題。人的欲望無窮, 很多時候兩個人在一起是道德約束,弄得有人會“出軌”,有人會試圖用性來填補缺席的愛。第六代導演婁燁始終在探討著現(xiàn)實世界里千瘡百孔的“愛情”:《頤和園》的女主角從性中看到了渴望,看到了現(xiàn)實,唯獨看不到愛情;《春風沉醉的夜晚》的那個失去愛的人失去了生活的追求,歸于平淡;《浮城謎事》里,一個看似完美的婚姻生活原來是莫大的空洞,愛或不愛無從得知。
肉體唾手可得,愛則飄浮在陰郁迷茫的的孤城上空,于是盡管他們春風得意,卻只是感到麻木和虛無。他們的故事不狗血,而足夠讓人感到無奈,正如史鐵生所說,看到別人丑,也看到自己丑的可能。
或許愛情中的“情”值得更進一步玩味。中國人總是相信“日久生情”,這不無道理。如果說,因為各種天時、地利、人和,你們才相遇,所以愛來得偶然;并且,因為人們總是對“美”有所動容,所以恩愛無常;那么,“情”還意味著對過去的念戀。
她可能不如二十多歲那樣能夠讓你神魂顛倒,他也可能早已滿面風霜,然而幾十年的付出、信任、理解,使你在世界上找不到另一個心靈伴侶。換言之,如果男女之間是“欲勝情”,夫婦之間便成“情勝欲”。這不是搭伙過著不咸不淡的日子,而是緊握著過去的“愛”。
又回到愛,它的疑惑和矛盾仍在,因為信仰本來就不能回答復雜的人性。我們的步伐更快了,還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么?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毅(zhangyisur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