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類一樣，動物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變得行動遲緩，視聽能力減弱，尿失禁，牙齒脫落、愛打瞌睡，可能得關(guān)節(jié)炎、糖尿病、癌癥、心臟衰弱和骨質(zhì)疏松癥，有些甚至還會精神錯亂。有證據(jù)顯示，貓、狗等寵物的大腦也會出現(xiàn)老年癡呆的癥狀，例如不再有規(guī)律的日夜周期，無緣無故發(fā)出聲音，全身變得臟兮兮。

“老祖母”現(xiàn)象

幾十年來，科學(xué)家們在森林、草原和海洋中觀察，動物到了老年會有哪些改變，它們在群體中的角色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他們不僅收獲了動物學(xué)上的重要認知，而且搜集到了很多感人的故事。動物顯然也像我們一樣，試圖尋找出應(yīng)對變老的方法。

變老當然也有其可愛的一面。祖父母常常作為孫子女們慈愛的照顧者和有經(jīng)驗的榜樣，起著重要作用，這在動物界也并無二致，例如整個象群都依賴老母象的智慧。

很多動物老年都會不育，一般而言雌性早于雄性，但那之后它們常常還會活很久，而且繼續(xù)生活在集體中。生物學(xué)家對此非常吃驚，因為物競天擇的自然界竟然能容忍那些不能在“后代出生、種族延續(xù)”上做貢獻的個體。這種現(xiàn)象的一個解釋是所謂的“老祖母假說”，即雌性動物即使在高齡也仍然對集體非常重要。它們照顧孫輩，這樣孩子母親可以減輕育兒負擔，參與狩獵。巨頭鯨就是如此。為尋找食物，雌性巨頭鯨會潛入數(shù)百米的深處，由于它們的孩子還無法適應(yīng)這樣的潛水捕食活動，母親們讓它們待在水面，照顧它們的正是雌性老巨頭鯨。這些祖母們對自己群體的后代們充滿愛心，強力反抗外來者的攻擊，因此也間接為保護群體做出了貢獻。有時它們甚至還會得到群體提供的膳食：專家觀察到，盡管老年雌獅子自身并沒有參與狩獵，也可以吃集體捕獲的獵物。

有段時間，科學(xué)家猜測，動物只會照顧自己的后代，以確保自己基因的延續(xù)。但是他們錯了。雌性老長尾葉猴在受到攻擊時也會保護和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幼獸，而且是拼盡全力，毫不畏懼在戰(zhàn)斗中受傷。和獅子不同，猴子老祖母卻得不到相應(yīng)的回報：哪怕是它們自己的女兒，也會很快奪去它們的食物，把它們趕出陰涼的地方，以便自己可以躺在那里，而祖母們一聲不吭地忍受這一切。

老象的智慧

加拿大動物學(xué)家安妮·達格在她的書作《老年動物的社會行為》中寫道：有時一個動物會在群體中處于老智者的地位，因它的知識和經(jīng)驗而受到珍視。老象對象群的作用如此重要，以致于當多頭有經(jīng)驗的老象被偷獵者獵殺之后，整個象群的穩(wěn)定性都可能受到影響。象群失去了其文化知識：怎樣和其它大象相處、交流，怎樣解決沖突，在野外生存。達格寫道，沒有任何一種動物的老祖母智慧如同大象的一樣重要。

著名的大象記憶力可能拯救整個象群。老象很容易記得，在一片干旱的土地上，可以在哪里找到水，哪怕它們上一次去那兒已經(jīng)是40年前的事情了。它們知道怎樣挖起沙子感受其下的潮濕度，以及應(yīng)該和人保持距離。老祖母為它們的群體作出所有日常決定，保護后代不受外界危險侵害。達格在她的書中描寫了這樣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場景：在坦桑尼亞，一頭老母象觀察它的象群在水潭中洗澡，突然它把長鼻子伸進泥濘的水中，扯出一條4米多長的鱷魚，并把它拖上岸。老母象把鱷魚高高舉過頭頂，然后摔到地上。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它還用腳踩踏鱷魚，直到另一頭大象過來。

變老之后身體上的退化似乎并不會影響老祖母。例如一頭老母象在六七十歲時還生了3頭小象，它甚至還親自給其中一頭哺乳。它領(lǐng)導(dǎo)和控制著象群，必要時非常具有攻擊性。它死后的尸檢卻表明，這位行為敏捷的老祖母長年患有靜脈曲張和動脈栓塞，長有一個主動脈瘤，當然，沒有任何一頭大象注意到它的多病。

循循善誘的老虎鯨導(dǎo)師

雌性老虎鯨也利用其智慧和經(jīng)驗來領(lǐng)導(dǎo)種群。它們將年輕虎鯨領(lǐng)到鮭魚成群游過的地方，教給它們狩獵技巧、回聲定位方法和其他鯨群的方言。它們用富有表現(xiàn)力的面部表情讓其它虎鯨理解自己。達格寫道，整個夏天，一位超過70歲的虎鯨首領(lǐng)都帶著它的兒子，在一片長達幾百公里的區(qū)域中，指給它看所有的水路和島嶼。

在這位動物學(xué)家的描述中，這位虎鯨老祖母受到了崇高的禮遇：每當一頭虎鯨出現(xiàn)在附近，它就會游向老祖母和它的兒子，歡迎它們，待幾分鐘之后再度消失。由此可見，年齡非但不會損害這些老祖母的地位，反而常常提高它們的威望。

晚景凄涼的大猩猩

就連職場上最得意的人也有走下坡路的一天，被后來者剔除、取代。這讓人難過，但在我們?nèi)祟惿鐣⒉粫＜吧?。然而對有些動物而言，變老之后喪失力量可能意味著跌落至社會底層，甚至死亡?/p>

大猩猩領(lǐng)袖就不能容忍它的族群出現(xiàn)其它成年雄性，因為它們會成為性競爭者。為了盡可能多的生育后代，建立起自己的社會地位，控制競爭者非常重要。而一旦首領(lǐng)變老，年輕力壯的猩猩就會取而代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首領(lǐng)就會親歷樹倒猢猻散的悲涼。

黑猩猩格里亞特就是這樣。研究者簡·古達爾觀察到，它怎樣在坦桑尼亞貢貝國家公園從族群最底層一步步成為首領(lǐng)。然而有一天，一頭年輕的猩猩向它和它的追隨者宣戰(zhàn)。這個新來者找到一些煤油罐，敲打它們，弄出很大的噪音。這樣它將格里亞特趕下了臺，自己成為首領(lǐng)。格里亞特憑借其富有攻擊力的行事風格，在下臺之后仍然保持了5年較高的社會地位。然后它生病了，也失去了攻擊力，很快掉到了族群最底層。它在37歲時被自己以前的追隨者謀殺了。

那個用煤油罐上位的家伙后來的結(jié)局也沒有比格里亞特更好。簡·古達爾表示，它是“策略性思維和謀略”的大師。雖然它通過靈活的策略維持了6年王權(quán)，在統(tǒng)治快要結(jié)束之時，還試圖通過表現(xiàn)得很有能力來維持自己的權(quán)力，但是不久其它動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假象。它32歲被取代時，已經(jīng)老態(tài)盡顯，牙齒殘破，皮毛稀疏。它很快屈服于自己的命運，就是在最底層的猩猩面前也表現(xiàn)得很卑微，在它生命的最后4年，他一直獨來獨往。

紅尾猴有非常精細的策略，可以盡可能長時間地保持自己的權(quán)力。當一位首領(lǐng)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在變?nèi)鯐r，它就會盡量避免沖突，不讓自己和成年競爭者處于對抗的位置。不管這只猴子從前是多么熱衷于爭斗，它都會改變自己的領(lǐng)導(dǎo)風格，盡可能和諧地領(lǐng)導(dǎo)族群。這樣首領(lǐng)能夠延遲下臺時間，繼續(xù)和族群里的雌性配對——至少可以維持一段時間。平時其它雄性動物都處于族群邊緣，而在權(quán)力交替之時，它們也敢于和其它雌性配對了。通過戰(zhàn)斗決出的最強大的挑戰(zhàn)者最終會取代首領(lǐng)。

等待老狼的狼群

有時首領(lǐng)也會主動退位，比如阿拉斯加狼會用轟動性的退場結(jié)束自己的統(tǒng)治。研究者里克·麥克英提爾在90年代觀察到一位阿拉斯加狼群首領(lǐng)慢慢變老的過程。這頭狼腿瘸了，可能它曾踩過陷阱。狩獵時它跑得飛快，卻因疼痛摔倒在地，直挺挺地躺著，舔舐自己受傷的爪子。狼群繼續(xù)前進時，總是要等待這位老首領(lǐng)，因為它的瘸腿沒法跟上速度。有一天，這只老狼決定再次為它的狼群捕食，單獨去狩獵一頭有它5倍重的成年駝鹿。這場戰(zhàn)斗延續(xù)了36個小時，最后老狼獲勝，但是它受了重傷，它的狼群獲得了獵物，然而很快麥克英提爾就再也沒有見過這頭首領(lǐng)狼。

狼群一直等待老狼，這種情況是非常特別的。就連對老祖母非常尊敬的大象，也不會這么做。無法跟上象群步伐的老象常常會離開大部隊。為了讓自己在沒有牙齒的情況下也能存活一段時間，它們會在有著濕潤植被的河流邊停留下來。非常老的動物常常成為獨行者。只有少數(shù)情況下，它們會找到也必須離開自己群體的同伴。沒有群體保護的老動物很快就會死亡，因為它們很容易成為食肉動物的目標，或是無法自主進食。

動物眼中的死亡

如果一頭動物死時仍是集體的一部分，有時會出現(xiàn)非常悲傷的場景。長期以來一些研究者認為，動物是沒有情緒的。他們警告不要將人類特征強加到動物身上。但是對為死去同類悲傷的動物的觀察，讓很多研究者對此表示懷疑。

簡·古達爾在坦桑尼亞觀察黑猩猩弗洛多年。弗洛成功地養(yǎng)大了多個兒子，其中一個兒子弗林特無法獨立生活。8歲時它還睡在母親的窩里，趴在其背上。古達爾猜測，它是個智障兒。弗洛去世時，弗林特非常悲傷，陷入了抑郁，3個星期后也去世了。另一個證據(jù)來自波士頓動物園，一只雌猩猩幾年前死于癌癥，被安放在靈床上，它多年的老伴侶大聲哀嚎，捶打胸部，然后將一根芹菜放進雌猩猩的手中——這是它生前最愛的食物，并試圖弄醒它。

動物遵循一定的喪葬儀式。大象和猩猩有時會將樹葉和樹枝蓋在同伴遺體身上。一位老母象將象群帶到被獅子殺死的一頭大象遺體前，大象們一頭接一頭地在死去大象身邊站一小會兒，然后走開。

美國研究者弗朗齊娜·帕特爾森甚至還知道聰明的動物是怎樣設(shè)想死亡的。她教會雌性大猩猩可可在符號的幫助下和人類進行交流。猴子是否能學(xué)會人類語言尚無定論，但是YouTube視頻網(wǎng)站上帕特爾森和這只大猩猩的對話視頻，卻非常引人入勝?？煽傻幕卮鹜耆怯羞壿嫷?。如果問它，鏡子里是誰，它用姿勢回答：“我，大猩猩。”問它：當我說害怕時，你會想到什么？它回答：“擁抱。”可可讓我們抱有能夠從動物視角觀察世界的希望?！按笮尚伤篮髸ツ睦锬兀俊迸撂貭柹^續(xù)問。可可思考著，然后回答：“舒適——洞——再見。”

[譯自德國《時代周報》網(wǎng)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