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柏成

1

凡艷跟男朋友分手了。消息一傳出，誰都不相信。

凡艷的男友叫成林，與凡艷是老同學，從小學到初中兩個人一直共用一張課桌。

雖然，成林只比凡艷大一歲，但成林像哥哥待妹妹一樣待凡艷，凡艷象妹妹敬哥哥一樣敬成林。你幫我，我?guī)湍?，互相幫助、互相關(guān)照，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凡艷長得人見人愛，但由于家里窮，常常被一些有錢的同學欺負。每當這個時候，成林都會挺身而出，因此也常常被一些大同學揍得鼻青臉腫。

凡艷學習很刻苦，成績一直是班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成林有些馬虎，做作業(yè)常出錯，每一次交作業(yè)前，凡艷都要將他的作業(yè)檢查一遍，如果發(fā)現(xiàn)了錯誤，就要幫助改過來。由于凡艷的字跡與成林的字跡不一樣，老師發(fā)現(xiàn)是凡艷改過的，就要對凡艷進行嚴厲的批評，凡艷無怨無悔。到了初中階段，兩個人對愛情有了朦朧的感覺，相處時，再不像過去那么隨意、隨便，反倒拘謹起來，顯得很不自在。成林初中畢業(yè)后上了高中，高中沒讀完便輟學，瞞著父母跟隨一幫朋友南下廣州，謀求自身發(fā)展。凡艷則由于家庭困難，初中畢業(yè)后上了藝校，學習模特和舞蹈專業(yè)。兩個人雖然沒有天天在一起，卻一直書信不斷，短信不斷，網(wǎng)絡(luò)不斷，聯(lián)系越來越緊密。

四年前，成林一無所獲回到了家鄉(xiāng)，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是一位威武高大帥氣的小伙子。當然，凡艷也出落得如花似玉，早已是一家服裝店的小老板。

成林的父親是一位身價過億的房地產(chǎn)商，是黃沙市房地產(chǎn)界的領(lǐng)軍人物。成林回家以后，就在父親的公司里工作，一開始，父親叫他管理一個部門，第二年，就讓他掛上了副老總的頭銜，協(xié)助自己打理項目。此時的成林與凡艷出雙入對，形影不離，由于成林沒有具體的事務(wù)也沒有工作上的壓力，成天就琢磨著如何與凡艷見面，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凡艷發(fā)一條短信。一開始，凡艷忙中偷閑，都要回復成林。后來，成林每天要給凡艷發(fā)出幾十條、甚至上百條甜膩的、沒有多少實際內(nèi)容的短信。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凡艷，漸漸地便疏于回復了。有時甚至連看都來不及看就刪掉了。成林見凡艷不回短信，便有些不高興，曾幾次質(zhì)問過凡艷。為此兩個人還鬧過不愉快，但即使這樣，成林并未因此而減少發(fā)送短信的次數(shù)，反而更頻、更勤。見凡艷仍然不理不睬。進而每天給凡艷撥打幾個電話，電話內(nèi)容也無實際的內(nèi)容，無非是些卿卿我我之類的話，不過，每天下午下班之前的一個電話卻有實際內(nèi)容，那就是請凡艷吃飯。一開始，只要有空，凡艷還是參加，但有時因為忙，就予以拒絕。到后來，也不管凡艷高興不高興，同意不同意，每天下午5點多鐘，成林都要駕著一輛寶馬車在服裝城門口等著，接送凡艷吃飯或回家。以致服裝城里認識凡艷的人都知道凡艷有個跟屁蟲。

成林家里有的是錢，凡艷要什么，他就會給什么，只怕凡艷不開口。

凡艷是個安靜，且又有些保守的姑娘，對成林的甜膩漸漸地有些反感并多次勸說成林，要把心思放在事業(yè)上，但并沒有反對交往。就在兩個人談婚論嫁的時候，凡艷家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大姐自殺了。

大姐的公公原本也是一個礦老板，曾幾何時有家產(chǎn)幾千萬元，也算得上是一個千萬富翁。大姐夫是部隊退伍的，退伍后沒有讓國家安排工作，而是跟著父親一起做礦產(chǎn)生意。后因一次礦難，死了幾名礦工，賠了不少錢，國家把礦也封了。大姐的公公因此一病不起，彌留之際，他把兒子和兒媳叫到跟前，說：“我不行了，這個家就靠你們倆了，你們倆要振作精神，保持和發(fā)展這份家業(yè)?！闭f完便撒手西去。

辦完公公的喪事，大姐兩口子把家產(chǎn)清理了一下，大概還有500多萬的流動資金，300多萬的固定資產(chǎn)。如果此時的大姐夫能夠振作起來，好好打理這筆資產(chǎn)，也許這個家還會振興起來。可沒了父親的大姐夫卻因此消沉起來，他沒有很好地利用現(xiàn)有的資金尋找新的發(fā)家途徑，而是無所事事，不思進取，沉湎于賭博，今天這個賭場進，明天那個賭場出。俗話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也許是由于運氣不佳，加之賭技不佳，總是輸?shù)枚?、贏得少。大姐看到只比自己大兩歲的老公這種狀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勸阻，不要再賭，要找點正經(jīng)事干。大姐夫卻一意孤行，置大姐的勸阻而不顧。為此大姐跟他大吵大鬧，甚至以死相逼，大姐夫這才收手不賭。不久，大姐夫聽說放高利貸賺錢，便又拿出錢來放高利貸，被人騙走了200多萬。接下來又聽信他人讒言，把剩余的錢投資汽車技改。投資前，不做市場調(diào)查，不做行情分析，今天投資這個，明天投資那個，毫無主見，完全憑興趣辦事，結(jié)果干一件事虧一件事，不但沒有賺到錢，連本錢都丟了，還倒欠人家100多萬。為了躲債，大姐夫跑到鄭州，把一個風雨飄搖的破敗家庭扔給大姐。催債的得知大姐夫跑了，便天天上門找大姐滋事，鬧得大姐不得安穩(wěn)，只得躲到娘家。滿以為這樣可以消停消停，不想又有人跟蹤到娘家，把娘家也搞得雞犬不寧。大姐覺得生活無望，活著不如死了好，一氣之下便割腕自殺，幸虧搶救及時，活了下來，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如此破敗了。大姐悔恨之余，在總結(jié)自己的教訓時對凡艷說：“怪只怪自己找了個丈夫太年輕，太稚嫩，不成熟，不老練。”并由此得出結(jié)論：“嫁男人千萬別嫁嘴上沒毛的，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辈⒔?jīng)常將這種觀念向凡艷灌輸。

大姐雖沒有直截了當?shù)貏裾f凡艷與成林分手，但大姐的話在凡艷心中卻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對成林過分的甜膩早已反感的凡艷，在親眼目睹大姐的遭遇后，對婚姻有了新的看法，她決心調(diào)整思維，不走大姐的老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在一個溫馨浪漫的咖啡廳卡座，凡艷向成林提出了請求：“成林，我們分手吧?！背闪致牭椒财G叫自己分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聽錯了，或是凡艷與自己開玩笑。心里想，為了能與凡艷在一起，自己拒絕了多少女孩子的求愛，眼看瓜熟蒂落的時候，凡艷卻突然提出了分手，簡直不可思議。為了證實凡艷的說法，他問道：“艷，你說什么？”

凡艷一字一句、非常認真地說：“我們分手吧?！?/p>

“我們分手？”成林眨巴眨巴眼睛，說：“莫開這種玩笑?！?/p>

“成林，我沒有開玩笑，這種事我能開玩笑嗎？”凡艷非常平靜，而且一本正經(jīng)。endprint

“為什么？為什么？你說這是為什么？”成林一時急了，滿臉通紅，語無倫次，并且站了起來，沖到凡艷跟前，瞪著兩只眼睛看著凡艷。

凡艷非常淡定，說：“理由總是有的，你也別激動，我與你分手后，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比我更優(yōu)秀的女孩?！?/p>

“我不要什么優(yōu)秀的女孩，我就要你，難道你不優(yōu)秀嗎？還有別的什么人比你更優(yōu)秀嗎？”看得出來成林的眼睛里噙滿淚水。

面對成林的眼淚，凡艷沒有絲毫的動心。

成林又說：“艷，是不是我哪些地方配不上你？你說，你快說?！庇捎诩?，成林一雙大手抓住凡艷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

凡艷撥開成林的手，淡淡地說：“你坐下，別激動，讓我慢慢地對你說?！?/p>

“你快說，別折磨我了?！?/p>

凡艷看到成林急成這個樣子，也開始心痛，他覺得這樣對待成林，的確太殘酷了。接下來她也哭了，而且越哭越傷心。是啊！打從小就在一起，十幾、二十幾年的感情說分手就分手，說放棄就放棄，不但對成林殘酷，對自己也太殘酷了。

看到凡艷哭得如此傷心，成林竟淚雨滂沱，他把凡艷緊緊地摟在懷里，喃喃地說：“艷，我們倆要結(jié)婚，我們倆永不分離，白頭到老。”誓言的淚水打濕了凡艷的臉和頭發(fā)。凡艷也緊緊地抱著成林，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兒。不知過了多久，凡艷似乎清醒過來，她輕輕地推開成林，拿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抬手看了看表，說：“成林，太晚了，我要回去了?！闭f完便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挎包，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只是猶豫了一下，動了動嘴唇，似乎要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成林見凡艷要走，一邊擦淚一邊說：“我開車送你?！苯又终f：“今后別說這種傻話。”他以為凡艷前面的話是信口開河而已。

凡艷又似乎恢復了常態(tài)，說：“不，還是要分手，你好好想想。”說完便沖出大門，攔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丟下成林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2

聽說女兒要與成林分手，母親一時急了，午飯也不做了，放下手里的活，急急地出了門，打了一輛的士就往服裝城跑。趕到服裝城，凡艷正在吃盒飯，見媽來了，連忙站起來迎上前去，一邊吃一邊問：“媽，你怎么來了？事先也不打個電話？”

母親一般不到服裝城來，店里的全部事務(wù)都是凡艷一個人打理，她對女兒信得過。以往每一次來，總是喜笑顏開的。她常對人說：“我生四個孩子，就這三姑娘最乖?！苯裉煲粊韰s板著個臉，店里的幾個員工一見這陣勢，感覺有點不太對頭?？煞财G卻笑呵呵地問：“媽，還沒吃飯吧？走，我請你吃餛飩?cè)ァ！迸畠鹤盍私饽赣H，母親就喜歡吃餛飩。要是往常，聽說女兒請自己吃餛飩，高興得不得了，可今天她沒有這個心情。

凡艷看出母親的來勢，便主動給母親使個眼神，悄悄地說：“媽，有什么話，等我下班回家說不行嗎？”然后瞟了一眼幾個員工，見幾個員工都盯著自己看，便高聲說：“大家繼續(xù)干活，我媽找我有點事?！比缓罄赣H來到走廊的盡頭，還沒等凡艷問話，母親便板著臉問：“聽說你要與成林分手，有這事嗎？”

凡艷用手理了理頭發(fā)，沒有從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媽，是不是成林給你打電話了？”她心里想，肯定是成林告訴了母親，告訴就告訴唄，反正總得讓母親知道。早一點知道比晚一點知道好。

母親從女兒的語氣中已經(jīng)證實了成林在電話中說的是真話，心里頭那股火就躥了出來。

“死丫頭，你到底要干什么？”母親吼道。母親這一吼，把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嚇得凡艷趕緊說：“媽，別鬧了好不好，有什么話回去說。”

母親也覺得在這樣的地方大吵大鬧不太合適，便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凡艷的額頭，說：“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p>

母親嘴巴上是這么說，心里頭對凡艷還是高看一等，厚愛一層，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希望三女兒找的老公要比大女兒、二女兒的好。

送走了母親，凡艷給成林撥了一個電話，問道：“成林，你是不是把我們倆要分手的事告訴了我媽？”

“是啊，這么大的事，怎能不告訴父母，不瞞你說，我不但告訴了你的父母，還告訴了我的父母?！背闪衷陔娫捓锎鸬?。

“你爸爸媽媽是什么態(tài)度？”凡艷急切地問道。

“我爸爸媽媽堅決反對，他們說你是不是哪根神經(jīng)出了差錯?！?/p>

凡艷拿著手機一時愣了，她心里在想，該怎么跟成林他父母解釋呢。

成林在電話那頭見凡艷不答話，便一個勁地“喂、喂”，他以為電話出了故障。

凡艷心不在焉地將電話掛了，不知道成林那頭急成什么樣子。

回到家里，母親早在沙發(fā)上坐著，一臉的烏云，陪坐在身邊的是大姐和二姐。不用說，這是母親請來幫忙的。

“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放著一個好好的年輕帥哥不愛，是他長得不帥，還是文化程度低，還是家庭困難？”

凡艷進屋還沒來得及坐下，母親便來了一連串嚴厲的質(zhì)問。

凡艷心里有些忐忑，她在母親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小聲地說道：“媽，都不是，成林年輕帥氣，又是公司里的副老總，非常優(yōu)秀?！?/p>

“那是人家家庭條件不好？”母親再一次發(fā)問。

“也不是?！狈财G說。

“人家成林有億萬家業(yè)，父親是黃沙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老板。而且就成林這么一個兒子，現(xiàn)在成林幫助他爸打理公司里的業(yè)務(wù)，是公司副老總，要不了幾年他老爸退下來，老總這個位子還不就是他的，億萬家產(chǎn)只有他一人繼承。多好的條件，打著燈籠也難找。”二姐在一旁幫母親說話。

“媽，大姐、二姐，這些我都了解，可你們知道，越是這樣，我越感到不配?！?/p>

“為什么？”大姐問道。

“因為我們條件差。你看我一個藝校畢業(yè)生，連大學都沒上，文化程度配不上；我們家的條件也不如人家，人家住高檔別墅，我們一家十幾個人還擠在這不到70平方米的房子里；人家有家產(chǎn)億萬，我們家有多少，這個，你們總該比我更清楚吧?！狈财G說。endprint

大姐說：“這不影響你與成林戀愛結(jié)婚，如今這個社會，都是女方挑剔男方的家庭條件，好的家庭條件才會吸引女方的眼光，哪有女方害怕男方擁有優(yōu)越的家庭條件。況且，通常情況下，男人找老婆不會挑剔女方的家庭條件，只要女方人好，年輕漂亮、溫柔賢惠、性格脾氣對路，就會喜歡，你把這事情搞顛倒了?！?/p>

“是?。∫菐啄昵白屛遗錾狭诉@么好的小伙子，有這么好的家庭條件，我就會緊緊抓住不放。”二姐說。

聽了大姐、二姐的話，凡艷嘟噥道：“正是因為成林的家庭條件太好，成林本人太優(yōu)秀，我才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我怕到了他們家被他們家里的人瞧不起。”

“放屁！”母親一拍茶幾站了起來，激動地說：“你還沒結(jié)婚，怎么知道他家里的人會瞧不起你？”

凡艷干脆放開了說：“還有一個重要方面，那就是成林太年輕太帥氣，因為太帥氣，圍繞他的女孩子就會很多，難免會引起他的花心，即使他不主動，保不準有些女孩子會主動勾引他，到時候我怎么看住他。又因為他太年輕，不成熟、處理事情不老到，考慮問題不全面、欠周到。我本來就單純，如果找一個與我一樣單純、不成熟的男人結(jié)婚，今后的日子怎么過?！?/p>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蹦赣H氣憤極了。

“那你打算找什么樣的？”二姐問道。

“找年齡大一點，長相成熟一點的，性格穩(wěn)重一點的?！狈财G不回避。

“年齡大一點的，大多少？長相成熟一點，要成熟到什么程度？怎么個穩(wěn)重？”二姐又問道。

凡艷說：“年齡至少要比我大6到8歲，所謂成熟一點，就是要有自己獨立的事業(yè)，不是依傍父母和借助父母打江山，而且還要有一定的業(yè)績，不能時時刻刻兒女情長，遇事要沉著冷靜、不慌張?！?/p>

大姐說：“這是什么條件？沒聽說過?！?/p>

凡艷說：“大姐、二姐，以你們倆的婚姻就完全可以證實這一點，大姐找了一個年輕帥氣的、家庭條件也不錯的大姐夫，可大姐夫怎么樣，成天瘋瘋癲癲的，一點也不懂事。他父親去世后，讓他掌管著家業(yè)，他管了嗎？他管成了什么樣子？難道你們沒看見?？赡阍倏炊惴?，二姐夫比二姐大10歲，年齡是大點，長相是成熟點。”

“什么成熟，說白了，就是丑陋。”母親說。

“可人家穩(wěn)重、老道，會過日子，對二姐好，就像大哥待妹妹?！狈财G小聲地嘀咕道。

一開始，大姐、二姐都不說話。

凡艷以為大姐、二姐心服口服了，說道：“怎么樣？大姐，二姐？”

大姐揚了揚頭，說：“三妹，不完全像你說的那樣，其實，你大姐夫也有不少優(yōu)點。”

二姐也接著說：“你二姐夫也不完全像你說的那樣，他也有不少缺點，特別是他年齡大、長相一般、對不住觀眾這個毛病，是無法克服的，我們商店服務(wù)員還以為他是我爸?！?/p>

凡艷不吭聲了。

母親以為凡艷動了心，緩和了口氣，說：“怎么樣，趕緊回到成林身邊，收回那分手的屁話?！?/p>

凡艷說：“媽、大姐、二姐，你們別逼我，讓我再考慮考慮?！?/p>

“什么？逼你？我還真沒逼你，如果你要與成林分手，我會真的逼你?！?/p>

大姐說：“那倒不一定非成林，現(xiàn)在年輕帥哥有的事，找什么也不應(yīng)該找一個大叔或大爺。”

凡艷接著又說：“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成林太甜膩，一天到晚，短信不斷，電話不斷，什么‘想呀、‘愛呀，一點實際內(nèi)容都沒有，成天想著就是跟我見面，不是約我吃飯，就是約我看電影、逛公園，煩死了。一點事業(yè)心都沒有，我就不知道他那個副老總是怎么當起來的?！?/p>

“生得賤，人家成林多好，對你特別地愛，你還煩，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個樣子?！蹦赣H說。

“媽，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歡這種人?！狈财G說。

母親問：“艷子，你是不是另外有人了？”

凡艷支支吾吾：“沒——沒——有——有?！?/p>

二姐問：“到底是沒，還是有？”

凡艷本想不說，但到了這個份上，由不得不說了，她囁嚅道：“同學給我介紹了一個，見了一次面?！蓖Ａ艘幌?，又轉(zhuǎn)換了口氣，大聲道：“不過，我沒同意。”

“是什么原因不同意？”大姐問道。

凡艷又把聲音降低了8度，說：“這個人只比我大三歲，看上去還像個小孩?！?/p>

“什么，還真有了，你這個死丫頭，你會氣死我。”母親聽到這里肺都氣炸了，她“通”的一聲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也許是氣憤過度的原因，整個身后往后一仰，倒了下去，大姐趕緊上前扶住母親，讓她躺在沙發(fā)上，二姐則死死地掐住母親的人中。凡艷也嚇壞了，趕緊端來溫水，給母親擦臉，并一個勁地呼喚著：“媽！媽！”

忙活了好一陣，母親才蘇醒過來，她瞪著兩只眼睛望著凡艷，說：“艷子，如果你給我找一個老頭子回來，我就死給你看?！?/p>

大姐對凡艷努努嘴，示意她趕緊離開。

凡艷趕緊走出門，站在過道上，二姐也跟著出來，對凡艷說：“三妹，我們?nèi)忝?，?shù)你長得最漂亮，你可要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人喲?！?/p>

凡艷點了點頭。

3

凡艷的確長得很漂亮，只要她往大街上這么一走，男男女女都要回頭看，男人們愛看，女人們也愛看。有一次，凡艷陪師傅柏琴逛街，一位20歲剛出頭的姑娘一邊走一邊盯著凡艷。由于精力過于集中，一不留神碰上了路燈桿，把眼鏡也碰落了，臉也擦破了皮。柏琴見狀，趕緊跑上前去將她跌落的眼鏡拾起來，放在她手里。姑娘戴上眼鏡后，顧不得擦去臉上的血跡，向柏琴打聽道：“阿姨，你身邊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真好看，能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p>

柏琴禮貌地問道：“你要干什么？”

姑娘說：“我是畫院的學生，今天出來寫生，我想給她畫幅肖像?！?/p>

柏琴說：“姑娘，如今滿大街的美女，為什么獨獨給她畫肖像呢？”

姑娘說：“她不但漂亮，而且很有氣質(zhì)?！眅ndprint

的確，漂亮只是凡艷的外表，她的內(nèi)在氣質(zhì)也很不錯。性格溫和，從不對人發(fā)脾氣；善良憨厚，說話辦事總是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單純至真，總是把一切事物想得特別美好，從不設(shè)防別人；誠實率真、為人坦蕩，從不說謊騙人；刻苦勤奮，吃苦耐勞，經(jīng)營一個服裝店，進貨、出貨全是自己一個人；樸素節(jié)儉，從不奢侈，全身上下的穿戴沒有一件名牌，卻又是那么得體，恰到好處。

凡艷小的時候叫柏琴為阿姨，那一年，凡艷跟柏琴進城打工，幫人賣服裝，于是便改口叫柏琴為師傅。

凡艷的父親也是個農(nóng)民，后進城學電焊，是個電焊工，有一手電焊的絕活，這年頭，懂電焊的不多，所以父親在城里很吃香，到處都請他干活，一年到頭，他是干不完的活。也許是太忙的緣故，父親對凡艷幾姊妹基本不太管，管養(yǎng)凡艷幾姊妹的是母親?？赡赣H身體不太好，有尿道炎，又有胃病，一年四季總是病懨懨的。

一眨眼過去了一年。

凡艷與成林分手后一直沒有再找。

你說自身條件這么優(yōu)秀的姑娘還沒成家，甚至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是不是件怪事，說給誰聽誰都不信。這要在農(nóng)村里，二十七八歲的姑娘，早就出嫁了，說不定小孩都有好幾個了，可凡艷的確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凡艷沒有結(jié)婚成家，甚至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別人不急，做母親的不能不急。一則是女兒的年齡越來越大，擔心女兒年齡大了嫁不出去。二則是因為家庭條件差，子女多了房子住不下。凡艷的家原本在農(nóng)村，后來幾姊妹跟著父母親一起進城打工，靠打工的錢買了一套70平方米兩室一廳的房子。當年，大姐二姐沒嫁出去，弟弟也還沒成家，幾姐妹就擠在一張床上，父母一個臥室，弟弟則睡在客廳坐臥兩用的沙發(fā)上。大姐二姐出嫁后，按理房子應(yīng)該寬松了，可弟媳很快進了門，而且又生下了一個兒子，房子倒顯得更擁擠了，這不，父母的臥室不能動，凡艷卻要搬出里面的臥室，給弟弟一家子挪地方。沒辦法，凡艷只得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你說一個女孩子睡在客廳里，多不方便。

那天，父親過生日，大姐、二姐兩家都來了，大姐家住得近，吃完晚飯就回自家去了。二姐家遠，留下來住。本來無事，可到了晚上，父親的幾個徒弟買了幾個菜，提著幾瓶酒，到凡艷家里為師傅過生日。凡艷家的客廳既是餐廳，餐廳也是客廳，幾個客人一到，就把客廳的沙發(fā)占領(lǐng)了。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到了深夜12點鐘還不肯離開，這可苦了凡艷。頭一天凡艷到廣州進貨，沒買到臥鋪票，一直坐著回家的。到了家里，又忙著清貨點貨，根本沒休息。為了能讓全家人都住下，母親把房子做了臨時調(diào)整。二姐與弟媳跟母親睡在靠里面的臥室，二姐夫與弟弟跟父親擠在一個房間，凡艷則仍然睡客廳。原以為父親的幾個徒弟喝到一定的時候就會離去，誰知他們乘著酒興又打起了字牌。一開始，凡艷還陪著，可到了深夜，她實在困得不行，本想請父親幾個徒弟早點回家，但凡艷是個極愛面子的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辦法，她就靠在墻角的沙發(fā)上坐了一夜。

這樣的事發(fā)生幾次后，母親著了急，催促凡艷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并且四處托人給凡艷做介紹。這年頭的年輕人，有幾個是靠媒人介紹成婚的。大多都是自由戀愛，自主結(jié)婚。不過也難怪，母親看著凡艷一點都不著急，才張羅著托別人做介紹。她不止一次地對柏琴說：“她姨，你看我凡艷都這么大年紀了，如果你認識的人中有合適的小伙子，就幫著給介紹一個?！?/p>

柏琴說：“嫂子，你還是讓凡艷自己找吧?！?/p>

母親說：“叫她自己找，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到時候嫁不出去，可不就苦了我。再者，你也知道，這妹子臉皮薄，不會張羅自己的事，而且天天待在那個店子里，接觸的人除了顧客就沒有其他人?！?/p>

柏琴心里想，這倒也是，做服裝生意的，一般都是早出早歸，三點一線，店里、家里，還有進貨的地方。要說接觸人，除了來去匆匆的顧客和貨場上的老板，真沒有幾個。而且都是單純得很，談生意就是談生意，不會涉及其他什么事。加之做服裝生意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女人，男人是有限的幾個，即使有也是結(jié)了婚生了小孩、兩口子一起忙活生意的。所以要想讓凡艷在賣服裝的圈子內(nèi)找對象，難度很大。要找也只有在圈子外想辦法，如果有合適的，是可以為她牽線搭橋，好在自己多少認識一些人。柏琴想到這里，便勉強地答應(yīng)道：“嫂子，我試試看吧?！?/p>

“那我就先謝謝你啦?！蹦赣H見柏琴答應(yīng)給凡艷介紹對象，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說完還屁顛屁顛地跑到里間抓了幾顆干葡萄塞到柏琴手里。對柏琴說：“她姨，我家凡艷是你帶出來的徒弟，按理她的條件也還可以，我們要求也不高，年齡般配、性格相和、心地善良、有個工作就行。錢也不要太多，夠花就行。”

柏琴問：“凡艷自己有什么要求呢？”

“她呀，神經(jīng)有問題，要找什么成熟一點的，穩(wěn)重一點的，年齡比她大6到8歲的，別人給她介紹過幾個，都是因為被她認為不成熟、不穩(wěn)重或年齡不合而拒絕?！?/p>

柏琴滿腹狐疑，一臉的茫然。

4

這一天，幾個做服裝生意的伙伴又相約去廣州進貨，各自都買了臥鋪票，唯獨凡艷買的是硬座。從黃沙到廣州本可以坐高鐵，高鐵速度快，兩個小時就到了?？纱蠹也患s而同地坐普通火車，因為坐普通火車價格便宜，比高鐵便宜一半以上。做生意的個個都精打細算，誰也不敢大手大腳，但由于途中時間長，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臥鋪，不坐臥鋪受不了，可凡艷每次都是買硬座。有時，硬座票沒有了，她就買站票，站上七八個小時。做小本生意的在吃方面也不講究，一般都是吃盒飯對付一下。可凡艷連盒飯都不吃，每次進貨都帶著方便面，反正火車上面開水有的是。大家笑話她，說一個姑娘家，如此節(jié)約為的是什么？她說，什么也不為，為的是滿足自己的愛好，自己愛好的就是方便面，沒有方便面過不了日子。你說說，世界上還有人是這種愛好。別人不知道，她師傅柏琴心里最清楚，沒有她這種節(jié)儉，她們家也沒有今天。弟弟上完了大學，兩個姐姐出嫁時像模像樣也有一份嫁妝，又買了一套新房子，雖然面積不大，但終歸在城里有了一個窩。當然，她家里能有現(xiàn)在這個樣子，除了她的節(jié)儉還在于她會經(jīng)營，如今的服裝市場千變?nèi)f化，人們時尚、新潮的眼光一天比一天高，凡艷眼光獨到，能抓住市場的新動向和人們的新追求，她進的貨總比別人的款式新、品種多，所以銷得快。endprint

她是藝校畢業(yè)的，在學校學的就是舞蹈與模特專業(yè)，身材和氣質(zhì)就是時裝模特的身材和氣質(zhì)，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在店子走一個來回，就會有人相中，你說她的服裝不銷得快才怪呢。

柏琴見凡艷又沒進臥鋪車廂，便撥通了她的手機：“凡艷，你在哪節(jié)車廂？”

“師傅，我在8號車廂，你找我有事嗎？”

“你坐著別動，我到你那里去。”

“還是我到你那里去吧?！狈财G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凡艷來到了柏琴這節(jié)臥鋪車廂，柏琴見她來了，立即將她帶到兩節(jié)車廂的連接處，開門見山地對她說：“凡艷，你今年27歲了，你媽為你找男朋友的事急得不得了，你怎么一點不急呢？”

“我這不在找嗎？師傅，你難道不知道我這兩年一直沒閑過，可沒有一個合我的意?！?/p>

凡艷這話一點也不假，這幾年為凡艷做介紹的人踏破了她家的門檻，見面的人一籮筐，有教師、有醫(yī)生、有官員、有軍人，也有老板，甚至還有洋人，可凡艷一個也沒看上，這當中還有不少不需要別人介紹，主動找上門的青年，也一個個被凡艷拒之門外。

“這么多人，為什么一個都不合你的意，你到底要什么樣的條件才滿意？”柏琴問道。

“這個嘛……”一開始，凡艷還有些支支吾吾。

“說，師傅面前，隨便說，只要說出你的擇偶條件，師傅我會幫你留意。”

“我呀，喜歡成熟一點的男人。”

“成熟一點？什么叫成熟一點？”柏琴又問道。

“就是年齡大一點的。”

“什么，年齡大一點，大多少？”

“大七八歲左右。”

“天呀，你這是什么條件？”

“是的，我就是這個條件，我就是要找一個比我大七八歲的男人結(jié)婚。”

“為什么呢？”柏琴還是云里霧里。

“比我大七八歲的男人，顯得成熟，成熟的男人才會有事業(yè)心，才會有自己創(chuàng)造的業(yè)績，與這樣的男人結(jié)婚，心里踏實?！狈财G直言不諱，毫不遮掩。

“就為這，你拒絕了所有的年輕人？”

“是的?！?/p>

“包括那個與你談了多年戀愛，對你愛得死去活來，比你只大一歲的成林？”

“是的?！?/p>

柏琴心里想：簡直不可思議。

說到這里，凡艷顯得有些激動，繼續(xù)說道：“瞧瞧那些年輕哥們，一個個都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懵懵懂懂，嘻嘻哈哈，一天到晚沒有一個正形。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富二代、官二代，我更是瞧不起。這些人仗著自己的父母有幾個錢，或有幾分權(quán)，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p>

“那也不完全是這樣，官二代、富二代中也有不少優(yōu)秀的。退一萬步講，即使你不想找官二代、富二代，但那些不是官二代的年輕人中，也有不少才貌雙全的?！卑厍僬f。

“如果他們太年輕，我還是不喜歡?！?/p>

“那你也不要刻意找一個年齡比自己大七八歲，顯得成熟老氣的不可。”

“什么刻意不刻意，我就是這點想法，我討厭那些年輕的男人，我追求的就是那種年齡大的成熟的，能夠關(guān)照我、呵護我的，而不是那種不懂關(guān)照與呵護，反而要我像看護小弟弟一樣去看護的人?！?/p>

“你為什么要這樣呢，是什么促使你作出這樣的決定？”

“這個嘛……”凡艷開始支支吾吾。

“說吧，師傅面前什么都可以說。”柏琴鼓勵道，其實不用鼓勵，她也會說出來。果然，凡艷說出了原因：“師傅，你看我大姐夫比我大姐只大2歲，大姐夫就像小孩子，一天到晚瘋瘋癲癲，沒有責任感，又缺乏人情味，常因為一點小事不是爭就是吵，說愛就愛得死去活來，說恨就恨得天昏地暗，高興的時候，可以把腦袋給我大姐當屁股坐，不高興的時候，不吃不喝，還要我大姐像哄小孩子一樣去哄他?？赡阍倏次叶惴?，比我二姐大10歲，長相雖然老氣一點，相貌也不怎么樣，缺乏那種帥氣，可人家穩(wěn)重，成熟，從不與我二姐爭爭吵吵，當然也不會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好就好得不得了，壞就壞得不行。”

此時此刻，柏琴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從兩個姐姐那兒得來的經(jīng)驗和教訓，你還別說，乍一看兩個姐夫，的確是她說的那樣。但是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呀！

柏琴說：“凡艷，師傅是過來人，你要知道，成熟的男人不一定都是好男人。不成熟的男人也不一定都是壞男人，更何況成熟不成熟，不完全依年齡而論，要知道，年齡大的并不一定成熟，年齡小的不一定幼稚、單純、不成熟。再者，你今年已經(jīng)27歲，如果你非要找比你大七八歲以上的男人，那不是已經(jīng)30老幾的人了？30老幾的男人，有幾個沒有結(jié)過婚呢！難道你喜歡找一個有兒有女的二婚男人?！?/p>

“二婚的男人怎么了？二婚的男人因為有了一次失敗的婚姻，會更珍惜第二次婚姻?！?/p>

“這也怕未必，離過婚的男人不一定都會珍惜。可你是未婚的呀，難道你這么甘心情愿嫁給一個二婚的男人，你不會后悔？”

“我不后悔?！?/p>

“你也知道，離過婚的男人要比未婚的男人復雜得多，不但家庭復雜，就連一些人的人格和脾氣也復雜，到時候你會難應(yīng)付呀。”

“沒關(guān)系，我、我不怕。”凡艷的話雖說出了口卻缺乏底氣。柏琴知道，凡艷向來膽小，假如她真的嫁給了一個30老幾而且又離了婚的雖然成熟卻又非常復雜的男人，她那瘦弱的肩膀能扛得住嗎？柏琴真為凡艷擔心，但又從心底里祝愿她，但愿她能好夢成真，找一個稱心如意、恩愛有加的男人，一輩子美滿幸福。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火車就進了終點站廣州車站。凡艷告別師傅向自己坐的那節(jié)車廂走去。望著凡艷的背影，柏琴感慨萬千，似乎還有許多的話要對她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怪怪的，胸口堵得慌。她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5

因為父親生病住院，凡艷這幾天特別忙，既要打理那個服裝經(jīng)營店，又要到醫(yī)院照顧父親，還要張羅著幫父親籌集醫(yī)療費。

父親為人老實忠厚，任勞任怨，老板交代辦的事，從來不打折扣，千方百計也要圓滿地完成。5天前，因為連續(xù)加班加點，累倒在工地上，送進醫(yī)院一檢查，竟患有尿毒癥。醫(yī)生說，要想治好父親的病，必須得換腎。如果要換腎，須花費20多萬元。20多萬元，對于有錢人的家庭，算不上什么，但對于凡艷這個家來說，那就是一個很大的數(shù)字。endprint

為了早日給父親換腎，凡艷開始籌措經(jīng)費，她算了一下，服裝店有流動資金6萬多元，自己再想辦法借4萬元，先交一半，動了手術(shù)后再說，剩下的錢，再慢慢想辦法。

“17床、17床病人的家屬過來一下。”走廊上傳來一個護士的聲音。正在給父親喂面條的凡艷聽見護士叫自己，立即走出病房，找到那位護士，護士說：“趕快籌錢換腎，你父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光靠血液透析很難解決問題?！?/p>

凡艷聽到這里，含著眼淚說：“好，我會盡快想辦法?！?/p>

凡艷見護士走了，便掏出紙巾擦干眼淚，一轉(zhuǎn)身，抬頭卻碰見師傅柏琴。

柏琴一手提著一袋水果，一手捧著一束康乃馨。

凡艷叫了一聲：“師傅。”

此時柏琴也看清了凡艷，柏琴問：“艷子，你怎么在這里？”

凡艷說：“我父親病了?！?/p>

柏琴說：“什么，你父親病了，什么?。俊?/p>

凡艷說：“腎病，要換腎?！?/p>

柏琴說：“那可得花幾十萬呢？”

凡艷說：“醫(yī)生說，得花20多萬。”

凡艷看著柏琴手中的水果和鮮花，問道：“師傅，你這是……”

柏琴說：“我老公一朋友的母親病了，我來看一下。”說完便指著遠處正在打電話的男子說：“就是那個蘭老板，人稱米蘭，是我老公家鄉(xiāng)商會的副會長，也是市政協(xié)委員?！?/p>

凡艷眼睛有點近視，看不清遠處那男子長什么模樣，只能胡亂地應(yīng)付著：“哦?！?/p>

柏琴說：“好了，凡艷，我先去一下，回過頭再來看你父親?！?/p>

凡艷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謝謝！”

柏琴說：“應(yīng)該！應(yīng)該！”說完便向那個叫米蘭的男子走過去。

那個叫米蘭的男子見柏琴來了，便問道：“琴姐，你剛才跟誰說話？”

柏琴說：“我一鄰居的女孩，也是我的徒弟，叫凡艷?！?/p>

“一定長得很漂亮吧？”

柏琴“哦”了一聲，停了一下，米蘭又問道：“琴姐，這個叫凡艷的女孩，多大年紀，結(jié)婚了吧？”

“結(jié)什么婚，人家還沒男朋友，不過年齡倒有點大了，已經(jīng)27歲?！卑厍僬f。

“哦！”米蘭若有所思。

柏琴長嘆一聲，說：“唉，苦了這姑娘，從小就跟著我做服裝生意，吃了不少苦。眼看日子就要好起來，沒想到父親又得了這個病，這個病不換腎不行。要換腎則要20多萬元，我估摸著，她家里一時半會兒是湊不齊這筆錢的?！?/p>

米蘭沒有回答柏琴的話，而是想到另外一件事，他問：“凡艷為什么這么大年齡還沒找男朋友？”

柏琴說：“她原來談過一個，比她大1歲，可那小子太稚嫩，什么都不懂，整天就琢磨著如何要與她天天在一起，時時刻刻‘愛不離嘴，甜膩膩的，凡艷不喜歡這種人，后來就分手了。好像現(xiàn)在也有不少人在給她做介紹，還有人主動上門要與她交朋友，這也難怪，凡艷這妹子，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漂亮、善良、單純、勤奮、節(jié)儉，是個難得的好姑娘?！?/p>

米蘭說：“像這樣優(yōu)秀的姑娘沒有人追求就怪了。”停了一下，米蘭又問：“琴姐，凡艷到底想找什么樣條件的人？”

“據(jù)她自己講，她想找一個成熟一點、穩(wěn)重一點、事業(yè)心強的男子，年齡大一點，她說都沒關(guān)系，大個6到8歲最好，經(jīng)濟條件一般就行了。她不喜歡高、富、帥的富二代。也不喜歡趾高氣揚的官二代。”

米蘭聽到這里，連忙說：“對、對，有個性，有眼光?！?/p>

柏琴正想說什么，米蘭接著又說：“琴姐，我想……”

柏琴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怎么，你有想法？”

“是啊，我已是35歲的人了，還沒有找女朋友，你跟她說說，看我行不行，如果她愿意與我交朋友，她爸換腎的錢我替她交了?！泵滋m說。

柏琴聽到米蘭這樣說，盯著米蘭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絕對真的?！?/p>

“那好，我就試試。不過我想，人家倒不會白要你的錢，你能借給人家應(yīng)急就可以了?！?/p>

第二天晚上，柏琴把米蘭的想法對凡艷說了。凡艷說：“我對他不太了解，師傅，你能不能說一下他的基本情況?！?/p>

柏琴說：“我也不太知道，不過，我可以幫你們撮合撮合，選個時間見見面，有些事你們見面時可以聊，交往多了不就了解了?！?/p>

凡艷說：“行，那就先見見面吧?！?/p>

6

按照約定，晚上8點還沒到，凡艷就準時來到米蘿咖啡廳，一服務(wù)員跟了上來，問道：“請問哪個包間？”

凡艷看了看服務(wù)員，說：“我們已訂紐約包間。”

“是米老板訂的吧？”

“是的?！?/p>

“好嘞，請！”服務(wù)員將凡艷引進“紐約”包間，“請問美女喝點什么？”

“先來杯白開水?！?/p>

服務(wù)員笑著說：“米老板經(jīng)常來這兒喝咖啡，他約請的那些美女，沒有一個喝白開水的?！?/p>

“米蘭都是在這兒約會?！?/p>

服務(wù)員感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說：“不、不，我不知道?！?/p>

正說著柏琴走了進來，凡艷趕忙讓座，服務(wù)員盯著柏琴說：“請問大姐喝點什么？”

“先別著急，你先出去吧?！卑厍僦ё吡朔?wù)員，抬手看了看表，說道：“蘭董還沒來？”

凡艷說：“沒來?！?/p>

柏琴說：“既然是他約我們，應(yīng)該先到才是?！?/p>

凡艷說：“也許他忙吧，也許是途中堵車?！?/p>

柏琴說：“凡艷，你真好，什么事都替別人著想?！?/p>

凡艷說：“師傅，你別夸我了?！?/p>

既然米蘭沒來，兩個人便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大約過去了半個小時，包間的門“嗵”的一聲被人推開，緊接著便急急忙忙闖進一個人來，來人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wěn)，找準一個椅子，將自己的身子往椅子里重重地一放，瞇著眼睛就準備睡覺。隨著一陣呼嚕聲，整個房子里彌漫著一股酒氣。凡艷一看，以為是喝酒的喝醉了走錯了門。endprint

這時柏琴站了起來，介紹道：“凡艷，這就是我說的蘭董，人稱米蘭，今年35歲?！比缓笥謱γ滋m，說：“蘭董，這就是我說的凡艷姑娘?！?/p>

凡艷聽說進來的這個人就是米蘭，才仔細打量著跟前的這個人，他個子不高，充其量就是1.68米，比自己想象的和師傅介紹的還要矮，四肢粗短，肚子滾圓，一臉的褶子，腦袋瓜子謝了頂，表面上怎么看也不像35歲的人，倒像是50歲的人。凡艷心里想，這個人的確老氣了一點，不過又一想，自己不就是要找個年齡大、成熟一點的嗎？先看看吧。

柏琴搖了搖剛要昏睡的米蘭，一邊搖還一邊喊道：“蘭董！蘭董！”

“蘭董”才勉強地睜開兩只血紅血紅的眼睛，四處搜尋呼喊他的人，柏琴大聲提醒道：“是我，琴姐。”

米蘭聽說叫她的人是琴姐，便盯著柏琴，當認清了站在跟前的人的確是柏琴后，才醒悟過來，連忙表示歉意：“哎喲，琴姐，對不起，喝多了點，真犯困，差一點把大事給忘了，她……她來了嗎？”

“她來了?！卑厍僬f。

米蘭聽說柏琴介紹的女孩子來了，興奮起來，酒也醒了一半，問：“在哪兒？”并調(diào)整好自己的位置。

聽說凡艷姑娘就坐在跟前，米蘭才使勁地睜開兩只眼睛，盯著凡艷看，把個凡艷看得一點都不好意思。

俗話說：酒醉心明。米蘭心里想，眼前的這位姑娘的確年輕漂亮，而且比以前自己在這里約會的所有的姑娘都要漂亮，不覺心中暗喜，就是她了。

這時，服務(wù)員送來了咖啡。米蘭借機點燃了一支煙，在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慢慢地從嘴巴和鼻孔里吐出來。于是屋子里又有了一股嗆人的煙味。凡艷聞不得這股煙味，咳嗽起來。

柏琴說：“蘭董，人家姑娘聞不得這股煙味，你就別抽了?！?/p>

米蘭將煙叼在嘴巴上，說：“沒關(guān)系，習慣就好了，以后會習慣的。”

柏琴叫服務(wù)員倒了一杯蘇打水遞給米蘭，米蘭接過來蘇打水一飲而盡，過了一會兒，似乎清醒了一些，恢復了常態(tài)，對凡艷說：“對不起，今天喝高了一點，又來晚了。弄得你們久等了?！蓖Ａ艘幌掠终f：“嗨，今天晚上都是些身價過十億、上百億的大老板們，還有幾位與中央的頭頭們有關(guān)系，不喝痛快不行?！?/p>

柏琴說：“那是的，身不由己。特別是那些與中央領(lǐng)導有關(guān)系的人更不能怠慢?！?/p>

米蘭一聽，立即用右手的食指按住自己的嘴唇，示意不要大聲。然后神秘兮兮地四下瞧了瞧，悄悄地說：“這事千萬別說出去?！闭f完還故意瞟了凡艷一眼，看凡艷聽到這話以后有什么反應(yīng)。

單純的凡艷心里想：這個米蘭真了不起，能跟一些身價過十億上百億的老板們打交道，能跟一些與中央領(lǐng)導有關(guān)系的人打交道，確實不簡單，這才是成熟男人應(yīng)有的標志。

米蘭看見凡艷稚嫩的臉上露出驚訝和羨慕的神情，又轉(zhuǎn)過臉對柏琴說，實際上還是說給凡艷聽的：“最近我與幾個朋友搞了一個大項目，投資幾個億，第一批貸款已經(jīng)到位，8000多萬。”

柏琴說：“幾個億的貸款你們都能搞到，真不容易?！?/p>

米蘭說：“小意思，我有一個朋友跟中央一位重要領(lǐng)導是親戚關(guān)系。”然后再一次瞟了一眼凡艷，叮囑道：“這個事，你們也千萬別說出去?！?/p>

此時此刻，凡艷已怦然心動，對眼前這位叫米蘭的男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心里想，眼前的這位男子從相貌上看，顯得太老氣了一點，長相、個頭也太一般。與他交朋友是委屈了點，但值。凡艷想到這里，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心里甜絲絲的，當米蘭提出是否可以再次見面的請求，凡艷抱著試一試的心情答應(yīng)了米蘭。

米蘭看著凡艷那張紅撲撲的臉蛋，臉上掠過一縷不為一般人察覺的冷笑。

7

凡艷抱著試試看的心情開始與米蘭交往。沒有花前月下，沒有卿卿我我，也不是二人世界。

一連幾天，凡艷都被米蘭叫去陪朋友喝酒。每次都是深更半夜，醉了還不罷休，接下來不是打麻將就是唱歌。凡艷雖然一千個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陪。做服裝生意的，常常要起早趟黑，睡得太晚了，早上起不來，就會影響生意。事實上，因為陪酒熬夜，有幾次起來太晚而耽誤了客戶的時間，客戶一生氣甩手走了，從而丟了幾筆大業(yè)務(wù)。因此，開始幾次，凡艷都提出過要早點回家，米蘭都是不同意，凡艷多說一句，還要遭到米蘭的訓斥：“老老實實在這兒坐著，別讓我不高興，也別掃大家的興?！卑ち擞柕姆财G不再吭聲，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米蘭身邊，困了就趴在桌上打一會兒盹。米蘭說：成功的男人總是以事業(yè)為重，這吃飯喝酒、唱歌打牌是男人事業(yè)的一部分，而且只有成功的男人才會有這種事業(yè)心。他還舉例說，在這種酒桌上，有時一杯酒、一個笑容、一個動作就可以換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凡艷心里想，為了男友的事業(yè)，自己要盡量適應(yīng)，哪怕是犧牲個人的休息時間也是應(yīng)該的。

這一天下午，米蘭沒有來電話，凡艷高興地回到家里，幫助母親煮飯菜，然后一大家子圍著桌子吃晚飯。雖然飯菜簡單，但凡艷找到了家的感覺，這頓飯吃得又飽又香。正當她暗自慶幸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凡艷正在廚房洗碗，沒聽到鈴聲。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母親一看手機，知道是凡艷的，便朝廚房里面喊：“艷子，電話！”

凡艷聽到母親喊她接電話，便說：“我正洗碗呢，不接?！?/p>

母親說：“好像是米蘭的?！?/p>

“什么？米蘭的電話！”凡艷聽說是米蘭的電話，連忙從廚房里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往身上擦去手上的水珠，還差一點摔倒。

母親見狀，說：“不就是個電話，至于嚇成這個樣子，不接也就是那么回事，值得那么怕嗎？”

凡艷也不答話。母親說得沒錯，每次凡艷聽說是米蘭的電話，都嚇得不得了，生怕接遲了挨米蘭的訓。

凡艷打開手機，電話里傳來米蘭陰沉沉的聲音：“干什么去了，這么晚才接電話，快過來，華天大酒店華天廳，陪我?guī)讉€朋友喝酒?！闭f完，就掛斷了手機，根本就不容凡艷有任何的回話。

凡艷不敢不去，她連忙換了衣服，出門攔了一輛的士，催促的士趕緊往華天大酒店趕。endprint

趕到華天大酒店包間，一大桌的客人，男男女女都有，吃的吃，喝的喝，熱鬧非凡?？吹贸?，男的都在40歲上下，女的都在20歲上下，一男一女搭配坐著。一看就知道，這些女孩子都是臨時找來陪著玩的。凡艷進了包間，大家都在忙著吃喝，誰也不在乎她的到來。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米蘭身后，貼近米蘭的耳朵小聲地說道：“我已吃過了，在旁邊休息一會兒?！泵滋m見凡艷來了，先是板著臉說：“怎么這個時候才來？”

凡艷說：“我接到你的電話就來了，沒有耽誤呀?！?/p>

米蘭也不管她說了什么，一把摟住她的腰，滿嘴酒氣地大聲說道：“這是我的……大家覺得怎么樣？”

米蘭沒有向大家說清凡艷是“我的什么”。這對于凡艷來說，已經(jīng)習慣，也給予理解。

米蘭多次對她說過，酒桌上、牌桌上、歌廳里都是逢場作戲的地方。今天，你可能是我的女朋友，明天你可能是我的情人或小三，后天則有可能是我臨時找來的應(yīng)召女。這都是我事業(yè)的需要，你一定要給予配合，甚至，我對你的呵斥、責怪、教訓，表面上你都要給予接受。

米蘭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盯著凡艷，眼光里流露出驚奇，有人夸獎：“漂亮、太漂亮了?！庇腥肆w慕：“米蘭，你小子真有艷福，從哪兒找到這么一個小妞？”也有人嫉妒：“米蘭，這女孩是歌廳的，還是酒吧的？”

一個50多歲、滿臉橫肉的男子，端著一杯酒搖搖晃晃走到凡艷身邊，說：“來，我敬你一杯。”說完，一只手就要去摟凡艷的肩膀。米蘭吼道：“老鬼，你眼睛睜大點，她是我的?！敝宦犇抢瞎碚f道：“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你們說是吧，到了歌廳里、酒吧里，不都是屬于大家的。”

凡艷一甩手，說了一句“惡心”，便退出了桌子。米蘭回過頭，惡狠狠地對凡艷說：“不許走，不就是開句玩笑，值得生氣嗎？來，加個凳子，坐到我身邊來?！狈财G聽了米蘭的話，只得重新又坐到米蘭身邊。

凡艷不會喝酒，沒有向桌子上的人敬酒，米蘭說：“去，用水去敬，一人一杯水。”

“這……”凡艷一看滿桌子十幾個人，每個人敬一杯水，肚子受得了嗎？正猶豫著，米蘭又催道：“快點呀，別磨磨蹭蹭的?！睕]有辦法，凡艷只好一人一杯水敬完了桌子上所有的人。

好不容易吃完飯，凡艷心里想，這一下應(yīng)該差不多了吧，沒想到他們又要打麻將。凡艷不太會打，也不想打，因為她今天來月經(jīng)，身子有些不適。便對米蘭說：“我先走一下，不陪你們了?！?/p>

米蘭一把死死地抓住凡艷的手，說：“不許走，在這里陪我們，什么身體不舒服，還會死不成。去，先給大家倒杯水，然后給每個人削一個蘋果?！苯又愀皆诜财G耳朵邊悄悄地說：“給我個面子。”凡艷沒辦法，只得照辦。先是給每人泡了一杯茶，然后又給每人削了一個蘋果并送到每個人手里。做完這些，凡艷感到有點累，想休息一下，可剛坐下。那個50多歲的“老鬼”又對凡艷說：“快滾，這里不需要你了?！?/p>

凡艷巴不得要走，一聽“老鬼”發(fā)了話，立即站了起來，便用眼神征求米蘭的意見，米蘭說：“先別走，替我摸幾把?！?/p>

“可我不太會?！?/p>

“沒關(guān)系，多打幾次就會了?！泵滋m說完，離開麻將桌，躺到沙發(fā)上睡覺去了。凡艷只好接替米蘭坐了下來，這一玩，就一直玩到凌晨三點多鐘。凡艷實在困得受不了，一邊打麻將一邊打哈欠，腦瓜子迷迷糊糊的，老是出錯牌，這一晚，凡艷輸?shù)袅?000多元，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米蘭醒來后，安慰道：“沒關(guān)系，小意思。”

凡艷回到家里，臉也不洗，腳也不洗，衣服也不脫就上了床。醒來一看表已是8點，連忙爬起來，擦了一把臉就要往店里走，母親看著凡艷不修邊幅的樣子，知道昨天晚上又去賠米蘭喝酒打牌去了，說：“艷子，你這是何苦喲！”

凡艷莫名其妙，問道：“媽，我怎么了？”

母親說：“人家姑娘談戀愛，男朋友把她當寶貝，可你呢，米蘭把你當什么？”

“媽，這是兩碼事?！?/p>

“人家談戀愛，不是逛公園，就是看電影，或者出去旅游，你倒好，天天泡在酒桌上、牌桌上，別的什么也沒學會，倒學會了喝酒、打牌。”

凡艷說：“媽，與成功的男人談戀愛，也許就這樣吧?！?/p>

8

父親換了腎，在醫(yī)院躺了一個多月，身體漸漸好了起來，眼看著要出院了，卻還欠著5萬多元的醫(yī)療費，醫(yī)院一而再、再而三催促著。凡艷雖然嘴巴上答應(yīng)一定盡快交，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這些天來，她想了不少辦法，仍然一分錢也沒弄到手。這一天，醫(yī)院又催了，她突然想到師傅柏琴，對，找?guī)煾到枰唤?。想到這里，凡艷拿出手機給師傅撥了個電話，可師傅沒開機，過了一會兒，凡艷再撥，師傅還是沒開機，為了盡快找到師傅，凡艷從醫(yī)院出來，攔了一輛的士便往服裝店跑。趕到服裝店，師傅正在鎖店門，凡艷叫道：“師傅，我打了你幾個電話，你都沒開機?！?/p>

柏琴回頭見是凡艷，便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自己的手機的確沒開：“哎喲，對不起，我忘了開機。有事嗎，凡艷？”

“師傅，我想找你借點錢，給我父親交醫(yī)療費。”凡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柏琴說：“哎喲，真不湊巧，我的流動資金全部進貨了，昨天剛打過去的?！蓖Ａ艘幌?，柏琴又說：“不過，父親的醫(yī)療費要交，不能因為缺錢誤了父親的治療。這樣吧，我?guī)湍阆朕k法吧?！?/p>

凡艷說：“那就謝謝師傅了?！?/p>

柏琴說：“謝什么，我們倆誰跟誰呀。況且，這事還沒成呢?！卑厍冁i了門，與凡艷一邊走一邊聊著。

柏琴突然問凡艷：“嗯，米蘭不是當著我的面，答應(yīng)借給你錢嗎？他借給你多少了？”

“沒呢，自打第一次去看過我父親一面，就再也沒去過，不過，師傅，不要向他借錢，我自己想辦法?！狈财G說。

柏琴說：“那不行。他是答應(yīng)了的，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這樣吧。我來找他。”

柏琴說完就要撥打米蘭的電話。凡艷立即制止道：“別、別，師傅，也許他有難處呢?！眅ndprint

“哼，他有什么難處?！?/p>

“算了，還是我自己想辦法吧。我同意與他交往，但不能讓他以為我是為了他手中的那幾個錢和他的財產(chǎn)，特別是不能讓他以為我是為了父親的醫(yī)療費才與他談朋友的?！?/p>

“那是，那是?！?/p>

“所以你不要跟他說?！?/p>

“這個人也怪，當著我的面說得好好的，怎么可以說話不算數(shù)呢？”柏琴停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凡艷說?！八遣皇钦f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呀？”

凡艷立即說：“不會的，不會的，人家那么一個成功人士，怎么會是這樣的呢？給我爸治病這點錢，在他那里算個什么，也許是因為他工作忙，忘了這件事?！?/p>

不管凡艷怎么說，柏琴還是撥通了米蘭的電話。

柏琴說：“蘭董，你不是說你愿意幫凡艷的父親交醫(yī)療費嗎？”

“哎喲，你看不提起這事，我都忘了。這樣吧，叫凡艷馬上到我這兒來一下，我在華天大酒店等他?！卑厍贊M以為米蘭叫凡艷去他那兒拿錢，很為凡艷開心。

按照師傅的指點，凡艷坐著的士來到華天大酒店，剛進大堂，正欲撥電話給米蘭，不想米蘭急匆匆從外面進來，直奔總臺，凡艷見到米蘭，連忙叫道：“米蘭，你也是剛來，我還以為你早來了?！?/p>

“嘿、嘿！”米蘭詭秘地笑著。

凡艷感覺米蘭的神情有些異樣，問道：“米蘭，你叫我到酒店來是不是要……”凡艷是想問米蘭，是不是叫自己來拿錢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米蘭搪塞著說：“是的，是的?！?/p>

凡艷臉“刷”地一下紅了，說：“那多不好意思。”

米蘭說：“這有什么不好意思，如今談戀愛的有幾個不是這樣的?！?/p>

凡艷說：“可我……”

“沒關(guān)系，誰都有第一次?！泵滋m說著，走到總臺跟前，對服務(wù)員說：“開一個豪單?！狈财G覺得不對勁，她跟了上去，見米蘭正在掏身份證讓服務(wù)員登記房間，便問道：“米蘭，你開房干什么？”

米蘭頭也不回地答道：“你不是同意我們開房的嗎？”

凡艷恍然大悟，原來米蘭把自己叫到賓館來，不是借錢給自己，而是要開房叫自己與他上床。她氣得臉色鐵青，一字一句地說：“米蘭，你到底要干什么？”說完便沖出華天大酒店。

此時，外面下起了小雨，雨點敲打著地面，發(fā)出一陣“沙、沙、沙”的聲音。

凡艷哭了，淚水伴著雨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傷心透了，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她不想接聽，可那手機卻頑固地響著，一陣緊似一陣。無奈之下，她打開手機，里面?zhèn)鱽砻滋m的聲音：“凡艷，你不愿開房，沒關(guān)系。這樣做是對的，我才真正地感覺到你的純潔。找老婆就是要找你這樣的老婆。其實我只是想試探你一下，看你是不是正經(jīng)，是不是經(jīng)得起誘惑。”

明明是米蘭在說假話，欺騙凡艷，可凡艷卻感動極了。她覺得米蘭不是那種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憑著興趣一時沖動的人，是個靠得住的男人，是自己誤會了米蘭，錯怪了米蘭。于是便說：“米蘭，對不起，我錯怪你了?！?/p>

“理解就好，沒什么?！泵滋m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凡艷本來還想問一下米蘭，是不是把借給自己的錢帶來了。見米蘭掛斷了電話也就不好再問。

米蘭見凡艷走了，窩了一肚子火。他本想發(fā)作，可凡艷不在跟前，不知對誰發(fā)作，況且大堂里人來人往，全都是自己陌生的。如果在大堂里大呼小叫，說不定人家會把自己當神經(jīng)病看。他強壓住怒火給凡艷撥了一個電話，說自己是在試探凡艷，沒想到凡艷竟然相信了。難怪柏琴說：“凡艷很單純，遇事不會想得太復雜?！泵滋m嘴角又露出一絲冷笑，心里想：“黃毛丫頭，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上床?！毕氲竭@里，他又有點后悔，后悔自己急于就成，差點誤了大事。當然，他堅持一條：你凡艷不跟自己上床，就甭想從我這兒拿到你父親的醫(yī)療費。這也許就是自己的成熟之處，那些毛頭小伙是決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凡艷聽說米蘭是在試探自己，暗自慶幸沒有答應(yīng)。如果自己答應(yīng)了米蘭試探性的要求，與米蘭上了床，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離開米蘭，凡艷又回到了服裝店，在路過師傅的店子時，看到師傅正忙著，為不打擾師傅，便想悄悄地走過去，不料還是被師傅看見。

柏琴見凡艷來了，立即招呼道：“艷子，怎么樣？米蘭借給你多少錢？”

凡艷說：“師傅，算了，別提這件事了?！?/p>

柏琴說：“怎么呢？他沒借？”

凡艷苦笑著搖了搖頭，把米蘭開房叫自己上床的事說了出來。

柏琴長嘆了一聲：“唉，這個米蘭?！?/p>

9

米蘭又喝醉了，但這次沒有打牌，而是叫凡艷代駕將他送到老家去，說今天是他母親的生日。

按照米蘭的指點，凡艷駕著寶馬車，下了高速公路后，就拐上了一條通往米蘭家鄉(xiāng)的山路。那山路彎彎曲曲，溝溝坎坎、高低不平，習慣了在城市道路上駕車的凡艷，對鄉(xiāng)村小道一時難以適應(yīng)，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著方向盤，一點也不敢馬虎。由于對路況不熟悉，幾次走錯了道，每次都要將車停下來，向行人和附近的村民打聽通往米蘭家里的路徑。她不敢驚醒米蘭，她怕米蘭不高興，她記得米蘭說過，成功的男人睡覺也是工作。開始凡艷不理解，米蘭告訴她，說偉大的導師費拉基米爾·依里奇列寧說過：不會休息的人就不會工作。凡艷不想驚醒米蘭還有一個理由，米蘭說過，男人是干大事的，女人是做小事的。小事最好不要讓男人干，以免男人干大事分心，弄得大事沒干好，小事也沒干好。小事嘛，女人自己能夠解決就要自己解決，不要麻煩男人，像問路這類事就是小事。

米蘭一上車就呼呼大睡，一路上都沒醒來過。望著米蘭睡覺那種齜牙咧嘴，一會兒放屁，一會兒磨牙，一會打呼嚕，一會兒吹口哨的神態(tài)，一開始，凡艷有點惡心，漸漸地才習慣起來。

寶馬車好不容易開到了米蘭的村子里。

村子坐落半山腰，不大，大約就十來戶人家，大多是老土坯房，只有一兩棟是近幾年蓋的磚混房，而且外墻還沒粉刷，看上去很粗糙，不用說，這是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endprint

幾個小孩看到寶馬車進了村子，都跟著小車跑。幾位年紀大的老人以為開車的是米蘭，都紛紛走過來打招呼，可當看到駕駛室的門打開后走出來的是一位漂亮的姑娘時，都有些尷尬。遠處幾位年齡大點的婦女指指點點并議論著，有的說：“米蘭請了個漂亮的女司機?！庇械恼f：“哇，米蘭又找了一位年輕的姑娘做朋友。”有幾個人走到凡艷的身邊，把凡艷上上下下打量著，就像看西洋鏡似的，凡艷本來就有些靦腆，這樣眾目睽睽地讓人指點、評論還是頭一次，更是不好意思。

正在凡艷為難的時候，米蘭從車里鉆了出來，村民們見到米蘭，正在說話的也不說話了，正在指指點點的人也不指點了，有的人甚至往后退。米蘭根本不與他們打招呼，眼睛里好像沒有這些人似的，他倒背著手直往山坡上一個土坯房走去。凡艷見米蘭不與人們打招呼，也不招呼自己一起去，便立即跟著進了土坯屋。

凡艷走進土坯屋，卻不見了米蘭，一開始，她有點不高興，心里想，這個人也是，只顧自己走，把我一個人丟在后面，人生地不熟的。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米蘭到了家鄉(xiāng)，碰到的熟人多，與熟人打招呼去了吧，于是，又原諒了米蘭。

凡艷站在房中央，仔細端詳房屋的陳設(shè)。房子面積不大，一排三間，中間是正廳，上方供著祖宗的牌位，牌位前擺著一張四方桌，四條長凳圍繞桌子擺放著，幾只老母雞在條凳上站的站，蹲的蹲，雞糞滿凳。左廂是一間臥室，臥室靠北墻放著一張床，那床是用幾塊木板拼起來架在兩條長凳子上的，床上一張涼席已破爛不堪，涼席上面胡亂地鋪放著一床黑不黑，灰不灰的舊床單，床頭放著一個小便桶，小便幾乎要溢出來。凡艷的一只腳剛踏進里屋，一不小心踩在一攤雞屎上，差一點滑倒，房子里面一股臭氣撲鼻而來，凡艷惡心極了，想吐，便立即憋住氣，把腳收了回來。接著又走到右?guī)?，右?guī)繉嶋H上是一個雜房。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滿地都是，一條后門敞開著，連著上山的小路。凡艷估計米蘭是從這條后門走出去的，便也從后門走了出來。原來后面正在興建一棟二層樓的磚房，一幫民工運磚的運磚，砌墻的砌墻。緊靠后門旁邊，有一個臨時搭起的茅草房，房子里的柴火灶前，一個看上去70多歲的老太太正在燒火煮著什么。凡艷見老太太的相貌與米蘭有些相似，估計是米蘭的母親，便主動上前招呼道：“大娘，您是米蘭媽媽吧，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祝您生日快樂。”說著便遞上一個600元錢的紅包。

老太太接過紅包放在自己腰間的一個衣服口袋里，也不正面回答凡艷，而是板著臉反問道：“你是誰呀？”

凡艷答道：“我是米蘭的女朋友?！?/p>

“什么，你也是米蘭的女朋友？怎么沒聽他說起過。”老太太說。

聽了老太太的話，凡艷心頭上掠過一絲陰影，這說明米蘭常帶著女孩子上門，自己絕不是第一個，不由得從心底里泛出一股酸味，但很快又釋然了。是啊，米蘭畢竟是30老幾的男人，帶著一兩個女友上門也是正常的。不過，讓凡艷不能理解的是自己第一次登門，米蘭你也該事先告知一下父母。她心里想，這對你米蘭來說，也許無所謂，可對我來說可十分重要，自己可不是馬馬虎虎的女人啊。想到這里，凡艷不知所措，她傻傻地站在那里，竟不知往何處走了。過了一會兒，米蘭不知從哪個地方鉆了出來。他見凡艷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便走上前去說：“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凡艷這才回過神來，她沒有回答米蘭的話，而是反問道：“米蘭，我今天來，你沒跟你爸媽說嗎？”

“沒有呀，有這個必要嗎？”米蘭毫不在乎地說。

“那么說，我跟你處朋友的事，你也沒跟你爸媽說？”

“沒有呀?！蓖Ａ艘幌拢滋m又說：“就這么個小事，還用得著到處張揚嗎？”

“對我來說，這可是大事，我要見未來的公公婆婆，可公公婆婆一點都不知道這個事，是不是不太好?！?/p>

“什么大事小事的，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平常一點好不好。”

聽米蘭這么一說，凡艷心里再想，也許米蘭說得對，談婚論嫁，對于自己來說是大事，可對于一個事業(yè)心強的男人來說，就不是什么大事，米蘭之所以35歲還是獨身一人，正是因為他一心撲在事業(yè)上，把個人的婚姻大事當作了一件小事。

米蘭接著又說：“這不是因為我喝醉了，臨時叫你開車來的嗎？行啦，別拘那么多繁瑣的禮節(jié)了?！?/p>

凡艷回到家里，在母親的追問下，將去米蘭家的情況簡要地說了一下。

母親得知女兒見了米蘭的父母，遭到米蘭母親的冷眼，很不高興，也很擔心。心里想，女兒還未進門，公公婆婆就是這個樣子，將來進了門，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她語重心長地對凡艷說：“艷子，這個米蘭這樣對待你，委屈你啊，你可要認真考慮，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到時候，生米做成熟飯，后悔都來不及?！?/p>

“媽，別為我操心，人家米蘭是臨時叫我代駕的，來不及通知他父母?！?/p>

“好啦，我也不說了，你自己要把握好?！?/p>

10

清晨5點剛過，在父親病床前陪護了整整一晚的凡艷，騎著自行車急急忙忙往服裝店趕，她要在5點半之前趕到店里。因為昨天晚上她接到一個客戶的電話，那人要從她店里進一批服裝。約好早晨5點半在服裝店見面。

凡艷趕到服裝店，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正在服裝店門前徘徊，她上前一看，正是那位老客戶。凡艷說：“對不起，來晚了。”

那客戶說：“沒關(guān)系，還來得及?！?/p>

凡艷連忙把店門打開，將客人讓進店里，凡艷讓客人挑選衣服，等客人挑選好，凡艷又幫助打好包，裝上車。等到客人滿意地走了，凡艷一看手表，已是上午8點多鐘，正待轉(zhuǎn)身進店門，突然從旁邊鉆出一位30多歲的女人來，把凡艷嚇了一大跳。那女人雙腿跪在凡艷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姑娘，你可千萬別跟米蘭結(jié)婚呀，我兒子不喜歡后媽呀？”

“你是誰？千萬別下跪，有什么話站起來說?！狈财G說著，彎下腰將那女人扶起。

那女人說：“我是米蘭的前妻?！?/p>

“什么，你是米蘭的前妻？米蘭結(jié)過婚？”凡艷聽到米蘭結(jié)過婚，猶如晴天霹靂，一下蒙了。endprint

只聽那女人又說：“米蘭何止是結(jié)過婚，他跟我還有一個兒子，兒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8歲，上小學二年級了。”

凡艷定了定神，問道：“你們什么時候離的婚，為什么離婚？”

那女人擦了擦眼淚，說出了事實的真相。

原來，這個女人叫劉海珠，10年前，經(jīng)人介紹與米蘭認識并相戀，一年后結(jié)了婚，第三年又生了一個兒子。正當劉海珠慶幸自己嫁了一個好丈夫，生了一個好兒子時。一天，她接到從公安局打出來的一個電話，一位警官叫她帶5000元現(xiàn)金到派出所去贖人。說是她丈夫出事了，至于出什么事，警官沒說，劉海珠一聽急了，她帶著5000元現(xiàn)金急急忙忙趕到派出所，這才知道，丈夫米蘭因為嫖娼被抓，交不起5000元罰金。當時，她差點被氣昏過去。不久，她與米蘭離婚，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凡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覺得這不可思議，米蘭不應(yīng)該是這種人，不可能做出這種骯臟的事來。她想，會不會是米蘭的前妻因為與米蘭有矛盾，故意往米蘭臉上抹黑呢。于是便說：“米蘭不可能會是這種人。”

劉海珠說：“說起來是沒人相信，但這是事實，派出所有記載的?！?/p>

劉海珠接著又說：“可我兒子聽說他爸又給他找了一位后媽，在家里又哭又鬧，非叫我跟他爸說，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爸，電話打也打不通，后來有人告訴我，說他爸找的女朋友在這里賣服裝，我就趕來了?！?/p>

沒等凡艷回答，劉海珠接著又說：“姑娘，就算你不為我兒子考慮，你也該為自己考慮呀，你不能稀里糊涂把自己嫁給這樣一個人?！?/p>

“我根本還沒有打算要跟米蘭結(jié)婚?！狈财G沒好氣地說。

凡艷這話說得不假，雖然，她想找一個成熟一點的男人作為自己的丈夫，但她對于米蘭，僅僅還是在接觸的過程中。

凡艷見米蘭的前妻還在哭哭啼啼的，便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說：“嫂子，我與米蘭只是見了幾次面，根本還沒談到結(jié)婚的事，而且我壓根兒還沒想與他結(jié)婚，說不定，談朋友都不談了，你回去吧，放心好了?！?/p>

米蘭的前妻聽到凡艷這么一說，情緒才稍微穩(wěn)定下來，她望著凡艷說：“姑娘，憑著你這么好的條件，什么樣的小伙子找不到，怎么非得愛上這么一個人。”

凡艷說：“是??！嫂子，我正問你，米蘭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啊?！?/p>

“唉，別提了，與他結(jié)婚三年，實在是活受罪，他從來不關(guān)心人，不但不關(guān)心我，也不關(guān)心父母，不關(guān)心兒子，父母有病，兒子和我有病，從來都不過問。一天到晚，就知道賭錢打牌。你與他在一起，從來不與你溝通，什么話也不跟你說，什么事也不跟你講，你問他什么事，愛理不理，問煩了，就來一句，這些事是你過問的嗎？而且，對我父母也不尊重，上我家里去，吝嗇到花一元錢都還要掂量掂量，姑娘，我勸你還是慎重，女人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嫁了再離，也不是簡單的一句話。作為女人，一個‘離字是很難說得出口的，不到傷心至極，誰會提出這個字啊?！?/p>

劉海珠的話字字句句都深深嵌進了凡艷的心里，她心里想，也許母親、大姐、二組的眼光沒有錯，是自己的眼光錯了。

凡艷送走米蘭的前妻，正打算打電話給米蘭，這時手機鈴聲響了，她一看，正是米蘭打來的。凡艷沒有立即接聽，而是思考著該如何向米蘭問話。

可手機的鈴聲一陣緊似一陣。凡艷只得打開手機，正欲開口說話，電話里傳來米蘭的呵斥：“怎么回事，這么長時間也不接我的電話？干什么去了？”

“我……”凡艷心里想，我沒問你，你還倒質(zhì)問起我來了。只聽米蘭又在電話里說：“聽說我那前妻找你鬧事去了？你不要理她，她是個瘋子。說的話全是瘋話，千萬不要相信?！?/p>

凡艷見說到這里，連忙說：“米蘭，我正想問你，你結(jié)過婚，生過小孩，小孩都已經(jīng)8歲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凡艷著急了，問：“你說呀，你怎么不說話呀?！?/p>

沒想到米蘭卻說道：“這事你也沒問我，我怎么好說呀。”

凡艷說：“這事還要我問嗎，我不問，你也得主動告訴我呀，要不是你前妻今天告訴我，我還蒙在鼓里呢?！?/p>

米蘭說：“這有什么嘛，早一天告訴，晚一天告訴有什么區(qū)別，就是不告訴你，也沒有什么了不起。你想一想，哪一個成熟的男人沒有自己的隱私，越成熟其隱私越多，你看上的不是我的過去，看上的是我的現(xiàn)在和我的將來。你不是要找一個成熟一點的男人嘛，成熟的男人都是這樣，那些年輕哥們經(jīng)歷得少，沒有什么東西值得隱瞞的。隱瞞本身沒有錯，看隱瞞的是什么事，這些事是不是對大家好，如果好，為什么不可以隱瞞呢？如果不好，那就沒有隱瞞的必要?！?/p>

“你……”凡艷氣得不知說什么才好。

11

因為更換季節(jié)，服裝店為適應(yīng)顧客的需要，要立即進一批秋冬兩季的服裝。凡艷這一次在廣州一待就是7天。當她把所有的服裝選好并發(fā)送完以后才跳上返家的火車。令她沒想到的是，黃沙的天氣驟然變冷，一下火車，一陣寒風襲來，令仍然穿著夏裝的凡艷打了一個寒戰(zhàn)，她緊了緊單薄的衣服，坐上一輛摩的就往家趕?；氐郊抑校诌B續(xù)打了三個噴嚏，頭有些昏昏沉沉的。母親見凡艷不舒服，就叫她早點睡了。

大約10點鐘的時候，凡艷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她見這么晚了還有人打電話來，以為是什么騷擾電話，就沒有接?？墒謾C的鈴聲固執(zhí)地響著，凡艷這才打開手機。里面?zhèn)鱽砻滋m的聲音：“今天晚上我要請市里一位領(lǐng)導和幾位大老板唱歌，你快來作陪。十點半之前趕到老地方，自己打的來?！狈财G正要開口說話，那邊卻把手機掛斷了。凡艷回撥，對方根本不接。凡艷心里想，可能是米蘭忙不過來吧。雖然心里不愉快，但很快還是原諒了。

凡艷掙扎著爬起來，化了一點淡妝，然后瞞著母親悄悄地溜出家門，攔了一輛的士就往華天大酒店趕，由于路上堵車，凡艷還是遲到了，她怯怯地推開包間的門，見大家都已經(jīng)唱上了，便找個位子悄悄地坐了下來，米蘭見凡艷來了，陰沉著臉，問道：“怎么回事，又不準時。還不趕快跟大家打個招呼?！眅ndprint

凡艷見大家盯著自己看，連忙站起來誠懇地對大家說：“實在抱歉，路上堵車耽擱了?！彼睦锵?，堵車雖然是理由，但不管怎樣，自己不該遲到。

米蘭見大家都盯著凡艷看，便滿臉堆笑地對大家說：“這是我們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凡艷小姐?！比缓笥謱Ψ财G說：“還不趕快給大家敬酒?！?/p>

凡艷連忙站起來，走到米蘭身邊，附在米蘭耳朵旁悄悄地說：“我有點不舒服，不敬酒能行嗎？”

米蘭扭過頭，說：“不行，你也不分這是什么場合，這么多領(lǐng)導、老板在這兒，你不給我面子，你也該給市長面子呀?！狈财G覺得米蘭說得在理，便端起酒杯，對大家說：“好，我遲到了，認罰，罰酒三杯。”說完，一連干了三杯。三杯酒，對于一個會喝酒的男子漢來說算不了什么，而對于一個不會喝酒的姑娘來說，那就如同喝了三杯辣椒水。頃刻間凡艷的胃里翻江倒海，難受極了，嗆得淚水直流。一些人笑了，米蘭也笑了。凡艷聽到他們的笑聲，心里比喝了烈酒還難受，但她理解，這是男友的事業(yè)，為了支撐男友的事業(yè)，喝點烈性酒，作出一點小犧牲是完全應(yīng)該的。

這時，桌上一位年紀大一點的女性說：“行了，人家姑娘不會喝酒，就別叫人家喝了?！?/p>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辦公室主任嘛，就要有這種應(yīng)酬的能耐?！泵滋m笑著說。

凡艷心里琢磨著，米蘭今天之所以不把自己以女友的身份介紹給大家，也許是為了讓自己多喝幾杯酒，或者更是為了便于指令自己，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嘛，他公司里沒有一個像樣的女性?？煞财G不是那種性情豪放的女孩，她是一位端莊文靜的姑娘，酒桌上的吆五喝六，歌廳里的摟摟抱抱、大呼小叫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也是她非常反感的。但她相信，男友是一個成熟的人，他能夠分清是與非，好與壞，美與丑，不需要別人的提醒，他這樣做只不過逢場作戲而已。況且也是事業(yè)的需要，為了支持男友的事業(yè)，自己得學會適應(yīng)、應(yīng)付和忍耐、克制。

這一次，從不沾酒的凡艷醉了，她幾次想對米蘭說要回家休息，可看他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都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有辦法，她只得靠在沙發(fā)上打盹。由于包間里的冷空調(diào)特別好，冷氣襲人。只穿著短裝的凡艷想找個搭在身上御寒的東西都沒有找到。

這一夜，米蘭他們鬧到一點多鐘才罷休。凡艷自己打的回到家中已近兩點鐘。她簡單地洗了洗就上了床，迷迷糊糊一覺竟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3點鐘。

凡艷患了重感冒，這一病非同小可，竟在床上躺了三天，多虧了母親床前床后地伺候。

母親見女兒醒來，高興之余又數(shù)落著說：“不會喝就不要喝，喝成這個樣子，米蘭也不幫一下，一點也不關(guān)心人?！?/p>

凡艷支起身子，對母親說：“別說米蘭，人家還不是為了事業(yè)。”

“為著事業(yè)吃喝，為著事業(yè)唱歌，打麻將。我看有多少人不像他那樣吃，那樣喝，那樣玩，照樣事業(yè)有成?！蹦赣H回答說。

“媽，米蘭也是迫不得已?！?/p>

“你呀，總是幫著他說話，還沒結(jié)婚呢，結(jié)了婚還不知怎么地向著他，心里哪會有我和你爸的位置?！?/p>

“媽，別說了，這是兩碼事?！?/p>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蹦赣H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母親又像想起一件事似的，說：“艷子，你都躺在床上三天了，也沒看見米蘭上門問過一次，上幾次是這樣，這一次又是這樣。人不來，電話總該打一個吧?，F(xiàn)在他人不來，電話也不打，我看你在他心里一點位置也沒有。你瞧人家成林，那年你一次小感冒，人家守在你身邊，端茶送水，多關(guān)心你，你卻說人家太甜膩，你呀，生得賤?！?/p>

凡艷說：“可能是米蘭工作太忙，沒時間過來吧?！?/p>

“打個電話問候一下，說幾句安慰話要幾分鐘？”

“媽，沒關(guān)系，只要他心里有我就行了?！?/p>

“你打個電話給他，說你病了，看他在忙什么，會不會來看你?！?/p>

凡艷心里想，的確，自打那天晚上喝醉，醉得不省人事，米蘭就沒有問過自己，多虧酒店幾個服務(wù)員攔了一輛的士將自己送回家。否則不知會怎么樣。如今三天了，也沒見米蘭打個電話問問，難道他真的就那么忙，忙得連打個電話問一聲女朋友都沒有時間。當初自己要選擇一個年齡比自己大一點的男人作為戀人并結(jié)婚，是考慮到這個年齡段的男子不但成熟，還懂得關(guān)心人、呵護人。但米蘭似乎并不是這樣的，難道自己錯了。聽了母親的話，凡艷拿出手機撥了米蘭的電話，不想米蘭的手機卻是關(guān)機的。再撥，還是關(guān)機，一連六七次，都是關(guān)機的。凡艷著急了。

凡艷著急的倒不是米蘭不給自己打電話，不是米蘭對自己關(guān)心不夠，而是怕別人說是自己對米蘭關(guān)心不夠。米蘭是不是病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難？是在開會還是在談生意？自己連米蘭的這些情況都不知道，而更重要的是天冷了，要提醒米蘭多穿衣服，不要著涼。玩麻將不要玩通宵，要早點休息；喝酒不要喝得太高，太高了傷身體?？傊?，自己要關(guān)心米蘭的太多了。雖然過去自己提醒過米蘭這些事，但都被米蘭斥為啰唆，自己一直認為這種啰唆沒有錯。現(xiàn)在米蘭關(guān)了機，自己想啰唆卻啰唆不了，怎么辦？凡艷想起過去有事都是通過師傅柏琴聯(lián)系的。于是便給柏琴通了電話，柏琴說：“正要告訴你，近幾天我也給他打過幾次電話，都是關(guān)機的。”聽了師傅的話，凡艷這一下更急了。她決定要爬起來尋找米蘭。

12

正當凡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幾個彪形大漢撞門進來，把凡艷和母親兩個人嚇了一大跳，來人中一個高個男子對凡艷說：“凡艷，還認識我嗎？”凡艷仔細辨認，但就是想不起來，那男子說：“你忘了，那次在國際大酒店吃飯，有一個被米蘭稱為市長的漢子?！狈财G想起來了，說：“哦，你是……吳市長?！迸赃呉蝗肆⒓凑f：“這就是我們吳老板。”

吳老板說：“什么吳市長，那是米蘭為了在你跟前裝門面，事先約好了的，叫我當吳市長。哼，還市長，我他媽的是吳市長他爹。實話告訴你，我叫吳老五?！?/p>

凡艷這時又想了起來，說：“對，是你，那次你與米蘭一口氣干了三大杯洋酒?！眅ndprint

吳老五說：“凡艷，既然你知道我是誰了，那就恕我直說了，今天我們是來向你要人的?！?/p>

凡艷莫名其妙，說：“你向我要什么人？”

“我向你要米蘭?！?/p>

“米蘭不在我這兒，我們?nèi)鞗]聯(lián)系了?！?/p>

“不可能，米蘭是你的男朋友，他不可能不常與你聯(lián)系。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去向?！?/p>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兒，他從來不告訴我他的事情?！?/p>

吳老五冷笑了一下：“鬼才相信，熱戀中的男女，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聯(lián)系，什么時間？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一般情況下都會告知對方。如果你不知道米蘭的情況，那就奇了怪?！?/p>

凡艷心里想，這有什么奇怪的，成熟的男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或自己的隱私，都有一些不為戀人甚至不為妻子所知的事情。作為女友或者妻子，應(yīng)該尊重他的隱私。凡艷想到這里，從關(guān)心米蘭的角度出發(fā)，便問道：“米蘭怎么了？”

吳老五說：“米蘭借了我們200萬的高利貸，說好了今年5月份連本帶息一起還，5月20日下午我問他，他說5月份還不了，要等到10月才能還，讓我寬限他5個月。為此，還請我吃了飯，考慮到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人，我當時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可今天已是10月31日，沒見他有任何動作，人都不見了，跟老子捉起了迷藏。”

凡艷覺得不可思議，問：“他借高利貸干什么？他那么大一個公司，那么大一個董事長，要借高利貸嗎？”

吳老五說：“他有屁的錢。告訴你，他那個公司注冊資金只有十萬元，而且這十萬元還是從我這兒借的，他自封董事長、總經(jīng)理，其實屬下就是三個人。”

“他不是有幾個投資上億的文化產(chǎn)業(yè)項目嗎？”

“那都是騙人的，他什么項目也沒有?！?/p>

“他不是有幾處辦公的地方嗎？”

“他一處辦公的地方也沒有，唯一一處是他家，他請了兩個臨時工，吃住都在他家里?！?/p>

“那他170多萬的寶馬車呢？”

“那寶馬車是用我的錢買的，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p>

“他不是與北京的、省市的官員都熟悉嗎？”

“那是吹牛的，他一個開小診所的土醫(yī)生，認識的都是普通貧民。哪里會認識什么高官?！?/p>

“我不相信，我聽到與他通電話的大多是省、市的大領(lǐng)導，請吃請喝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大官就是大老板，而且都是在星級賓館，豪華大酒店，這不會假?！?/p>

“你呀，凡艷，你真可憐，他把你騙了，你還蒙在鼓里。”

“我還是不相信。”

“不相信算了，我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現(xiàn)在只向你要人，沒有人，給錢也行?！?/p>

“我沒欠你什么錢?！?/p>

“你是沒欠我錢，但你男友欠了我的錢。他與你談戀愛，肯定給了你不少錢，你把他給你的錢吐出來，我就不再找你。”

“我與他談戀愛兩個多月，除了叫我參加他的應(yīng)酬，與他一起吃過幾餐飯，沒有接受過他一分錢?！?/p>

“那他給你買了不少金銀首飾吧，把那些金銀首飾拿出來也行，那是用我的錢買來的。”

“他沒有買過一分錢東西送給我，一束鮮花都沒送過?！?/p>

“哼哼，凡艷，你把我們都當傻子是吧，一個熱戀中的男人，就是女友不向他要，他也會向女友獻殷勤，主動給女友買東買西。”

“他真沒送過，真的，我敢賭咒發(fā)誓，如果………”凡艷傷心地哭了。

“算了，算了，看來真正傻的是你?！?/p>

吳老五還想往下說，這時手機收到一條短信，那短信是他的一個下屬發(fā)來的，上面寫著：米蘭被抓，正在派出所關(guān)著。

吳老五看完短信，對凡艷母女倆說：“你瞧，米蘭已經(jīng)被抓了起來?！闭f完大手一揮率領(lǐng)幾個手下的人走了。

凡艷聽說米蘭被抓，“哇”的一聲撲在母親懷里大哭起來。

母親聽了吳老五的話，回想起女兒與米蘭相處的點點滴滴，長嘆一聲：“唉，都是成熟惹的禍?！?/p>

責任編輯：黃艷秋endprint